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赌局
“所以,这就是你速度解决了他们的原因?”苏茜一脸诡异的神情,说道,“原因就是因为你觉得没什么新鲜情节可以玩了干脆把他们一网打尽?”
林泽端着手上不知从哪来的肥宅快乐水,点了点头。
“我看的恐怖片果然还是太少了,”他遗憾地说道,喝了口肥宅快乐水,“我才玩死两个就发现没什么手段可玩的了,只好把他们暴力解决,我还想着玩玩心理恐怖的说。”
“真是可惜啊……”
苏茜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十个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个人硬生生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内解决掉十个猎人,而且还是猫戏耗子般的从容,即便对方没有言灵,装备也比不上他们的精良,但也有些离谱,这不由得令她在心里将这个新生的危险等级又上调了一些。
“好啦好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个麻烦的家伙被放出来了。”林泽说道,吸了口肥宅快乐水,满足地叹了口气。
苏茜一愣,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麻烦的家伙?”
林泽一愣,反问:“这学院里还有啥玩意能被你们觉得是麻烦?”
“那还挺多的,”苏茜点点头,掰着手指数道,“像是装备部的那群疯子,还有某些乱七八糟的活体标本,哦,其中包含了你入学时候看到的那条幼龙,还有副校长……”
林泽惊讶地挑了挑眉,说:“其他的我都能理解,但是副校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苏茜耸了耸肩,满脸无奈地说道:“如果你们男子游泳课也有他在一旁进行所谓的‘品鉴’,那你就不会是这个想法了。”
林泽摇摇头,为之咋舌。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校园广播中突然响起了施耐德教授的吼声,他那一向沙哑的喉咙在此刻中气十足,听起来让人浑身难受。
苏茜惊讶地抬头,看向了林泽,抬起了手中的枪。
“能让施耐德教授这么紧张,难道真有龙类混入了学校?”
林泽点了点头,顺口说道:“按照辈分还是你们亲爷爷辈的,四大君王之一的青铜与火之王,还是暴……”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苏茜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四大君王之一的青铜与火之王啊,现在就在咱们不远处的地方被狙击,你应该也听到了那多得离谱的枪声了吧?”林泽满脸无所谓地说道,顺便吸了口肥宅快乐水。
“我貌似还听到了炮声……你们是真的不要命啊……”
苏茜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因为她已经集合了狮心会驻守在图书馆的所有人手,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她原先看着拥有预言能力的林泽这么悠闲,只以为是什么麻烦点的家伙,结果一张嘴就是四大君王。
驻守?还驻什么守,上卡塞尔大学就是为了屠龙,有龙来了还在这驻守,那不是装备部的那帮地精就是钟楼里的守夜人。
林泽看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身影,摇头,叹了口气。
“又不是戏剧主角,有什么可急的啊。”
他说着,整个人开始消失,如同一团漩涡一般,开始扭曲,产生褶皱,最后宛如被抽水马桶吸走一般,在空中一点彻底消失。
“得找个机会看看有没办法接触一下龙骨十字,这玩意可是大补……”
……
英灵殿外,诸神云集。
此刻的英灵殿之外,仿佛太阳提前升起,光辉四射。
无数弗里嘉子弹铸就的钢铁暴雨笼罩了那个纤细的人影,他在弹幕中扭动,不断地后退,弗里嘉子弹在接近他的瞬间就崩溃成一团血红色的烟雾,但是他却被被血雾推得节节后退。
恺撒和麻衣轮流更换弹匣,交替射击,配合着掩护的学生们,硬生生把人影逼出了英灵殿。连续射击的巨震让他们的手腕几近麻痹,但他们仍旧咬着牙继续,每一分作用在他们手腕上的力量都会在那个龙类身上产生反作用力,他们只能前进而没有退路,背后这道门绝不能允许那个龙类踏入。
林泽躲藏在一旁的幻觉中,冷眼旁观。
看着不断被击退,又挣扎着前行的康斯坦丁,他叹了口气。
“我说,小魔鬼你就不能给这对可怜的兄弟一条活路吗?”他问道,“我知道你在看着,别装死。”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低笑,灵视被触动,林泽顺手接通了这个视频通话,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小魔鬼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你们人类真奇怪啊,”他看着康斯坦丁,淡淡地说道,“竟然对着杀死了你们无数同族,奴役了你们上千甚至上万年的龙族都会心软,甚至为他们求情。”
“套用你们的一个词,那大概就是圣母吧。”他说。
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知道这样有点圣母,但看着他这般模样,果然还是忍不住会心软啊。”
“但我是想要改变一切悲剧,无论是人是龙。”
小魔鬼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转瞬即逝,又变为了一脸冷漠。
“如果你真想救他,那你就自己去救,按照我的剧本他们都得死,你可别想打乱我的剧本。”
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康斯坦丁那纤细的身躯在弹雨中艰难前行。
“那我这次恐怕只能看着你的剧本成真了啊……”他低声说道,脑海中有几道身影一闪而过,他的指甲嵌入血肉。
“不过,你就那么坚信你的剧本是绝对的吗?”林泽话锋一转。
小魔鬼想也不想,说道:“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剧本,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修改剧本,我的命令就是一切,即便是世界也不能违逆我!”
林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你确定?你的剧本真的不会被演员所打破,甚至你自己去修改剧本?”
小魔鬼冷笑一声,抬起头,看着林泽的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少在这里坑我,我知道你肯定看到了什么,你要是不想说就别在这跟我打谜语。”
林泽耸了耸肩。
“所以你没法对我下手,对吧?”
“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你也不用这么得意,等我把那群家伙处理完,就轮到你了。”他冷笑道。
“打个赌吗?”林泽突然发问。
“你是想赌大地与山之王吧?”小魔鬼一眼看破。
“你就说赌不赌吧,就赌我能不能改写大地与山之王的剧本。”
小魔鬼冷笑一声,说:“按照以往来讲,你知道了我不知道的东西,我或许会不敢跟你赌。”
“但是我确实很好奇,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在那种绝境下把那家伙救出来,救出来了你又能怎样,所以,我跟你赌了。”
林泽略微有些惊讶,但随即问道:“赌注?”
“赌注?我用世界的部分权柄,你呢?”
林泽挑了挑眉,说道:“看来你早有打算,你是想对我身上的东西下手了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路鸣泽冷笑道,“这是公平的赌博,你必须得押上等价的赌注,例如你身上那件东西的一部分,即便是碎片,那也可以当做赌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如你所愿,以我们双方的部分权柄作为赌注。”
“我对我的剧本有充足的信心,这点就不用你担心了。”
小魔鬼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断开了灵视,再度消失在了林泽的眼前。
19.来电
巨大的领域在卡塞尔学院内扩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强大的灵的扩展与延伸,最终被尽数包裹在内。
林泽感受着昂热释放的言灵·时间零这离谱的强度与离谱的范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在他的感受之中,即便是他灵视与灵感尽数爆发,也只能感受到自身与环境的缓慢,却无法从这时间的囚笼中挣脱。
“暴血了,绝对暴血了,这是几阶?二阶?三阶?还有这没准直接达到二十米的范围就他娘的离谱!还有这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对领域施加规则,这才是真正的言灵,真正的权柄,绝对触碰到了序列四的门槛。”林泽心念急转,心中满是震惊。
“还有居然能无视龙王免疫言灵这一规则强行控住龙王,是因为这是残缺的龙王吗,还是说只有白王那种级别的血统才能使用这条规则?”
“不行了,昂热的强度比我想象的还要离谱,我原以为这是个开挂般的男人,结果我错了……”
“这他娘的就是开挂!”林泽忍不住骂出声来,他原计划趁着康斯坦丁的陨落,披着幻象去触碰一下龙骨十字看看能不能有点意外收获,结果自己都被昂热这老家伙控得死死的,别说靠近了,在昂热的领域内自己幻象就真是个幻象,完全是个摆设。
被放缓了无数倍,在他看来自己和身周环境近乎静止的情况下,昂热像是瞬移般,一路闪烁着到了康斯坦丁的身前。
随后,像是拔刀斩一般,他拔刀,斩出。
康斯坦丁额头中心裂开,一只赤金色的眼睛从伤口中爆出,缓慢转动,血液后知后觉地从伤口中被挤出,而昂热已然到了他的身后。
贤者之石琢磨而成的子弹,以林泽肉眼可以观察的速度从高处飞来,在空气中悠悠地飞行,最终,命中,伴随着涌现而出的灼热的血,他捂着额头嘶哑地咆哮。
龙类闪动膜翼,飞离英灵殿的屋顶,向着狂奔的老唐扑击。看着那个笼罩着自己而来的阴影,老唐惊得跌坐在地下。
“更换实弹!”所有学生的通讯频道里,都响起校长的声音。
他们无暇思考,也不必思考,校长在这所校园里是绝对的领袖。数百支枪更换实弹,瞄准了黑夜里滑翔的龙类。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黑暗里还有老唐这么个人。
龙类降落在老唐的对面,他的背后,数百发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底火。
他意识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了。他忽然张开了双翼,像是张开了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包裹在其中。
枪火把暗夜里的校园整个点燃了,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那个龙类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这是什么异类的生命力!
最后一颗子弹离膛,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所有人都看着硝烟里那个神一样展开双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也看着,看着他的脸。龙类破损得像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朽尸,无数透明的弹孔,他的龙类骨骼再柔韧,在失去了言灵之力以后,也不过只是一种好的材质而已。张开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关节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坠。
他不再流动光辉了,变成了惨淡的灰白色,血与肉逐渐萎缩,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植物一般,附着在白骨之上,最终彻底消失,仅剩一具骸骨,像是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般,被熊熊火焰灼烧。
老唐尖叫着,转头往外跑,他的背后,龙类的身躯坍塌。
他在盘山公路上狂奔,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他只是想要逃走,那个龙类已经死了,可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追着他。
林泽沉默地伫立着,原本想要去触碰龙骸的他在这一幕面前打消了这个近乎亵渎般的想法,改为了静静地看着老唐的离去,和那具龙骨十字,以庄严如神降般的姿态,从空中陨落。
触碰龙骨的机会有很多次,但是哀悼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死而复生多少次的龙王在此刻彻底陨落,宣告着旧时代的落幕,与新时代的到来。
卡塞尔校外,一团炽烈的火焰升入高空爆开,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他们惊讶地发现,仿佛有双翼在那里张开。
“谁都没错,谁又能怎么办呢。”林泽无声地叹了口气。
人类屠龙是为了生存,龙类屠人也是为了生存,如果他选择了龙类,那是对人类和英灵的背叛,如果他选择了人类,那就要亲手屠灭一个伟大的,如拥有着如人类一般情感的种族,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或许诺顿和康斯坦丁在书中给人留下的印象并不如同为龙王的夏弥来得深刻,但林泽意识到,他们与夏弥无异,所有的龙类从一开始,都只是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林泽无法无视他们手上沾染的人类的鲜血,但面对他们的死亡也无法不动容,但两个种族的战争正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过下一次就不会这样了……”他无声低语,“下一次,就不会再有悲剧的出现了。”
已经快了,在他通过占卜确定安全的前提下,通过他每一次极尽夸张的演出,他的魔术师魔药已然消化了三分之二左右,毕竟混血种实力强劲,每一次演出也都录下了视频,在卡塞尔学院网上传播,被反复观看,日常也有录下关于魔术表演的视频放到视频网站上,收割着一点一滴,少得可怜的消化量。
不出意外,等到青铜行动结束的时候,以一位龙王的陨落作为剧本,到时候在秘党,乃至整个混血种社会中传播开的震撼必定能让他彻底消化魔药,而他,也会在这场戏剧的尾声,晋升无面人。
到那时他就有了足够自保的力量,毕竟秘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如同德国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一般的方式找出一位混入了都市的无面人,即便他们真的这么干了,多半也只会徒劳无获,到那时,他就能更放肆一些了。
“只是……”
“果然还是会感到悲哀啊……”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但下一刻,他的手机便响起了来电提示音。
他从口袋取出手机,接通,却在下一刻,眼神一变。
电话对面,是昂热。
20.下午茶·上
白色的骨瓷杯在正午的暖阳中,泛着莹润的白光,其中的茶漾开圈圈金色光晕,一旁的骨瓷小碟里,是洒了玫瑰露的松饼。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林泽和昂热校长正喝着下午茶。
在卡塞尔学院,被校长邀请喝下午茶,是比卡塞尔奖学金还要让人眼红的荣誉,其在卡塞尔学院的地位甚至可以与某时期的德国人受邀与当时某位家喻户晓的人物见面相比拟,可以说是能吹一辈子。
但对林泽来说,这种荣誉大概就类似于知情的鳌拜进了英武殿,浑身难受外带心惊肉跳,但可能他还不如鳌拜,毕竟要是是鳌拜他没准还能直接自立为王,到了林泽这里,他能干嘛?自立墓碑吗?
火柴他也不敢丢,因为这地方地上实在太干净了,没法隐藏火柴,其次就是,他也不知道昂热会不会盯着自己,实在没胆子动那些小手脚。
上次面对康斯坦丁时昂热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令林泽印象颇深,不愧是先揍日本第一神速,再揍影子天皇,正面硬抗机关枪,还牢牢把持着卡塞尔学院实际大权的人,林泽甚至怀疑校长就算是正面对战龙王没准都能打个平手,甚至同归于尽。
出于种种考虑,林泽一路过来没敢动手脚,只敢拐弯模糊地占卜了十几次,确定这次见面不会发生冲突,不会发生矛盾,不会导致双方关系激化,不会导致卡塞尔学院内部对他的风评改变,然后就安心地只带了几十张纸人和几大盒防风耐燃火柴进了校长办公室。
讲真,要不是出于火柴太多身上装不下的考虑,他肯定会带个十几盒,就算是大盒一盒也就五十根火柴,完全不够他跑路用的。
总之,目前的局面就是,林泽和校长相对无言,各自神情自若地喝着下午茶,看起来一片祥和。
“喜欢这茶吗?”校长突然问道,将茶杯轻轻地放了下来,“大吉岭的二号红茶,我很喜欢。”
林泽沉默了一会,小心地问道:“那个,我一直有种茶叶想试试,听说尼克松喝过,您认识他吗?”
“不用这么客气,”昂热说道,“无论是什么茶,全世界的珍品我的收藏里全都有,只是或多或少罢了。说出来吧,没准我还可以送你一点。”
校长的话语中是满满的自信,似乎是想展现一下自己身为校长的能力。
“那,您这有大红袍母树的茶叶吗?我一直想试试的来着,就是怕刚去摘就被就地正法了。”
昂热的正在倒茶的手突然僵住了,他缓缓抬头,看了眼林泽。
“你说啥?”
“就,大红袍母树,我听说以前貌似是专供那什么的,一年六两,不知道真的假的,您这有收藏吗?”林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昂热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换个话题。
他咳嗽了两声,说道:“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喝茶,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下。”
林泽无声地看了他一会,那眼神让昂热有点尴尬,但好在没多久,他就收回了眼神。
“您是想说我不受守夜人限制的事情吧?还是关于我的言灵?”林泽问道,喝了一口茶杯中热气袅袅的茶,不得不说,这可比他喝的什么xx姆奶茶强多了。
昂热的神情微微严肃了一些,说道:“主要是关于你的血统,言灵倒是其次。”
“您说吧,我听着。”林泽说道。
昂热点了点头,说道:“首先我得说一下的,是你不受守夜人限制这件事,关于你为什么不受守夜人限制,我们首先得提到守夜人的言灵,这应该是你们新生不知道的。”
“守夜人的言灵是戒律,在他的言灵持续期间,一切血统低于他的人都会无法使用言灵。”
“根据我们目前的情报来看,即便是A级血统,也无法在戒律的领域内使用言灵。”
“至于S级,由于四十年来唯一的S级路明非没表现出任何言灵,我们暂时不得而知,但目前能知道的,在不久前被证实的是,龙王级别的人物能够无视守夜人的戒律。”
“也正因此,校董会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他们认为你的血统已经违反亚伯拉罕血契,你是被引入校园的危险因素,危险血统,其中某些激进派甚至要求将你囚禁起来,认为任何有可能是龙王的存在都应该宁杀错不放过。”
林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脸上神态自若,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姿态之从容仿佛随时可能会被囚禁的人不是他一样。
“既然我还能坐在这,就说明他们失败了,”林泽说道,“校长你说服了他们,尽管我不知道你靠的是什么。”
昂热校长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
“校董会懂什么S级,我对他们说,我也能在戒律的领域内使用言灵,你的血统确实已经达到了危险的高度,但还在我们的预料之内,听了我的话语,他们暂时放下了这一点。”
林泽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校董会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令他有些惊讶,不过昂热能在戒律的范围内使用言灵这一点,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
根据原著对话来看,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的血统浓度应该极高,甚至高过了昂热,这点在日后他作茧自缚被自己挖出来的锁链“龙之束缚者”所捆绑的时候也有佐证,凯撒的话语就提及了,这是因为副校长的血统和炼金术才用上的。
但有些矛盾的是,在龙族二中,夏弥入侵,除去夏弥有至少两人动用了言灵,未被戒律所限制,这说明他们的血统高于守夜人。
首先,原文提及了夏弥用血液破坏了炼金矩阵,如果守夜人维持戒律是依靠着地下的巨大炼金矩阵,那么矩阵被破坏确实会导致戒律被解除,因此可以使用言灵。
但也会导致戒律笼罩范围的缩小或是直接消散,他应该有所感应,而且诺玛也该察觉到。
即便退一步,说是诺玛的安全系统在当时被关闭了一部分,因此没有发出警报,但学院这么多人不可能同时忽视了戒律消失这一问题,应该立刻就会察觉,进而做出行动,但原著中却没人察觉。
因此可以确认守夜人的言灵应该没有依靠炼金矩阵的辅助,而是单凭自己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卡塞尔学院,或者说是依靠的不是这个被破坏的炼金矩阵,而是其他的炼金矩阵的辅助。
但无论怎样,这都说明在夏弥入侵时候言灵·戒律仍持续生效。
那么,即便那时守夜人可能因为在应付调查团而不在钟楼,但他的言灵·戒律也应该持续着,毕竟原著也有提及,言灵戒律在被关闭之前曾持续了十几年,不可能因为几场酒席就关闭。
也因此产生了一个问题,在守夜人的戒律持续期间,除去夏弥也至少有两个人释放了言灵,其中使用青铜御座的应该是芬格尔,而芬格尔曾经的血统等阶是A,即便认为芬格尔在隐藏实力,那也最多跟昂热平级,同为S级,但如果按照守夜人血统高于昂热的说法,他理应无法使用言灵,但他却用了出来,这就说明芬格尔的血统阶级高于守夜人。
也因此,林泽一直对守夜人的血统等级有些混乱,高于昂热的血统却压制不住芬格尔,这明显不对劲。
也因此,在听到了昂热校长的回复后,林泽才有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副校长的血统阶级理应高于A级,在S级中不算太高,换而言之就是高于大部分人,但在这群变态当中还是略显乏力。
21.下午茶·下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血统的问题解决了,那么,言灵呢?”
“根据古德里安教授曾对我透露的,我的言灵表现为两种能力,且效果都很强大,这在卡塞尔学院的历史上是头一回,这难道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昂热点了点头,说道:“我说过,你的血统才是真正麻烦的问题,言灵倒是其次,学生的言灵言灵一般都被记录在档案上,校董会对学生血统和言灵的了解一般也只通过档案了解。”
“这就意味着给了我们很大的操作空间,别那么看着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昂热面对着林泽的注视,咳嗽了两声。
“比较典型的严重例子就像是楚子航,之前他的言灵一直被隐藏着,但现在你们应该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他的言灵是序列号89的高危言灵,君焰,但在此之前他的言灵一直被掩盖着,没人知晓。”
“类似的例子还有诺诺和路明非,但他们与楚子航恰恰相反,楚子航是言灵过于危险的例子,而他们都是血统阶级高但反而没有任何言灵的例子,这同样惹人怀疑,但也都被我们压了下去,在这方面,我们跟校董会存在一定的默契,只要不是太过火,他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昂热说着,喝了口茶。
“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的言灵同时表现为预言和幻觉两种外在特质,而且并不存在相关之处,这确实少见,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举个例子,凯撒的言灵·镰鼬,序列号59,效果是增强听力,作用类似于雷达,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某些条件被满足的情况下,它会进阶,变化为一个更危险,更具杀伤力的言灵,那就是序列号71的言灵·吸血镰,这同样是一个言灵出现两种效果的例子。”
“这种例子在我曾经的老友中也曾出现过,算是一种比较普遍的一种言灵两种表现的例子,在这一点上是我们校董会乃至部分教授的共识,但出于部分原因考量,并没有对你们学生公布这条消息,算是默认的潜规则。”
“尤其是在言灵·镰鼬的持有者是凯撒的情况下,即便目前凯撒还不知道这个技巧,但他的优秀有目共睹,在我们看来他掌握这个技巧只是时间问题,也因此,校董之一的加图索家对这种例子也属于半默认态度。”
“再加上我们卡塞尔学院上下师生齐心,默契非凡,你的言灵从一开始就只被记录为了幻觉,而预言能力对校董会的说法则是觉醒时血统过高导致的幻象,被本人误认为是预言,这种情况在以往刚觉醒血统的新生中也存在,偶尔会有人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看到的幻象是神明的启示,是对未来的预言,导致我们不得不派出心理教员富山雅史对其进行心理辅导,因此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
“总结一下,到目前为止,校董会对你的怀疑始终只是对你血统的怀疑,以及对你究竟属于哪位龙王血裔这点存在疑问,因为你的幻觉可以被看作白王一系的言灵,而你应该知道,白王血裔在明面上,起码是对外宣称的说法是不存在的。”
“不过我得提醒你的是,年轻人不要出不必要的风头,我能理解你刚觉醒言灵很想展现自己,但最好低调一些,你多次使用这种规模的幻觉已经引起了校董会的注意了,最好表现出一些严重的后遗症,才能让那群有被害妄想症的政客们睡得着觉。”
昂热说着,悠悠地叹了口气,将喝完的茶杯放了回去,再给自己倒上一杯。
林泽同样将茶杯放回了桌面上,他知道,昂热已经向自己发出了足够的友善信号,他总得有些回应。
“那么,多谢校长您帮我扛住校董会了,真是辛苦您了,”林泽低垂眼睑,说道,“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得上您的呢?”
昂热笑了两声,从桌底下取出一份文件夹,推到了林泽的面前。
“我希望你能够加入这次行动,行动代号,青铜。”
“这次行动的目标是将龙王诺顿彻底杀死,堪称是卡塞尔学院近几十年以来最危险的任务,因为你们将会深入三峡水底,诺顿的青铜古城之中,我们已经有太多人折在那里了,它的危险程度无需我再多言了。”
林泽取过文件夹,翻开来,扫视着其上的文字,他微微皱眉,这里面有些细节甚至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校长您不亲自出手?您能够破开之前那位龙王的防御,即便只是一刹那,但也说明了您比我们强大太多。”
“而且,按照您的性格,我以为您会想亲手杀死青铜与火之王?”
林泽合上了文件夹,问道。
昂热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老了,即便我们这次成功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也还有海洋与水之王,还有大地与山之王,还有天空与风之王。”
“时至今日,我们依旧不知道龙王的寿命究竟有没有一个极限,他们的化茧究竟能够重复多少次,甚至有人认为,龙王的寿命是真正的无限,他们是真正的永生。但我们只是人类,我们终将衰老,乃至死亡。”
“未来的责任终究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属于人类的新时代没有我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的容身之地,你应该从之前我让路明非开枪的举动就能看出来,我在培养你们这些有潜力的年轻人,或者说得悲壮一些,我是在托孤,我在将我背负了一个多世纪的责任逐渐交给你们,因为我终将死去。”
林泽不知道该说啥,昂热的年龄确实是高龄,一百二十岁有余。但一个人老不老,看的不仅仅是年龄。就像是昂热,如果他是老人,那全世界就没有人是年轻的。
讲真,林泽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能让这家伙死的,实力高强,老谋深算,还有着小魔鬼的支持,这家伙恐怕想死都难。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换个话题。
“我明白了,校长,我很荣幸能承担起这份职责。”
“只是,我有个提议想跟您说一下。”
“你说吧,如果可行的话,我会尽力支持你的。”昂热说着,抿了一口新泡好的茶。
“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事物,那就是猎人网站。”林泽说道。
昂热微微抬起了眼,说道:“知道,这个网站之中偶尔会出现龙族相关的文物,即便是其中的猎人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混血种,当然,他们是那种血统浓度较低的,目前这个网站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中,算是一个非官方的消息渠道。”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一个设想,随着龙王们的复苏,猎人网站上关于龙族的事物应该也会逐渐增多,甚至,说不定会有龙王的直接消息出现,我们是否需要安插一些人员?”
昂热微微眯眼,他隐约猜到了林泽想说什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也确实一直在这么做,但收效甚微。”
“我们曾经试着令诺玛入侵这个网站,但很奇怪的是它就像是互联网上的一个幽灵,即便是诺玛,也无法直接进行干涉,只能进行信息搜查之类的基本操作。”
“我们目前的执行部专员,有许多人身兼猎人的身份,随时关注着猎人网站,以防龙族消息的泄露。”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校长您不觉得,仅仅是执行部专员,终究还是有些乏力吗。”
“或许您更需要的是直属于您的力量,就像是您的折刀,能够直接绕过校董会,直接动用的有力力量。”他说着,手指在桌面轻敲,发出的声响在突然寂静的办公室内分外清晰。
昂热微微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那群烦人的政客确实很麻烦,但这样的人可不好找,首先光是诺玛这一关就不好过,现代的人类几乎与网络共生,而只要有网络的地方,就是诺玛的视线所及之处。”
“如果按你这么说,首先,他要从诺玛的档案中脱离,其次,他要有足够的伪装能力,能够骗过诺玛的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必须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至少要有能够自保的能力,否则他就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林泽同样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那么,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拥有足够的实力,也拥有足够的伪装能力,那他所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从诺玛的档案中被彻底销毁,彻底隐藏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到底是什么呢?”
林泽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着说道,但对校长这种级别的混血种来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校长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同样低声地自言自语。
“是啊,要是真的有这样完美的人,离开了明面反而能更好地发挥,那么他确实应该隐藏起来,这对他来说更好。”
“而想要从诺玛的档案中被彻底销毁,那么只有一个方法。”
他和林泽四目相对,彼此嘴唇张合,却没有丝毫声音。
他们都吐出了一个相同的单词,那个单词的意思是——
死亡。
22.选择
安珀馆,作战前的动员会议。
今天的凯撒比平时更有精神,或者说是多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就像是刚嗑了那什么的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林泽看着他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研究着巨大的图表,无聊地变了只鸽子出来,自己逗着自己玩,这令他在某种程度上体会到了阿蒙的感觉。
阿蒙自己跟自己的分身说话的时候会觉得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吗?林泽考虑着这个问题,但祂天生神话生物这点令他拿捏不准。
说不定祂生下来就不是祂,而是祂们,阿蒙只不过是集体意识的一个集合,就像是型月中的阿赖耶。
他想着这个问题,感受着体内魔药的消化进度,感觉到魔术师魔药已然消化了三分之二有余,只要他在这次的行动中再搞点夸张的大场面,配合一位龙王的陨落,应该足以彻底消化魔药。
到那时候,他直接晋升序列六,无面人,因为他的计划至少需要无面人层次才有实施的可能性,也只有到了序列六,他才算半只脚迈入了强者的门槛,毕竟凭借着源堡的存在,他能跨阶使用序列五秘偶大师的能力,灵体之线操纵。
虽然目前来看他无法长时间使用源堡,也就意味着灵体之线操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硬控技能,但这也同样具有奇效,而且序列五级别的无面人能力相较于序列六还是有一定提升的。
林泽一度考虑过无面人究竟要怎样扮演,而原著中提及过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取代他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将人取而代之,就像是阿蒙一般,成为他人的妻子,他人的丈夫,他人的父母,这种做法有两点优势:其一,无需凭空塑造扮演对象,只需要模仿原有的人就行,能够省去塑造人物和补充细节这些麻烦的地方。其二则是见效够快,直接替代别人能够快速而有效地跟他人进行互动,消化魔药。
而第二种,就是如克莱恩一样,凭空塑造形象的做法,这种做法也存在着独特的优势:其一,塑造出的形象虽然在一开始会因为与人的联系较少而消化进度较慢,但时间久了,更为丰满立体的形象和扮演一个全新的人所反馈的魔药消化进度必然会比第一种方法更多。其二,林泽思考过,如果自己扮演的角色像格尔曼·斯帕罗一样声名远扬的话,或许这同样能够成为一种锚,帮助自己在半神及之后的层次更好地维持自我。
两种选择有利有弊,明显可以看出,第一种优势在于方便快捷,能够快速的开始消化魔药,但缺点也同样明显,他需要扮演一个已经被固定下来的形象,这就注定了这个身份不能多次使用,而且对于后期的帮助不如第二种。
而第二种的优势则在于影响更深远,能够帮助序列四之后的自己稳定状态,而且形象稳定之后,魔药消化进度则会比第一种更快,但缺点则在于需要花费大量心思去经营身份。
而林泽现在在考虑的,就到底要选择哪种扮演方式。
23.战前
两种扮演法,两种选择,但林泽暂时还能搁置这个问题,因为距离他成为无面人,还有一段时间。
而现在要面对的,是青铜行动,面对诺顿,他得想办法安排好这场最终演出的剧情。
整场青铜行动,首先下潜他是绝对不能下潜的,在这点上路明非依旧特殊,目前为止,他依旧具有不可替代性。
原因无他,林泽可没那本事强行征用曼施坦因教授的言灵·蛇,也没那本事拿着个言灵蛇硬生生连上芬格尔的通信网络,再者就是,水底下还有个龙王诺顿虎视眈眈地盯着。
林泽虽然重视扮演,急于消化魔药,但也拎得清轻重缓急,要是入水的人换成他,七宗罪他是肯定拔不出来的,诺诺他也肯定抢救不了的,他自己多半也得交代在底下。
纸人替身在水下会被水环境干扰,火焰跳跃或许能够在点燃的瞬间出现些许火苗,但对手是青铜与火之王,在他面前玩弄火焰压根就是班门弄斧,不得不说,这是绝对的死局。
“果然……仅仅是一个序列七的魔术师还是太过乏力,即便在混血种之中,这些能力已经够强,但面对龙王级别的存在我还是束手无策……”
“不过苟三家和观众貌似都是这种前期弱小后期强大的序列,暂且不提观众途径那特殊的以源质为根本的半旧日,仅仅是占卜家,只要到了序列五,就是半神之下最棘手的序列之一,到了半神及以上更是诡异难杀……”
“晋升晋升……果然还是要晋升啊……”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安珀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令他回过了神,他知道,路明非还是选择了加入学生会。
“不过凯撒这是放过我了吗?那我以后就是中立势力了吧?这样也好,社团之间的互掐也没什么意思啊……”
“喂喂!恺撒兄,屠龙……屠龙不是个专业技术的活儿么?我刚刚进校才几星期……你就跟我说屠龙……说到屠龙,我炼金化学的课后论文还没交呢!”
路明非没有想到自己来安珀馆是参加战前动员报告,林泽眼瞅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跟明显是突然换上,显得有些皱巴巴的,衣领凌乱不堪的衣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衰仔真的只能是衰仔吗……这真的是小魔鬼的人性面吗……他不由得扪心自问,心中对这个问题一片茫然。
一直到师兄的失踪,经历了老唐的死,诺诺的濒死,还有夏弥的死亡和师兄的濒死,以及绘梨衣最终的那封信,居然也没能让他改变,依旧是那个衰小孩。
林泽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件好事,乐观了来说是路明非保持住了他的人性,难听了来说……
“他真的有点像是阿斗啊……”林泽不由得仰天长叹。
“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上课了,准备集训。”恺撒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研究着巨大的图表,头也不回,“不能拒绝,今天到这里的都是参予‘青铜计划’的人,一年级中被选中的只有三人,你是其中之一,这是一种荣誉。”
林泽环视了一下四周,有点不清楚师兄为什么没有加入这次行动,或许是因为言灵的暴露正在接受学校的公关处理?
“按照师兄的性格,他绝对不会错过这次行动的……看来序列号八十九的高危言灵还是被盯上了的……或许这也在侧面证实了我的幻觉能力在校董会的眼里还是不如拥有直接杀伤力的君焰来得有威胁……毕竟幻觉终究是幻觉……”
“总得征求一下意见吧?比如在中国,老师虽然已经想好要我去顶缸了,还是会对我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么?”
“那好,”恺撒抬起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么?”
“不愿意!”路明非大声说。
林泽怜悯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道:“你似乎听漏了凯撒的话,你,或者说是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这是强制任务。”
“往好处想,起码如果你死了你还能白嫖一个遗体空运服务,想想从美国专机直飞中国还附带一系列葬礼,是不是觉得也不算亏?”林泽谆谆善诱。
路明非无语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有多想薅羊毛,你连遗体空运都不放过?资本家看了落泪犹太人看了心碎啊!”
“接受吧,另一位一年级学生已经接受了,你能否不要浪费时间?”凯撒冷冷地说道。
“什么神经病会接受?你骗我的吧?你以为我傻么?”路明非说。
“确实是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人从旁边走出。
她其实根本不用说“平静地”三个字,她那副完全没波动的样子本就说明她很平静,超平静,平静得好像有人跟她说要去上个洗手间。
零穿着校服,静静地站在路明非身边,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的情绪出现丝毫的……
哦,貌似路明非做到过,似乎也只有路明非做到过。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特殊的荣誉。
路明非愣了,他难以置信地反问:“喂,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也是学生会成员,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零反问。
“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摆明了说‘我谁都不甩’么?怎么会参加社团活动?”
“不,我非常热衷于社团活动的,喜欢和大家在一起。”零说。
“你那张温度绝对是零下的脸上怎么能看出‘热衷’二字来的?”路明非抓狂,“喂,你想清楚没有?这种任务会死人的!死人的!你看看你,最多十八岁,要是看身高只有十四岁……你还有大好人生,你想必还没有男朋友吧?这时候死了岂不超可惜?”
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林泽无奈地提醒他。
“零已经十八岁了,卡塞尔学院好歹是个大学,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出生较晚的也有十七岁了,昂热校长还不至于雇佣童工。”
路明非戳破了他的年龄,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有十六岁。”
“十七岁,虚岁是十七岁,而且我身份证登记的就是十七岁,诺玛不知道怎么查的,居然能查到真正的出生日期。”
林泽说着,目光还是忍不住扫向了零。
如果不看零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单看身高和面容,看起来确实只有十四岁左右。明明是欧洲人,年龄还至少比他大个一岁半,脸看起来比他还要稚嫩,这就是传说中的合法萝莉吗?
一旁的凯撒似乎无法忍受这些毫无营养的对话了,他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转过身,一双冰蓝冷冽的眼眸看向了路明非,不带丝毫感情,但林泽知道,这是最大的愤怒。
“路明非,你到底为什么来?”
路明非一愣。
“从你接受入学辅导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这所学校里从校长到清洁工,都是龙族血裔,都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只为了将龙族屠杀殆尽。”凯撒直直地凝视着他,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废物。
“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离开这里,退出这个世界,回归到普通人的世界,执行部会消除你的记忆,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可以毫无顾虑地从这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中全身而退,但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放弃这种机会。”
“告诉我,”他说,“如果你留在这不是为了屠龙,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这么在乎四百美金的宵夜吗?”
凯撒的质问让现场陷入了沉默,整间屋子十几个人,没有人说话,静得能够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恺撒发问的时候环视四周,似乎不仅仅在问路明非,也问所有人。
这个时候,恺撒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领袖。
一旁的林泽看着众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串红色加粗大字——
《凯撒怒斥群臣》。
“总有点……个人原因啊。”静了许久,路明非哼哼唧唧地说。
他的头低垂着,话语声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沉默。他的手中握着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是两行小字:“UnionofDragonese”(龙血团)和“RicardoM.Lu”。
“总之,你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放弃,选择退学,还来得及,手续也会很方便,”恺撒看着路明非,“那样我也会很高兴,因为我从来只跟最优秀的人合作,无论你是不是‘S’级,如果你是个胆小的废物,我都不希望看见你。”
“全体注意,我们开始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之后我们将飞赴中国,开启对龙族的第一场决战,内部代号,‘青铜’!”恺撒举起手。
所有人,除了再度消失不见的林泽,都跟随他举手,但是无人说话,这是一场沉默的宣誓。路明非蔫头巴脑地跟着举手,觉得自己纯粹是被这帮疯子的伟大理想和坚定信念挟持了。
凯撒满意地点了点头,宣布了这次会议的结束,但所有人却都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让凯撒一愣。
“怎么了?”他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心想莫非自己的演讲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错漏?
他们彼此对视,最终,还是路明非勇敢地站了出来。
“那个,你可以看下你背后。”他语气微妙,即便是精通语言艺术的凯撒,竟也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转过身,随后,愣在了原地。
巨大的地图上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一幅巨大的牌匾,从左至右,其上是四个大字——
明光大正。
在这四个字的右下角,还有一行稍小的字体:“都给我看够半个时辰”。
最后,是一幅稍小的图片,赫然是正在怒斥群臣的康熙皇帝,唯一的区别就是,康熙皇帝的脸变成了凯撒的脸。
凯撒沉默了,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家伙……我该不该庆幸他没进学生会……”
……
深夜的卡塞尔学院,路明非和芬格尔的寝室内。
林泽在一旁借着芬格尔的电脑上着守夜人论坛,芬格尔的守夜人论坛账号拥有管理员权限,这让他能查看一些他自己看不到的帖子。
虽说实际上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也就是昂热校长的第七十几任女友,守夜人发出的女子游泳课图片,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同样被限制了查阅权限的装备部发布的研究成果介绍。
怀着几分好奇心,他点了进去。
这个帖子的主题是装备部研发的新车即将被大规模应用,卡塞尔学院决定将执行部的车辆都更换成装备部的新成果,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这让林泽有些疑惑这个帖子到底是为什么被设置了查阅权限。
翻到最后一个回帖,林泽突然懂了为什么。
那是一句话,其中大部分是一串乱码,内容如下:“新车为什么会有爆炸功nenaisjbaai7zhanqoowhsnsj”
希望人没事.jpg
摇了摇头,林泽继续刷着其他帖子,他的身后是所托非人的路明非,正在像只够香蕉的猴子般试着夺回芬格尔手中的黑卡,不得不说的是,芬格尔的身高确实很离谱,不愧是青铜御座的使用者。
芬格尔最后还是将黑卡还了回去,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安慰路明非,这可能就是败犬之间的惺惺相惜。
“你是我的兄弟,我也没用又憋屈,我也没钱又虚荣,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败狗和败狗,怎么能不走同样的路?”林泽低声自语,引来了路明非的注意。
“喂喂,林泽你给我占卜一下我会不会死啊!”他凑了过来,说道“你总是说占卜无法占卜到太仔细的东西,那我就问我会不会死在这一次行动,这总不算仔细了吧?”
原本趴回了床上的芬格尔都探出了头,盯着林泽。
虽然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林泽的预言能力,但据他所知,林泽在过去说过的每一句预言一语成谶,绝无例外。
林泽头也不回,说道:“放心吧,我早就占卜过了,你的命硬得狠,死不了。”
路明非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
“那我要是说你会瘫痪在床度过余生呢?”林泽转过了头,发出了灵魂质问。
路明非大惊失色,连忙追问:“喂喂,你可别吓我啊,我要是真的瘫痪在床度过余生那跟死了也没太大差别啊!我还不如现在退学起码不用瘫痪终生!”
林泽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刷着论坛,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好啦好啦,骗你的啦,这次行动其实也很安全的嘛。”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
“只是肯定会死一个人就是了。”林泽无情的话语掐灭了路明非最后的一丝侥幸,听到他的话语,即便是芬格尔也不由得面色凝严肃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也没啥可说的了,论坛我也刷完了,我走啦。”
林泽说着,不顾路明非和芬格尔的追问,出了宿舍。
“最后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扇人巴掌,不然会很麻烦的。”
他说着,带上了宿舍的门,仅剩这句话在宿舍内久久回荡,像是恶魔在耳畔的呢喃。
路明非沉默许久,才喃喃自语。
“丫的,至于用幻觉制造回音吗……”
24.幕前·上
长江三峡水库,古时的“夔门”。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黑色的夜空中是被圆月映照出了形体的浮云,江面上是等待通闸的船只,江面平静,倒映着星月的光辉。
曼施坦因教授看了一眼腕表,拨通越洋电话,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
“现在是公元2010年02月13日夜,中国农历春节,摩尼亚赫号在三峡水库下锚,江面安静,设备正常。今夜我们将执行‘青铜计划’,我是船长曼施坦因,这是我此次出航的第十三次船长日记。准备完毕,校董会请给我们最后的命令。”
昂热校长低沉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出,他似乎一人就决定了校董会的决议,或是校董会的决议由他转达。
但无论如何,这都证明着,他在卡塞尔的权力并不仅仅只有他的头衔该有的那些,而是更多。
“开始行动,并祝你们好运。”他说。
曼施坦因环视所有人,沉声说道:“你们都已经听见了,校长确认了。”
所有人都点头。
“虽然已经预演了很多遍,但只有今夜,你们才会知道全部的细节。注意听,并且记住,各组配合才能确保成功。”曼施坦因环视舱里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学生们,他们背着双手站立,神色肃穆,“恭喜大家,这是一场真正的屠龙行动,在这里,大家不被看作学生了。你们之所以被选拔到这艘船上来,只因为你们是最精英的。”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有荣乃焉的神情,只有凯撒依旧神情自若,路明非依旧低头自语,林泽依旧神游天外,但他们三人在此刻并不被人所注意,因为他们在此刻的身份与众人无异。
“和上次不同,这次摩尼亚赫号全副武装,装备部把最新的东西都塞进了底舱里。这条船已经集中了迄今人类最进步的技术,火力可以抗衡一艘巡洋舰,对付任何生物都不是问题。”曼施坦因说,“前提是操作不犯错误。”
“这次的目标,比你们在校园中遭遇的更加强大,金属和爆炸都不足以伤害他,所以一般武器对他无效。请允许我介绍,”曼施坦因打开大屏幕,屏幕上展开了一张电子图纸,“‘风暴’!世界上最快的鱼雷,俄罗斯生产,在水下的速度高达200节,近乎小型飞机的速度。据资料,龙类的潜泳速度可以达到50节,所以目标无法摆脱风暴鱼雷……路明非,你有问题?”
混在人群中的路明非举手,问道:“我看军事杂志上说风暴鱼雷可以搭载核弹头,难道我们准备用……核武器?”
“不,我们为它搭载的是炼金弹头!”屏幕上,弹头部分被放大。
“弹头部分以螺旋状内嵌8000枚炼金弹片,它们的边缘异常锋利,足以切开龙类的鳞片!”曼施坦因开启动画演示,“看,弹头爆炸的时候,8000枚弹片会像一朵金属花绽开,弹片散布在一个直径30米的平面上旋转,就像是电动圆锯。但是它的速度远超过任何圆锯,百分之几秒钟之内旋转一周,完成切割……把龙王切成两半!”
曼施坦因教授的神色肃然,隐隐流露出几分兴奋与骄傲,甚至还夹杂着几分狂热,就像是这个大家伙是他研制出来的一样,他就像是在对着所有人介绍着他引以为傲的孩子。
在场的人对他的神情熟视无睹,因为他们自己也为这件武器而感到骄傲与狂热,因为这是人类的力量,独属于人类的,由人类缔造的,名为科学的力量。人类正是用它,走出了短暂而漫长的黑暗纪元,蒙昧纪元,走出了被龙族所奴役,所肆意屠戮的那段黑暗岁月,从辉煌一时的巨龙手中夺取了时代的权柄,成为了新世界的主宰。
但林泽对这件武器并不看好。
以装备部为首的那群科学家们认为龙族只不过是生物,他们只不过是能够调动更大的力量,而只要是生物,就必然有极限,这也是他们得出了风暴鱼雷能对龙王而言是致命伤的这一结论的原因,他们没有意识到,龙王已经初步掌握了世界的权柄,掌握了一定的规则。
当一个生物,掌握了规则,无论或多或少,或浅或深,他都不能也不该被称之为生物,而该被称之为神。
这是人类认知的极限,也是人类认知的狭隘,他们总是觉得规则是一切的根源,是绝对客观的,是不能创造、改变和消灭的,最多只能被他们认识,进而利用。
但事实如此,龙王掌握,甚至能够修改世界的规则,装备部那帮疯子觉得龙王诺顿的无法在极速与近距离的制约下掌控金属与火,但他确实可以。
风暴鱼雷对他来说是个笑话,距离和极速的威胁对他来说也是个笑话,一切金属铸就的武器在他面前,都会如臣子面对君王般颤抖着崩坏,最终彻底消失,而这个过程并不需要时间的消磨,而只需他的心念一动。
这也是为什么装备部将弹头更换为了炼金弹头的原因,他们是在利用规则对抗规则,或者说是用龙族的力量对抗龙族,这是唯一解。
原著中,失去了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正面命中龙王诺顿,但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损伤,真正令他死亡的,是由他亲手铸就,准备施加于其他七个兄弟姐妹身上的七宗罪,以及酒德麻衣在最后命中的那颗贤者之石。
如果不是后两者的力量,龙王诺顿本该生还,甚至是毫无伤痕地生还,人类终究还是只能借助龙族的力量对抗龙族,人类的力量终究还是得为规则让步。
不过这种话现在说出来也没用,因为原本打算用在龙王身上的就不是人类的力量,而是龙族的力量,这点也没必要挑明,毕竟人活着总是需要点鼓励。
他们觉得是人类赢了龙族,那就是吧,反正最后无论如何诺顿都会死,死者是无法开口说话的,这就足够了。
曼施坦因教授开始分配任务,凯撒被留在船上作为助手协助曼施坦因教授的调度工作,林泽因为那离谱的潜水能力原本应该是下潜的第一选择,但因为跟他一组零的生理原因,下潜的人选最终变为了潜水能力分别排行第三和第四的诺诺及路明非。
林泽看着一脸哭丧表情的路明非仿佛被逼着成为献祭的羔羊一般,被诺诺拖走,去更换下潜的潜水服,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了他身上,拍了拍他的肩。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不要扇人大嘴巴子啊。”林泽说着,在路明非迷惑而茫然的神情中耸了耸肩,回到一旁坐着。
“不过实际上你注不注意也没事的嘛,”他低声自语,“毕竟所有人都不会死。”
“除了我。”
25.幕前·下
到目前为止,下潜行动进展顺利,似乎龙王诺顿真的如卡塞尔学院的专家们预测的那样,重新结茧,重新孕育自己的肉体,无暇顾及他们这两只钻进了家中的小虫子。
“暂时放弃考古吧,找到下方入口了么?”曼施坦因说道,他的话语通过长长的通讯线路,传到了身在水底的诺诺和路明非耳中,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就依靠着这根电线,生与死,安与危,一线相连。
水底的诺诺传来的话语通过扩音器的扩大带上了些许电音,也变得模糊了些许,他们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艰难地回答着关于自己的一切。
“我现在就站在它上面!”她说。
随后,她让路明非伸出手,准备将他的血抹到青铜壁垒上,打开通往更深处的门扉。
但是诺诺拉着路明非的手,按在了墙壁上的时候,耳机中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新的声音,而不是曼施坦因教授的声音,令她为之稍稍一愣。
那是林泽的声音,此刻他的声音比之平时更为低沉,语气舒缓,吐音稍轻,像是在低声读着诗篇,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魔力。
“接下来的一切就靠你们了,诺诺,路明非,”他说道,语气遗憾,“我相信你们能活着回来。”
随后便是一片嘈杂的声响,诺诺勉强分辨出了凯撒的怒吼,以及曼施坦因教授的叫喊,以及或轻或重,杂乱无序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但更多的,她也无从分辨了。
不是因为听不出来,而是因为环境不允许。在她将路明非的血抹上墙壁之后,震动从脚下传来,仿佛地震前兆,随即是整个水底的缓慢位移。一根细而长的水龙卷出现在路明非的头顶,尖锐的尾部锥子一样直刺下来,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脚下忽然失去了支撑,在他向着深渊坠落之前,诺诺抱住了他,恍惚间,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还未出口的呼喊在咽中消散,他竟在她的怀抱中感到安心。
眼前是一片漆黑,路明非只能感觉到自己在急速地下降、旋转、翻滚,他就像是被塞进了洗衣机里的衣服,四周的空间在不断地晃动与旋转,令他头晕目眩,甚至有些想吐。
也正在此刻,他明白诺诺为什么抱住他了,清理完白骨之后,下方是又一个“活灵”扼守的入口。水底是一个整体的金属结构,活灵吸血之后,涡扇形状的金属板产生了位移,入口短暂地出现,引发了水龙卷,把他们一起吸了进去,如果他们不抱着,没准后脑勺就会撞在入口的边缘。
他未能想到更多,因为下一刻,他们迎来了一次平稳的着陆。
……
摩尼亚赫号前舱,一片死寂。
凯撒的神情仍然带着残余的怒气,而曼施坦因教授被他护在身后,面容同样严肃,他们同其他被之前的响动吸引过来的人一起,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站在屏幕前的林泽,以及他手中的话筒。
话筒的对面,连接着的是诺诺,和路明非。在林泽突然出现在曼施坦因教授身旁,从他手中夺走话筒,说出了那句如威胁或是诅咒般的话语之后,与他们两人的联系就彻底断开,消失在茫茫水中,像是应验了他的诅咒。
“林泽,你应该知道你在干什么。”凯撒尽量冷静地说,但所有人都听得出他话语中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怒火。
曼施坦因教授严肃地看着林泽,说出了类似的话语。
“林泽,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否则,你将会被怀疑为是龙族的内奸。”
林泽随手丢下了手中那已然毫无用处的话筒,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语气平淡,仿佛他刚刚只是跟人打了个电话,对方只是挂断了电话一样,稀疏平常。
“曼施坦因教授,你知道我的能力的,我说的话,行的事,必定有因。他们两人和我们的联系就到这了,我只是在最后祝福他们一切顺利罢了。”
曼施坦因教授面色稍缓,但语气依旧严肃,他说道:“林泽,这不是你擅自做主的理由,现在你得先接受处理,在这次行动结束之前,你暂时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力,等到行动结束,你回到学院之后学院会酌情处理,现在,离开这里。”
林泽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他只是盯着手中的金壳怀表,它发出的指针走动声格外的大,就像是被刻意设计成这样,以便让所有人都听到时间的流逝。
“为什么还没发生呢?”他喃喃自语,声音却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或许我该往里面加点奶油?我可没有被时间抛弃。”
“林泽!够了!”忍无可忍的凯撒直接迈步向前,右手抓向了他的手臂,与此同时,左手抓向腰间手枪。他身后目睹着这一切的众人,与他动作一致,就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愤怒与严肃,想来是将林泽当做了龙族的内奸,或是什么潜伏已久的敌人。
凯撒的手抓到了一片虚无,林泽的身形在他的掌中触之即散,溃散成蓝白色的蝶群,朝着门外冲去,短暂地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蝶群散去,曼施坦因教授倒在了他的怀中,手指死死地按着额头,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以至于面容扭曲。
所有人的枪都指向了他和他怀中的曼施坦因教授,无需质疑他们开枪的决心,体内的龙血与一生的夙愿决定了他们冷漠的本能与冲动的情绪,只要情况无可挽回,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林泽,我再说一次,你应该知道你在干什么!”凯撒已然毫不掩饰他的怒火,言灵·镰鼬的领域展开,无数风妖冲出,锁定了林泽的心跳,指引着枪口的方向,手指紧扣扳机,他说,“凭你的幻术,还没有对抗我们所有人的资格!”
林泽依旧沉默着,他只是举起了那只不知何时已然戴上白手套的右手,将食指竖起,放在唇前。
“嘘——”
还未等人们猜测,或是发问,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突然在摩尼亚赫号的前舱内炸开,令所有人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瞬,甚至险些开枪。
“他妈的你快点儿!我们在水下要死了!给我查那张青铜城的地图!”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这声音,是路明非,是已经和诺诺一起失联,甚至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已经因林泽的算计而与诺诺一起葬身水底的路明非的声音,甚至听起来中气十足。
“我说过,我说的话,所行的事,一切有因。”林泽轻声说道,将曼施坦因教授扶到了椅子上坐下,但凯撒已经顾不上听他说了什么了,他已经冲到了操作台前。
26.沸腾
曼施坦因死死按着额头,他的脑海里,是群蛇躁动,它们的暴乱所引发的大脑疼痛就如同无数把电钻在你的脑壳上钻洞一样,头皮密密麻麻地被刺痛布满,他瞳孔逐渐开始溃散,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助手凯撒,你同意接替我船长的职位么?”曼施坦因教授强撑着说道,即将晕过去的他必须将责任交付出去,否则他即便是死也不安心。
“同意。”站在屏幕面前的凯撒毫不犹疑,他头也不回,因为此刻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地图,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一眼看出这正是之前那张被路明非所破解的地图。
“快联系学——”
“芬格尔!快把以前那份地图调出来!找出现在的位置!我们迷路了,在龙王家里迷路了!”路明非再次炸响在船舱内的声音打断了凯撒的话语,令他一愣,随即反问:“芬格尔?”
下一刻,本不该出现在这个频道中的芬格尔的声音咆哮着从扩音器中传出,将瘫软在椅子上的曼施坦因教授震得浑身一颤,更多汗水从额头滑落,配合上那苍白的脸色,他整个人看起来随时会当场去世。
“芬格尔你怎么会在频道里?”恺撒大声质问,“你侵入了保密频道,这是违反校规的!”
“歇会儿三年级!我要是不侵入频道,你女朋友就得和我的废柴师弟一起死了!”芬格尔一反常态地强硬。
恺撒立刻闭嘴。
“别管校规了!找出位置!芬格尔你的魔动机械是满分,你没问题的!”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这老家伙在图书馆的控制室里和芬格尔一样跳脚,好似脚上装了弹簧。
“闭嘴!我在看在看在看!”芬格尔满头冷汗。
“再加快!”恺撒再次接入,“曼施坦因教授快到极限了。”
“路明非,听得到我说话吗?”凭空浮现在凯撒身旁的林泽抢走了凯撒手中的话筒,在这个所有人都无比慌乱的时刻,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
“向下走,前方向下,会有一眼方井,它在几分钟内会收缩消失,那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剩下的芬格尔和已经接入的诺玛会告诉你们,我们这边暂时无暇顾及了,因为客人已经来了。”
客人?什么客人?凯撒愣住了,他脑海中迅速回想学院内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来到船上,但思来想去,除了校长和龙王,恐怕别无他人,但即便是他自己也为他的想法发笑。
龙王到了他们船上?这怎么可……
“恺撒你看外面!”有人忽然惊呼起来。
他扭头朝着窗外望去,透过舷窗看见外面茫茫一片白气,能见度不知何时降低到浓雾下的程度。水库如一口正在烧煮的锅,无数水泡破裂的声音像是青蛙的叫声一般在船四周浓雾中起此彼伏,越来越浓的白气,浓得像是牛奶,将船彻底笼罩,剥夺了它对外界的一切视野。
凯撒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依然放下话筒,仍然一脸淡定的林泽,内心满是不可置信。
下一刻,船身猛地一震,底舱传来一声闷响。恺撒的脸色忽然变了,凭借着他此刻开启着的镰鼬,他轻易地分辨出,那声闷响来自鱼雷舱。
“鱼雷舱被击穿!弹头被毁!”大副的吼声从耳机中传来。
此刻在鱼雷舱中,大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根黑色的、尖矛似的东西从底舱直刺而上,洞穿了底舱钢板,洞穿了鱼雷舱,还洞穿了风暴鱼雷的弹头。
还未等凯撒张嘴回复,下一道噩耗便迫不及待地冲来。
“第三水密舱进水!”这一回是轮机长大喊,“有人受伤!”
“第二水密舱进水!燃油管道泄露!”
“起火了,后舱起火!灭火!快灭火!”
……
几乎是瞬间,四个重要区域全部遭袭,突然而至的“客人”——龙王诺顿充分地展现了他的力量,他们依仗的风暴鱼雷弹头被破坏,六个水密舱,已经被破坏两个,如果再有两个被破坏,这艘船就将失去浮力,如同撞上了冰山的泰坦尼克号,直接沉没水中。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不会有救生艇,他们最多只会像浮在水面上的鱼饲料一般,被龙王诺顿这条大鱼一口吞没,或像是在蒸笼中一般,高温蒸汽中被活活蒸熟,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凯撒猛的扭过头,盯着林泽,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他嘴中挤出,带着无以言表的焦虑与愤怒。
“这就是你说的客人?龙王诺顿?”
林泽淡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凯撒微微一愣,本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挤出一个“川”字。
“意思就是,”他说,“真正的龙王诺顿在你们门外。”
凯撒听到这句话,稍稍一怔,但他迅速反应过来林泽的意思,随即头皮发麻。
他们所有人扭头朝着林泽的视线,他们的身后看去,愕然发现茫茫水雾中,一个全身铁灰色的赤·裸男人正从舷窗外经过,像是在桑拿房中一般,轻松地在触碰到皮肤就会导致灼伤的高温蒸汽中穿行,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让人有种见鬼的感觉。经过前舱的时候,他随手把一个东西扔了进来,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其上,在短暂的思考和震惊过后,古纳亚尔立刻认了出来。
“声呐发射机!”他惊叫出声,凯撒扭头望向控制屏,又惊又怒地发现声呐已然彻底损坏,短短的数分钟之内,他们失去了武器,失去了船,甚至还失去了声呐,从进攻到防护再到侦查,几乎是重要方面被尽数破坏,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个瞎子一般,被高温蒸汽囚困在随时可能沉没的牢笼之中。
铁灰色的人没有在意他的惊呼,他奔跑起来,浑身火焰般的光芒流动在他的躯体表层,像是美玉在光线下流转的莹润微光,随即纵身一跃,直直地跳入了已然彻底被煮沸的江水之中,毫不畏惧那足以致人死地的高温。
“那才是……”恺撒深深地吸了口气,“龙王诺顿!”
27.归来
从船头看去,那个明亮的影子正在江中潜游,他距离摩尼亚赫号越来越远。
“望远镜。”恺撒伸手,立刻有人把望远镜递到他手中,他调整了焦距,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望远镜的视野里,一个庞然大物正浮出水面,浑身漆黑的鳞片张开,猛地一震,向着天空长嘶。不用借助望远镜,每个人都看得见那个龙形在水上舒展,如同古人刻在岩壁上的图腾。
明亮的人影向着巨龙游去,巨龙弯曲修长的脖子,他抓住巨龙的铁面,被带离水面,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骑乘在龙颈上。
凯撒能看见他他轻轻抚摸着龙的铁面,而那条龙则回应以低沉的长嘶。
诺顿望向了他,视线透过望远镜,与凯撒四目相对,他无声地微笑起来。
恺撒在望远镜中看见了他的笑,他知道龙王是在笑给他看,不知为何,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他……他在干什么?”帕西诺带着些许颤抖地问道。
凯撒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很快,我们就会知——”
他的话语毫无征兆地骤然中断,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所有人都无需他的描述,也因那肉眼可见的画面而瞪大了双眼,陷入了茫然与不可置信编织的沼泽。
他们亲眼看到,龙王揭开了那条龙的铁面,高举双手,流动着炽热的光焰的双手插入了龙侍的脑颅,那条龙全身剧烈地一颤,但是坚持住了,随即发出垂死的低吟,缓缓地闭合了黄金瞳,收拢的双翼张开,平浮在水上保持了平衡。
人们不可置信地彼此对视,交换眼神,却毫无所获,只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震惊与迷茫。
“这是……窝里反吗?”不知是谁,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个猜测。
“不是哦,”林泽说道,他眯着眼看着这壮烈的一幕,轻声说道,“是融合,龙王在与他的龙侍融合,征用他的肉体,加快自己复活的进程,即便这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他甘之如饴,只因龙侍为了君主可以做任何事,而复仇,是他们最乐意做的事之一。”
“我还记得那龙侍的名字,参孙,他在神的应许中出生,并在神的眷顾下成长。他拥有神所赐超人的力气,他就用这力量去攻击敌人。”
“刚刚攻击我们的,恐怕就是他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会加快完成结茧?”凯撒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一旦龙王诺顿完成结茧,他们将功亏一篑,除非他们能找到龙王诺顿新的茧。
林泽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一心只想杀死他呢,好好见证这一刻吧,龙王诺顿将会以他真正的模样从死亡中回归,这是真正的百年一遇。”
凯撒暴躁地说道:“我只知道我们再不阻止他我们就会死!你到底是怎么能说的这么轻巧,让我看着龙王诺顿复活然后用他的言灵把我们全部弄死的!”
“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呢,”林泽无奈地说道,“我说了,我说的话,我行的事,都是有道理了。”
“道理?那你告诉我你看着诺龙王复活是个什么道理!”凯撒怒吼出声,接二连三超出他掌控的状况令他烦躁不已,再加上林泽这番风轻云淡的模样,让他怒火中烧。
“道理就是这样他会无法茧化,”林泽说道,“更何况你想怎么杀死参孙?我们能对他造成致命伤的只有一枚鱼雷,如果你用在了他身上你要怎么面对诺顿?”
“我们只能看着他们融合,让诺顿归来,否则我们就必须面对二选一的难题,你是想要死握鱼雷留给龙王,让龙侍把我们撕裂,还是想把鱼雷留给参孙然后让我们被龙王撕裂?”他淡淡地说道,“凯撒,冷静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对得起你的名字。”
凯撒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但还是怒色明显,林泽的话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林泽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他始终注视着龙王诺顿和参孙的融合,他知道,这会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证一位龙王的诞生。
诺顿的炽烈的双手插在那条巨龙的脑中,林泽知道,他双手上那炽热的火焰在参孙的脑中熊熊燃烧,他的脑部酒就像是炼金炉中被煅烧的金属一样,被逐渐燃烧殆尽,但即便是如此剧烈的痛苦,也无法让他的身躯有丝毫动摇,直到这一切结束,直到他彻底死亡,他僵死的尸体仍旧保持原状。
“你用你的生命证明了你的忠诚啊。”林泽无声低语。
诺顿站了起来,踏上一步,踏入了龙侍空空如也的脑颅,他向着天空高举双臂。剧烈的光从他的全身向着龙躯流动,火柱射空而起,在他嘶哑的吼声中,龙躯猛地震动,巨大的龙眼开合,熄灭的瞳孔里,一点金色的火焰孤灯般燃烧。
他吼声高涨,金色的火焰喷涌而起,迅速地点燃巨大的龙眼。他的双翼再次张开,仿佛能够笼罩整个天空般宏大,一切龙鳞随之全部张开,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音。
那颗已经停跳的巨大心脏如战鼓般擂响,他再次夭矫舒展,如欲腾空而起。
龙王诺顿,沉寂千年之后,再次以君王的姿态凌驾世界。
船舱中的所有人都呆立着,被迫见证了这壮观的史诗,他们突然听到船外无数炮火声轰鸣,将他们从震惊中惊醒。
“那是什么?学院还派来了其他力量?”凯撒看向了林泽,他已经看出来了,林泽掌握着这次行动的剧本。
“什么学院,那是我放的礼炮,”林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虽然我知道这或许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但王的诞生不能没有礼炮啊。”
凯撒沉默了,或者说是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将视线投在他身上,有些人嘴唇微微张合,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言不发。
一种气氛在船舱中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有了一个或多或少类似的想法,但没人说出来。
28.计划
龙王消失在了水下,林泽也随之收回了他的视线,打了个哈欠。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林泽说道,“但现在不是你们吐槽的时候,诺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也该动手给下面那两位打下辅助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凯撒神情大变,冲到了林泽面前,似是想抓住他,却又只抓住了一群蝴蝶。
蝴蝶尽数飞散,又在其他地方重新聚合,逐渐幻化成新的林泽,在原地出现,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与慵懒,似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骇人。
“你不是开着镰鼬吗?你应该听到了吧?那巨大的岩石崩裂之声。那座镶嵌在岩石中的青铜宫殿已经倾斜,因地震而暴露于世上的青铜城已然再度被掩埋。”
凯撒呆在了原地,脸上带着震惊的神情,这让林泽看得有点无趣,自从这次行动开始,所有人不是在震惊就是在震惊之中,就差吸凉气了。
“你的意思是……”他嘴唇轻张,却反复多次,才有颤抖的,微弱的气音传出,勉强能让人辨认出他的意思。
“诺诺,死了?”
林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在出发前我跟路明非说过,”他说道,“这次行动必然会死一个人,但你可以放心的是,不会是诺诺,她会活下来的。”
“虽然我知道你不在意路明非,但我还是得说一句,路明非也会平安归来。”
说完,他再也没顾凯撒的神情,走到了同样愣在原地的大副面前,冷静地发问。
“安装常规弹头。”他说,语气平淡,但不容违抗。
“什,什么?”大副脸上的神情像是大梦初醒。
“我说,把被卸下闲置的常规弹头安装到风暴鱼雷上,炼金弹头已经损坏了,我们得用常规弹头了。”
“可是那是颗哑弹,爆炸部已经被取走,装备部说普通的爆炸对龙王无效,不能致命,为了避免危险……”大副略微结巴地说道,看来他还未从震惊中清醒,就像是刚睡醒一般,懵懵懂懂。
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叹气了,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好歹也是在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就算不是高阶混血种,你应该能理解风暴鱼雷是个什么东西,它是个冷战奇迹。弹头部的超空泡发生器,加上火箭推进器,会使得整颗鱼雷被笼罩在细长的空泡中。此刻它在接近真空的环境中前进,水对它的阻力不复存在,它会变得像飞机那样快,200海里每小时,超过普通鱼雷五倍。想象一下,长度8.23米,自重2700公斤,以飞机的速度正面命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任何活的东西,都会被它洞穿。”
“爆炸?那玩意在诺顿眼里就是跟那什么鞭一样,对他来说就是大补的,好好想想人家的尊名,青铜与火之王,一切爆炸与金属制品对他来说跟儿子一样亲,你拿爆炸去对付他就是给人家送菜。”
一旁回过神的凯撒听着林泽的话,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丝灵感转瞬即逝。
他未能深思,一旁的零插话了,为这个狂妄而大胆的想法添砖加瓦。
“龙王诺顿的速度预估有五十节,如果你想用风暴鱼雷命中他,必须在极近的距离上发射。”她冷静地说道。
“我知道,”林泽冷静地说,“百米之内,对吧?这样鱼雷只需要不到一秒钟,一秒钟,从发射到命中,以龙王的灵活度,也无法闪避吧?”
零点了点头,看向了凯撒,出声提醒他:“超空泡鱼雷发射的时候会有巨大的空化噪音,你会如同置身航天飞机的正下方,听着它发射升空,所以记得关闭你的言灵·镰鼬,否则你的耳膜会被直接摧毁,你得经过一场手术才能让你的听力恢复正常。”
凯撒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她的提醒。但随即他就淡淡地说道:谢谢提醒,我刚好还没听过航天飞机发射,我会好好听听的。”
林泽无奈地对零递了个眼色,他实在是不知道凯撒为啥要自虐,觉得很帅吗?
“你去吸引他的注意吧,”林泽说道,“你的镰鼬能够捕捉到他在水下的位置,你只需要用子弹射击他就行了。”
凯撒皱了皱眉,问道:“他会上当吗?龙王的智慧不下于人类,这种刻意的举动或许会被他察觉意图。”
林泽耸了耸肩,说道:“你要知道,龙王诺顿铸造了一套史上最强的刀剑,它们被命名为七宗罪,其中的暴怒,就是对龙王自身的审判。”
“龙王诺顿本身就代表着暴怒,而且在他彻底复苏,以及兄弟之死这两个因素的影响下,他会更加不过脑袋,暴怒会支配他的神智,只要你敢攻击,他就敢拼死相搏。”
凯撒点了点头,走上甲板,从作战服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林泽吹了个口哨。
“帅,像是牛仔。”
凯撒没理会他,他沉默如雕像般伫立,林泽知道,人类在某种感官失去作用的情况下,剩下的感官会更加敏锐,而凯撒也是如此。
要想使对声音的敏感达到极致,他就必须剥夺视觉。在完全无法依赖视觉的时候,譬如盲人,听觉会成倍地敏锐起来。
他对着无边的黑暗,依靠着纯粹的听觉指引方向,在一片深海般的深沉与死寂中,巨大的心跳声如太阳般显眼,轻而易举地被他捕获。
凯撒举枪,发射,在他的感知中,子弹仿佛慢动作般,划破空气,在短暂的嘶鸣之后,是清脆而响亮的破水声,紧接着便是刺穿水墙的嘈杂声响,直至最后,巨大而清脆的命中声如掌声与欢呼般爆发,一切戛然而止,重归死寂。
第二枪,第三枪,不断射出,全部命中。水下的阴影愤怒地翻腾起来,围绕摩尼亚赫号高速游动,形成了宛如绞索一般的圆圈,令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了名为恐惧的阴霾。
29.预言
零对着麦克风大喊:“弹头安装完毕没有?”
“安装完毕!但是要尽快发射,鱼雷舱里已经灌入燃油,随时可能爆炸!”大副的声音传来,他正在气温接近70度的底舱中工作。
一旁的二副傻了,愕然说道:“风暴鱼雷是火箭发动机!尾焰会点燃燃油的!爆炸了怎么办?”
零看向了林泽,此刻他的手正握上发射闸,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不会爆炸的,我说的。”他说,而零则以点头回应。
阴影在距离摩尼亚赫号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停止了游动,水下放射出耀眼的亮光,龙王引燃了言灵,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对着它直冲过去,会给我们更高的相对速度。”恺撒说道。
水底的光明越来越耀眼,像是坠入水中的落日,金与橙将水面晕染开来,最终混合成一种近似于烈焰的鲜红,此刻,江面宛如流动的火焰,熊熊燃烧。
摩尼亚赫号发动了引擎,轮机长把仅剩的动力全部输出,这艘行将沉没的船吼叫着扬起船头,如同脱缰烈马一般,在烈火色的草原中以决绝的姿态肆意奔腾。
林泽看了眼控制屏幕上的雷达,它显示龙王的时速高达八十海里,摩尼亚赫号也达到了它的极速五十海里,加起来一百三十海里的相对速度,相撞只在雷霆般的一瞬。
林泽面色从容,零一如既往的冷漠,而凯撒神色自若,不断射击,一道又一道暗蓝色的弹道进入水中,直击龙王的头部,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或是冷静,或是惊恐,或是绝望,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命运降下判决的那一刻,宛如等候着审判日到来的灵魂。
低沉而嘶哑的龙哮声于水底传出,令不断冒着气泡的江面泛起洗丝丝涟漪,白气弥漫,隐约可见的龙首从水中扬起,浑身鳞片的人站在龙头上,烈焰色的水光映在他鳞片上,像是一身金甲,他金色双眼狞亮,刺破了白雾。
一场热浪扑面而来,强得如同一场燃烧的飓风,炽热得令人产生了被烫伤的错觉,狂暴得令人几乎站不稳身。
所有人都归于沉寂,这深沉的一刹那,几乎能够让所有人在恍惚中听见彼此的心跳,他们彼此四目相对,一切惶恐与不安尽数褪去,平静与从容安居其中。
“发射!”凯撒扯下手帕高举向空中,对着扑面而来的烈焰吼叫,几乎是他张开嘴的刹那,林泽毫不犹豫地拉下了发射闸。
火箭引擎在水下喷射出长达百米的烈光,锥形的风暴鱼雷如同一颗子弹那样直射正前方。人眼只能捕捉它模糊的影子,黑影刺入了龙王的火焰,它的表面开始融化,金属的外层剥落,后舱的火箭燃料即将爆炸。
它一直前进。
狂躁的音爆中,鱼雷达到了极速,脱离了江水,跃出水面,最终,命中目标!
那一刹那,炽热而灼目的光吞噬了一切,耳畔那大得无以言表,笼罩了一切的声音如无数雷霆齐齐迸发怒吼,撕裂天空,如无数野马于荒原狂奔驰过,踏碎大地,更如那无数宇宙鸿蒙初辟,最初的那奇点猛然坍塌,彻底引爆的瞬间所发出的巨响,掩盖了一切,以至于它是如此的类似于寂静,几乎让人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而眼前的光,如直面日轮一般,散发着金白交织的光芒,带着令人眼睛刺痛,流下眼泪的亮度,在所有人的面前彻底爆发,宛如一颗太阳的陨落,那一刹那的极昼吞噬了一切黑暗,所有人都置身于纯白的世界,仿佛黎明的到来。
巨大的动能,数百年人类积累的所谓“科学”的极致,任何生物都无法阻挡。夭矫的龙形被带得飞向空中,长尾在剧痛中狂摆。风暴鱼雷和龙王一起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在两百米外再次入水,缓缓地沉了下去。
所有人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残存的声音像是在他们耳中回荡一般挥之不去,他们仿佛陷入了永无休止的音爆,而眼睛也没好到哪去,直面太阳般的光亮令他们眼前混黑,留下无数如电视机雪花屏般的黑点与模糊的残影,泪水流淌而下,而凯撒最为严重,在这巨大的噪音中,听力更为敏锐的他耳膜已然彻底损坏,双耳此刻血流不止。
镰鼬们还在空中飞舞,但恺撒却接不到它们递回的消息了。他的世界沉入了寂静的海洋。风暴鱼雷发射瞬间,巨大的声音刺入他的耳朵,宛如一把锥子粗暴地刺入其中,摧毁了其中的一切。零提醒过他,但是他没有听。
勉强缓过神来的其他人愣在原地,许久,才勉强回过神。
闭上眼睛还带上了耳塞的林泽明显好了许多,他正招呼着人们干活。
“好啦好啦,龙王诺顿跑路了,快准备救生艇,不然下面那两个真的要没了。”
所有人如梦初醒般活动起来,忙碌着准备救生艇,凯撒疲惫地坐在船舷上,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再挪动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过来坐下,和他并肩,手里抓着一根黑色的索子。零正在失血,刚才的发射中,一块从仪表台上飞起的玻璃刺中了她的小腹,看起来没医生她撑不了多久,他们用着手语,互相交流,直到林泽走到了他们身边。
凯撒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林泽笑了笑,竟也比划起了手语,只是有些生疏,因此不太快。
“我还得下水一趟呢。”他说。
凯撒和零稍稍一愣,随即他们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你下去了也不一定救得上诺诺和路明非,”为了让凯撒也能参与进这场对话,零打着手语说道,“况且我们也不确定水底还有没有残余的危险。”
凯撒同意了她的话,说道:“况且你说过了,诺诺是不会死的。”
林泽点了点头,回复道:“是,他们是不会死,可我不是为了救他们才下去的。”
凯撒迟疑了片刻,说道:“下面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去解决或者是回收?这是你的秘密行动?”
林泽摇了摇头,比划出手语,却让他们两人一愣,随即不可避免地陷入了震惊之中。
“我说过,爆炸对青铜与火之王无效,那么为什么金属铸就的鱼雷就对他有效呢?”他说着,全然不顾自己的话语有多令人震撼,“诺顿还没死,或者说是毫发无伤,我们只是暂时击退了他,我得下去找到那家伙,把他彻底解决。”
凯撒和零对视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祝你顺利。”零说道,对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要怎么做到,但,祝你顺利。”凯撒说着,竟是主动上前拥抱林泽,令他稍稍一愣。
这一次,凯撒触碰到的依旧是幻觉,但他已然不再惊讶。
“果然,”他笑着说道,“等你回来,我一定要跟你来个拥抱庆祝一下。”
林泽不置可否,他来到了船边,看样子,是准备跃入水中。
“我说过一句话。”林泽打着手语说道,平淡的神情无端地让凯撒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微微皱眉。
“这次行动只会死一个人,”他说,“那就是我。”
说完,他便一跃而下,令猛然奔过来试图抓住他的凯撒再次落空,随即落入水中,留下小小的水花。
30.水下
水底的世界暗无天际,令林泽想起了他在某本书上看到的描述,水底就像宇宙,一样的幽暗,一样的广袤无垠。
林泽身上穿戴着提前从船上带走的潜水设备,在这片宇宙中游弋,尽管他有着水下呼吸,但那终究是虚假的,最深有效深度只有五米,再往更深处,他就必须依靠自己,但他一个占卜家明显不可能支撑太久,因此,他必须依靠潜水设备。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灵摆被解开,如他设想的那样,因为水环境的干扰只能在水流的冲击下无序地摆动,难以发挥作用,好在他早已在船上占卜出了路明非两人大概方向。
下潜到大约七十米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明显黯淡了许多,视野更变得更加黑暗,林泽勉强看到了不远处的潜水钟,还有那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影,和那一缕升腾而起的红雾,他知道,那是诺诺的血。
一根锋锐的尾刺,如同一支长矛插在了诺诺的胸口,精准而致命,连着它的是一根细长的尾巴,延伸向水的更深处,隐隐约约的,他看见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像是死亡的阴霾。
林泽慢悠悠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游过去,不是他不想救人,一方面是他知道路明非正在和小魔鬼谈生意,一方面是他确实不善水性,即便靠着设备的辅助也有点笨手笨脚,像是一只潜水的鸭子,或许鸭子都比他要灵活。
路明非突然落下了船弦,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和方向,他没有任何动作,却凭空移动,就像是有人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脚。
林泽看着他一脚狠狠地踢在舱门上,水流以几个大气压汹涌而入的瞬间,路明非脱身而出,他紧紧地抱住了诺诺。隔着潜水服,他已经无法感觉到她的体温。
在一刹那,林泽突然停滞住了,他睁大了眼睛。
“这种感觉……时间零?”
他只觉得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秒钟,像是昂热的言灵·时间零,就连那巨大的,瞬间展开的无形领域也一样,某种无形的事物以路明非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张,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结成了——“域”。
弥散在江水中的、墨烟般的血忽然一震,像是电影中时间倒流的画面一般,它们被一股澎湃至极的力量“吸”回了诺诺的伤口中。
林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到底是……肉体上的言灵还是时间上的言灵……小魔鬼似乎确实掌握着一部分时间的权柄,他能够给予路明非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丫的……不愧是他,无论是时间还是肉体,这玩意肯定触碰到了规则……怕是序列三的古代学者都不一定做得到……”
林泽尽力朝着路明非游去,在他尽力靠近的过程中,诺诺突然动了,原本濒临死亡的她,此刻竟伸手到自己背后,握紧那根骨刺,生生地把它从自己心口里拔了出来!而后她全身骨骼发出爆裂的微响,她把那根坚硬无比的尾刺……掰断了,随手扔在水里。
林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了,他只觉得自己错怪了船上那群震惊怪,他自己原来也是其中一员。
“康斯坦丁展开龙翼硬是扛住了弹幕扫射……言灵之力加持下的龙王之躯恐怕硬抗导弹才会产生破损……就是说诺诺刚刚一人把导弹才能做到的事给做了……”
“我收回原话,路鸣泽,永远的神。”
远处那游弋在水中的模糊阴影扭动着舒展开来,以极高的速度消失了,就像是被光线所驱除的阴影,消散得迅捷,而彻底。龙王不会因为断了根尾刺就直接跑路,他们只会更加愤怒,他只是隐藏在了死角之中,等待着一个新的机会,将他们置之死地。消失,是进攻的前奏。
在路明非拧开了潜水钟上索带的螺栓,令潜水钟脱离索带,缓缓下沉的时候,林泽终于游到了他们身旁,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令他猛地回头,明显是收到了惊吓。
短暂的惊愕与不可置信之后,就是狂喜,他甚至游上来抱住了林泽,而没有制造幻象的林泽也只能被迫接受了这个拥抱。
短暂的喜悦后,他们意识到了交流问题,但这很快就被解决,幻觉充当了单向通讯,林泽尽量用是与否的提问方式,而路明非则用点头或摇头来回复。
这令林泽感到一丝庆幸——幸好路明非不是阿拉伯人。
林泽看着路明非那乱七八糟的比划,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将重要的事情都传到了他的耳畔。
“船上一切安好,龙王诺顿已被击退,我是来救你的,只有我一个。”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顺便,我是来解决龙王诺顿的,他掌握着青铜与火的权柄,一切火焰与金属相关的事物他都有绝对的控制权,风暴鱼雷未能杀死他,只是暂时逼退了他,现在,他就在我们脚底,伺机而动。”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脚底,他绝望地发现,隔着重重水幕,不知多深的地方,有一片肉眼可见的金光,甚至如深海裂缝中灼热的的熔岩般,缓缓流动。
林泽点了点头。
“对,那就是诺顿,尾部的损伤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你还激怒了他,如果不解决掉他,我们都得死。”
“别指望我了,幻象对拥有元素领域的龙王来说是个笑话,其他手段在这位尊贵的青铜与火之王面前也是个笑话,我下来只是为了帮助你把他彻底解决的,我只是个辅助,你才是输出位。”
路明非说不出话,但他那绝望而无助的眼神,又似乎什么都说了,这令林泽叹了口气。
“好好想想,这家伙差点杀了你的师姐,还间接造成了叶胜和酒德亚纪的死亡,在久远的年代,死在他手上的人类数不胜数,你就当是为他们复仇吧。”
路明非依旧一脸不愿意,但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不愿意了,诺顿蠢蠢欲动,伺机待发。
“用他给你的外挂,”林泽说道,在路明非惊讶的眼神中将他背上的匣子抽出,“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除了我,我们两人都是特殊的。”
“快点吧,我们没有时间了,生存,或是毁灭,一切交由你来选择。”林泽说着,将匣子打开,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31.死亡
展现在林泽眼前的,是七柄刀剑。
斩马刀形制的重刀,曲刃的亚特坎长刀,古雅的直刃剑,一直到只有小臂长度的短刀,一应俱全。它就像是人类文明中一切冷兵器精粹的集合套装,像是刀剑博物馆一般,集合了一切在这个热武器大行其道的时代,也依旧大名鼎鼎的刀剑。
这套东西根本不像是两千年以前铸造的,它们表面那繁复而精细的纹路流动着深沉而低调的光泽,刃口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像是刚从炽热的炉火中被取出,再看刀身剑身那凝练的线条,以及那套完全容纳这七柄刀剑的机件,它们,就像机械腕表的机芯一般精致。
但再怎么精致,也无法掩盖它们身为凶器的本质,它们或代表着权力,或代表着力量,但归根究底,它们都是只是具象化的,龙王所追求的事物——权与力。
路明非这样的外行只会觉得这玩意精致而古朴,也只会惊讶于它们的崭新与美观。但在林泽这样的内行看来,他看得只想死。
“这种感觉……就算我没见过,但跟非凡武器也压根没区别了吧……而且肯定是半神级别非凡特性铸就的刀剑……这玩意还压根没负面……哦,貌似有,对血统要求极高……”
“光是这种心惊胆跳的感觉……不愧是将施加于其他七王身上的刀剑,不愧是屠王之刃,还有这上面流动的规则,诺顿真的不是跟阿蒙一样直接把他手上的权柄具象化了吗……”
“想想芬里尔居然硬抗了七把刀剑……还必须开启炼金领域才能真正杀死他……”
“序列五,序列五个锤子,这玩意权柄握的死死的,这种级别的武器都能打造出来,他娘没个序列三我都不信……屠龙,屠什么龙……我直接屠天使了还屠龙……”
“下面那家伙到底什么级别啊我草……我突然只想跑路了……”
林泽心念急转,他甚至愕然地微微张开了嘴,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一旁的路明非试探着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沉默地看着不解的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傻人有傻福。
“那啥……我突然不想去了……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死的,要不你自己去也可以的吧?你要相信我的预言啊!”
林泽说着,准备将刀剑推到路明非的手里,却被瞪大了眼的他直接掐住了脖子,从他那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路明非的愤怒。
林泽尽力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
“往好处想……往好处想……他没神话形态,他的权柄跟我没关系,压制不住我,我有源堡他没有,我能复活他不能……”
“更何况这玩意没天使难杀,手上拿着的就是对龙王专攻,咱只需要打个辅助,剩下的一切交给小魔鬼就行……”
他深吸一口气,对路明非点了点头。
“开挂吧,准备动手了,再拖下去诺顿就要上来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透过面罩,林泽看得到他嘴唇开合,像是念动了无声的咒语。
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在他的身体深处爆发,令林泽再次瞪大了眼,这种面对世界的终极的感觉,这种完全仿佛面对一个世界,完全被压制的感觉,令自以为掌握一切,从来都高高在上的他,竟然也感到了恐惧。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在一瞬间之后,这种感觉瞬间消逝,仿佛刹那的幻觉,但那种恐惧与被压迫的不安,刻入林泽的骨髓,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无知。
与此同时,下方的光焰忽然减弱了,龙王诺顿的力量被无形的枷锁所制约,原本被他所牢牢把持的权柄,对金属与火的绝对掌控,在此刻不复存在,他和林泽一般,从高高在上的神座跌入凡尘,从神明变为了仅仅只是强大的生物,他暴躁地扭动着,掀起一阵乱流,在水底扬起沙尘,短暂地阻碍了林泽和路明非的视线,但无论如何,他却无法摆脱那股力量的束缚,就像是王碰上了更高的王,他的权柄在一瞬间,尽数失控,被对方尽数夺走。
“权柄!是真正的权柄!”林泽无声呐喊,“真神,一个体系,一个途径的真神,这就是世界的终极吗?即便残缺,短暂爆发的那种力量,也绝对是真神无疑!”
他怔怔地,看向路明非的眼,发现他的眼中流淌着金色的熔岩,那一眼,他的精神受到了短暂的冲击,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哭泣,眼泪几乎瞬间流淌而下的冲动,一种面对真神,想要跪伏在地,全心全意地真诚膜拜的冲动。林泽感受到了,那种曾经只在纸上见到的,横跨久远年代的悲哀,以及,面对君威时的惶恐与服从。
路明非像是变了一个人,尽管他自己并未察觉,他伸手握向最沉重的那一柄,那是手掌阔的单刃刀,笔直的刃口,可供双手交握的刀柄,看起来远比其他刀剑都更像一把屠龙宝刀。
林泽楞楞地看着他拔了两次,都没能成功,随后在他踹来的,由于水环境而轻飘飘的一脚下惊醒,他示意着林泽帮他拔出这柄沉重的兵器。
看着眼前这个急得跳脚的少年,林泽猛然回过神,重新意识到,起码目前为止,路明非还是路明非,四分之一的路鸣泽暂时还无法影响到他,他依旧是那个衰衰的,只敢暗恋的少年。
“我收回前言,你最好永远都这样,你就永远当你的衰小孩吧,”林泽心里暗道,“如果你真的放出来了那家伙,那我要面对的,可是一尊真神啊……”
“闭上眼睛,”林泽对他说,“封闭你的感知,我知道你得到了镰鼬,不要打开,除非你想跟上次的梦境一样。”
路明非听到他的话,明显又是一愣,但他还是乖乖照做。
林泽的潜水服中,他的手心里死死地握着一张纸人,从始到终,都没有放开它,幸亏林泽不是手汗体质,否则恐怕它早已被浸湿。
他闭上双眼,灵体从这深不见底的黑暗水底,直奔那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高邈空间,直奔灵界,直奔到了源堡之外。
“还是用上你了啊……”他看着那座虚幻缥缈,高居灵界之上的存在,轻声叹气,随即不再犹豫,抓住自己和源堡那一丝联系,撬动源堡的力量。
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对。
是地震吗?林泽下意识地想道,但随即,他就意识到,是源堡响应了他的请求,做出了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整个灵界似乎都微微地颤动了起来,像是一场来自远方的地震,伴随着再度灌满大脑,充塞神智的虚幻呢喃与分裂的痛苦,一缕灰色的雾气从天而落,顺着那一缕牵引,来到了他的身旁,落到了他手中的纸人之上。
纸人与那缕雾气结合,在刹那间,开始染上了灰白的色彩,但却并非死亡的苍白,而是蕴含着无以言表的神秘与诡异的色彩,一眼看去,让人头晕目眩,精神产生异变。
他不敢停留,紧攥着这片特殊的纸人,利用纸人替身法,在神秘学的领域上将其覆盖在自己身上,借用源堡的位格,强行拉高了自己的位格,随后便直直地,从灵界的之中直直地坠落,宛如一颗苍白的流星,直击肉体。
闭着眼的路明非隐约听到了龙王诺顿的吼声,他甚至感觉到了水的波动,与乱流的产生。
“林泽啊林泽,我求求你快点,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你的预言就不准了啊……”他暗自祈祷着,心里发慌。
但下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顾林泽的提醒,他猛地睁开眼,望向了林泽,他再次看到了梦中的那片灰白色雾气,但这次,直视这片雾气所带来的代价并不如以往的惨重,仅仅是让他感到了略微的不适。
林泽的手拉过他的手,二人一并握上了那柄巨大的斩马刀,之前不屑理会路明非的它,这次,战栗了起来,像是恐惧一般发出了颤动产生的哀鸣。
这就是林泽的计划,将源堡的位格接引到纸人上,以源堡的高位格,压制这套炼金刀剑,利用正确的暴怒之剑,直接将龙王斩落于此!
林泽不在乎刀剑发出的哀鸣,强加不受控制的源堡之力在身上的代价太过痛苦和惨烈,他所背负的源堡本就是碎片,也并不受他掌控,贸然试图调动它的力量,这无异于低阶非凡者直视源堡,若不是林泽和源堡之间尚存一丝联系,恐怕他会直接陷入疯狂。
林泽知道,他没有黑皇帝牌这类代表着高位格的存在,比起原著中足以干涉阿蒙那种天使之王级别的纸人天使来说,要弱得多,面对高位格的存在,就如同薄薄的,挥之即散的迷雾,最多只能让对方的视线稍稍模糊些许。
但他的目的不是干涉天使之王级别的存在,也不是干涉疑似序列三的龙王,而是为了压制炼金武器,武器不存在意识,即便被注入了活灵,那也不是真正的生命,它们面对更高位格的存在,会本能地选择屈服,就像是遇到了高血统的存在想要使用它们,它们也只能收起高傲的鳞刺,乖乖地任人摆布。
更何况此刻它们的威力并未被尽数激发,它们七位一体的炼金领域依旧沉寂,再加上路明非的血统压制,即便是暴怒,也得给他憋着!
“起!”林泽低吼一声,眉头紧皱,路明非与他同时发力,这柄由青铜与火之王铸就的,承载了他的权柄的暴怒之剑,选择了臣服,被它们二人所举起。
远处的龙王诺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警告似的低吼,狂乱的身躯扬起迷雾,搅动乱流,隔着重重水幕,隔着层层迷雾,林泽与路明非与他对视,硕大的金色龙瞳与两个不知能否被称之为人的存在对视,张嘴怒吼。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林泽的耳畔,那是路鸣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
“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即便你不插手,他也会死的啊,”他说,“不过事已至此,那最后的力量,就交给我吧。”
话语消散,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路明非和路鸣泽的身后凭空出现,像是发动机一样,推动着他们二人冲向龙王。
靠近了,靠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逐渐地,路明非看清了那浑身青灰色的人,他蓦然瞪大了眼,满心不可置信。
他不由得低喊出声。
“老唐!”
但没人听得到他的话,即便是身旁的林泽,也什么都听不见,他的思绪还在污染所编制的狂暴海之中沉沦,他已经神志不清,直至最后,只剩下一个像是为防止阿蒙的偷窃一样而不断重复的念头。
手中紧握的大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力,以决绝的姿态冲锋,冲向那浑身青灰色的人,冲向暴怒的龙王。
沙尘被一刀张开,厚重的水幕也被一刀劈裂。
直至最后,那把史上最伟大的炼金武器,直接命中!捅入肉体!
龙王狂暴的扭动突然停止了,像是时间刹那的留步,原本暴怒的诺顿在被这柄由他亲手铸造的刀剑捅入身躯之后,猛然平静了下来,像是从容地迎接死亡。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嘴唇颤抖,眼眸瞪大,全心是不可置信。
“林……林泽?”他颤抖着说道,却忘了没人能听到他的话语。
在最后一刻,林泽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任由身体被那股力量推搡着,冲到了暴怒之前,与诺顿一并被刺穿。
林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勉强抬起头颅,溃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对他微微一笑。
他的嘴唇试着开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暴怒上的炼金领域,以及源堡的污染这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地破坏着,从肉体到灵,两个世界的力量交织,在他体内肆虐,将他的肉体弄得千疮百孔。
死亡的苍白,正在侵染他的全身。
“不要死!不要死啊!”路明非怒吼着,却绝望地发现林泽的伤害愈合速度慢得离谱,按照这个速度,他完全无法愈合,他只会像凌迟一般,承受更多的痛苦之后死去。
林泽勉强调动着自己仅剩的思维,想着自己的后手。
“一切就看源堡了……我没有序列二非凡特性,但克莱恩也没有,依靠着源堡的特殊性他依旧能够复活,而我虽然是残缺的源堡,但权柄仍在,只是失去了安全机制,我无法正常掌控……”
“复活应该是可以的……但我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以后再也不浪了……打死我也不浪了……”
在这些念头一一闪过后,他最终还是合上了眼眸,被黑暗的潮水所吞没。
32.葬礼
“你也来了啊……”凯撒站在这场葬礼的最前端,与路明非并排,不远处的水晶棺中,沉睡着那个少年。
路明非没看他,只是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他说。
在林泽被暴怒刺穿之后,龙王与他一并陨落,路明非顾不上龙王遗落的龙骨十字,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带着林泽,或者说是林泽的尸体,一并回到了船上,随后他便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校长对此高度重视,先是调动了卡塞尔学院在中国的一切力量,发话必须把林泽救活,随后便是直接派出斯莱布尼尔这架校长专属座驾,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将他直接送回了卡塞尔本部,接受从炼金术到医学的一系列抢救,甚至连副校长都被派来加入抢救队伍。
不过些举动在被硬从瓦特阿尔海姆拖出来的装备部成员以及医生们看来相当迷惑。
从装备部的角度看来,仅仅是被青铜与火之王亲手铸造的炼金武器正面命中要害这一条就足以毫无悬念地宣判他的死亡。而从医生们的角度来看,这种夸张的伤口,再加上水下环境,以及时间等一系列问题,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只能摇头叹息。
说的难听点,被硬拖到手术室的医生们和研究伤情的装备部成员们基本上就是坐着喝茶。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具尸体,心跳,脉搏,瞳孔,一系列反应全部消失,甚至尸斑之类的迹象都开始出现,所有人都一致断定,林泽死了,死的彻彻底底,从医学到炼金术,从肉体到灵魂,都绝无复苏的可能。
这是一堆医学专家以及炼金术专家所共同得出的结论,彻底确定了林泽的死亡。
得知这个消息的昂热并未流露出太大的悲伤,活了一百余年的他早已明白,活着就是不断地见证死亡与新生。他冷静地,为他安排了一场葬礼。
就是此刻学生们所参加的这一场葬礼。
凯撒和路明非,以及楚子航站在水晶棺前,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林泽腹部接近胸口的地方那巨大而狰狞的裂口,甚至看到了蔓延到他那苍白脸庞上的尸斑。
凯撒低声骂了一句。
“他们就不知道入殓吗?连伤口都暴露在外!还用的是这种透明棺材,他们到底有多想省钱!”
路明非似乎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校长的安排,他说是想让大家知道,与龙王的战斗不是儿戏,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凯撒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低声道:“那也不是让一个死人这么不体面地躺在所有人面前的原因,他甚至衣服都没换,只是简单地铺上了一层毯子!你们中国人不应该更重视这一点吗!”
路明非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水晶棺中沉睡的人,他的脸庞一如既往的苍白,只是比起平时更少了血色,像是沉眠的吸血鬼,等待着夜晚来临,就可以再度复苏。
但林泽不是吸血鬼,他是真的死了。
血统再高,也只是混血种,面对死亡也是那么的无力。
他心里涌上一阵疲惫与无奈,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更像是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宿命,只是直到如今,眼见着死亡在自己眼前上演,才真正接受。
“别说这些了,”楚子航低声说道,话语中是化不开的疲惫,“起码让他安静点吧,校董会还在搜索在水底消失的龙骨十字,他们甚至质疑林泽是假死,是他盗走了龙骨十字,想要检查尸体,取材与入学体检抽的血液进行DNA核对以及其他检验。”
路明非忍不住怒骂了一句:“妈的,无耻的资本家!连死人都不放过!”
凯撒沉默了,他知道,校董会的举动肯定有他家族的一部分,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急切到这种这种程度,质疑一个死人偷走了龙骨十字。
“校长不可能同意他们的,”他说道,带着被压抑的怒火,“我也不可能同意他们的。”
“没用的,”楚子航冷静地说道,“校长也不同意,但校董会这次态度异常的强硬,涉及到龙王的遗产,他们不会让步,他们甚至要求交出路明非接受富山雅史的催眠复查水下经历。”
凯撒和路明非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知道风暴鱼雷对诺顿无效,真实情况是路明非和林泽下去,利用七宗罪杀死了他。
但对外说法是风暴鱼雷重伤诺顿,林泽下去救援路明非以及诺诺时发现了重伤奄奄一息的诺顿,配合路明非利用七宗罪杀死了他,并且最终因为诺顿临死反扑被七宗罪误伤致死。
路明非隐瞒了林泽是自杀的这部分事实,告诉凯撒的也是扭曲过后的真相,真相就这样被一再扭曲,最终随着一死一伤盖棺定论,所有人都确信了这个说法:龙王被鱼雷重伤,林泽和路明非用炼金武器杀死了濒死的他,其中一人被临死反扑所杀死。
他不知道林泽为什么要自杀,但他相信林泽有着他的原因,于是就替他隐瞒下了这一点。
“校长让步了,对吧?”凯撒说话了,带着些许的嘶哑,他知道,自己的叔父弗罗斯特肯定在其中出了大力,甚至可以说要不是他的叔父,或许昂热校长还能压下去,林泽的尸体也不用接受检查。
楚子航微微点头。
“对,校长让步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个人认为是因为校长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让出路明非,如果真的把路明非交给校董会,我们都不确定他们会做出什么,那么不如让他们对尸体进行复检,保下路明非。”
“值得庆幸的是,校长态度还是很强硬的,他要求不能对尸体有太大的破坏,必须尽量保持完整,解剖也不被允许,至多在保持尸体完整的情况下进行一部分内部检查。”
“所以,我们眼前的尸体实际上已经接受过复检了?”凯撒沉声问道。
“校董会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他们就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狗,在青铜行动结束之后就打来了电话,质问龙骨十字。”
“在得到龙骨十字在水底后,他们一面派人搜索水底一面派人封锁那段流域,并对行动时的四周进行复查,很快,他们就得知了龙骨消失的消息,并迅速提出了复查的要求。”
沉默了许久,路明非开口了。
“检查结果如何,是不是DNA配对不上,他……他真的盗走了龙骨十字?”
楚子航缓缓地摇了摇头,让他们的心坠落到了深渊。
“很遗憾,一切符合,他们甚至动用了炼金术领域的手段,确定了那确实是林泽的尸体,确认了他的死亡。”
……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天没有阳光,一切都灰蒙蒙的,路明非的眼前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雾。
他茫然地四处晃荡着,偶尔能看到穿着黑西服,打着黑伞的人从他面前走过,像是阴影的游行,在雨中四处散去,让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他不知走了多久,他不经意地抬头,才发现他来到了林泽的宿舍门前。
他犹豫了刹那,推了下门,发现它并未锁上,便走了进去。
一切都消失了。
原本林泽的行李和家具之类的,尽数消失,这里只剩下了最基础的家具,被闻讯赶来的校工部清洁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丝林泽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他们彻底抹除,像是他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楞楞地站在空空荡荡,毫无活人存在过的气息的房间中央,突然缓缓地,蹲了下来,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他喃喃自语,“你可是奇迹的魔术师啊……”
他的话语没人回应,只有沉默的家具,在到来的夜晚中沉寂。
……
校长站在中央控制室,面对着诺玛。
“学生林泽,确定死亡,将他的档案删除吧,校董会已经批准了。”他说。
“林泽,出生日期1993年11月29日,性别男,编号A.D.0014,阶级‘A’,是否确认删除?”诺玛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室内回荡。
校长眼中闪着莫名的神色,脸庞在光线下明暗不定。
许久,他才开口。
“确认删除,并且将死亡备份档案一并删除,将他的一切档案都删除,包括最基本的备案。”
“警告,这会导致对目标的一切数据丢失,权限不足。”
校长的手中闪过一道黑芒,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在他指尖出现,他上前,划过这张卡片。
“权限通过,开始删除。”
校长仰头,看着诺玛删除林泽的进度,嘴唇轻动。
“这种情况,你到底要怎么死而复生呢?”
“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