29.纽约
“所以,咱这又跑回漂亮国了……”林泽看着熟悉的机场,表情忍不住狰狞了刹那。
“我都想给我自己发个奖牌,不怕死来到秘党浓度极高地区搞事,堪称作死先锋……”
“要不是这次是校长亲自打电话下的死命令,还跟我提到这次的文物是一件能够勾动人心底欲望的铃铛,我死都不会到这来……”
他腹诽着,动作却不慢,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机场洗手间。先是找了个隔间换了张脸,换了套衣服,然后套了层幻觉走出门,再娴熟地打晕一个幸运小伙,顶替他的身份。
“我怎么感觉我跟某个女人有点像……”林泽在穿上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熟练地从对方衣服口袋里翻出一系列证件和钱包,打开看了眼,吹了声口哨。
他这次运气不错,顶替的是个有钱人。看到钱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富兰克林先生,以及那一张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林泽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好转了许多。
钱,果然是一味良药。世界上百分之五十的病可以靠钱治好,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也可以靠钱硬吊着命。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纽约,国际大都市。虽然这个时候的纽约跟他前世比起来在科技感上稍显逊色,但论繁华程度倒也差不了多少。
纽约总体的治安水平还算可以,问题主要集中在部分默认的三不管,或者说是半地下区域,随后就是夜间治安问题,以及最为麻烦的黑帮问题。
纽约的黑帮跟墨西哥黑帮有些类似,但不完全一样。
相同点在于,他们头上或多或少都有人罩着。不同点则在于,纽约黑帮比起墨西哥黑帮,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
起码对比起来是这样,但要跟国内对比……
别的暂且不提,单从不时发生的黑帮街头火拼,以及黑帮纷争枪杀这些事件就能看出,还是差了许多。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纽约某黑帮,他们走私了一批文物。其次,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比起上次墨西哥的二十人看守小队,这次明显要离谱得多。林泽在资料上看到了重机枪和电网,还有地下保险柜等一系列关键词。
林泽:地铁,老人,手机.jpg
某种程度上的好消息是,他们不仅被林泽盯上了,还被学院盯上了。
“我得感谢在学院卧底百年的昂热校长,他总是能及时地提供执行部的动向,让我或是抢先一步,或是趁火打劫,可以说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卧底……”
“我猜执行部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踩着点来,踩着点走,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怜的施耐德教授……先有芬狗开门禁,后有昂热卖执行。好学生和好校长,他怕是要晚节不保了……唉,这都快成某组织了,全是卧底……”
林泽一边感慨着施耐德教授的不易,一边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
“温一壶……咳咳,不是,请给我开一间房,谢谢。”林泽一时没回过神,有些口误,还好及时打住。
前台的服务员倒没注意到什么,或者说他也听不懂林泽刚刚在说什么,他带着一股美国人常有的慵懒气质,嘟囔着给林泽递了房卡,又趴回了桌上。
林泽来到房间,环视了一周,手腕锁链解开,灵摆落下,悬在空中。
在简单地占卜过几次之后,林泽确定了酒店内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也没有其他可疑物品,才彻底放松下来,扑到了柔软的棉被上,打了个滚。
“这就是——生活啊——”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开始考虑起这次又有什么可以搞事情的机会。
“首先还是得先考虑秘党那群疯子……这次行动估计配置还挺高,可以参考巴西舞王那次围剿的配置……”
“楚子航应该不会来了……按照剧情时间,以及我在国内搞的事情来看,这段时间他应该会呆在国内。不过,保险起见,等会还是进行一次占卜,把不确定因素排除掉……”
“没了楚子航,应该不存在拥有青铜与火之王一系言灵的A级混血种了,火焰操纵和火焰跳跃重出江湖……”
“有言灵没血统的论掌控比不过我,有血统没言灵的论言灵比不过我,可以,直接狂喜……”
“正面突破黑帮封锁,以及从秘党手上抢东西的方案基本可以宣告破灭,无论面对的是谁,我要是敢A上去,那就只有吃花生米的份……”
“果然,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我的机会是执行部突破黑帮封锁,进入地下,打开保险柜的那一刻,那一刻他们的防备性应该会降低,而且黑帮也会死咬着他们不放,我只需要偷走文物,让他们俩狗咬狗就行……”
“哦,或许我还可以准备点烟花……”
想到这里,林泽看了眼随身携带的光与尘的龙息。
“算了,执行部也挺不容易的,吓唬吓唬就得了……”
“所以这次咱的扮演主题就是黑帮分子了吗?可恶,我好想演教父,可惜……”
“等等,好像可以,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机会刺杀黑帮老大,然后直接雀占鸠巢?这个年代热成像,红外线,以及各种安保技术都不成熟,这不正是我的机会吗……”
“正面硬刚我唯唯诺诺,暗地偷袭我重拳出击……”
“武德?什么武德?我们苟三家暗地行事,从不光明磊落,不服的自己找风暴和战士单挑去……”
“唔,等我今晚占卜一下,就去敲黑帮老大的门。话说回来阿蒙的知名度在漂亮国果然还是不够高啊……”
“估计这是我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来漂亮国了,能让昂热校长亲自下令,这件文物很重要的样子。毕竟这次直接跟秘党产生了直接利益冲突,小日子怕是有点不好过了……”
“不过这次的文物我势在必得,能制造出人的欲望的幻觉,这玩意刚好可以充当序列五晋升仪式。考虑到我的精神强度,幻觉强度可能不够,我还得跟昂热校长申请技术支持,用科技手段或是炼金术手段加强幻觉,他应该会同意我的……”
“话说,我隐约猜到为啥这玩意这么被重视了……”
“恐怕是日本流出的文物吧……秘党这是察觉到了啊……”
30.盥洗室
深夜,纽约的街头依旧被霓虹灯光映得绚丽多彩,人流量依旧高居不下。
林泽在人群中走过,看着眼前这绚丽繁华夜景,莫名想起了他前世看过的一本叫做《时代广场的蟋蟀》的书,他不由得仰头望天,却只看到了漆黑夜幕。
林泽微微一怔,自嘲地摇了摇头。
“也是,现在这时代,怎么可能在大城市里看得到星星。”
他拉低了帽檐,借着人流的掩护,避过了摄像头,拐进了一个阴暗的小巷。
一层幻象无声覆上他的身影,他像是在暴晒之下化为冰水的薄雪,在浓重的阴影之中无声消融。
他灵活地翻过这堵墙,来到另一个街区,在这里,没有了绚丽多彩的霓虹灯,也没有了摩肩接踵的人群,只有几盏投下昏黄灯光的路灯,沉默地伫立在街边。
耳畔隐约能听到隔壁的鼎沸人声,抬头也能隐约看到隔壁的耀眼光芒,但这里,却冷清而寂静。
一墙之隔,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林泽知道,这就是美国的一个潜规则——街区。
如果你有美国人朋友,那你到美国他多半会告诫你,不要乱跑到别的街区。
在美国,街区是某种意义上的划分。不同的街区之间,有着不同的治安和秩序。差别之大甚至到了一个街区抢劫盗窃案频发,隔壁街区却夜不闭户的地步。
当然,这有着夸大的成分,但有一定的事实依据。
除了这些,更多的情况下,街区,意味着黑帮之间的地盘划分。
而林泽,现在踏入的就是纽约最大的几个黑帮所管辖的街区之一,根据占卜得到的结果,黑帮老大应该就待在这,待在他小情人的床上。
“话说,这么大一个黑帮,老大身边居然没有混血种保镖,这还真令我有点意外……”林泽暗自想道,一户户人家走过去,寻觅着他梦里所看到的目标。
“是因为制约吗?还是潜规则?”林泽有些不得其解,他原以为这么大一个黑帮,手下混血种虽然不可能太多,但起码也有十来个,结果这黑帮头子身边一个都没。
“或许是混血种龙血带来的力量感导致他们不愿真心屈于人下吧……貌似也正常,黑帮内部基本就是利益集合体,黑帮老大今天想金盆洗手,明天就会直接被挖坑埋了……这比当皇帝还危险……”
“唉,要不是我没法跟踪黑帮老大,摸不透他的性格习惯,也找不到保险柜钥匙和密码,我就直接自己偷走文物得了……”
林泽想着,眼神四处游走,最终他目光一凝,找到了梦中的那栋房子。
带小花园,停车库,二楼结构,粉白二色为主。街边还停着辆黑色小轿车,门口的阴暗处站着两个正吸着烟的黑西装大汉。与他梦中看到的分毫不差。
林泽披着幻象,绕到房屋背面,意料之中地发现窗户底下都有保镖把守,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袖中纸人滑落掌中,无火自燃,林泽的身上也随之燃起了一层火焰,在瞬息之间,将他燃烧殆尽。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朝着一处阴暗角落看去,却只看到一张白色纸片在空中飘落,在黑暗中似乎散出一点微光,但还没等他看清,它便随着一阵夜风,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他挠了挠头,没再多想。
…………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房屋之中,林泽打量了一下四周,却惊讶地发现,他竟是直接进了盥洗室。
“好家伙……这叫什么,本途径高位格存在对低位格施加的影响……”
“愿我们行走在盥洗室,如同行走在你的国……”
想到这里,林泽笑意吟吟地从口袋摸出了单片眼镜,往左眼戴去……
突如其来的尖叫让林泽手一抖,差点直接把单片眼镜摔到地上。
林泽:?
林泽默然了一会,打开了灵视,随即便透过了墙壁,看到了两团人形的光芒,交缠交织。
他沉默地关闭了灵视,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自带个摄像机,还得自带个怨魂。
“愚者在上,我真没兴趣当私家侦探……”他腹诽几句,却突然听到门外一声低吼,随后便安静了下来,只有些许喘息声。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喘着气说道:“等会再来一次吗,你好久没来了……”
“等会,等我先抽根烟。”一道低沉的男声同样喘着气说道,随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便是床的吱嘎声,以及拖鞋的细响,脚步声朝着盥洗室逐渐靠近。
林泽躲到墙角浴缸里,他眼看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只恨不得自废双眼,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愚者在上,我一生行善积德,就算我是开了点关于您的小玩笑,也不至于这样吧?”林泽略带绝望地想道,耳畔却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他前世几乎天天听,到了这辈子,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引得他又张开了眼,朝着那男人手上看去。
“怎么又用完了。”男人小声嘟囔着,摇了摇瓶子,倒出最后几粒蓝色小药丸,一仰脑袋,一口闷了下去。
林泽沉默了一会,再次打开了灵视。意料之中地看到,男人的肾部,果真是应了那四个字——大凶之兆。
林泽没眼再看下去,趁着他转身的功夫,两张扑克牌出现在他手中。伴随着一阵扭曲,它们从轻薄小巧的纸牌,变成了一对泛着寒光的利刃,一把从背后捅穿心脏,一把则直接刺穿了咽喉。
那男人颤抖着,摸上了咽喉处刺出的刀刃,一言未出,直接死亡。
“达令,怎么还没好啊?”门外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林泽心里一紧,变换了声音,回道:“今晚就算了,下次吧,我要洗澡了。”
林泽说着,便不再理会门外女人的呼喊。
他打开浴缸水龙头假装洗澡,手上扑克牌则再次延展,变形,变为了一把砍刀,一把尖刀,熟练地开始解剖,分解,将男人分成碎块,分几批冲入马桶。
这一系列事情做完,也正好是洗一次洗澡的时间。
林泽披上一层幻象,施施然地出了盥洗室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出了门外,上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31.谈判
“所以,你们想买下我们手里这批货?”
昏暗的灯光下,一名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盯着桌对面的人说道。他靠在黑色高背椅上,身后是几名持枪保镖。
坐在他对面的那名年轻人面容还带着些许稚气,但没有丝毫这个年龄所有的胆怯。相反,他直视中年男人,眼神冷静。
“对,我们要吃下你们这批货。”他沉声说道,像是有十足的把握。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说道:“就凭你?你既然知道这批货,那你也该知道它们价值多少钱。”
“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我要是把那批货脱手了,我能直接在市中心买下一片地。”
“钱不是问题,”年轻人说道,语气不紧不慢,“别说是在市中心买下一块地,只要我们想,我们甚至能直接把帝国大厦买下来。”
“我将给你开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说着,将放在脚边的那个黑色手提箱拿了起来,摆在桌上,开口朝向男人。
“如果你是在箱子里面塞满了美金,那你可以直接收起来了,”中年男人懒洋洋地说道,“这种场面我早就看得烦了,美金?不过是一堆废——”
他的话音突然中断,甚至手上夹着的雪茄都因颤抖而掉落在地。
年轻人冷静地看着他在一手提箱的金条面前失态,开口问道:“够了吗?这只是订金,您要是想,我们还能付出更多。”
男人和他身后那几名守卫,目光像是口香糖一样,死死地黏在了金条上。看着那一手提箱的金条,他们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在室内此起彼伏。
他脸上的惊讶逐渐消失,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再度点燃了一根雪茄,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白烟。
“我承认我确实没想到你们会出这么大价钱,”他透过白烟,眯着眼说道,“让我更意外的是,你能扛起这种数量的的金条。”
年轻人面色不变,平淡地说道:“力气大罢了。如果您愿意出手这批货,这只是订金。”
他说着,合上了箱子。
“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具体内容,前提是,”他微微一顿,直视男人的双眼,“您愿意把这批货卖给我们。”
男人沉默了。
他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整个人被白烟所笼罩,在灯光下,像是一个剪影。
最终,他缓缓地说道:“那恐怕这笔生意谈不成了。出于某些原因,这批货,我不能卖给你。”
年轻人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你是担心你头上的人,或者是那群富豪,你大可放心,我们不比他们差多少,甚至远比他们高贵。”
“我们会帮你摆平他们,”他说,“你不必担心。”
男人只是沉默地吸着烟,良久,才开口道:“谈话结束了,你们该走了。”
“可是——”
“送客!”他嗓音嘶哑,像是乌鸦鸣叫。
守在门口的那几名保安手臂微动,枪口齐齐对准了年轻人。只要他们老大一声令下,别说他,就连他现在坐着的那张椅子,都会被扫射得渣都不剩。
年轻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没有惊慌,一如既往地冷静。
他单手提起脚边的手提箱,在一众大汉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门外。从背影来看,他步伐轻盈,令人压根猜不到,他手中提着的是一箱金条。
林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唉,单手提一箱金条,换成我,没准半箱都提不动……”
“今天也是乳占的一天啊……”
…………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临时住所。
一名穿着卡塞尔学院校服的男子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听到他身后传来的开门的细响,头也不回。
“谈妥了?”他问道,手中鼠标不停。
“没,崩了。”刚进门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将手提箱丢到床上,不堪重负的床吱嘎作响,让人担心它下一刻就会直接散架。
但两人没人关心床。坐在电脑前的男子转过头,看向年轻人,面带惊讶。
“一手提箱的金条他们都不愿意让出这批货?”他惊讶地说道,“你没跟他们说这只是订金,以及我们会帮他解决那些资本家吗?”
“我说了,”年轻人耸了耸肩,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明显能看出,他动心了。但是犹豫一段时间之后,他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男子皱了皱眉,问道:“他头上还有人压着?能让他面对一箱金条都忍住,是混血种?还是被洗脑了?”
“不清楚,但事实摆在我们面前,你的计划失败了。”年轻人懒散地说道,全无之前的冷静气质。
“确实是我的错,这个结局这是我没想到的,”男子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将椅子转了一圈,让自己面朝他坐着,“我的原计划是,先让我们拿到货,等货到手了,再翻脸把他给黑吃黑,将订金一并拿回来。结果第一步就失败,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黑吃黑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不要说得我们执行部像是什么暴力组织一样。还有,你又得跟施耐德教授汇报了。要延长调查期限吗?我们不确定对方背后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男子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别了,早点动手吧。”
“保险柜的安保力量差不多摸清楚了,附近的黑帮也打点好了,这次虽然是未知的变故,短时间内没有太大影响,我们最好还是速战速决。”
“而且这次任务,学院很看重。按照我们的阵容,就算来的是次代种,我们也能直接将对方击杀,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对方是谁,”他说,“金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付诸武力。我们执行部的作风一贯如此。”
年轻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在执行部待了两年,现在我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杀了谁能解决这件事,不得不说,虽然执行部的手段确实暴力,但也确实简单便捷,见效快。”
男子点了点头,又面对电脑,开始敲起字来。
32.行动·上
“一组,19点23分,正面,一切正常。”
“二组,19点23分,东面,一切正常。”
…………
“一切正常,”观察者举着望远镜说道,“周边的监控已经被诺玛处理掉了,无关人员也被调离了现场。”
“我们为你争取了二十分钟的安全时间,”他看了眼手表,“受制于纽约的庞大人流量,以及其他不稳定因素,二十分钟已经是极限,你得速战速决。”
“行动将在十分钟后开始,那时是人流量的低谷期,警察们大多在用晚餐,是个绝佳时机。”
身着黑色执行服的兰斯洛特点了点头,神情自若。他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的那栋毫不起眼的低矮平房。
“执行部两支小队,共八人配合我?”他问道。
“对。实际上,在我看来完全用不上八个人,”观察者放下望远镜吐槽道,“这个配置就算是入侵五角大楼都有不低的成功率。动用这么华丽的阵容完全是任务级别的影响。”
兰斯洛特挑了挑眉,讶异地问道:“没有混血种?”
“有,但不多。”观察者看着电脑屏幕说道,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根据调查,敌方只有十余个混血种,且血统比例较低,因此排除拥有言灵的可能性。”
“这不应该,”兰斯洛特皱了皱眉,“这么庞大的黑帮,不应该只有人数这么少的低血统混血种。”
“我们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并进行了额外的调查。”一旁的调查员插话道,“最后,我们得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血统太高的混血种都因为表现太过突出,要么被集火击杀,要么被混血种社会注意到,处理掉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他耸耸肩,“不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我们都认为这很合理。毕竟纽约这种大都市不仅是普通人的重点关注地区,还是混血种社会的重点关注地区,这种高血统且没有势力归属的混血种要么被收纳,要么被收殓。”
“熟悉的混血种作风。”兰斯洛特简短地评价道,引得观察员瞥了他一眼。
“兰斯洛特,我总觉得,自从楚子航成为狮心会会长之后,你的说法方式越来越简洁了。”他随口说道。
兰斯洛特微微一怔。
“是有点,”兰斯洛特无奈地说道,“可能是我们或多或少受到了会长的影响。”
他抬手看了眼表,距离行动开始只剩三分钟。
“我下去了。”他转身,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平安归来。”调查员和观察员头也不回,依旧盯着他们的电脑屏幕。毕竟,这种事情对执行部来说已然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依照兰斯洛特也绝不可能折在这种小小的行动上。
“开玩笑,这种纯靠校董会才硬生生拉高了评级的任务怎么可能有难度,”观察者抿了口咖啡,对调查员吐槽道,“八个配合者再加一个兰斯洛特,这次任务要是能失败,我把任务档案给吃了。”
调查员原本在键盘上飞舞的手突然停住,他抬起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观察者,让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干……干嘛?”观察者咽了口口水,问道。
“你知道的,”调查员幽幽地说道,“我是中国人。”
“所以?”观察者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刚的话语,在我们国内网络上被称为flag,也就是立旗,”调查员摸了摸略微稀疏的头顶,说道,“这种话语十有八九都会一语成谶。”
观察者微微一愣,“这是封建迷信吧?”
“谁知道呢,”调查员耸了耸肩,继续敲着键盘,“反正我从来没逃出这个定律。”
…………
“狙击手就位。”兰斯洛特的耳机中传来话语,他知道,时间到了。
“行动开始,一组二组和我正面突破,狙击手解决门口守卫。”他冷静下令,带领着身后八人走到了建筑的大门前。
“什么——”
“砰——”
察觉不对的守卫举着枪对准他们,他的警告还未出口,便被一颗精准命中大脑的子弹永远地堵了回去。
兰斯洛特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他踩着依旧温热的血泊,直接冲锋,八名队员紧随其后。
屋内,无数枪口对准了大门。在听到话语中断以及枪声的时候,屋内驻守已然察觉不对。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刹,无数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他们迅速察觉了不对——弹雨中,只有合金大门被命中发出的脆响。
“轰——”墙壁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剧烈冲击波以及迸射开的残砖碎瓦将靠墙的守卫直接击倒在地。兰斯洛特和五名队员在硝烟中抬枪扫射,剩下的三名则直接丢出手雷。
随着再一次巨响,地面敌人被全部解决。队员们迅速找到通往地下的活板门,看着兰斯洛特走了进去。
…………
地下一层是一个空荡的正方体空间,入口布满了高压电网,再加上密集的守卫,在设计者眼中,这里的防御近乎完美。
在紧张所带来的死寂之中,枪手们手中枪械对准门口,心中满是久违的恐惧。
在刚刚的通讯中,他们惊恐地发现:一楼的守卫力量甚至没发出信号,便尽数覆灭。这种情况,他们闻所未闻。
但他们没得及深思。门口传来的威严而高昂的吟诵声,令所有人猛的一惊,扣紧了扳机。
但下一刻,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之中,烈焰如洪水一般灌满了每个角落。在哀嚎与火焰之中,所有人手中的杀人武器尽数变为自杀利器,在极致的高温中如花蕾绽放般炸裂,于刹那璀璨之中,收割生命。
烈焰来如迅雷,去如疾风。随着无形领域的收拢,烈焰尽数散去,留下一地焦尸与炽热的空气。
兰斯洛特从楼梯口走下,焦糊味充斥他的鼻腔,焦尸映入他的眼,但他冷静依旧。
“清理完毕。”他冷静地说道,在身后传来的整齐脚步声中走向下一道门。
33.行动·下
地下三层,保险柜层。
兰斯洛特和队员面对着眼前如银行金库般的铁门,脸上神情不变,从随身携带的装备中取出炸药,按预案将它们分别安装。
随着一声巨响,在明显的震动感中,铁门被炸开。
兰斯洛特走进这间仿银行制造的金库,环视四周,看到了堆成一座座小山的枪械,为数众多的金条,以及许多珍贵文物。
“已进入金库,开始寻找目标。”兰斯洛特说道,开始在这堆具体化的金钱中翻找起来,金砖或是天价文物被他随手抛开。
“队长!找到一个保险箱!”一个队员喊道。
兰斯洛特走过去,看到了这个隐藏在文物之中的保险柜。
“队长,怎么办?”队员皱眉问道,“不打开就无法确定里面的东西,但保险箱厚硬程度极高,如果使用炸药,则可能导致损坏。”
“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剩六分钟。”另一名队员提醒道。
兰斯洛特沉吟片刻,“请求技术支持吧,你应该带了摄像头。”
“带了。”队员点了点头,将摄像头连上电源接口,画面随着网络的接入而传到了专家们的屏幕上。
“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不多赘述。总之,时间紧迫,”兰斯洛特说道,“如果六分钟内无法得出结果,那么我们只能扛着保险箱回去了。”
他说着,动作也没停下,和其他人一起继续翻着金库。
“我们会尽快解决的。”专家说道。
…………
在最后三分钟,兰斯洛特他们仍然没能找到文物。他们几乎翻遍了整个金库,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与铃铛有关的事物。
好在,专家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兰斯洛特,我们得出结果了,”专家说道,“你身上的炸药应该还有一部分剩下的,取一定分量,放在特定位置,就能对保险箱外层造成一定的破坏。”
“爆炸不足以彻底破坏保险箱外层,但此时,已经可以用刀剑破开最后的外层,将保险箱打破。”
兰斯洛特没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按照专家们发来的数据迅速布置好炸药,随后引燃。
保险柜的外表成功地被炸开,剩下的外层也果真可以用刀剑直接破坏。
在一番努力之后,保险柜被彻底破坏,内里是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青黑色匣子。
随着兰斯洛特打开匣子,虚无缥缈的空灵铃声如流水般从匣中倾泻。伴随着一阵恍惚,兰斯洛特和队员们眼前的场景逐渐扭曲。
但他们的血统阶级基本都是A。面对这种级别的幻觉,兰斯洛特只是定了定神,便轻易地将幻觉逐出脑海,恢复了清明。
他看向匣中,看见了一个通体青黑色的风铃,其上花纹繁复细腻,宛如水面的波纹。它在兰斯洛特的视线中逐渐扭曲。
“不要直视铃铛表面纹路!”耳机内,提醒及时传出,惊醒了兰斯洛特,“它镌刻的是龙文!”
他当机立断,将匣子重新合拢,如同美人鱼的歌声般魅惑人心,勾动欲望潮汐的歌声随之被截断,像是魔鬼被锁入瓶中。
兰斯洛特想将匣子放到包中,但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多谢,这份礼物,我就收下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在兰斯洛特耳畔响起,惊得他浑身汗毛竖立,一拳挥出,却一无所获。
“队长!是阿蒙!”队员有人惊呼道,让兰斯洛特心下一惊。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名身穿黑色古典长袍,头戴同色尖顶软帽,黑卷发,宽额头,瘦脸颊的男子。他左眼带着一片水晶单片眼镜,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您好啊。”他笑着,挥了挥手。
兰斯洛特隐晦地给队员使了个眼色,他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内闪过他的资料。
“操纵火焰,火焰瞬移,还有疑似催眠的能力,行事风格诡异,恶趣味浓重……”
他沉默片刻,说:“阿蒙先生,我听过您的名字,您从未对普通人下过手,是个好人。”
“哦?”阿蒙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因为普通人太无聊才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的呢?”
“您不是这样的人。”兰斯洛特肯定地说道,目光诚恳。
“我们秘党也是好人,我们为了守护人类而四处奔波,寻找危险的龙族文物并加以处理,”他说道,“您手中的文物就是我们要处理的目标之一,所以,请问您能把匣子还给我们吗?”
“杀了两层楼,面色都不带变的人,叫做好人?”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笑道。
“佛教曾说过:不着像。我们的手段是激进的,但我们的心和出发点是好的。”兰斯洛特毫不脸红。
“厉害,厉害。”阿蒙鼓掌笑道,“那如果我不还,会怎样呢?”
兰斯洛特面色不变,语气平淡:“那您就是在与秘党为敌。”
阿蒙低笑了一声,反问:“以我们之间的过往纠葛,以及你们秘党的嘴脸来看,我什么时候不与秘党为敌了?”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会,“您最好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呢?”阿蒙笑道,火焰无声侵染上他的黑袍,像是一条耀眼的金带,以非凡的速度将他燃烧殆尽。
兰斯洛特看着空气中残存的火焰,问道:“人员调动好了吗?”
“好了,”耳机中传出回复,“你拖住他的时间足够了,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狙击手,包围了这里。”
“时间过了,”兰斯洛特皱眉道,“这种情况下还大张旗鼓吗?”
“那是完美时间,”电话对面的观察者说道,“那段时间是最好的时机,其他时间段我们虽然没有如完美时间一样的好时机,但我们也能做到疏散人群和隔离区域。”
“不过,见鬼,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立flag了……”观察者郁闷地说道。
“立flag?什么意思?”兰斯洛特皱了皱眉,带着队员们往地面上赶。
“没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打赌输了……”
“懂了,那么赌注是什么?”
“呃……”观察者沉默片刻,“是,吃掉任务档案……”
34.失败
是夜,纽约这座大都市再度亮起绚烂的霓虹灯,街头也再度变得摩肩接踵。
但一片繁华地段,却被铁板堵住了路,围了起来。四周还有穿着工地服装的大汉围绕,他们健壮的体格和惊人的胸大肌让路人忍不住为之咋舌。比起工人,他们更像是健身房教练,甚至是健美冠军。
“女士,这里正在修理管道,还请绕路。”身穿工服的男人伸手拦住走到他面前的女人,但对方却一把抱住了他那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
“认识一下吗?”女人柔声问道,身躯如蛇般缠上了男人,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结实的肉体。
她心中一喜,微微仰头,金发落至雪白脖颈,姣好面容上那碧蓝双眸与男人对视,在霓虹灯下泛着波光,含情脉脉。女人对这个角度下的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她,没有……
“抱歉,小姐,请你离开这里。”男人报以歉意一笑,像是抹灰似的,将她的手臂甩开。
“哈?什么?”女人楞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被拒绝。
“我说,女士,”男人好脾气地重复了一次,“还请您离开这,否则我们会采取强制手段,如有必要,我们会将您移送警局。”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他的话。直到男人再次出声,她才回神。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旁同样身穿工地服的同僚用手肘戳了戳他,“哇哦,你连这样的女人都拒绝?你该不会是不行吧哈哈。”
男人翻了个白眼。
“我们跟她终究是两路人,这种可能性,还是断绝的好。”
同僚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围栏内传出隐约枪响,面色一变。
“他们动手了。”他冲着男人使了个眼色,面色凝重。
“我们站好岗就行了,”男人说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站姿如军人般挺拔,“那群疯子的战争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参合的。”
同僚微微一愣,摇头苦笑,心情复杂——堂堂海豹突击队队员,居然也有被称为普通人,插不上手的一天。
但他没多说,默默地同男人一样,站起了军姿。
…………
“该死,为什么子弹对他毫无作用!”观察者举着望远镜,怒吼道,“如果子弹是被他吃下去的,那他吃了将近一锅了!”
视野中,阿蒙就像《哈尔的移动城堡》中那样,在空中漫步。枪林弹雨穿过他的身体,就像石子投入水面般,荡开些许涟漪。但除此以外,毫无作用。
调查员焦头烂额地调动着周边摄像头,压根无暇顾及。
“你们最好快点!”他目光在屏幕上闪动,被映成蓝色的脸上满是焦急,“枪声已经让警方察觉到异常了,诺玛接入了他们的通讯频道,可以再拖一会,但时间不多!”
“该死!”观察者怒骂了一声,看着那个在空中漫步的身影,烦躁至极。
“兰斯洛特,动用言灵吧!”他抓起通讯器,“时间不多了,干脆速战速决,要是连你都不行我们也没其他手段了。”
“疏散人员。”兰斯洛特简洁地回复,此时的他刚带领着八名队员从地下上来,一抬头,便看见了在弹雨中漫步的魔法师。
周围狙击阿蒙的人潮在短暂的停滞后,有序散去。整个封锁区域以兰斯洛特为中心,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魔术师似乎有所察觉,低头看向兰斯洛特。
他们二人目光在空中对撞。下一刻,庄严肃穆的吟诵声响彻此地,言灵领域飞快展开,将魔术师和周围的一切吞入其中。
如九龙火神罩般,烈焰以兰斯洛特为中心,狂涌而出,犹如数百吨燃油被点燃,烈焰冲天,将纽约夜幕烧得通红。
封锁区外不知内情的人群目睹此景,惊呼如浪潮般涌起,闪光灯如水面反光般此起彼伏。
观察者和调查员看着电脑屏幕上摄像头所反馈的画面,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这次又要花多少钱才能压下去?”观察者扶额。
“不知道……”调查员绝望地摸了摸稀疏的头顶。这种情况,加班,是逃不了了,“但如果我没记错,上次类似的情况,我们花了至少几千万美元才压下去,这还仅是那几家大报社的封口费,后续其他处理至少还花了我们几百万美元……”
调查员没有再说下去,他和观察者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他们脑海中浮现出曼施坦因教授那因怒火而扭曲的脸庞。
一时之间,屋内充满了绝望的氛围。
被烈焰包围的兰斯洛特对他们二人的对话毫不知情,他只感受到了耳畔烈焰燃烧的噼啪爆响,以及涌入咽喉的灼热空气。
领域之中,阿蒙的身影是如此清晰,兰斯洛特“看”到他面对这滔天火海,淡然地扶了扶单片眼镜,紧接着,便被火海被焚烧殆尽,连尸体都没有残余。
这让他微微一愣——阿蒙这么强大的敌人,居然被火烧死了?
这种感觉不异于当年各路诸侯收到消息,公孙瓒白马义从被麹义全歼时的感觉——荒唐,与不可置信。
他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停止言灵。但就在烈焰消散,领域收拢的时候,他浑身一颤。
阿蒙,出现在了原地。他衣袍未乱,就连脸上的微笑也没有丝毫变化。兰斯洛特不禁怀疑——刚刚他所感知到的一切,是否是“bug”?
他看着阿蒙,沉默片刻,“任务失败,阿蒙毫发无伤。”
观察者似是早有预料,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那就结束行动吧,”他叹了口气,“这次行动我们派出了九人,但还是失败,估计施耐德教授要找我们麻烦了。”
“我会承担责任的。”兰斯洛特低声说道,他看着阿蒙的身影逐渐消散,最终,在炸裂开来的火光中彻底破碎。
“我不是这个意思,”观察者无奈道,“这次有阿蒙的出现,施耐德教授怪不到我们头上。”
“我的意思是,我们恐怕要正式与阿蒙为敌了,”他叹了口气,“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校董那群刽子手,也不知道又要多少人为他陪葬。”
35.通话
林泽窝在沙发里,拿出快递送来的手机,插入电话卡。手机通讯录中,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号码。
他直接拨了过去,在短暂呼叫过后,电话被接通,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好久没跟你聊聊了,林泽。”电话对面,昂热坐在办公室内,抿了口茶。
“确实,”林泽懒洋洋地说道,“我都死了快四五个月了似乎,棺材里的尸体估计都烂得只剩骨架了。”
“你是火葬的,”校长提醒道,“起码在明面上是如此。我安排了两支队伍,一支隐秘将你送到城外,一支将你的遗体直接送去了火葬场,进行火葬。”
林泽微微挑眉,“我以为是您拦下了校董会那群家伙,说实话,我一度对他们居然没挖我坟这件事感到意外,原来是被瞒天过海了。”
昂热低笑两声,“校长总要帮学生解决麻烦。”
“话不多说了,”他话题一转,“文物应该到手了,打开确认过是青铜风铃了吧?”
“检查过了,完美符合,正是校长你要求的那件文物。”
“但是,”林泽话锋一转,“一时半会我恐怕没法送回学院,而且我还需要校长您的帮助。”
“说来听听。”昂热抿了口茶。
“这件文物对我有用,”林泽说道,“而且我需要能够加强它影响的设备或是炼金手段,将它的致幻效果强化到足以对高阶混血种生效的地步,越强越好。”
“你是想入侵哪里?”昂热皱了皱眉,反问道。这种需要提前准备的幻觉制造器显然是不可能用于战斗的,只能用于入侵,或是布置陷阱。
“不是入侵,我要用到我自己身上。”
“自己身上?”
“对,我想通过锻炼增强对幻觉的抗性。”林泽随口糊弄道。
昂热沉默片刻,“你知道这个说法站不住脚。”他说道,一针见血。
林泽本来也没想过能骗过校长,他干脆利落地戳破:“那件文物,是日本的吧?您应该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
“您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蛇岐八家。”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话筒里传来隐约的喘息声。
“你应该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泽。”昂热说道。
“我知道,校长,我们在讨论皇。”林泽淡淡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这件事,”昂热道,“但你要清楚,这不是件小事。”
“我们来一场交换吧,”林泽说道,“我给您关于蛇岐八家秘密的情报,您提供我想要的东西。”
“那得看你情报够不够格了,”昂热微微眯眼,“你要知道,在不想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运输炼金设备是很麻烦的,更何况,你手中那件文物涉及到了日本。”
“我先说一半,你听了再决定够不够格。”
“可以。”
林泽眯了眯眼,说道:“这个情报与蛇岐八家的终极有关,关于他们最终的目的,以及最终的追追求。”
“清楚点,别这么神神叨叨的。”昂热皱眉说道。
“没法更清楚了,您要想知道详情,那就把东西送过来吧。”林泽说道。
昂热沉吟片刻,“可以,你说吧。”
“校长,你听说过化神之路吗?”林泽神秘兮兮地说道。
昂热皱了皱眉,这个词让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了狮心会的暴血技术,“没有,你想说什么?”
“化神之路,”林泽说道,“蛇岐八家在追寻能够真正成为神的方法,也就是龙族的方法。他们试图跨越那条禁忌的边界线,跨越神与人,纯种与混血种的界限。”
“如果只是这么点,那可不够,”昂热慢悠悠地说道,“大部分混血种都妄图进化为龙,掌握龙王的权柄。”
林泽撇了撇嘴,“您可真贪心啊。”
“别废话,还有什么情报都说出来,否则我就不送货了。”昂热有恃无恐地威胁道,一时之间林泽觉得他就像是个老流氓。
“好吧好吧,”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剩下的情报只有一条了。”
“说。”
“神。”
“神?”
“什么意思?”昂热眉心隐隐作痛,他发现跟林泽说话就跟算命老大爷说话一样,三句里有两句语焉不详,剩下一句半遮半掩,让人升腾起一股怒火。
“他们追寻着神。”林泽简短地回答道。
“我是说,神到底是什么。”昂热拳头逐渐紧握。
“神啊……神就是一种强大的生物,是一种被称为神的强大生物,他们十分强大,所以被称为神,但他们的本质还是生物,尽管被——”
“够了!”昂热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说这种看似有用实则毫无意义的废话?你可以直接拒绝,不用这么想法设法地敷衍我。”
林泽无奈道:“这不是实在说不出什么了,你又下了死命令,我只能硬挤嘛……”
“我只问一件事,”昂热说道,语气严肃,“神,到底存不存在。”
林泽迟疑片刻,最终,说道:“存在。”
“这就够了。”昂热缓缓地点了点头,折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出鞘的刀身在光线中折出冷光。
“东西我需要一段时间安排,估计要半个月时间才能送到你手里。”
“可以,我等得起。”林泽毫不介意,半个月时间,他魔药估计能消化大部分,剩下的小部分应该也能在短时间内消化完毕。
“铃铛你得保管好,”昂热严肃道,“这件物品要是流落,或是落到校董手里,都会引来大麻烦。另外,你也还用妥善的方式安置他,目前已证实有效的方法是将其放置在特殊金属盒之中,如果你带走了盒子,那刚好派得上用场。”
“我知道我知道,”林泽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不会再出任务了。”
“那一位要醒了。”
昂热眼睛眯起,手中折刀转动。
“终于要来了吗……大地的主宰,背负着整个世界,掌握着土元素,象征着无所不在的,无以伦比力量的王……”他轻声说道,“岩石的浪涛预示着他苏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一日,山岭化作深渊。”
36.车站
大厅里满地阳光,一排排座椅空着没人坐,只有个黑衣男人垂着头,像是睡着了,大厅周围的便利店店员打着瞌睡,极偶尔地才有乘客模样的人没头没脑地走来走去寻找检票口。
林泽打了个哈欠,在暖洋洋的阳光中睁开眼,浑身舒适。
昨晚通宵蹦迪的他看着不远处傻站着的身影,心中清楚,是前来执行任务,交接文件的路明非。
“按照预定的发展,007今天会因为脑袋被玻璃贯穿而直接死在这……”林泽伸了个懒腰,“别说看在你老婆的份上,看在你和你老婆脚底纹的那朵玫瑰的份上,也不能让你死啊。”
他用幻象制造出假象,自己则毫不掩饰地盯着路明非看,没过多久,路明非就拨打了电话,而两股不同的电话铃声也在车站中传开。
林泽看着出现的专员007和路明非交接着文件,未过多久,他便开始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以及建筑被扭曲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他仰头,看到巨大的玻璃天穹上出现了延伸的裂纹,那些裂纹如同藤蔓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顶部中心蔓延,一块又一块的强化玻璃随着框架的扭曲发出呻吟般的异响,然后“啪”一声地裂开,第一片碎玻璃落下,砸在地面上,粉碎溅开,声音惊心动魄。整个穹顶正积聚强大应力。
下一刻,玻璃穹顶发出一声犹如锐声哭泣的长音,所有的裂缝汇聚到穹顶中央,所有应力集中于那一点,在一瞬间,几千片强化玻璃裂为几十万片玻璃碎片,透过玻璃穹顶的阳光凌乱了,碎片坠落如雨,千千万万片块坚硬的、锋利的光芒翻转着下落,这一幕璀璨至极,却又暗藏杀机。
林泽面色不变,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火焰无声蔓延,他的身影在玻璃从天而落之前,被烈焰焚烧殆尽。
…………
和007一起躲到了长椅底下的路明非从凭空出现的幻象中挣脱,他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预想之中的路明泽,这令他有些许惊讶。
路明非扭头望向大厅,以他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同样缩在长椅下的人的腿,那些试图躲避碎玻璃的飞奔的腿中,没有看见路明泽总是穿着的黑色西装长裤,但是,有另外某个人……路明非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就在周围,不远的地方。
不……不对……还有一个!
路明非突然瞪大了双眼,一张脸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单片眼镜的脸上,嘴角勾出一道弧度。
“找到你了。”他扶了扶单片眼镜,嘴角弧度加深。
路明非大惊之下,下意识地站起身,却直接撞上长椅,又捂着头趴了下来。
“痛痛痛……”
他无意之间眼角瞟到身旁的007,却突然发现,对方面朝下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喂喂,学长你没死吧?”路明非忍着痛,摇了摇007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动静,依旧趴着。
“不会真死了吧?”路明非大惊,连忙在对方身上扫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伤口。
“不用担心,他只是睡着了。”饶有兴致地看着路明非的单片眼镜男人笑眯眯地说,手中抓着一片尖锐如匕首的玻璃碎片。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容,路明非没有想到狐狸,而是想到了乌鸦。
这算什么?一只带着单片眼镜,还爱笑的乌鸦?路明非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呆呆地挥了挥手,“那啥,嗨……”
男人也打了个招呼,“嗨。”
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似是故人,久别重逢。
他一时半会有点恍惚,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谁?
路明非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有没有认识的外国朋友,却发现自己除了卡塞尔学院里面的那群家伙以外一个都不认识,最多只帮李华给他的外国朋友写过信,要不就是帮李华写过发言稿。
不会真是李华的朋友找上门了吧?路明非疑惑地猜着,颇有些摸不清头脑。
男人笑意吟吟,“你好啊,我叫阿蒙,你应该认识我。”
“阿蒙?”路明非突然一惊,他想起学院之前发来的资料就提到了这个喜欢穿黑袍,戴单片眼镜的男人,他当时还吐槽过这种造型就像古早魔法师和资本家的结合体,结果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在今天,遭了阿蒙……
“那那那……那啥,”路明非战战兢兢,“我没记错蒙哥你不杀人的对吧?”
“那得看是啥人,”阿蒙竟也趴在地上,面对面地跟他交流了起来,“碰了毒的,犯了赌的,抢了劫的,咱这边直接送到阎王爷面前,管杀还管埋,一条龙服务。”
路明非一愣,这个长着一副西方人面孔的男人说话方式竟意外地接地气,让他想起了同样是外国人,也同样说得一嘴骚话的芬格尔。无形之间,他们俩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他突然觉得这个阿蒙似乎也不像学院资料上说的那么罪大恶极。
“话说你不着急吗?”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将发呆的路明非惊醒。
路明非一愣,惊觉他还要赶着参加文学社聚会,还得赶着回家换马桶圈,立刻从椅子下爬了出来。
“谢谢提醒谢谢提醒,”路明非拍了拍灰尘,“要不是老哥你提醒我我都忘了这事了。”
“不,不是这件事。”阿蒙同样起身,笑道。
“不是这件事?那是——”路明非一愣,突然觉得手中似乎少了些什么,一个激灵,想起了那个班尼路纸袋,“卧槽!资料!”他恍然大悟,立刻趴回地上看向椅子底下。只可惜,除了依旧昏迷着的007,只剩一地碎玻璃,连纸袋的影都没有。
“你有看到纸袋吗?”路明非想起阿蒙提醒了他,又赶忙起身比划着问道,“就一个班尼路的纸袋,刚刚还被我拿在怀里。”
“咱也不知道呢。”阿蒙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哦,对了,帮我跟你们施耐德教授问声好。”
“问声好?”路明非一愣,心里暗道这家伙莫非是施耐德教授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对,问声好,”阿蒙笑意吟吟地说道,“之前我邀请他跟我一起遛鸟钓鱼他都没回话,只好让你帮我问问他意下如何了。”
“你怎么邀请的?”路明非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就对着摄像头说话啊,”阿蒙一脸理所当然,“你们家诺玛会看到,然后帮我传给他的。这次这里的摄像头只给我拍了个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直接碎了一地,我也没法跟他打招呼了。”
路明非傻傻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说的。”
“谢了兄弟,够义气。”阿蒙笑着扶了扶单片眼镜,却让路明非心里一动,再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到了一股熟悉的气质。
“那啥,我们——”路明非忍不住想问,却看到眼前的阿蒙忽然就烧了起来,像是一根干透了的木柴一样,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烧到了脖子,大半个身躯凭空消失。
阿蒙对他笑了笑,在烈焰中,消失殆尽。而残存的几缕小火苗在没了可燃物之后,在空气中不甘地晃动了几下,也随风而去。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空气,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被火焰灼烧过后,空气的灼烫感,才确定刚刚的一切皆为真实。
他愣在原地,直到片刻后,警笛声隐约传来,他才猛地回过神。
“走那么快干啥嘛……我都还没问,我们是不是认识……”路明非喃喃自语,随即转身,直接跑路。
赶时间的他还不想被警察叔叔拉去做笔录什么的,他今天很忙,做完这单任务还得去换马桶圈,还得去参加同学聚会。
临走前,他看着面朝下趴在地上的007,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把他翻了个面,试探了下鼻息。
“还好还好,还活着,”路明非松了一口气,“你要是死了你老婆可就没人管了,为了你老婆,还有你俩脚底的玫瑰花,你也不能死啊。”
他嘟嘟囔囔着,跑出了门外。
37.商谈
越过11个时区,美国卡塞尔学院本部,深夜,风纪委员会主任,卡塞尔学院教授曼施坦因正躺在床上,对嘛电视屏幕上是他最喜欢的《辛普森一家》。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曼施坦因拿起话筒,咳嗽了一声。
“出事了。”施耐德教授的第一句话,简明扼要,开门见山。
“我立刻到。”曼施坦因挂断电话,起身下床。暑假期间他是值班教授,应对临时突发性事件,而这个事件无疑非同一般,对于施耐德这种人,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的事情,不足以称为“出事了”。
曼施坦因西装革履快步走进控制室的时候,古德里安教授和施耐德教授已经在了,古德里安应该刚从梦中醒来,衣服是穿好了,可戴着一顶小红花的锥形睡帽,满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茫然。
“怎么回事?”曼施坦因问。
“有份秘密资料在中国遗失了,迄今为止还不知道下落。”施耐德说。
“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我不太懂你们执行部的这些,没我的事我就回去睡了。”古德里安扶了扶头上的睡帽,睡眼惺忪。
“遗失资料的是你的学生,路明非。”
“什么?”古德里安傻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有秘密资料?暑假过了他才二年级!”
“他被分配了临时任务,在暑假小学期开始前把一份资料从中国带回学院本部。按常规,经过二年级的几门必修课程后,他才有资格出任务。这是一次例外,或意外。分配任务是诺玛做的,不是我,诺玛分配任务符合学院的章程。”施耐德说,“但是他在和中国的执行部专员b007见面的时候,发生意外事故,混乱中资料遗失。”
“分配他这项任务是根据校长的意见,他认为对s级应该给予更多的锻炼机会,这项任务的级别被定为c,难度仅仅是初级,因此被分配给路明非。”诺玛的声音回荡,在这所学院,这部人格化的中央电脑无处不在,任何一部扩音器都可以是她的嘴。
“这不是重点,”施耐德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神情复杂,“重点是,他还遇见了……阿蒙。而且文件的等级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将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曼施坦因,“这是那份物品的档案。”曼施坦因第一眼看到档案正面暗红色的印章,就吸了一口冷气——印章石一条巨蛇头衔尾围绕成圈,鳞片宛然,中间是粗黑体的两个字母,“ss”。
古德里安一个激灵,整个人完全从睡意中醒了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阿蒙?他为什么会出现?路明非怎么样了?难道他和阿蒙正面对抗落败才导致资——”
“冷静点!”施耐德打断了他,“让我说清楚。”
“诺玛,播放录像。”
“好的。”诺玛的声音回荡,他们面前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录像。
从画面角度来看,这应该是火车站角落的监控器,在不甚清晰的画面中,勉强能分辨出傻站在大厅中央的路明非,以及稍后从柱后走出的专员,b007。
施耐德三人看着路明非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短暂的辨认后,他们同时认出了那本书——卡塞尔学院任务手册中文版。
施耐德沉默片刻,脸上神色复杂,“我以为他起码熟悉任务流程。”
“他才一年级!”古德里安不满地争辩道,“而且这体现了他的学习能力!真正的S级即便是临时学习也能运用自——”
“好了,这件事延后,等我们把视频看完再说,诺玛,继续播放吧。”曼施坦因打了个圆场,让视频继续播放了下去。
视频继续播放,他们看着路明非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任务流程,下一刻,监控画面却开始晃动。
“什么情况?”古德里安一愣,“监控摄像头被阿蒙破坏了?”
“不,是地震。”施耐德教授说道。下一刻,震颤画面中的火车站开始剧烈颤动,即便隔着屏幕,他们三人也能感受到当时地震之剧烈。
监控画面震颤得越来越厉害,在它即将毁于地震的前一刹,画面左下角,明亮的红光凭空涌现,带着黑色尖顶软帽,身着黑袍的身影从中走出——阿蒙。
他抬头,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一般,隔着时间,隔着空间,隔着监控摄像头的屏幕,头颅诡异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直直地朝他们看来,脸上带着那不变的微笑。
在一片如尖叫般的刺耳声响之后,他们亲眼目睹无数玻璃碎片如繁星坠落般,在璀璨的光海中齐齐坠落,宛如千万尖刀从天而降,随后,屏幕黑了下去,录像结束。
短暂的沉默后,曼施坦因打破了沉默,“事情应该显而易见了吧?阿蒙趁乱偷走了那份文件,我们似乎没什么好调查的。”
古德里安点头附和,头上那顶小红花锥形睡帽随之晃荡,“对,事情很明显了,是阿蒙动的手,不是路明非的问题。”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我就不会头疼了,”施耐德满脸无奈,“阿蒙接触了路明非,并且还提醒了他这件事情,表示自己没取走文件。”
“他说就能信?”古德里安表示怀疑。
“他说了什么?”曼施坦因更显冷静。
“没什么……”施耐德教授难得地含糊其辞,这让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微微惊讶的同时,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明白——这家伙藏了什么。
“阿蒙还说了什么,”曼施坦因严肃了起来,“这可是SS级文件,校董责备下来,我们三个人都要担责。”
古德里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这件事不能马虎。”
施耐德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阿蒙让路明非替他转告,约我一起去遛鸟钓鱼。”
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愣住了。他们原以为是威胁或是其他什么机密信息,结果却是邀请施耐德去遛鸟钓鱼?
曼施坦因觉得脑子有点乱,他捂着额头,试图理清自己的头绪。
“你是说,”他整理着自己的言辞,“阿蒙不远千里,冒着玻璃碎片从天而降的危险,看着机密文件跑掉,就为了让路明非跟你转告他邀请你去遛鸟钓鱼?”
曼施坦因的思绪已然乱得不成样子,一旁的古德里安满脸迷惑,明显还没缓过神。
施耐德明显有些窘迫,“大体上,你说的没错。”
“你该不会,”曼施坦因教授难以置信,“是他在学院里的内奸吧?”
“不不不,”施耐德连忙澄清,“不可能,他每次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时候,都会发出类似的邀请。如果你不信,可以翻阅诺玛的记录,她可以为我作证。”
“是的,我这里留有全部存档。”诺玛恰时出声。
曼施坦因看了眼古德里安,沉默片刻,勉强同意了这个解释。
“好吧,暂且不提,”他叹了口气,“那我们怎么追回机密文件?即便是我也清楚,阿蒙那种诡异的移动方式实在难以追踪。”
“我们暂时还没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施耐德咳嗽了两下,“我的建议是,派出楚子航作为专员进行调查。他在中国过暑假,根据他最近的一次日常报告,他的位置距路明非不到20公里。”
“两个问题。”曼施坦因说。
“问吧,只要我能回答。”
“第一,为什么不让b007直接携带这份重要资料来学院本部报告?而是安排一个大一放暑假的学员去接头?路明非在这个任务里看来无关紧要。第二,即使需要人送快递,为什么没有安排楚子航去?楚子航和路明非在一个城市,他是狮心会的会长,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已经执行过几次实习任务,和资深执行部专员一样有经验,如果安排他,原本不会出这些麻烦。”曼施坦因看着施耐德的眼睛,“为我解释。”
“b007提交的日常报告中提到自己可能被跟踪,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是他也是上过我们课程的学生,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不得不提防,所以我们安排了这次交接,为了低调而迅速地把档案送回学院本部,才动用学生,只是……我没有想到系统自动把任务分配给了路明非,大概是他距离最近。至于楚子航,虽然也很方便,但我将他调出了可供任务调动的名单……现在我决定调用他,也是迫不得已。”
“你说到要点了,继续。”曼施坦因紧咬不放,风纪委员会主任的风格素来是这样的,这也是职业素养。
“这份档案里,有个案件可能和楚子航有关……我们不希望他知道。”
“什么案件?”
“6年前,一部迈巴赫轿车在高架路上因为台风暴雨发生事故,车被遗弃,车身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简直像是在一系列机械上冲压过又拿激光焊枪切割过,但是司机却不在车里。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司机,他从世界上蒸发了。”施耐德缓缓地说。
38.中途(不建议订
楚子航单手抓住篮球,下蹲,深呼吸。
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50比50。”他对自己说。
他动了,狂风一样带球上篮,从中场到一侧篮筐。只用了一步!身高175cm的他三步上篮,把球扣入筐中,球没有落地,而是落入了楚子航手里,他闪电般运球到中场,向着另一侧的篮筐,三步上篮,像是巨人夸父追赶太阳那样的大步!自动计分牌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刷新,两边分数交替上升。如果有人围观这场球赛,只会看见红色球衣的人影因极速的奔跑而模糊起来,运球的路线是标准的“8”字形。
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绵密到连在了一起!记分牌刷到“50:50”,球“砰”地落地,楚子航的球鞋在地板上带出“咝咝”声,最后停在场地中央。
至此他全身没有一滴汗,几秒钟之后,热汗泉水一样涌出,把他的球衣浸透。楚子航用手捋了捋湿透的头发,看着记分牌,一时有点走神。
那个少年已经快一周没来了。
自从那次事件过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楚子航摸不清他的意思,他只感觉到少年好像生气了,但他却不知道少年到底在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他对待自己生命的态度吗?楚子航的瞳孔微微溃散,脑海放空。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普通人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拿着刀,像是野兽一样厮杀的模样。这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设骤然崩塌,他却没感到遗憾或是可惜,而是微妙的,轻松感。
这是他久违的,感到被人关心的感觉。似乎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的妈妈需要他保护,他的社团需要他的领导,路明非那样的学弟也需要他顶在前面,冲锋陷阵,身为对手的凯撒也不断压迫着他。他似乎成了一个气球,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施加到每一个点上,却压不破这个气球,而只会使它更加坚韧,飞得更高。
但突然有个人对他说,“……我还是希望,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来找我”。
没什么感动,也没什么喜悦,有的只是一种茫然,不知所措。
他独自生活了太多年了,原本狭小的世界里,却突然挤进了第二个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更多的是变扭与不自在,尽管楚子航知道这种情感是不必要的。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还会有着青春期烦恼的正常少年。他没理由也没资格让对方牵扯进混血种的世界,让他见到世界的另一面。
他还年轻,而且他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楚子航如此想道,逐渐回过了神。他抓了条白毛巾挂在脖子上,轻盈地从红色球衣里“跳”了出来——这也是拜血统所赐的灵活——钻进旁边的淋浴间。
冷水冲刷着他隆起的肌肉,如同小溪在凸起的山岩中高速流淌,因为运动而过热的肌肉肌腱缓慢恢复常态。以混血种的身体,超高运动量的活动还是必须小心的,过热的肌肤和过高的骨骼压力都会带来一些麻烦。楚子航调整呼吸,把心跳速度和血液流速慢慢地降下来。
这时候他听见了瓦格特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响起,封在防水袋中的手机亮了。
他手机从不离身,就是等着这个特殊的铃声响起。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平静而嘶哑的男声,“楚子航。是我,冯·施耐德,手边有笔么?准备记录。”
“等五秒钟。”楚子航说。
施耐德默默数到五,“执行部临时任务,编号‘exe20100075b’这是一项b级任务,专员是你,‘a’级,楚子航路明非会协助你。务必于午夜之前夺回交易编号为‘ss-778’的物品,由你押送返校,今晚航班两张头等舱票已经订好,在机场办票台直接领取,走贵宾通道,物品随身携带不得托运。你获得授权,所有设备都可以调用。”施耐德顿了顿,“非必要,不要造成伤亡。”
“明白了。”楚子航撕下便笺,折叠后塞进口袋里。
“有问题么?”施奈德问。
“任务通知已经发送到我的信箱了么?”
“诺玛已经做好了,你可以随时查。”
“那没问题了,我带了手持设备,细节我会自己弄清楚。”楚子航挂断了电话,推开衣橱的门。
推开并排在一起的球衣后,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里躺着一只黑色的加长型网球包,楚子航抓着包带把它提了出来,拉开拉链,黑色鲛鱼皮包裹的刀柄紧紧的贴着一只网球拍。楚子航轻轻握住刀柄,冷冷的气息沿着他的手腕上行——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春雨去洗去血迹的妖刀,那个夜晚,他插在迈巴赫的另一侧车门里。
他走过客厅,替阿姨们叫了外卖,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蜷缩成一团的妈妈,将空调温度开低了点,才出了门。
他坐上车库中那辆保时捷s500,对着遮阳板后的化妆镜。楚子航摘下黑色的美瞳,闭目凝神片刻后,睁眼,黄金瞳狞亮。
“启动!”他低声说,戴上黑色墨镜。
车库的卷闸门缓慢提升,4.8升v8引擎强劲地咆哮起来,7速pdk双离合器的齿轮绵密地咬合,将推动力均匀的送到四轮,楚子航踩紧刹车,宽阔的轮胎如同野兽扑击之前蜷曲的爪子那样抠紧地面。
阳光如刺破空气,像是一片灯光般透过挡风玻璃,洒落楚子航的脸庞,打得明暗不定。他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暗蓝色车身如利箭般,在出弦的锐响之中,刺入阳光。
…………
路明非满头冷汗,把那张象征他无与伦比的s级地位、从不离身的黑卡在划卡机上划来划去,可只是不断地出现错误提示。包间里还是一片死寂,不知是谁低低地笑了一声,冷冷的笑声此起彼伏。
门发出了细微的吱嘎声,在这片死寂中分外响亮。没有脚步声,直接便是手掌拍到肩上的闷响,“李嘉图,聚餐什么时候结束?接下来我们还有安排。”男生看了一眼腕表。
楚子航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金色的k信用卡,递给一旁的侍者说,“他的帐我结了。”
“谢谢谢谢。”路明非挠着头嘟哝。
“小意思,以前那么多帐不都是你帮我结的么?”楚子航耸耸肩。路明非一傻,他哪里有钱帮楚子航结账,他那点信用额度都用在芬格尔身上了。但是楚子航那副“这根本就是事实我们不必多讨论”的神色,让他只能闭嘴。
他拉着路明非走出门外,暗蓝色的panamera停在门前,引擎没熄火。楚子航没准备多留,他赶时间。两个保安紧张的站在车前车后,生怕什么过路的车把这价值高昂的玩意蹭了披萨馆承担责任。
看到楚子航出来,他们张口想抱怨,却被楚子航递来的钞票堵住了嘴,看着他们两人疾驰而去。
“如果实在放不下陈雯雯。”楚子航突然说话,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不如你去请陈雯雯吃饭好了,要最好的意大利餐馆,我知道有家米其林三星餐馆分店,新开的,一定比赵孟华请客的那家好。”
panamera忽然减速,在十字路口甩尾掉头,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陈雯雯看着掀起烟尘和她的白裙,停在她面前的豪车,以及楚子航那不容拒绝的邀请,微微一愣,抽了抽鼻子,“好啊。”
楚子航点了点头,再度绝尘而去。
39.单挑
林泽穿着警卫服,站在屋檐下。一门之隔就是倾盆大雨,他倚着墙,甩着手中的警棍,跟警卫小哥聊着天。
“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值班啊,”警卫小哥挠了挠头,有点不解,“老许咋了?今天没来?”
林泽打了个哈欠,紧了紧外套,“不是,过两天我妈生日,她今年六十,我们那边六十岁跟八十岁都是大寿,必须过得风风光光的。所以我打算请假一天,再让老许帮我值班一天,我挤两天时间回去给她老人家过寿。”
“那确实得回去一趟,”警卫小哥赞同地点了点头,“年纪大了,能陪就陪吧,我妈再过两年也六十了,到时候我也请两天假给她过寿。”
他俩闲聊着,林泽看到雨幕中站着一个隐约人影,撑着把伞,站在大街上,怀中抱着个长形盒子。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躲避着这场倾盆大雨,只有那个身影站在雨中,像是在等着什么。
林泽心里一动,想到了高速桥。
“等会你退后。”林泽扭头,对警卫小哥冒出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
“啊?你说啥?”警卫小哥一脸茫然。
“我说,等会打起来你退后点,”林泽打了个哈欠,看着远方有辆厢式货车的阴影,切开雨幕飞速驶来,“我感觉到了杀意,要出事。”
警卫小哥明显不信,笑着打趣他,“你啥时候还练武去了,还杀意,这么大雨连个人都没,哪来的杀意。”
“嘿,你别说,我还真练过武,”林泽眯眼,“你最好现在就走,免得等会误伤到你。”
雨幕中,货车停在商场大门不远处,打开了车门。一群人从车上涌下,高大的身形在雨中也清晰可见,引得不少躲雨的群众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个黑影走来,逐渐清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穿着“阿迪王”球服的魁梧男人,看着他从雨幕中走出,径直走向大门。也许是他这副打扮配上那身夸张的肌肉显得反差太大,也许是警卫的本能,来自千禧劳务公司的职业警卫们退后一步按住了腰间的警棍。
差不多是同时,一辆厢式货车冒着雨慢悠悠地向着大厦的正门而来,它没有打开雨刷器,沿着前挡风玻璃流下的雨水浪人看不清里面司机的面容。
“阿迪王”张开双臂,用坚硬的臂骨生生挡住保安们的棍击,抓住两人的领口,把他们向空中举起。警铃声大作,整个底商都被惊动了,把底层塞得满满的顾客们,此刻他们都看向了门口,部分人已经朝着商场深处退去。
穿北京国安队绿色球衣的家伙迅速从应急通道奔到二楼,一脚踹开监控室的大门,直接锤裂了把监控设备的面板,娴熟地拔出其中两根导线,一对火,过量电流把这台设备彻底烧毁了。
阿迪王和十几名保安纠缠着,他在一楼的名品店之间狂奔,任何障碍物对这家伙都构不成阻碍,一米半高的展示牌,他一个速度爆发就像跨栏运动员般飞跃而过。保安们目瞪口呆,却只能在人群中迂回。当阿迪王发现自己把保安们甩得太远了,就会停下来回头观望,露出白痴般的笑容。
但下一刻,壮汉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从他手臂上传过来,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是腾空颠倒的感觉。再度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硬生生地从原地飞出几米有余,而站在原地的,是一个背着手,脸上笑容灿烂的小警卫。
一个原本已经跑到电梯附近的壮汉愣在在原地,他刚刚亲眼看见这个跟他队友比起来就是根豆芽菜的小警卫,硬生生地将几百斤的壮汉一拳打了出去,这令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视力出现了问题,飞出去的是那个小警卫,站在原地的才是他的队友。
周围的人群和保安也明显地愣在了原地。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背手站在大厅中央的小警卫笑着说道:
“咏春,王晓,请赐教。”
他说着,摆开了像模像样的架势,还对着除他特意放跑的绿色球服以外的壮汉们伸出右手——比出了国际友好手势。
壮汉们一愣,彼此对视,默契地有了决断——反正他们的任务只是拖住这群保安,至于怎么拖,那不是重点。
他们迅速达成了共识。七个壮汉转身奔向那个纤瘦的小保安,像是熊群奔向落单的猎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都觉得他不死也得被那惊人的重量压成肋骨骨折。
但他们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并未传来。有人又半睁着眼望去,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个纤瘦的保安灵活地在一群大猩猩般的壮汉身上跳动着,踩着两人的肩膀,一个后空翻,双脚对着他们的脸连连踢出,借着踹脸的力道,他整个人宛如特效一般,硬生生地停滞在了空中。
身形魁梧的壮汉们在他凌厉的腿法下,被踢得后仰连连,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住身。而那几个反应快,拉开了距离的壮汉则趁他身处空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再次扑了上去。
小保安脸上不慌不忙,眼睁睁地看着拳头朝他腹部脸部打来,以刁钻的姿势和惊人的灵活度,身形在空中弯曲,几乎将自己拦腰折叠,硬生生地避开了那些拳头,在落地之前又展开身形,双脚稳稳落地,身上衣服丝毫未乱,甚至还脱下了警帽,对着在场看呆了的观众们弯腰行礼。
几秒寂静过后,场内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按那几个一脸兴奋的观众吹了几声口哨,甚至还有人丢硬币,叫好声更是接连不断。
“好!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王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王晓NB!”
“哥哥你好帅!我可以!给个机会!”
小保安神情未变,依旧面带微笑。
他扫视了眼神情变得严肃,已然认真起来的壮汉们,先是颇有卖艺人风度地压了压手掌,让群众们安静下来,在环视一周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壮汉们微微一愣,脸上逐渐出现怒色,但却听他下一句说道:
“我说,我要打七个!”
他微微一笑,欺身而上。
40伤口
商场中央,七个大汉被麻绳捆住手,坐在地上。周围的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地拍着照,眼前是穿着警服的小保安对着他们笑。
“块头挺大,可惜没啥技巧。”小保安评价道,看着身旁的同事拨打了110。
“王哥王哥,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啊?”警卫小哥一口一个王哥地围在他身边,“能不能教我几手啊?不求像你这样,只求防身也行啊。”
林泽笑了笑,“我们无缘。”
“那咋样才算有缘啊?”
“佛说,充钱,冲够万元,勉强有缘。”
警卫小哥愣在原地,随即整个人都丧了气。
林泽听着隐约的警笛声,拍了拍他的肩,“我得走了,家里有点事。”
“啥事?”警卫小哥抬头,好奇地问道。
“没啥,邻居家小孩青春期,闹脾气,打得浑身是伤,我回去帮他处理一下。”林泽轻描淡写。
“行吧,”警卫小哥点点头,“我帮你跟警察说这事,不过警察多半事后也要找你做笔录,你记得接电话吧。”
“行,多谢,我走了。”林泽转过身,挥了挥手,走入雨幕之中。
…………
楚子航伸出颤抖的手,关闭了Panamera的引擎。车灯随之熄灭,车库里一片黑暗。
他无声地大口呼吸,积攒体力,直到觉得重新能动了,才打开车顶阅读灯,摘下墨镜,重新换上黑色的隐形眼镜。他下车,剥下联邦快递的制服,换上网球衣,在胸口抹了点灰尘。满头冷汗,头发湿透,这点不必伪装。对着镜子看,他确实像是从网球场回来,很累。
穿越草坪时,隐藏式喷水管从地下升起,旋转着把水喷在他身上。水洒在身上的冷意让他觉得虚弱,眼前一阵阵模糊,他隐约听到草坪被踩踏的细碎声响从他身后传来,一惊,扭头看去,却看到了熟悉的脸庞。
“你怎么在这?”少年楞楞地看着他,紧接着似是察觉到不妥,将他从水雾中拉开,解释道,“我只是打篮球回来的时候想跟你打个招呼,跟你说一下……说一下明天要不要一起出门而已……”
他松开了楚子航那有些冰冷的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微微低头想看着草坪。
但目光在楚子航身上划落的那一刻,少年的眼睛蓦然瞪大——他突然发现,楚子航的浅色网球服上,腹部的区域有一大块变成了在黑暗中也分外显眼的深色,而且还在如墨水般不断晕染开来。
他下意识地便联想到了血,立刻抬头去看楚子航的脸色。
果不其然,是死人般的苍白。
“你……你受伤了?”
张了张嘴的楚子航被他的话打断了,愣了愣,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扩散开来的血迹,默然,点了点头。
“我带你回去。”少年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肩扛到了脖子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腹部的伤口,半扛着他朝楚子航家走去。
楚子航微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顺从地让他扛着自己。
他们两人上了楼,少年顺着楚子航的指引,带着他进了房间,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打开了暖黄色的灯。
“医药箱在哪?”少年问道。
“我自己处理就行了,”楚子航喘息着说道,“你扛我回来已经够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处理。”
“就当是我为我发火向你赔罪了,”少年不由分说,“躺着,医药箱在哪?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楚子航沉默片刻,“在柜里。”
少年翻出医药箱,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东西齐全,便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将楚子航的衣服从下至上缓缓掀开,却被干涸的血液和皮肉所黏住,他只得慢慢分离。
他看到衣服下的伤口,看到了那可笑的印着生产企业商标的塑料胶带,以及被胶带死死缠绕的,再度裂开,血流不止的狰狞伤口,忍不住吸了口气。
“忍着,我尽量轻点。”
少年将胶带撕下,这次因为胶带自身的黏性,比之前撕下衣服更为困难。他几乎能看到被撕下的胶带硬生生地带起了伤口周围的皮肉,让暴露在空气中或白或红或粉的皮肉被扯动,让少年产生了一种他在撕裂伤口的错觉。
他撕到伤口处时,突然一愣——手指在伤口中感受到了奇怪草触感。
少年借着昏暗的灯光,眯眼看去,却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一片折射着冷光的玻璃碎片。它就像是一根生长错位的骨骼一般,大部分深入体内,少部分则暴露在外。
汩汩流血让少年顾不上震惊,他匆匆地将血液擦去,握住玻璃碎片——他感受到了楚子航的轻颤。
“我要动手了。”
“嗯。”楚子航虚弱地回答道。
少年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地一把,在楚子航的颤抖之中,那片玻璃碎片被拔了出来。
他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那玻璃碎片至少也有一寸长,更是心惊肉跳。
翻了翻医药箱,少年皱起了眉,“只有酒精棉球。”
“就用那个吧。”
少年默然顷刻,还是听从了他,开始给他消毒。
他很清楚。用酒精消毒,那种痛感就像是在伤口上撒了把盐,或是在伤口上又割几刀一般,令人痛上加痛。
他轻车熟路地给楚子航上药,包扎,最后在楚子航的配合下给他注射了破伤风疫苗,这繁杂的伤口处理才算结束,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才惊觉自己额头不知何时已然满是汗水。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楚子航,沉默片刻。
“这就是你真正干的事吗?”少年问道。
楚子航仰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得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不想说,或是没法说,”少年自顾自地说道,“没关系,我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我不会缠着你问你不想说的事。”
“我还是那句话,”他说,“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助,就来找我。”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真的不行,就跑吧,起码要活下来。”
楚子航看着天花板,听着窗外的雨声,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在听到少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突然眼神一动,整个人鲜活了起来。
“你也是我的朋友,”他低声说道,“我会活下来的,我答应你。”
41.重逢
“试试一个没有铁路的星期!”
路明非站在芝加哥火车站教堂式的候车大厅里,仰头看着悬挂在穹顶上的白色巨型横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芝加哥铁路局的铁路工人,他们举行了大罢工。
“这没什么,只是在芝加哥住一个星期。”楚子航很平静,“们找一家酒店定个房间,如果你钱不方便,房费可以都由我出,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这趟车……对我来说没有一次准时过!”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第一次列车员说看错了,以为我是‘b’级,第二次是从三峡回来,那是冬天,铁路封闭……这一次我想该没有问题了吧?现在谁都知道我是‘s’级了吧?夏天也不会下雪结冰了吧?我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天热火车不能开的!而且我还跟你一路,就算他们不来接我总也得接你吧,你是谁啊?你是狮心会会长啊!”路明非满脸被玩坏了的表情,“好好的他们罢什么工啊……”
楚子航有点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拍了拍他的肩。
他眼神无意间在空荡的车站扫过,却微微一怔。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他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总是和他一起打球,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
他眯了眯眼,相较起其他在视力上有优势的混血种,楚子航的视力并不算好,甚至有些近视。他努力地眯起眼,打量着那个因距离而显得小小的背影,一时有些无法确定。
“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列车时刻表。”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走向了那个背影。
他特意选了侧面方向,以便能看清那人的脸。随着距离的拉进,楚子航逐渐看清。他确定了,原本应该在国内呆着的少年,不知为何,竟也跑到了芝加哥来。
这是命运吗?楚子航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却被他冷静地压了下去。
他看着站在火车时刻表下,仰着头的少年,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平日里飞扬的眉沉沉地压在双眸上,压得那平日里总是闪闪发亮的双眸黯淡无光,开朗的笑颜也变成了冷漠,放松的躯体也变得紧绷。若不是脸庞一模一样,截然不同的气质几乎让楚子航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楚子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喂!”楚子航喊道,他这时才想起,他甚至还不知道少年的姓名。
少年没有回头,这让楚子航愣了愣。他看着少年对他的呼喊和招手无动于衷,依旧仰头看着列车时刻表,片刻后低头,转身离开。
他不得不追上去,拍了拍少年的肩,看着他攥紧了拳头,不耐烦地皱眉回头,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楚……子航?”他脸上带着茫然的神情,似是不可置信。
“是我,”楚子航点了点头,“刚刚我喊了一声,你没反应。”
少年楞楞地看着他。在楚子航眼中,他整个人骤然鲜活了起来,从死气沉沉的模样再度变回了他所熟悉的少年,敏感,而又爱笑。
“你是来芝加哥玩的吗?还是在芝加哥上学?”少年激动地问道,“我想去看我父母来着的,结果被大罢工堵在这了。”
“我走前去你家找你了,可是我等了你好久,也没看到你来。我就去敲了你家的门,然后我才知道你走了……”他有些沮丧,“我以为你没这么早走,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别……”
“我原本想跟你加个电话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加,你就走了……我还给你买了药,你伤口都还没好,而且你也不像会照顾伤口……哦,我还想约你去看电影,我还没跟人去看过电影……”
他嘟嘟囔囔地细数着遗憾,却没抱怨楚子航的不辞而别。
楚子航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以前见到的一条小狗。那条小狗也是这样,在主人外出的时候,就恹恹地趴在门前睡觉。可一听到开门声,就又兴奋地乱叫着扑上去。
他突然有些恍惚,他有些意识到了自己在少年心里的地位。
自己在他那贫乏而黯淡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窗,成了他唯一一个朋友,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在自己眼中,他只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少年,只是擦肩而过。而少年却似乎只有他,在他离开的时候,一遍遍地地数着他给予的一切。
楚子航突然对自己不辞而别的举动有些后悔。他看着眼前兴奋的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路过芝加哥。”楚子航沉默片刻,“被大罢工拦下了。”
“那……你忙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棕色的眼眸在金阳找哦你还,熠熠生辉,像是一泓清泉。
“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楚子航几乎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我估计会在芝加哥滞留一段时间。”他说。
“我也可以在芝加哥多留一段时间!”
楚子航点了点头,“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我们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如果可以,我会邀请你来看的。”
“真的吗?我会来给你加油的!”
“真的。”
少年拿出了手机,“那个,存个电话吧?我每次都找不到你,只能去你家等,等又等不到。”
他们二人交换了手机号,少年侧头,朝他身后看去。
“是你的朋友吗?”他歪头问道,“他们在朝你挥手。”
楚子航回头看去,他看到路明非和一个长发女生朝着他挥手,路明非脸上略带尴尬。
“好啦,你也陪过我了,你该去陪他们了,”少年说道,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别让他们等急了,我会等着你的。”
楚子航没回他的话,“明天出来玩吗?”
“可以吗?”少年明显有些惊喜,“要是不耽误你的话,我一定会来的。”
“我们几个人可以一起去六旗游乐园,”楚子航说道,“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去游乐园吧?至少别留下遗憾。”
少年愣了愣,报以一笑。
“嗯!”
42.游乐园
楚子航眯着眼,听着远方传来的欢呼,看到了那个站在游乐园门口的少年。
少年今天穿着白衣黑裤,短发利落,棕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像是流淌的清泉,难得地暴露在外的长手长脚在白得反光,整个人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春活力,就像阳光本身。
他藏在门旁的阴影中,头转动着四处张望,失望和期待不断交替。直到看到楚子航,在短暂的愣怔过后,他眼睛一亮,用力地挥着手朝他跑了过来。
“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他笑着说道,额头滑落些许汗滴。
“抱歉,刚刚去买了两杯冷饮。”楚子航有些窘迫,没敢说自己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在摩天轮上给昨天刚加入的师妹做入学辅导。
少年接过他手上的那杯草莓奶昔,在脸上贴了贴,被冻得瞪大了眼。楚子航看着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心情随之放松。
“等会我们要去见你的朋友对吧?”少年喝着奶昔,双颊微鼓,“那我们就别玩费时间的项目了。不过你要是想玩的话,我也会陪你的。”
“都可以,”楚子航说道,“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用啦,全都听你的!你想玩什么?过山车?还是鬼屋?或者是碰碰车?”
“我都可以,不过你喜欢这类刺激的项目吗?”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刺激项目……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楚子航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窘迫,只得移开视线,“我都可以,听你的吧。今天是我陪你来玩,你高兴就好。”
“那我们先去买根棉花糖吧!”少年仰头一笑,拉起他的外套下摆,朝着远方的棉花糖小摊跑去,“我一直想试试游乐园里的棉花糖的,可惜没人陪我来游乐园。”
楚子航心里微微一动,他听夏弥——也就是师妹——在摩天轮上说过类似的话。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和夏弥,还有他,三个人似乎在某些地方有些惊人的相似。
在他爸爸的概念中,游乐园是最能体现亲情的地方。也因此,他们一家总会去游乐园度过爸爸的假日。
楚子航总是会站在游乐园门口,等着爸爸买票。
欢声笑语从栅栏门中洋溢而出,引诱着他看到在澄澈蓝天下缓缓转动的摩天轮,看到呼啸而过的过山车,看到被递到孩童手中的鲜艳气球,看到踩着独轮车,妆容逗人发笑的小丑。
明媚阳光下,一切温暖与幸福肆意生长,但却让他心中的割裂感与虚假感愈发强烈。
在那一刻,他清晰而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身为怪物与异类这一事实。但他不觉绝望,不觉沮丧,他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的幸福与温暖与他无关。
楚子航沉浸于回忆之中,却被一股轻微的力量推了推胳膊,他回神,便撞入了少年清澈的眼瞳。
“你还好吗?”他脸上带着担忧,“你刚刚一直在发呆。”
“没什么,”楚子航眼帘低垂,移开了视线,“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是不好的回忆吗?”
“勉强算吧。”楚子航点了点头。
“这样啊……”少年也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站在摊前,看着小贩变着花样,像是编织般用糖丝编出动漫人物的形状,又用果汁染成眼眉。楚子航看向身旁的少年,却发现他也看着自己。他们二人视线相撞,少年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你喜欢吃甜品?”楚子航问道,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柔软了许多。
“不是,我没怎么吃甜品,”少年窘迫地挠了挠脑袋,“我只是听女生们说过,甜品可以激发脑内酚酞分泌,可以让人感到快乐什么的……”
“她们说的应该是巧克力,”楚子航纠正,“可可含有苯乙胺,坊间也因此流传着巧克力能够使人恋爱的流言。”
少年似乎更窘迫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听他们说甜品可以让人放松,还能让人高兴起来。”
“你很希望我高兴吗?”楚子航问道。
“唔……怎么说……应该是吧?”
“毕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如果你不快乐,我也会跟着你沮丧,如果你快乐了,我也会跟着快乐。”
“所以……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起码在今天,你笑一笑嘛,算我求你了,拜托了!”少年双掌合十,楚子航能看到他微红的耳尖。
楚子航楞楞地看着他,心中有某块地方被触动了。他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只觉得像是揉云一样柔软,引得少年又抬起了头。
“我答应你。”楚子航轻声说道,从棉花糖小贩手中接过做好的棉花糖。
…………
“锁以,尼还香去哪吗?”少年将脸埋在奥特曼造型的棉花糖中,话语含糊不清。
楚子航的吃相明显要好许多,他慢慢地吃着海绵宝宝造型的棉花糖,将地图举在面前。
“如果我们顺着这条通话主题小路一直走下去,我们会经过巫婆们的炼药锅和药材市场,小矮人们的煤矿和小家具工坊,以及魔镜与毒苹果批发商店。”
“你要是想换到隔壁那条路,我们会经过路易十六的断头台,赫鲁晓夫的玉米地,还有大不列颠的厨房——他们还提供地道的英国菜,例如炸土豆和土豆泥。”
少年抬起了头,一脸懵逼,“为什么我感觉这些东西跟游乐园的话风不太符?童话主题也就算了,隔壁那条路是不是有点太乱来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历史主题?”楚子航也显得有些迷惑,他吃完棉花糖,将签子丢入了垃圾桶。
“好吧……那你想去哪?”
“我听你的。”
“我们还有不少时间对吧?”少年问道。
“对,我们时间很多。”
“那就好办啦,”少年一个起跳,后仰,地将签子投入垃圾桶,“两条路都走一遍就可以了!”
他笑着,拉起了楚子航的衣角,一起开始了茫茫阳光中的奔逃。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他的每根发丝都在暖阳中散着淡淡的金光,像是鸟儿的羽翼,在风中轻颤。
他又看到了澄澈而高邈的蓝天,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呼啸而过的过山车,被递到孩童手中的鲜艳气球,踩着独轮车,妆容逗人发笑的小丑,还有其他他曾目睹的的一切。
但这一次,他感受到的却不是身为异类与怪物的孤独,而是身为人的喜悦。
楚子航微微失神,他挣开了少年的手,在他讶异的眼神中,抓住了他的手掌。
“走吧,”他说,“让我们重返人间。”
43.众人
“这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楚子航介绍道,昂热微笑着对少年微微鞠躬,像是个优雅的英伦绅士。
“你好。”
“你好。”少年模仿着回了一礼。
“这是我的学弟和学妹,路明非,以及夏弥。”
“你好呀!”夏弥笑着挥了挥手,显露出她活泼少女的气质。相较之下,同是挥手,路明非却只显窘迫。
“呃,你好。”路明非干巴巴地说道。
“各位好。”少年点了点头,和楚子航独处时的笑意消失殆尽,变为了之前在车站时的冷漠。
“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楚子航的朋友,”昂热笑着说道,“在学院里他一向独来独往,我很高兴他有你这样的朋友。”
少年眼神一动,似是被吸引住了,“他在学院里总是一个人吗?”
“大多数情况下是,”昂热点点头,“他的独来独往在学院里是出了名的,但他也是一个社团的社长,还是有不少朋友的。”
“何止,”路明非插话,“师兄每次出门都带着一堆小弟,跟学院的另一个社团并称两大集团,是学院的风云人物。”
“而且还有无数女孩子花痴师兄,高中时候学校有个叫‘导航社’的社团,实际上跟导航压根沾不上边,因为他们导的是楚子航的航。”
“这件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昂热挑了挑眉,“有我当年的风范。”
他们闲聊中,走到了冰淇淋小店门前。
“要冰淇淋吗?”校长笑了笑,“我请客。”
“校长您也太客气了吧?”路明非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给我来一个柠檬味的。”
“我要薄荷味的。”夏弥笑嘻嘻地说道,“这是他们新出的口味。”
“我也一样。”昂热点了点头,“人活着就应该多试试新事物。”
“你要什么口味?”楚子航看向少年。
“巧克力吧。”
楚子航点了点头,“巧克力口味两份。”
昂热校长眯着眼,仰头看向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巨大过山车车架,如长龙般的过山车以各种角度与姿势在其上旋转,像是一场杂技。
“你们想去试试过山车吗?”他问道,“难得来一次六旗游乐园,应该试试这里的过山车。”
趴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等着冰淇淋的路明非陡然一惊,“别吧!校长你年纪这么大了,估计都过不了身体检查,还是算了吧!”
“我有点怕晕车。”楚子航低声说。
“年轻人,别小瞧我啊。我也不是第一次玩过山车,这种程度的身体素质要求我还是达得到的。”昂热笑着说道,让路明非想起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可是屠龙学院的校长,一个立志杀光龙族的存在。
“是啊是啊,难得来一次游乐园,尤其还是六旗的,不坐一次过山车太可惜了。”夏弥跃跃欲试。
路明非瞪大了眼,“你来真的?女孩玩什么过山车?你们不都喜欢是白雪公主城堡一类的玩意儿?你们只要搂着米老鼠拍照就会满足了对吧?”
夏弥气鼓鼓地皱眉,“女孩子为什么没有玩过山车的权力?你这是刻板印象好吧!男孩子有权做的事情的女孩子也有权做!”
“确实,”楚子航点了点头,“这是刻板印象,是对女性的不尊重。”
昂热也点了点头,赞同他俩的说法。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夏弥姑奶奶。”路明非嘟囔着败下阵来,“但为什么偏偏要今天坐过山车?要不改日再坐也可以啊。”
“那是因为这里是六旗游乐园,”楚子航冷静地解释道,从店员手中接过冰淇淋,“六旗游乐园的过山车被称为‘中庭之蛇’,被称为全世界最刺激的过山车,高度150米,时速最高250公里,是六旗游乐园的特色项目。”
夏弥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薄荷味冰淇淋,“是啊是啊,这可是世界上最刺激的过山车诶!二师兄你这次不坐,下次机会就要到猴年马月了,不能错过啊!”
“二师兄?”路明非一愣,“称号什么时候从师兄变成二师兄了?那师兄是什么?”
“当然是大师兄啦,”夏弥吐了吐舌,“不过也没事,因为我喊你二师兄,你喊师兄,那我就是沙和尚了,咱俩加上校长和师兄的朋友刚好凑个西行五人组。”
“西行三人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剩下两个是啥?”
“白龙马和唐僧啊。”夏弥满脸理所当然,“白龙马好歹也是东海三太子,高富帅诶。校长那当然是师傅啦。”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昂热笑呵呵地同意了夏弥的说法。
路明非嘴角抽搐,校长怎么可能是唐僧,把‘唐三藏’,改成‘唐三葬’,还差不多,葬天葬地葬神魔。西行的剧本也该改成唐僧拿折刀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杀到西天,逼佛祖禅位。
路明非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迫于少数服从多数的惯例,无奈地点头加入。
“好吧好吧,今天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们一回。”路明非低垂着头,接过冰淇淋。
“你要坐吗?”楚子航看向沉默的少年,将巧克力冰淇淋递给了他,“你要是害怕,可以不用坐的。”
少年点了点头,“我坐。难得来一次,不试试就有点可惜了。”
“而且,你晕车,我可以坐你旁边陪着你,或许会好点。”
“原来可以不坐的吗?”路明非一愣,“我还以为你们这口气我是非坐不可了,早说嘛。”
“师兄你不会这么逊吧?”夏弥舔着冰淇淋,薄荷绿的冰淇淋衬着她粉嫩的舌头,再加上她束起的长发,露出的白皙脖颈,还有那薄薄的白色薄纱衬衫,让路明非微微一怔。
“就像你刚刚说的,女孩子就喜欢城堡和拍照,那你们男孩子不也该喜欢过山车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真男人就该正面挑战中庭之蛇嘛,不然我可是会看不起师兄你的哦?”
昂热对此表示赞同,胳膊搭上了路明非的肩,“过山车而已,你可是我的优秀学生,不能在女孩子面前丢了面子啊。”
路明非浑身丧气,“好吧好吧,我坐还不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