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演出·中
卡塞尔学院整体呈中世纪风格,大部分建筑都是城堡的形态,站在校门口,一眼望去能看到青翠而平整的草坪,还有红砖白瓦的城堡,其上青藤缠绕,应是经过打理,没有丝毫的破败感,而是尽显生机和美感。
不远处是一座整体以白色为主的教堂,其上鸽子起落,金色暖阳倾泻其上,像是神的光辉洒落大地,为其增添一抹神圣。
虽说林泽看到教堂只觉得浑身难受,甚至产生了胸口发疼的错觉。
“希望这教堂里没有神父,没有单片眼镜,但鸽子最好多来点,脾气越躁越好。”林泽暗自祈祷。
进入校园没几步,凄厉的空袭警报大作,在空旷而寂静的校园里回荡,仿佛告死女妖被释放了出来,或是异种途径的尖啸,打破了这一美好的画面。
四面八方都出现了面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持枪大汉,暂且不提从教堂和楼顶冲出的那些家伙,林泽只觉得从下水道里钻出来这件事情颇有忍者神龟的风味。
隐藏在幻象中的一行四人看着他们四人的幻象在一通对话以及短暂的躲避过后便被直接射倒在地,不幸身亡。
古德里安教授的幻象在死前甚至还拉着路明非的幻象,以白帝托孤般的姿态,嘱咐路明非一定要填好选课单。
隐藏在幻象中的古德里安教授赞叹道:“林泽你对我的性格把握得真不错,我绝对会这么说的。”
已然目瞪口呆的路明非即便知道了那只是麻醉子弹,流出的血也只是红色颜料,但亲眼看着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人死在枪下明显还是过于震撼他的心灵,导致他即便说话都带着颤音。
“古德里安教授,我有些后悔了,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头,说道:“一般情况下是可以的,但你是特殊的。”
“什么意思?”路明非颤颤巍巍地问道。
“呃,说得直白些就是,你身为唯一的S级,没有退学的权利,”古德里安教授说道,“如果你真的要退学校长也许会把他那把折刀搭在你脖子上,亲切和蔼地劝你再考虑考虑,不要自误前程。”
路明非哭丧着脸,“教授你真的确定这是我们的校长而不是什么暴徒吗,这无论怎么听都是暴力组织的头子啊。”
一旁一副魔术师装扮的林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我们秘党是全球最大的暴力组织,没什么暴力组织的头子能比我们校长更暴力的,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这压根不是安慰,这只会让人惊恐吧。”路明非脸上的神情已然从哭丧改为了绝望。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林泽安慰他道。
在四人的旁观中,这场战斗显然已经白热化,明显是双方阵营中央的停车场已然完美再现一战凡尔登,尸体几乎堆满了一层,后来者只能踩着尸体的后背或前胸继续前进。
“这又不是虫族,这么冲有什么用吗,”路明非吐槽道,“哪怕是架一下坦克覆盖阵地也好,实在不行派个鬼扔核弹也行啊。”
一旁的古德里安教授眼前一亮,说道:“没想到路明非你还有战争指挥的天赋,不愧是S级。”
路明非张嘴欲言,却被林泽打断了。
“喏,你要的核弹,这不来了。”他说道。
路明非下意识地朝林泽的视线方向看去,他瞬间大惊失色,一个深红队的家伙手中提着一个手提箱,手提箱上赫然是印刷清晰的黄色核标志。
路明非已然无力吐槽,他满脑子都在考虑自己的那份遗体空运合同是不是今天就能派上用场,却没注意到身旁的林泽已然消失不见。
在那个提着核武器的深红队队员被一颗来自高处的狙击步枪子弹放倒在地之后,战斗继续,枪声仍然不绝于耳,没人会将注意力放在一个死人身上,也因此,没人注意到,那个带着核标志的手提箱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
枪声逐渐稀疏,伴随着散去的硝烟,广播声取代了枪声,再次扩散到整个校园。
“凯撒,你还有几个人活着,还要继续吗。”一个男声从广播中传出。
“楚子航,干得不错,我这边只剩我和一个女生了,想用女生冲锋吗?”另一个声音从同一个广播中传出来,带着一股冷意。
“我也只剩一个女生了,可惜,她就是那个让你们头疼的狙击手,只要锁定停车场你们是无法通过的,可惜她不擅长冲锋。”
“女士自然没必要冲锋,今年不会是死局吧,那还真是令人遗憾。”
“确实,我还想赢你那辆布加迪威龙。”
“现在我只剩下一把猎刀,你呢。”
“自然只剩‘村雨’,那是我的指挥刀。”
“停车场见。”
“很好。”
广播戛然而止。校园再度恢复一片死寂,硝烟弥漫,无数带着血迹的尸体倒在地面上,明晃晃地告诉众人,这片死寂只是另一场战争爆发前短暂的宁静。
深红色和黑色作战服的两人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不带丝毫的隐藏,明晃晃地问道站在了停车场两端。
深红作战服的人一头金发,面孔宛如古希腊雕刻家最完美无瑕的作品,由一次次包含心血的凿刻形成,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罕见的冰蓝色眼眸宛如极寒的冰洋一般,带着冷冽的寒意。
但最令林泽和路明非移不开眼的,还是他那在紧身的作战服下显得格外突出的胸大肌,林泽不是很懂这方面的划分,他不确定有没有D级,但他猜测,或许有C级?
而他对面的人则是一副亚洲人的面孔,并不柔顺妥帖的黑发刺起,指向不同方向,或许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刺头”。
他并不像金发那人那般五官深邃,但面容带着一股冷冽的气质,目光冰冷,像是一柄出鞘的刀剑,肆无忌惮地折射着光线,彰显着自己的锐利,令看到他的人即便被刺得双眼疼痛,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能走到我面前,你比我想象的强。”金发的年轻人说道,他手中猎刀上的金纹折射出金光,令林泽有些眼疼。
相比之下,楚子航手中刀身如镜面般平滑,看似朴实无华的村雨就令他舒服得多了。
“能让凯撒这么夸奖,很荣幸。”楚子航冷冷地回道,话语中却丝毫没有如他所说的被夸奖应感到的喜悦或激动,相反,令人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杀意。
“你也到此为止了。”凯撒如此宣告,几乎话语还未完全脱口而出,他便如带着血迹的箭支般离弦而出,速度之快甚至令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嘶喊,刀身伴随着那常人所无法目睹的高速,宛如融入光线般消失不见,他战斗的风格大开大合,干脆利落,带着无以言表的强硬与肃杀,宛如君王的威严,面对敌人只需碾压过去,敌人触之即死。
而同样暴起的楚子航速度一如凯撒,刀身同样隐没于光线之中,这种速度令一旁的林泽从嘴旁留下了羡慕的眼泪,要是什么时候他这个占卜家也能有这样的体质,他死了……算了,他还不想死。
楚子航的风格与他本人一般,浑身的肃杀之气比值凯撒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林泽看来,相对于宛如帝王般的凯撒,楚子航更像是武士或是刺客,浑身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与无畏,技巧更是达到了巅峰,每一次的碰撞都做到了绝对的精准与完美,每次都直击弱点,一击致命,而力道更是恰到好处,动作绝无多余。
清脆的刀锋碰撞不绝于耳,刀光闪烁不断,双方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妙的贴身舞蹈,脚步游移不定,起舞于刀锋化为的狂风暴雨之中。生与死,败与胜,此刻尽数交由刀锋判决,唯胜者可得荣耀的冠冕,而败者只能跪受失败。
战斗逐渐激烈,从一开始的试探深入为了酣畅淋漓的战斗,或许,此刻连他们自己都忘却了这场战斗是为了胜利,此刻的他们仅仅是享受着恰逢敌手的喜悦与战斗的快感,将一切事物抛之脑后。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啦。”一道带着戏谑之意的男声骤然响彻他们两人耳畔,细微,但无法被遮掩,仿佛悄然钻入耳中的毒蛇,令战斗的两人都瞳孔紧缩,甚至正在挥出的的刀剑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刹那,但也仅仅是刹那,随后便继续划破空气,向前挥出。
“叮——”
清脆的钢铁碰撞声响彻整个战场,在弥漫的硝烟中扩散,令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代表着意外突发的警铃。
两张凭空出现的扑克牌挡住了他们两人刀刃,其上红蓝黄三色交织,勾勒出了两个图案。
大王,和小王。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个想法。
随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大雨落下,但诡异的是,雨丝落到他们身上,却没有任何衣物被打湿带来的感觉,但眼前的大雨又是如此真实,连绵的雨声不绝于耳,甚至红砖地面都晕染开了水渍,屋檐也向下滴落雨滴,树木的枝叶与所有的一切都覆盖上了水痕,但唯独他们两人被隔绝在这场大雨之外,亦或说是被隔绝于世界之外。
无端而起的迷雾散开,一只只如同油画般夸张的七彩大象带着红帽子,牵引着扭曲的锁链,拉着巨大的铁笼,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带着同样色泽混乱,宛如抽象画作的马戏团从迷雾中走出,无数扭曲且带着诡异美感的怪物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凯撒和楚子航的脚下。
世界似乎出现了bug,或是中了病毒,眼前的一切令他们俩人无法自控地产生了自己是否中了言灵或是出现了幻觉的想法,保持着刀剑挥出的动作愣在原地。
无数黑色火焰在空中爆裂开来,扭动着身躯熊熊燃烧,如一条大道一般直接通往了迷雾的最深处。
洁白的高墙拔地而起,鲜花从地面生出,肆意蔓延,一排排座椅也凭空浮现,一座教堂降临于此。
教堂的中央祭坛上摆满了银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是六根点燃的白色蜡烛,就像发光的荆棘丛,中央摆着一具精美的六角形棺木,它的盖板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以便让哀悼的人们能清楚地看见亡者的脸。
水晶灵柩之中,白色玫瑰花盛开,开的肆意,开得烂漫,白色的衣裙没入花丛,一个女人沉睡其中,那么美,那么安详,仿佛她只是在短暂的安睡,令人不敢轻声语,生怕惊扰了她静谧美好的梦。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迷雾中走出,他穿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戴着精美的白色领结,胸前挂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海蓝色眼睛,头发黄金般耀眼,冰蓝的的眼眸中蕴含着无以言表的,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的哀恸,穿过了层层迷雾与厚重的时光,与凯撒对视,令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是他的母语,即便有人不懂它的意思,但从它的发音,也能知晓它的含义。
那是母亲。
一顶黑色帽子突兀地出现在了空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地转动了一圈,滑稽地上下跳动着,甚至幻化成了一顶破旧的尖顶帽,长出了如小鸡一般滑稽的小脚,由布料的皱褶堆出了怪异的五官,在空中蹦蹦跳跳地,用男声欢乐地高唱起了歌。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帽子,我可以把自己吃掉。你们可以让你们的圆顶礼帽乌黑油亮,让你们的高顶丝帽光滑挺括,我可是——”
它的歌曲被骤然掐断,因为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同样凭空出现,抓住了帽子的中段,扼住了它的咽喉,但也只有一只手,诡异地在空中漂浮着,抓住了那顶帽子。
暗影从地面汇聚,如同黑色的泥浆一般不断下滑,但又前仆后继地向上蠕动,像是带有生命的事物般,急切地想要组成什么东西。
一双黑色的靴子逐渐成形,随后自下而上,逐渐凝聚出了裤子,白色衬衣,黑色金扣长袍。
直至最后的面部,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黑泥在面部汇聚,它们宛如将死的野兽般扭曲,蜷缩,伴随着颜色的转变,变为了死亡的苍白,随后在泥浆升腾而出的气泡的爆炸之中,炸出了蓝色的五角星,红色的圆,黑色的弯月,以及其他许许多多扭曲而混乱的图形,它们的色泽不断地变换,有些甚至冲出了黑色泥沼的束缚,变为了嘶吼着的游蛇或野兽,但几乎是瞬间,便哀嚎着在空气中折叠,抽搐,化为黑烟消散。
这些图形无序地旋转着,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打转,在苍白的泥浆中上下沉浮,最终找到了它们应待的位置,拼凑成了一副上下颠倒的小丑面具。
它以蓝色五角星为左眼,右眼是竖着排列的红色弯月,红色的圆球作为鼻子,额头则是倒悬的黑色弯月,鼻端甚至还打开了一个洞口,其中蹦出来一根弹簧,其上连接着一只机械鸟,齿轮与金属暴露在空气之中,高声歌唱,高昂而凄婉的女声令楚子航寒毛树立,浑身紧绷,甚至不自觉地低声喃喃。
“爸爸……”
没错,那只由齿轮与金属构成的鸟儿,所歌唱的歌曲,赫然是那个雨夜,在高架桥上,在迈巴赫内,那首楚子航永远也无法遗忘的,他的爸爸所放的歌曲,他甚至能跟着鸟儿放声歌唱。
“Thetreestheygrowhigh,andtheleavestheydogrowgreen……”
树在长高,叶在变绿……
“ManyisthetimemytrueloveI'veseen……”
许多次,我看到我的真爱……
“ManyanhourIhavewatchedhimallalone……”
几多时,我看到他独自一人……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他还年轻,但他正日复一日成长……
“Father,dearfather,you'vedonemegreatwrong……”
爸爸,亲爱的爸爸,你对你的女儿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
楚子航面露茫然,他喃喃自语,接上了歌曲的下端。
“Daughter,deardaughter,I'vedoneyounowrong,Ihavemarriedyoutoagreatlord'sson,HewillbeamanforyouwhenIamdeadandgone……”
楚子航和凯撒此刻都无比疑惑,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能知道他们心底所深埋的秘密,触碰到他们心中那连他们自己都不愿触碰的禁忌。
他们的迷惑得到了解答。
已然成形的魔术师抚上了他脸庞上那倒转的小丑面具,轻轻敲击,面具随之分裂两半,露出了其下扭曲不堪的黑色泥沼,它们旋转,由倒悬变为正悬,随后再度拼凑,随着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互相拉近,它们最终完美融合,化作诡异的小丑面具。
红鼻子上伸出的鸟儿停止了歌唱,挣扎着扯断了连接着它的弹簧,剩余的弹簧收回红鼻子里,合上了洞口。
鸟儿飞落,停在魔术师的掌中,它逐渐融化,逐渐延伸,最终定型为一根金头手杖,但即便如此,它仍然微微颤动着,继续着它那优美而哀伤的咏唱,像是在铺垫这即将开始的盛大演出。
一切准备就绪。魔术师弯腰脱帽,向着在场的所有观众,致以一礼。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舞台。”他如是宣告,小丑面具上的笑容,愈发肆意。
4.演出·下
雨还在下,这场雨似乎永无止休。
一切的幻象逐渐散去,只剩下这场大雨还在继续,它愈发狂躁,将天地间一切都笼入了雨幕之中。等楚子航与凯撒从从内心深处的秘密被点破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之中回过神,雨幕已然闭合,从雨帘变成了真正的白色壁垒,将他们与那诡异的魔术师一并囚禁在一片白色空间之中。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视线交错,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默契地联手,一致抗外。
楚子航和凯撒两人一左一右地将魔术师围困在中央,但这只是表象,他们知道,按照之前所展现的能力,此刻真正被围困的,是他们。
“你是谁?白王吗?”凯撒问道,他浑身肌肉紧绷,眼眸闪动,在楚子航和魔术师之间跳动,这种程度的精神能力,不得不让他联想起传说中被黑王处死在冰洋之上,肉与灵都被彻底毁灭的白王。
魔术师开口了,他的声音缥缈虚无,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神明,他们像是在与神明对话。
“我?我只是一名路过的魔术师罢了。”他低笑着说道,手中的金头手杖依旧在歌唱,甚至金色杖头再度分裂,化作了一只黄金铸就的金丝雀,在他伸出的指尖上歌唱。
凯撒认出了那首歌,是著名的葬礼进行曲。
他在暗示什么?他们此刻只不过是一场歌剧?亦或今日就是他们两人的死期?
凯撒思绪万千,但楚子航并未受到干扰,他冷静地开口发问。
“你见过他?”他问道,话语简短,但凯撒听出了他的话语带有丝丝的颤抖,心中讶然,这个杀胚竟然也会有这种时候,看来那首歌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但他随即想到了那副水晶灵柩,心中警铃大振,他随即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魔术师似乎是将他们心中最为深刻的记忆重现,这意味着他们此刻很可能身处幻象之中。
凯撒不着痕迹地用刀锋轻划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道浅浅的伤口出现,渗出血液,疼痛一如既往的真实,令凯撒无法分辨此刻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楚子航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同样在自己身上制造出伤口,试着用痛觉将自己从这疑似幻觉的领域中唤醒,但同样徒劳无用,只是增添伤口。
“我们打个赌吧。”魔术师带着笑意说道,逗弄着指尖的金丝雀。
凯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问道:“什么赌?”
“一个有趣的小游戏。”魔术师悠然说道,一个响指再度响彻这片空白的空间,甚至带起阵阵回音。
一把左轮手枪出现在凯撒身前,漂浮在半空之中。
“俄罗斯轮盘赌,你们应该都听过这个游戏,”魔术师说道,“只要你们两人全部存活,我就放你们走,还能告诉一个关于你们所看到的幻象的秘密。”
“不用担心我食言,你们应该都猜到了,这里是一片幻象,”魔术师说道,“这片幻象的规则由我制定,但只要制定了,即便是我也必须遵守。”
“规则有二,其一,动用言灵者死。其二,如果你们两人都在这场游戏之中存活,那么我就送你们离开,还会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这就是规则,即便是我也必须遵守的规则,如果你们同意,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这场赌局。”
楚子航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说道:“我同意。”
凯撒同样是短暂的沉默,随后说道:“你都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我也同意。”
魔术师鼓了鼓掌,满意地说道:“很好,那么游戏开始。这把手枪有十二弹槽,其中只填装了一颗子弹,我们从左至右轮流射击。”
“首先是你,凯撒。”
手枪出现在了凯撒的身前,他毫不犹疑,抓起手枪便直接扣动了扳机,意料之中的,一片死寂。
“你就这么大胆,不怕第一发就是实弹?”魔术师饶有兴趣地问道。
凯撒嗤笑一声,说道:“我对我的运气一向抱有自信,更何况,我绝不可能出局。”
“不愧是你。”魔术师耸了耸肩,不敢苟同。
手枪轮转到魔术师的身前,他右手抓起手枪,左手堵住左耳,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
“砰~”
仍旧没有子弹射出。魔术师倒是自己配了个音,声音搞怪,但显然没法逗得另外两人发笑。
面对无人捧场的情形,魔术师似乎感到了无趣,他直接将手枪丢到了楚子航的面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便一把将指尖歌唱的金丝雀捏成了肉泥,血液伴混杂碎肉掉落,但在半空就凭空消失。
楚子航举起了手枪,同样毫无犹豫地对准自己扣动了扳机,又是一枚空弹。
手枪再度轮转。
第九次轮转开始,凯撒和楚子航的面容都开始变得严肃,只有魔术师看起来还是那般悠闲,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手指在金杖头上敲击着节拍。
一共十二次开枪,其中子弹只有一枚,这意味着这次轮转这将是最后一次轮转,游戏的风险在此刻提升至最大,变成了真正的赌命游戏。
即便是凯撒,在手指搭上扳机之后,也犹豫了刹那才扣动。
手枪依旧没响,这令他松了口气,将手枪轮转到给魔术师。
魔术师还是那般风轻云淡,他拿起手枪,指向头颅,凯撒和楚子航全神贯注,紧张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将手指搭上扳机,随后,他放下了手枪。
然后他又拿起手枪。
接着他又放下手枪。
他又……
“行了,玩闹到此为止了。”凯撒忍不住呵斥道,被反复戏弄的他忍无可忍。
“诶,真是严格呢,”魔术师抱怨道,再次将手枪对准头颅,嘴中还不断地念叨着。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手枪也好,规则也好,还是建议游戏那也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的念叨中,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还是没有子弹射出,这令注视着这一切的楚子航和凯撒都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十二弹槽,轮空十一次。
楚子航和凯撒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次必定会有子弹射出,游戏还没有结束,就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输了这场赌局。
但楚子航举起手枪,将其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他动了动嘴唇,像是极度恐惧时的颤抖,但他的嘴在有规律地张合,只是声音有些低微,令人有些无法听清。
他在恐惧吗?还是在留下遗言?魔术师似乎感到了疑惑,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将头伸了过去,但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砰——”子弹出膛声响彻,带起阵阵回音,但楚子航毫发无伤。
“被钻了漏洞呢。”魔术师低笑道,他的身前,是一发子弹。
依旧在高速旋转,但被无形的力量所阻挡的子弹在空中耗尽了动能,最终无力地坠落,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所分解,逐渐消散。
风声呼啸,刀剑的锐光再次斩断人的视线,凯撒和楚子航默契地同时暴起,带着他们的刀剑,冲向了魔术师,两柄刀剑封锁了几乎他的所有退路,残留的空隙虽然足够他勉强挤过,但他如果这么做了,两肋也必定会被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低沉的吟诵声响起,那是楚子航在大声念诵龙文,伴随着他的念诵,空气中的灼烧气息逐渐浓重,热度狂飙着一路上升,最终突破了一个安全的阈值,向着被常人称为“高温”与“爆炸”的领域一路狂奔,如果他的念诵完成,以楚子航为中心的五米半径之内,接近一颗凝固汽油弹空爆的能量彻底爆发,澎湃如海潮的火焰从一点放射,向着四面八方,携着强劲的冲击波。
楚子航知道凯撒就在他身旁,但他别无选择。
一个能轻松挡下子弹,还能制造幻觉,或许还能窥探人心,疑似白王的存在值得他冒着误伤友军的风险全力以赴地发起攻击。
如果连他们两人的联手进攻都无法杀伤魔术师,那与死亡无异,倒不如放手一搏,只要赢了,那么在卡塞尔那顶级的医疗技术下即便是他们断胳膊断腿也能重造,但如果输了。
他们大概会死无全尸,或者干脆残渣不剩吧。
魔术师毫无反应,似乎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像是广播体操中的伸展运动,最终将双手平举,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他放弃抵抗,接受死亡的命运了?这是楚子航和凯撒下意识浮现的想法。
但下一刻,他们的想法被彻底粉碎。
“咚——”
巨大的钟声从遥远之地传来,带着无与伦比的沉重,虚幻悠远,一面灰白色的,由石头凿刻而成的巨大钟表自魔术师的背后凭空浮现。
它古老,斑驳,表面被灰白与青黑格格分割,分为了十二格,其中分别刻印着不同的读符号,三节指针一长,一中,一短,其中最短的那节指针突然倒转,随后变得无比缓慢,近乎彻底停滞。
楚子航和凯撒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骤然感觉自己似乎缓慢了起来。
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这只是错觉。
缓慢的是他们身旁的一切,耳畔的风声延缓,爆裂开的火焰延缓,唯有他们自身与他们手中的刀剑没有延缓。
魔术师似乎无法延缓有生命的事物,但这就足够了。他的身躯开始扭曲,最终变成了一个二维平面,宛如一张双面印刷的海报,从比烈焰与爆炸更先到来的两把刀剑的空隙中钻了过去。
“啪——”
响指声再度响起,这次,魔术师带来的是火焰。
一团火焰凭空在凯撒和楚子航脚下点燃,随后便是瞬间的暴涨,将他们两人在君焰的爆炸扩散开来之前吞没其中,火焰灵活地如蛇一般在楚子航的面前汇聚,随后试图趁着他张嘴吟诵的时候钻入他的口中,逼得他不得不终止了吟诵,攻势也被打断。
而一旁的凯撒,他开启了言灵·镰鼬,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他彻底洞悉,他看透了眼前的魔术师,发现他只不过是幻象,但下一刻,一张扑克牌凭空出现,格挡住了他的刀锋,将他逼退。
白色的世界开始崩溃,化为一片片碎片,从天空开始逐渐剥落,像是雏鸟破壳而出,又像是雪花从天而落。
魔术师再次出现,是在两人的上空。
“生命归于你们,”他带着笑意说道,“但命运归于我。”
满天飘落的碎片中,魔术师伸出右手,对着凯撒和楚子航抓出,两道苍白的影子从他们身上被剥离,飞向他的掌心。
那两道阴影,模糊不清,他们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一辆被扭曲了的迈巴赫,以及一副水晶灵柩。
他们试着去追回那两道苍白的阴影,但始终就像红外线的红点对猫而言,他们始终触手可及却无法真正地触碰到他们,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不知为何,但对他们来说不可失去的重要的事物飞入了魔术师的掌中。
魔术师脱帽,弯腰,如开场时一般,对他们再度行礼,但这次,是为了谢幕。
火焰凭空爆发,将魔术师吞没,白色的空间彻底破裂,凯撒和楚子航再度回归了卡塞尔的校园,回归了停车场,他们依旧站在原处,像是做了一个梦。
但同样站立他们远处的白衣人群告诉他们,这不是幻觉,而是现实。
一个带着细圆框金丝眼镜,头顶秃得发亮的老人唉声叹气地走到了楚子航和凯撒的面前,他的身后,赫然是带着小丑面具的魔术师,令刚张开口想解释这件事的两人再度紧绷起来,瞬间退后,拉开距离。
“又是幻觉吗。”凯撒说道,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这种分不清现实与虚假的感觉令他厌恶至极。
魔术师再度打了一个响指,但是这次,在凯撒和楚子航警惕地打量四周的目光中,魔术师褪去了黑袍与高礼帽,就连脸上的面具也消失不见。
他变为了一名身穿连帽衫和黑色长裤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笑,说道:“这次不是幻觉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生林泽,也是一位兴趣使然的魔术师。”
楚子航和凯撒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不敢相信。
但曼施坦因教授的话语解释了他们的疑惑。
“这确实是我们这一届的新生,林泽,A级血统,言灵不确定,但目前看来能够预言,以及你们刚刚所看到的,制造幻觉。”
“今年自由一日的胜利者,应该就是林泽了。”他说道,眼睛不住地四处乱瞟,显然是在计算损失,脸上满满的肉疼。
但他介绍林泽的时候,面色瞬间好了许多,恐怕是因为林泽没有造成任何建筑物损失,完美解决了这一场烧钱的游戏,颇合他的胃口的缘故。
有了曼施坦因教授的担保,凯撒和楚子航态度缓和了许多,但依旧还是保持着警惕,毕竟精神类的能力终究难以反制,他们无法保证眼前看到的是否仍然是幻觉。
“凯撒,学生会主席。”
“楚子航,狮心会会长。”
两人简短地介绍过了自己,随后便异口同声地问道。
“要不要加入我们学生会(狮心会)?”
这令林泽楞了愣,回答道:“我刚入学对这两个社团并不了解,等我考虑一段时间吧。”
他说着,就想离开,但却被曼施坦因教授拉住。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冷冷地说道,那股杀意甚至不逊色于楚子航和凯撒。
林泽装傻,试图蒙混过关。
“什么?什么忘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忘啊。”
曼施坦因教授忍无可忍地说道:“刚刚清点损失之后,冰窖中的核武器丢失了,调取了监控发现装有核武器的手提箱是凭空消失的,这种情况除了你谁还能做到!”
林泽撇了撇嘴,只得撤去笼罩在手臂上的幻象,失踪的核武器赫然被他提在手中,人赃并获。
他无奈地将东西交还回去,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了曼施坦因教授的电话,随即停下了脚步。
不为其他,有戏可看。
电话接起,意料之中的是校长打来的电话,在曼施坦因教授一通抱怨之后,校长暴露出了他打电话真正的目的。
“S级新生路明非和A级新生林泽在吗?”他说道,“你们选课有没有选择我的龙族谱系学?如果没有的话我会非常失望的。”
学生们眼中满是惊异,在一番你看我我看你的寻找过程之后,他们最终将目光汇集在了人群之外,与古德里安教授站在一起的路明非身上。
他被古德里安教授拉着走到了电话前,弱弱地回答道:“我记得……我应该选了……”
而林泽也回复道:“选了。”
校长笑了几声,说道:“那就好,你们两人一个进校第一天就干倒了楚子航和凯撒,一个是四十多年来唯一一个S级,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随后,他没留下任何给人回复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仅留下一片忙音。
莫名其妙被甩锅的林泽一脸无奈,站在原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撂倒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这件事太过震撼,以至于S级的光辉也被他所遮掩。
但林泽看似难受,实则暗爽。
原本他还算计着只有凯撒和楚子航还有零星几个人看到了他的表演,就算他们实力强能提供的魔药消化进度多,但也心疼昏迷过去的那些人没能看看他的表演所损失的消化进度。
四舍五入,他亏了一个亿。
为此他提前准备了录像机,准备勾结新闻部部长芬狗,将他的录像直接公布,再赚一笔消化进度。
而现在,校长的话语令他得到了众人的关注,额外又赚了一笔魔药消化进度,虽然因为他们没看到他的表演而导致提供的消化进度实际上不算多,但蚊子肉也是肉,要还是要的。
这样勉勉强强算下来,他也不算太亏,从他晋升魔术师开始算,到目前为止,面试到如今入学,他的魔药进度也消化了勉强快到五分之一左右,进度算快,没有愧对他天天变魔术的辛劳。
按照这个速度,或许他在三峡一战之后,就能彻底消化魔药,晋升序列六无面人。
虽然林泽还在苦恼无面人要如何扮演就是了。
5.赌局
深夜,卡塞尔学院中一片寂静,但与之相反的是卡塞尔学院论坛此刻的火爆,即便是忙碌的执行部专员也难得地浮出水面,以往那些陌生或罕见的名字在今晚频繁出没。
将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点入了一个相同的,高高悬挂在当日十大头条的首位的帖子,即便是S级新生连续占据了六条的新闻也只能往后排。
“A级新生力挫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刺激内容点击就看!”
这条标题令人联想到街头电线杆牛皮癣小广告,或是网页上那些烦人至极的广告弹窗的帖子意外的受欢迎,即便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亲自发布这条帖子的芬格尔面对着这堪称离谱的热度也被惊到,捶胸顿足地后悔着自己竟然没朝师弟多要些辛苦费。
帖子中楼层刷得飞快,有的是因为不服而来找茬的狮心会或学生会成员,也有的是在云分析的学术党,当然更多的只是来凑热闹的路人,回复千奇百怪,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A级新生实力恐怕不会比S级弱啊,这应该算得上是A+了吧,已经触摸到S级的门槛了。”
“确实,而且也有一定的心计,视频中他事先声明禁止使用言灵,应该就是担心幻象被凯撒的镰鼬看破,于是直接打心理战,他知道凯撒和楚子航忌惮他的实力,于是给出了看似和平解决的办法,创造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环境。”
“这种程度的幻觉还真是恐怖……这种言灵应该从未出现过,而且据我所知他的言灵貌似不止制造幻觉吧?更主要的应该是预言能力。”
“目前能看出的是他的言灵应该具有色彩,声音两种,温度和触觉不确定,但不具有实体,应该会被热成像设备或是气味采集设备所反制,但即便如此,这个言灵也确实过于离谱了,自由一日当天他直接制造了覆盖整个停车场且没有太大破绽的幻象,还制造了将医护人员控制住的幻象,更关键的是这个言灵似乎消耗不大。”
“小道消息,据说这个新生的言灵始终发动,他身上的衣物都是幻象,实际上他是果体站在我们面前的。”
……
林泽用着芬格尔的电脑,喝着卡布奇诺悠闲地刷着帖子,感受着体内魔药疯涨的消化进度,整个人都快乐了起来。
果然,魔术师还是要在人多的地方表演,而且观众越强效果越好,现在回过头去想想他以前那些最多是街头演出的扮演,在当时看来属于巨额的魔药消化进度在现在看来就是毛毛雨,属于那种掉在地上他都……
好吧,捡还是会捡的,占卜家途径貌似总会背负上名为“穷”的诅咒,要么是物质上的匮乏要么就是其他方面的匮乏,想想克莱恩虽然穷,但是一月一晋级,一年成旧日,就算有外挂的因素,也让人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师弟,要不我们再来瓶红酒吧,比起卡布奇诺你还是红酒更搭你高贵的气质啊!”蹭了林泽一顿饭的芬格尔擦着嘴,意犹未尽地说道。
林泽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结果学院那边发现我还没成年,硬生生把红酒扣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外国对这方面管得不严。”
芬格尔突然被噎住了,他用力地锤了锤胸口,好不容易一口气上来,震惊的看向了林泽,说:“师弟你还没成年?”
“没呢,十一月生日,我永远比同龄人小一岁,再加上小时候跳级跳了一级,现在应该是十六周岁,不过我一般都按家乡说法自称十七岁,毕竟十六岁还是太小了,办事不方便。”
“那你确实挺小的哦,就连路明非都满十八了。”
林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他那是出生月份早,二月出生,硬是比同龄人都大了一岁,不然也是十七岁。还有说话正经点,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内涵我。”
一旁同样吃完饭的路明非听到话题落到自己身上,抬起头,看向了林泽。
“我没记错的话芬格尔好像说过自由一日获胜者拥有约会一日的权利吧,如果你真的只有十六岁那岂不是全校女生无论是谁跟你约会都是老牛吃嫩草?”
林泽握着鼠标的手一顿,茫然地回过了头,满脸疑惑。
“不是,为什么你总是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点,你和芬格尔总是能在我原以为话题枯燥的时候让我眼前一黑。”
“所以,师弟你想好要跟谁约会了吗?”芬格尔这次直接藏都不藏,举着一支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录音笔,兴致勃勃。
林泽沉默了一会,问道:“这个自由一日有规定约会对象吗?”
芬格尔和路明非的神情都变了,啪的一声,路明非手里的刀叉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突然变得一片死寂的宿舍中分外清晰,林泽甚至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芬格尔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弟,你这……兔子不吃窝边草吧?”
路明非没有后退,但他不知从哪摸出了棉被,裹在了自己身上,惊恐地看着林泽。
林泽知道自己多半要风评被害,他直接被气笑了。
“你可拉倒,要是不限制对象那我就自己跟自己约会了,是我的幻象不香吗?”
路明非和芬格尔松了口气,但随即路明非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有了任意约会的机会还不想约?”
林泽没回话,直接打了一个响指,幻象再度浮现。
伴随着他们瞪大的眼睛,从古到今,从二次元到三次元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在他们面前浮现又消亡,有的还凑到他们耳畔,窃窃私语。
路明非看呆了,他甚至看到了某些他曾在动画中看过的人物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露出笑容,甚至他还看到了……
“啪——”
响指声再度响起,幻象尽数化作白骨,最后化为飞散的黄沙,逐渐消散。
“对不起啊,我自己就能造出一堆你们所谓的美女,我现在还真没兴趣了。”林泽耸耸肩,即便是美女帅哥频出的混血种,在他的幻象面前也黯然失色,毕竟现实打不过幻想。
“而且比起这个,路明非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的3E考试吧,你刚刚可是毫无反应。”
路明非回过神,才想起来这回事,刚刚的大餐和幻象把他整得都忘了这件事,听到林泽的提醒,他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事等着他。
实际上林泽一开始也在担心自己对龙文的共鸣,但当他听到古德里安教授的龙文朗读表演之后,发现自己的灵性居然能跟龙文发生共鸣。
他瞬间明了,龙文与诡秘中常用的古赫密斯语或是精灵语和巨人语在本质上没有差别,都是可以直接调动自然力量的神秘学语言,也因此他能与龙文起反应。
这是个好事,也是个坏事。好处在于林泽不用费心思去伪装混血种编造对龙文感应而目睹的幻象,坏处在于龙文引发的幻象也确实能影响到他。
但索性龙文产生的幻觉对林泽的精神作用效果有限,基本上只要林泽愿意,他就能直接挣脱幻觉。
当然,日本海域中深海古城的铃声他不确定,龙文的共鸣不存在任何恶意或是刻意控制的倾向,所以他能轻松挣脱,但深海古城的铃声就不一定了,那里的铃声本就为了控制而生。
但事情太过遥远,林泽暂时也懒得去想,他只知道他现在通过了龙文共鸣这一关,想要假扮成混血种的难点只剩一个,关于自己的言灵和血统。
这两件事都能通过和昂热校长见面解决,估计3E考试之后,昂热就回校了,到那时,他应该能和昂热面谈,将这最后的麻烦点处理掉。
在林泽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路明非突然扑了过来,哭丧着脸。
“林泽你不是能占卜吗,你占卜一下他们的题目,这样我就能通过考试了。”
林泽愣了一愣,回过神,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占卜无法占卜出太过细节的东西,最多就是碎片。
“但你可以找芬格尔,只要你付出代价,他就能帮到你。”林泽善意地提醒道,令路明非看向了芬格尔,看到了他正和合并的食指与中指摩擦着的大拇指,心下了然。
他怀着如基督受难般的从容,或者说是知道要被狠宰一顿的认命,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芬格尔嘿嘿一笑,说道:“考试题目,包过,3000美元,看在你在车站请我吃了那顿快餐的份上我只要你2500,我够实诚吧?”
路明非幽幽开口,说道:“可那是林泽请你的啊,你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再压低价钱,就像写着老板跳楼亏本大甩卖一样,原价一千现在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你这方法在我们中国都被玩烂了。”
芬格尔没有丝毫被戳穿的羞愧,他反而变本加厉,说道:“反正2500美元,一块都不能少,十秒时间,你要是不要那就算了。”
“十,九,八……”
“等等,至少得先看下货吧!”路明非大惊,“要是我买了过不了考试岂不是血亏!”
一旁看戏的林泽好心地提醒他。
“我先说好,我占卜出来的结果是你会通过这场考试。但是,怎么通过的,我就不知道了。”
“七,六,五……”芬格尔的倒计时还在继续,丝毫没有放缓,林泽知道,这时候就是卖家与买家的心理战,就像中国的买家挑挑拣拣之后说隔壁那家比你好,你要是不便宜我就不买了,随后扭头就走一样,就看是卖家先撑不住喊停还是买家先撑不住回头一样,拼的就是心理素质。
一旁看得高兴的林泽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不差钱也可以接受这个价格,却还是要砍砍价,一方面是因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心理战的过程确实很刺激。
“奶奶的,我买了!”最终还是路明非败下阵来,大喊着以拍卖会一掷千金的气势买下了答案。
“早说嘛!”芬格尔拿起可乐,一口喝干,悠扬地吐出一口二氧化碳,说道,“我早就知道我八年学不是白上的,今天我终于第一次用知识换到了金钱!”
“你真的是德国人而不是犹太人吗?枉我开始还以为你是那种戴着深度眼镜有知识没女友还死脑筋的白痴师兄。”路明非耷拉着脑袋说道。
“刻板印象要不得,”林泽说道,顺便关上了电脑,“小心被告歧视。”
“好了,我也办完事了,我回自己宿舍去了,明天考场见。”林泽说着,走出了芬格尔和路明非的宿舍,卡塞尔学院一般都是双人宿舍,芬格尔原本只有他一个人住这间宿舍,现在又来了个路明非,刚好住满,而林泽就是剩下的,于是便当初的芬格尔一样独享单人宿舍。
他回到宿舍,又等了一会,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芬格尔那带着管理员标识的账号出现在了讨论区,在关于路明非的帖子中开了赌盘。
林泽的脸庞在黑暗中被电脑的蓝光笼罩,显得有些诡异,尤其是他嘴角带着的那抹似有似无的笑,硬生生让人看出了小丑的感觉,宛如小丑回魂。
他看着楚子航和凯撒的赌注,看着赔率逐渐上升,这场赌局越来越大,他知道,这将会是卡塞尔学院最大的赌盘,即便是曼施坦因教授这样的学院教授也会参与,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还真不愧是S级啊……”林泽低声说道,“即便是赌注也是嘴史无前例的级别,这算什么?”
“小魔鬼的好胜心?这场赌局的背后有他的操控吗?”
他移动鼠标,打开了电脑自带的时钟,看着随时针一分一秒的跃动,同样上窜的赌盘数额。
在最后的几秒,曼施坦因教授出手了,下注了两万,很有身为教授的风度,只是这会令芬格尔怒发冲冠,但在他看到名字之后,他也会瞬间从心地默认。
“赌局怎么能没有我的参与呢?所谓奇迹,不过是命运的混乱罢了,能制造混乱的事情我是不会错过的啊。”林泽轻笑道,同样在最后的几秒,注入了他的金额。
两侧高速翻动的赌注停止,在一区宿舍活动厅的芬格尔这群投机者的欢呼声甚至隐约传到了林泽的耳畔,但很快,他们就像是那顶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帽子,没了生息。
高利贷团伙的大哥看着屏幕上白底黑字的数据,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察觉事情似乎超出控制的芬格尔追问道。
“下注在路明非身上的金额,是139400美元……”他颤抖着说道,目光在这串数字上反复横跳,几乎怀疑自己看多了个零。
“在最后一秒,有两股资金进入,分别是20000美元和100000美元……”
如果只是两万美元的注入,芬格尔会勃然大怒,但是变成了十二万美元的注入,那就不是发怒的事情了,那是就算发怒也得憋着的事情。
一分钟之后,芬格尔愣在了笔记本前,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加注人的ID,用的是真名,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掩饰——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
“风纪委员会主席也来下注?他不是主抓作弊吗?”芬格尔额头冷汗落下,目光看向了下一个名字,注入了十万美元的那家伙的名字,他心中隐隐有所预料。
白晃晃的刺痛着他的眼的屏幕上,两个黑色字体映入他的眼帘,字迹不大,却令芬格尔眼前一黑。
——林泽。
芬格尔看着那个名字,呆立在了原处,许久,喃喃自语。
“师弟啊师弟……”
“你这是要整死我啊……”
6.幻觉
图书馆二楼的教室,所有新生都坐在他们的座位上,等待着迟到的S级,即便是曼施坦因教授,也默许了在这段等待的时间中新生们能有一定的交流,也就导致现在教室内充斥着新生们的窃窃私语。
林泽的座位在路明非的后面,隔着路明非的座位,是一位黑人老哥,此刻他正偷偷摸摸地回过头来跟林泽打招呼,看得林泽暗自感慨,没想到逃出了高中竟然还能看到这种场面。
“嘿,兄弟,你就是那个开学第一天就打败了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的林?我是布拉德雷。”
林泽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我。”
布拉德雷明显有点迷茫,问道:“就算有重名,打败了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的人不也就只有你一个吗?”
林泽没说话,悄悄地打了一个响指,哦,没有声音的响指或许不该叫响指,应该说他做了个手势。
随后,布拉德雷眼前的林泽便开始如蜡像遇到高温一般,无声地开始融化,面容开始扭曲,五官伴随着如奶油般滑落的皮肤和血肉滑落,最终林泽的头部完全消失,但伴随着又一个无声的响指,一切又逐渐地恢复原状。
守夜人的戒律无法限制林泽的非凡能力。这是他在戒律恢复之后尝试得出的结果,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他耸了耸肩,忽悠布拉德雷道:“这就是意外,你看到的我是幻象,我本人不在这。”
实际上这就是林泽的本体,刚刚只不过是他将一层幻象覆盖在了身上。
“酷!”布拉德雷惊讶地比了个拇指,说道:“那你要怎么考试?你的本体也在这间教室里吗?还是利用电子设备传输答案?”
林泽笑了笑,说道:“那你得问我本人,我只是一个幻象,我和你的对话都只是预设程序,你只是触发了我的关键词。”
布拉德雷若有所思,自语道:“那论坛上说的你喜欢不穿衣服果奔也是真的吗?”
林泽的笑容僵住了。
“抱歉,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能重复一下吗?”
“我这是触发了没有预设的万能回复吗?”布拉德雷饶有兴致地说道,看着林泽的眼神令他有些不寒而栗,那眼神就像是疯狂科学家看着自己未知的高科技般诡异。
“不,现在是我本人,”林泽随口糊弄道,“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个说法,是哪来的?”
“新闻部部长昨天深夜突然发布的,帖子名字叫‘A级新生那些不为人知的癖好’,里面就写到了你喜欢套着幻象果奔,享受别人在你身体上打量的目光,还写着你对学院的女性毫无兴趣,告诫我们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你用幻象给欺诈了感情。”布拉德雷说道。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从入学就跟你同吃同住亲眼所见,哦,他还说你有着变装癖,经常独自变成不同的模样对着镜子搔头弄首,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
林泽沉默了。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没钱的时候芬格尔会暴怒,会搞事情,但我没想到,好歹也是芬格尔客户的我,竟然也会被他来一发正义的背刺……”
“不过貌似也还算合理,我昨天皮的那一下似乎直接把芬狗翻盘的希望给掐灭了,貌似还让他背负上了全新的负债……”
“但这不是他能这么造谣……等等,仔细品品貌似也不算造谣,全部有迹可循,甚至有部分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真实的,只是经过了一定的文学修饰,造成了误导……”
“不愧是新闻部部长芬狗,但不管说什么,他今天必须都必须得付出代价……”
布拉德雷看着陷入沉默的林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看着林泽手中凭空浮现的一整套扑克牌,以及他流畅得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的花样洗牌,莫名地从中看出了一股杀意,又懂事的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路明非恰好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教室,宣告了这场3E考试的开始。
在略微有些长的考试纪律介绍之后,白纸和铅笔被发放下来,教室的壁灯逐个亮起,全部窗户被严密封锁,教室成为了一个完全密封的密室,而诺玛也在暗中监视者这片区域的一切信息流,这种程度的戒严,恐怕比之高考也不差。
广播启动,舒缓的音乐流淌而出,宛如一泓清泉,但林泽敏锐地察觉到了隐匿在音乐下的那些如杂音般不和谐的龙文。
原因无他,灵性被触动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被发来一个好友申请一样,想忽视都没法忽视。
教室内的学生也同样感知到了隐藏在音乐中的龙文,他们逐渐进入了龙文与血脉编织的幻觉,行为逐渐混乱,整个教室中群魔乱舞,有人哭泣,有人狂欢,还有人起舞或歌唱,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狂乱之中。
“这就是龙文对龙族血裔的影响吗……还真恐怖……仅仅是文字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难怪说血统阶级近乎无法逾越……”
“这有些类似于序列零或是序列一对本途径或是本领域权柄的把持,对下位者的压制,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猜测,黑王恐怕不止我所设想的序列二,恐怕是序列一,乃至是……”
“真神……”这个结论即便是林泽也被惊到了,他原以为相较诡秘世界来说危险性小了不少的龙族战力巅峰最多是天使层次,但居然被提升到了真神,这就有点超乎想象了。
“不,不能说是真神,应该说是残缺的真神,或者说是伪神……龙族世界不同于诡秘,没有污染这种概念,导致危险性下降了许多,而且直接战斗力也下降了许多,神话传说中被描述为毁灭世界的四大龙王即便是以生命为代价释放的终极言灵最多也只能毁灭一个城市或是国家,要是是诡秘的半神来到这个世界,恐怕拍一张神话形态的照片并散布……哦,暂时还无法确认照相机能不能拍下神话生物……”
“总之,两个世界的战力无法对比,最多可以确认四大龙王应该对应序列五到序列四左右,直接战力应该比不上诡秘的半神……但他们也能运用权柄,因此算是被削弱的半神……”
林泽脑内思绪纷飞,他的幻觉也逐渐浮现。
很奇怪的是,他所目睹的幻觉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少女或是高塔,又或者是其他诡异的事物,他看到的幻觉直接就是教室,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不是灵视确实开启,他确认自己进入了幻觉,林泽恐怕会以为自己还处于现实之中。
脚步声突然打断了林泽的自我怀疑,他惊讶地抬头看去,发现原本埋头抄写答案的路明非已经停下了笔,走向了林泽的身后。
林泽猛然一惊,扭头看去,他的瞳孔紧缩。
零已然消失,一个少年,或者说是一个孩子,坐在课桌上,晃悠着一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林泽明白了为什么他还是在教室之中了,他被拉入了路明非,或者说是路鸣泽的幻象。难怪灵视开启时的感觉那么像一个好友申请或者说是视频通话请求,也许那根本就是路鸣泽对他发来的邀请函,他还傻傻地接下了这份邀请函,到了人家的地盘。
林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路鸣泽看透,小魔鬼是特殊的,他手上疑似掌握着梦境与现实的权柄,或许还掌握着命运的权柄,或许林泽的残缺源堡能够如原著中压制低层次的怪物途径非凡者一样压制对方,但也存在着像是被命运之蛇一眼看破一样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如果自己被看破了,自己的源堡会不会被小魔鬼盯上。
“即便我的源堡是残缺的,我也尝试过确实能调动一定的权柄,即便代价巨大,也意味着这玩意依旧对命运和时空三个领域的权柄把持者依旧拥有致命的吸引力,没准小魔鬼就看上我了想把我直接当补品吃了。”林泽飞快地思考着,眼睁睁地看着路明非走到了路鸣泽的身旁。
小魔鬼冲路明非比了个手势,似乎是示意他到不知何时重新打开的窗台上坐着,然后自己轻盈地翻了上去坐下,把两腿放在外面晃悠着,而路明非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坐到了他的身旁。
“嘿,我叫路明非。”他说道。
“我叫路鸣泽。”男孩眼望远方,轻声说。
路明非愣住了,林泽知道,他在怀疑面前的这个男孩在跟他开玩笑,他那同样叫做路鸣泽的表弟满面青春期的痕迹,伤痛文学功底极深,与他面前这个精致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随后便是短暂的沉默,他们似乎看不见林泽,林泽就像是旁观者一般,注视着这一切。
“夕阳?你上来啦?”男孩慢慢地把头扭过来看着路明非,这令路明非的神情变为了惊讶。
这句话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这个男孩似乎始终在等待着他,他就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来一样,在那里,在那一刻,永恒地等待着。
“他们都很难过,即使是那个笑着跳舞的女孩也一样,你不难过么?”男孩瞥了一眼教室里的人们,他们坐在窗台上,就像是一场乱哄哄华丽舞台剧的观众。
“不难过,难过什么?我觉得他们都是神经病。”路明非耸耸肩。
“他们是真的很难过,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东西,你心底最深的地方是哪里?”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的胸口戳了戳。
“人类是种很愚蠢的东西,你也是,你和他们的区别只是,你是故意要让自己愚蠢的。”男孩淡淡地说,“你不难过,是因为我代替你难过了。真残忍,不是么?”
他的目光转动,最终停在了林泽的身上。
他就那般看着林泽,眼中带着如冰山般沉重而难以化解的悲哀,即便是旁观者的林泽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哀恸。
路明非的视线顺着小魔鬼的方向看了过来,他微微一愣,他看到了一缕灰白色的迷雾,但下一刻,他的双眼就开始疼痛,大脑似乎被容嬷嬷针灸一般,感受到如雨丝一般细密的刺痛感,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产生某种异变,在发生扭曲,在变得畸形。
不知是不是疼痛和呼吸困难带来的幻觉,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手臂的皮肤开始蠕动,其上有许许多多如蠕虫般的事物挣扎着,想钻出来,这令路明非那即便是已然恍惚的意识也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惊恐,他无法自制地从窗台跌落,坠落到了教室的地板上,带起一声巨响。
在痛苦的挣扎和扭动之中,路明非残存的意识模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带着温热的体温,令他的疼痛消散了许多,但还有一部分痛觉和幻觉残余,令他依旧如胃病发作一般,像一条蛆虫一样弯曲着身子躺在地面上,不时抽搐几下。
“他不该直接看你的。”路鸣泽淡淡地说道,遮住了路明非眼睛的正是他伸出的手掌,他半跪在地面上,右手遮住了路明非的眼睛。
“但你直接看我了。”林泽回应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小魔鬼似乎是路明非的暴力面,掌握着他的力量,而路明非似乎是人性面,代表着他的人性。
“毕竟我是这个世界的终极啊。”路鸣泽说道,将目光从林泽身上移开,林泽发现,他的眼角留下了缕缕血泪。
“但你并不完整,对吗?”林泽喃喃自语,猜测着路鸣泽的本质,“只有路明非和你结合,你们才是完整的你们。”
路鸣泽没回答他的疑问,他只是沉默地半跪在地面上,窗外垂落的夕阳洒入教室的光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金色的薄纱。
“你不应该加入这一切的,”路鸣泽缓缓地说道,“你是一个异类,你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你身上的东西即便是我也无法承受,它承载着一个世界的命运,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你就再也没机会离开了。”
林泽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要怎么离开?”
“等我完整,那时候加上你的命运,我就能打开这个世界的门,将你送走。但我也只能保证我能将你送到另一个世界,至于是怎样的世界,我无法保证。你有可能直接传送到一个危险的世界,刚到达便直接死亡。”
“但这样你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留在这,那你必死无疑,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你的剧本上演,作为交换,你会送我离开保住性命?”
“你可以这么理解,”路鸣泽说,“我不能允许你破坏我的剧本,你是这剧本里唯一的变数。”
林泽沉默了许久,说道:“那恕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创造奇迹,如果因为对命运的怯懦而放弃了对奇迹的渴望,那可不是成功的魔术师。”
路鸣泽似乎早有预料,脸上的神色还是那么冷漠。
“你会同意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依仗,但这是我的世界,就只能按照我的安排发展。”
他像是晕染开的水墨画般,逐渐淡去,最终从这个世界抽身离去,与之对应的,是林泽感觉中链接的断裂,与幻象的消失。
教室再度恢复了正常,此刻诺诺正在林泽的前桌旁,用力地拍着他的脑袋,最终拍得路明非暴跳起来,浑身冷汗。
他遗忘了那个梦,他只记得那个男孩,还有夕阳,还有窗,其他的一切都像是大片大片模糊的色块,混杂交织,令他回想起来都感觉到头晕目眩,甚至是浑身作痛,最终逼得他放弃了试图回想起更多内容的想法,老老实实地交了卷,离开考场。
林泽看了一眼他的试卷,微微一愣,但随即露出了一抹笑意。
纸张上,是两位少年的对视,其中坐在窗台上,神情冷漠的,赫然是他幻觉中看到的小魔鬼。
这就够了,林泽心想。他知道,单凭这幅画,校长就会死保他,虽然原因不明,但明显和小恶魔有关。
无论如何,长期困扰着他的身份问题也彻底解决,小魔鬼还算厚道,没想方设法给他下绊子,还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还送了不少信息,虽然有谜语人的嫌疑,但总的来说他们目前没有太直接的利益冲突,还算是一对不错的合作伙伴。
林泽心情愉悦地交了试卷,离开了考场。
7.紧急
深夜的卡塞尔学院,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
只有林泽坐在窗边桌前,望着淡如薄雾般的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在他身上,流入他那幽深的黑色眼眸,令其更显通透。
桌上,是一根白色蜡烛孤零零地站着,默默燃烧,流淌而下的白蜡,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为亡者哭泣落下的眼泪。
林泽静静地看了一会,起身,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银白的月光骤然开始变色,逐渐幽深,最终变为了绯红月光,映照在他的桌上,像是海浪拂过沙滩,轻轻摇晃。
一把手枪出现在他手中,他抬手,将枪对准自己,扣动扳机。
“呜——”
如开学第一日一般的防空警报声响彻整个校园,隐藏在墙壁中的扩音器扩音器被激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与之同时,宿舍走廊上沿着天花板排成阵列的红灯也疯狂地闪烁着闪烁,从远处望来,整座学生宿舍被染成了令人不安的鲜红。
无数人被从睡梦之中惊醒,他们几乎全都下意识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穿戴好衣服,随后甩开房门,冲到了走廊上,四处张望,他们在短短的眼神交汇瞬间,便完成了一次粗略的情报交换。
“请所有‘S’级和‘A’级学生到图书馆报告,紧急事件!紧急事件!”诺玛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在整栋宿舍楼扩散开来。
短暂的寂静过后,便是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由远至近地传来,宛如被惊扰了的蜂窝,倾巢出动。
曼施坦因教授和执行部的冯·施耐德教授阴沉着脸在图书馆的控制室里等待精英学生们的到来,不少教授坐在教室的后排,全都眉头紧皱,他们不时交头接耳,细微却无法忽视的低语像是某种噩兆。
“学生14人,‘A’级13人‘S’级1人,教授团27人,人都到了。”曼施坦因教授对冯·施耐德教授低声说。
“时间不多,我们立刻开始。”冯·施耐德教授拖着他的气瓶小车走到墙壁前,扫视众人。他低沉急促地呼吸着,那张被黑色面罩遮了一半的狰狞面孔镇住了躁动的学生们。
冯·施耐德教授猛地拍掌,高出顶墙的柚木书架两侧移开,露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同时所有人面前的桌面自动翻开,一台台个人显示器露出来,只是一瞬间,这就里变成了一个设备极端精尖的控制中心。
“时间紧迫,执行部的专员此刻被困在一处水下龙穴之中,并且身上氧气储备有限,由于机关被触发的缘故龙穴的地形在不断变化,你们的血统阶级较高,可能对龙穴的龙文发生反应,这或许有助他们的脱困,因此请你们仔细阅读以及思考。”施耐德语速飞快地吐出了这一串话,就像是相声一般,乍一听甚至听不出丝毫的停顿。
林泽和室内的其他学生一样,用自己的学生卡划过卡槽,诺玛极快地审核了他们的身份并切入了各自的操作界面。同时一幅幅照片拼接成的巨型青色穹顶出现在大屏幕上,宛如一颗枝繁叶茂,承载着整个世界的苍天古树。
林泽的目光在这颗古树的飞快跃动,他的眼眸比平时更加幽深,几乎像是黑洞一般,吞噬了一切射入其中的光芒,那是灵视被催动到极致所带来的表现。
林泽知道他多半无法改变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命运,但不搏一搏,谁能知道结果?再深重的绝望,也无法掩埋希望。
无往不利的灵视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效用,但林泽知道,那是因为图片显示的龙文排列组合是混乱所导致的结果,龙文想要发挥一定的作用就必须按照特定顺序排列组合,就像是语言想要让人明白其中的含义就必须按照正确的语法使用,归根究底,龙文也只不过是一门特殊的语言。
不过时间明显由不得林泽通过不断尝试龙文阅读顺序来试着触发灵视了,他眼眸一转,手指无声地在桌角轻磕,一道幻象凭空出现,带着一道话语,出现在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电脑屏幕的路明非耳畔。
“别看了,开挂,这里没人会实锤你的。”突然响彻路明非耳畔的低语吓了他一跳,让他猛的一激灵,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这声音,他认识。
路明非扭头,他的目光透过人群,看向了林泽,最终他对上了林泽那幽深如黑洞般的眼眸,四目相对,却令路明非打了个冷战。
原因无他,林泽的眼眸像是日漫中失去高光的角色,但与其说是失去高光,不如说是抛弃了一切人类应有的感情,如同神明般冷漠。
林泽没给他发愣的机会,他再度轻敲桌角,催促着他作弊。
“快点,别磨蹭。”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输入了那串作弊代码,“BlackSheepWall”,最终颤抖着手指,敲下回车。
路明非觉得自己听见有人在隐秘的角落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所有的电脑都停滞了一瞬,随后便是无数数据洪流从诺玛的后台涌出,像是千军万马奔赴战场,组成了一副飞快变动的地图的区块,其上无数条道路被组合又被拆散,像是由沙子构筑成的地下宫殿,在崩塌的那一刻形成了无数条道路,或生或死,无穷无尽。
新的地图立刻显示在大屏幕上,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着路明非,地图被解开之后,再理解就太简单了,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正确的结果。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平静中隐藏着巨大的惊叹和不安,像是颗深水炸弹正幽幽的下沉。
但有一个人没有看向路明非,甚至还收回了自己原本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扭过了头,就仿佛解开地图是件平平淡淡的小事一般,无需多言。
路明非看着他,惊疑不定,林泽是怎么知道路明泽给他的外挂的?
“难道路鸣泽是他变出来骗我的幻觉?”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想法,但下一刻,熟悉的小男孩在他身旁的过道出现,皱着眉头,盯着他,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把路明非又吓了一跳。
在小男孩出现的那一刹,世界陷入了静止之中,一切呢喃细语尽数消失,所有人的目光也停滞在了路明非的身上,把他盯得浑身难受。
“卧槽,一个个怎么跟鬼似的,出现也不提个醒。”路明非低声抱怨道,尽量控制着自己无视那些目光。
“哥哥,你可别跟他走的太近。”他说道,话语中蕴含着淡淡的幽怨,像是深闺弃妇。
“你是把我当你女朋友了吗?还不要走太近。”路明非嘟嘟囔囔地说道。
“女朋友算什么,我们的曾经怎是一句女朋友比得上的。”路鸣泽淡淡地说道,抛下了一个深水炸弹。
他在路明非惊恐的目光中,自顾自地说道:“如果哥哥你不想再做一次之前的那个梦,那你就离他远点吧。”
“毕竟,就算不主动去接触,雾气也是会散开的。”
他便凭空消失,只留下伸着手想拦住他让他讲清楚的路明非,在时间恢复正常的世界中接受着目光的清洗,又尴尬地收回了手。
“那家伙又来了。”林泽的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起,声音低微,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你认识路鸣泽?”路明非试探着,小声回复道。
“不用回复我的话,我听不见的,这是单向通话。”林泽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戏谑,或者说得直白些,就像是猫逗耗子。
“那你说什么啊……”路明非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他们两人这甚至称不上对话的对话便就此结束,整个图书馆也伴随着惊诧的远离,再度被寂静的潮水所吞没。
但这次的死寂,不是之前一般,在绝望之中寻求希望而导致的紧张与慌乱带来的死寂,而是拼尽一切,尽了应尽的义务,最终,等候命运判决的死寂。
不安的情绪如野草般,在死寂的土地土地上疯长,缠住了所有人的心。
8.白羽
漆黑的屏幕,沉默的扩音器,就像死亡。冯·施奈德有种隐约的,不详的预感,却不能对任何人说,似乎这话只要说出口,就会变成真的。
“曼斯·龙德施泰特……你还好吗?”他默默地,在心里发问。
屏幕突然亮了,一个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流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作了开裂的古树或风华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他枯黄的双手交叉,双肘搁在扶手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从皮肤和面容看他已经很老了,可是那坐姿和躯干的力量却仍旧透着一股子凌厉,几乎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混淆了他的年龄。
林泽知道,这是昂热,复仇男神昂热,他的力量与凌厉不是血管中流淌的龙血的馈赠,而是永不熄灭的仇恨怒火所带来的永生。
控制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学生们交头接耳,教授们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暗中观察着他们的林泽发现,甚至有人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曼斯·龙德施泰特本人并没有出现,而是由昂热校长代为出面,这意味着,即便没有生命危险,他本人此刻的状况恐怕也不容乐观。
“昂热校长。”冯·施奈德教授举手打招呼。
“我正在飞往摩尼亚赫号的直升飞机上,它已经平安溅落在三峡水库的二级船闸里。感谢诸位的努力,我宣布解散。”校长微笑着说。
控制室里沉默了一刻之后沸腾了,所有人都高举手臂欢呼起来,教授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学生们在空中击掌,凯撒和楚子航显然也相当高兴,只是那两张冷硬惯了的脸上不太方便而已。但是很显然的,学生们分作了两组,一组围绕着凯撒,一组围绕着楚子航。他们两人就像是两颗被卫星所环绕的行星,在这片不大的宇宙之中占据了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地位。
但是在这两颗行星之外,还有着几颗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行星。
例如和几个新生站在一起的奇兰,又或者是距离所有人都挺远,一脸茫然的路明非,还有独自靠在墙上嚼着口香糖的诺诺,以及站在他们所有人身后,冷眼旁观着他们的林泽。
林泽的眼神看向了诺诺,和她对上了眼神。他们互相沉默地对视着,心下了然。
昂热校长的话语中只提及了摩尼亚赫号,却丝毫没有提及人员伤亡。这就像是领导在庆功晚宴上不会说为这个项目熬死多少程序员,只会说这个项目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利益一样,所有人都听得出背后潜藏的意思。
但他们都没有说,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欢庆的氛围之中。
“嘿,明非!我说过,你是最棒的!”原本游离于两颗行星之外的奇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步凑到了路明非身旁,抓起了他的手,使劲地握着,还附赠了一个力量大到旁观的林泽都忍不住移开目光的拥抱。
那些新生都好似奇兰的马仔,愣了一下后也都如鱼群般涌了上来,大力地拥抱路明非,将他团团包围。
“谢谢,路明非。”校长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他对着路明非扬了扬手,“我想提前告诉你,你已经通过3E考试,分数是十年来最高的,你保住了你的‘S’级,我对你始终怀着期待,我将授别授予你校长奖学金。”
屏幕黑了下去,校长切断了通讯,控制室里再次归于沉默。教授们学生们彼此传递着惊诧的眼神,相隔几十年之后,有一个真正的“S”级出现在卡塞尔学院,这是所有人所未曾想到的。
“睡了半场也能的最高分,你很行啊!”诺诺和他擦肩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走出了门。
路明非傻愣着的时候,古德里安教授上来和他大力的握手,激动地说道:“校长奖学金!这是学院最大的殊荣啊!明非我也对你一直有信心!”
林泽从所有热闹的人群身旁走过,他看着凯撒询问学生会的追随者们要否一起去喝杯啤酒,看着路明非被激动的新生们簇拥,即便是冷漠的楚子航也和狮心会的拥护者们聚在一块,像是成群结队的狮子。
他走出门外,夜晚清冷的空气夹杂着如雾般弥漫在夜中的雨水扑面而来,令人猛然清醒。
“当——”
古朴雄浑的钟声从远方响起,林泽抬头望去。
他目睹无数白羽从夜幕的彼方飞起,背负着沉重的死讯,在这肃穆的钟声中,飞往视线所无法触及的地域。它们像是前去接引死者的天使,令人沉默无言,却又泪流满面。
“又有人离开了我们。”诺诺的声音在林泽的身旁响起,她面容冷漠,没有知晓死讯所应有的悲恸。
林泽沉默无言,他抬头望着那片被夜幕吞没的白鸽,举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白羽。所有学生都和他一样,站立在原地,倾听着默哀的钟声,一言不发。
林泽没有回头,他只是松开了那片羽毛,任由它从他指尖飘落,被雨雾湿润,承载着沉重的雨珠,悄然落地。没人会知道一片羽毛的坠落,它的坠落,是如此的默默无闻。
白羽落地的刹那,巨大的幻象从林泽的脚下蔓延,是一片洁白纯净的空间,与分崩离析的圣城,无数带着玫瑰的荆棘缠绕着它,像是遍布墓碑的青苔。
所有人都抬头向着四周望去,那些坠落虚空的大地上,遍布着残缺不堪的灰白色墓碑,它们在此刻全部化为了白鸽,从虚空之中飞起,在这片洁白的领域中盘旋。
有人看到了白鸽身上的白羽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地伸手迎接,但他只接到了一颗眼泪,最终缓缓消散。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着这片圣城的分崩离析,它们失去了一切羁绊,坠落向深不可及的虚空。
同时,一道声音响彻所有人的耳畔。
“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9.幕间闲思
源堡,高居灵界之上。
朝着灵界的天空望去,高悬于天空之上的,是七道耀眼的净光。但远在他们之上的,是一片似有似无的灰白雾气,其中似乎还有几个红点不时钻出,片刻后又钻入其中,像是在雪地中玩闹。
林泽远远地遥望着源堡,感受着自己和它那似有似无的联系,试探着去触碰,但下一刻,便是剧烈的疼痛与骤然爆发的虚幻呢喃,以及精神与灵魂的极度疼痛,还有宛如被撕裂成无数肉屑一般,凭空分裂出的无数个意识。
仅仅是一秒不到的试探,林泽几乎就在失控的边缘走了一个来回,他大汗淋漓地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灵性与精神。
“果然……我还是无法使用源堡……即便不会像直视源堡的低阶非凡者一样,直接失控,但现在的源堡对我来说就像是全黑之眼对克莱恩,想用可以,尽管用,但用久了,多半只有一个死字……”
“现在的源堡状态属于权柄正常,但保护机制消失,盲目使用只会将高位格直接压在我身上,会导致失控的后果……目前而言,源堡对我来说就是一次强化技能,或是一次使用比本身序列高一序列的非凡能力的机会,还自带不算小的负面效果……”
“偷盗者和学徒途径的非凡能力,我也能正常使用,但同样机会只有一次,且效果只有我本身下降一个序列,也就是序列八层次的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吧……”林泽暗暗叹了口气,此刻的他稍缓过神,虽说还是浑身难受,但起码能思考了。
“目前看来源堡带给我的特权只有两个,一个是位格上的拉高,一个则是对苟三家途径的掌控……”
“如果我想真正掌握这片源堡碎片,或是能够较为轻松地运用,恐怕最少得半神层次啊……”林泽心想。
“碎片化的源堡虽然直接携带了对应的非凡特性,但也导致使用门槛变高了,单单是简单的运用都要半神,算是等价交换吧,不算亏也不算赚,只能说一般般……”
“但是小魔鬼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明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可以理解我身上承载着一个世界的命运,但是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容身之处,是什么意思?”林泽皱着眉头,仰望着源堡,默默地猜测着。
“他还警告我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又是什么意思?我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还是这个世界不允许我的存在,我会被这个世界直接抹灭,就像日后的楚子航一样,但是更为彻底?”
林泽百思不得其解,他目前只知道,路鸣泽对他的态度好得离谱,按照他印象中的小魔鬼,恐怕会直接把他踢出这个世界,但现在他却这么老实……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连小魔鬼都不敢动,或者说是残缺的小魔鬼不敢碰,但按照他说的话来看,也不是被我完全压制,更像是忌惮我,怕我狗急跳墙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于是先顺着我……”
“所以答案很明显了……小魔鬼恐怕是看到我的源堡,才对我退让,我只是承了源堡的光,狐假虎威。”
“不愧是能让克莱恩与四方天使谈笑自如,得到各派真神投资,乃至让月亮上那位都想和他生孩子的社交神器——源堡,即便是碎片都能威慑住小魔鬼,这么看来我不仅没亏,甚至血赚……”
林泽暗自思考着,隐约弄明白了小魔鬼为什么对他这么客气,但他随即想到了其他龙王。
“所以,其他龙王也能看到源堡吗?还是只有小魔鬼是特殊的,所以才能看破我,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世界的终极’?”
“如果龙王真的能看到源堡,按照残缺的小魔鬼也无法直视我太久的情况来看,恐怕他们看到我的瞬间就会直接出事……”
林泽想了想到时候自己直接趁着龙王一个大意,没有闭眼,直接冲到他眼前就轻松屠龙的场景……
“龙王……倒是忘了龙骨十字这东西……四大龙王应该算是削弱版本的半神,那龙骨十字或许能看做非凡特性?”
“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吸收龙骨十字,如果可以,那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跟古神疯狂吞噬特性一样,最后要么排出要么失控,还是会产生异变?”
“例如我吞噬了诺顿的龙骨十字会不会直接获得诺顿对火的权柄,或是我的神话生物形态会变成龙族?”
林泽不断地猜测着,但也拿不准,两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相结合,到底是毫无反应还是反应剧烈,但他随之想到了白王留下的骸骨,那节寄生虫般的东西,或许,即便是白王的遗产,他也能抢上一抢?
“无论如何,现在的重点任务都是消化魔药啊……现在在昂热那挂上号,在学院内使用幻象不用束手束脚的了……”
“毕竟只要有昂热校长在,校董会就不能直接对我动手,除非他们真想翻脸,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我得通过更多的表演,尽快消化魔药晋升序列六,等到序列六成为了无面人,我就有了自保之力,毕竟即便是秘党也不可能找出一个混入了城市之中的无面人,而且,如果我想尝试我的计划,也必须尽快升到序列六……”
林泽的思考还在继续,但他知道,现实之中自己那装成午睡的肉体要是睡得太久会露出破绽,于是他便搁置了这个猜想,返回了自己的身体。
当林泽看似睡眼朦胧地从桌上起来时,他看了眼手表,发现也就睡了个二十来分钟,问题不大。
林泽记得,他貌似和凯撒还有楚子航分别约定了要去参观他们的社团。
当然,这两人都以为林泽只约了他们,然而事实是林泽一如既往地做了两手准备,脚踏两条船,毕竟多个选择多条路。
凯撒和他约定的地点在安珀馆,路明非也会在今晚一并前去参加晚宴和社交舞会。
但现在,林泽有点苦恼的是他不会跳舞,说真的,两世为人,上一世体弱多病压根没空去学舞蹈,这辈子就算有了小丑魔药的加持也同样如此。
莫非,今晚他要故技重施,靠着幻象蒙混过关?
林泽皱着眉头认真考虑了一会,发现此路不通。
首先是这种交际性的晚宴免不了各种肢体接触,例如握手,考虑到这是在西方或许还有亲吻礼节,而且女伴也是个问题,要是被看破了他没有女伴带来的是个幻象,那估计论坛上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其次是,在他自己都对舞蹈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利用幻象起舞就算能模仿其他人,但多多少少会出现错误,在加上一群眼尖得离谱的小龙人,恐怕分分钟都得被拆穿。
他得想个办法,魔术师虽然不是万能的,但起码琴棋书画,歌舞奏吹还是得精通的,虽说他现在一条不会。
林泽冥思苦想,他回忆着有什么手段能够制造出一个女伴,又有什么手段能不露馅地混过整场晚宴加舞会。
林泽的目光在桌上扫过,突然定格在了一个角落。
他心中突然有了个值得一试的想法。
那么,女伴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是还有舞蹈,在他自己都不懂得舞蹈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做到操纵幻觉起舞,这也是一个麻烦。
等会,貌似,这也可以操作一下。
林泽仔细回想了一下原著中提及的一些细节,发现了一个貌似可以操作的漏洞,而且,这个漏洞成功率似乎还挺高。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不好钻,但林泽想想办法,使使劲,或许就能成功。
林泽打开电脑,点入卡塞尔学院官方主页,开始查找他想要的信息,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应该会留下他想要的东西,实在不行,他也可以试下梦境占卜。
林泽敲打着键盘,嘴角逐渐上扬。
“如果我成功了,我敢打赌,这件事在论坛上又是一个热帖……”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就算是比起白王的精神系言灵也没差多少啊……”
脑海中思绪浮现,林泽的视线在一串串数字和照片上飞快地掠过,最终,视线停下。
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10.舞会
夜晚,安珀馆。
夜晚的安珀馆打开了全部的灯,透过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水晶吊灯的光绚烂迷离,整座安珀馆从远处看来就像是一座散发着光芒的宫殿。
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门前是一条避雨的走道,用巨大的卷拱支撑起来,每一道拱下都有精雕的天使,或者沉思或者微笑,门前是持烈火之剑张开六翼的石灰岩炽天使立像,沐浴在秋天的细雨里。学生会的干部年轻干部们都穿着黑色礼服,上衣口袋里摆着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红色的玫瑰花,站在走廊下四顾好象在等着什么人。
林泽大老远就看到了跟个迪斯科彩球似的散着光的安珀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玩意现在使用权在他手里,想比起需要支付租金的凯撒,他无需支付租金,直接就可以搬进来住。
“不过这玩意除了凯撒那种讲排场的贵族不会真有人会用吧……也就他那种三天两头开舞会加晚宴,时不时还有社团会议的人才有这种需求……”林泽暗自吐槽道。
“而且要是真的搬进安珀馆,就算除开最开始那笔最少上万美金的家具维修费,其他那些地税,取暖费,或许还得加上水电费,一年下来没个十几万美金我都不信……”
“这玩意的免费使用权就跟那群名存实亡的欧洲贵族一欧元卖城堡一样,完全是用来钓不差维护费用的土豪的……”
“等会,不会学院真是因为没钱维护才出租给学生的吧?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既可以充当自由一日的奖品还能让学生出钱给自己维修建筑充场面,不愧是资本家,佩服佩服……”
林泽身上还是那套熟悉的连帽衫配长裤,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决定还是等一等,等会直接照着凯撒的西装变一套。
“就怕凯撒跟我说他那是手工定制的,独一无二,那就尴尬了……算了,我还是照着路人的变一套吧……”
响指声响起,一个幻象出现在他身旁,随后便是一套西装新鲜出炉。不得不说,自从有了幻象这个能力,奢侈品牌什么的想穿就穿,反正不要钱。
在林泽慢悠悠地晃着往安珀馆走的时候,他看到一辆皮卡倒车逼近安珀馆门口,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雨布。学生会的干部们中有人上前,把一张显然很有分量的支票递给了皮卡的司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皮卡司机竖起大拇指,启动了卸货的液压系统。雨布被学生会干部们猛地掀开,如瀑布一样的殷红潮水从皮卡的货仓里流淌而下,在傍晚艳霞的天空下,这一抹亮色看起来心惊动魄,宛如坠落的火烧云,或是烈火色的草原。
学生会的干部们从安珀馆里抬来早已准备好的柳条框,把那些长茎玫瑰一一检出来在柳条框里密密的码好。玫瑰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花球。每装好一筐,他们就把花框摆在一根柱子下,最后剩下的破碎的没法用的,他们收集起来用雨布一卷,再度扔回皮卡的货仓。
现在,安珀馆前多了数十个花筐,数以万计的玫瑰花,学生会干部依然背着手在那里张望,等待着贵客光临。
林泽不确定这场面是不是给自己的,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可能,谁会用玫瑰花来欢迎客人,多半是送给诺诺的,按照凯撒那性子,不可能用同样的花送给多个人,这堆玫瑰只可能献给诺诺。
他加快了脚步,没记错的话,诺诺现在应该在芬格尔和路明非身后蹲着,不过能够不被败狗师兄发现,不知道是真的潜行技术高超还是败狗师兄装聋故意没揭穿她。
“舞会快开始了,你不走快点吗?”林泽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吓了他一跳。
他控制着幻象转过头,露出惊讶的神色,发现居然是诺诺。
“你不打算抄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貌似有迟到的风险。”林泽提醒她,他现在一半是对剧情被改变了的好奇,另一半是对路明非失去偶遇机会的幸灾乐祸。
诺诺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地说道:“原本是想的,但我看到你,就想跟过来看看了,毕竟你那手魔术还是很精彩的,甚至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最震撼的魔术。”
林泽挑了挑眉,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恐怕不不只是因为我的魔术吧?让我猜猜,是因为玫瑰花?”林泽说道。
“一半一半吧,我对玫瑰花不是很感兴趣。”诺诺说道。
林泽观察着她的神色,意料之中的看不出来什么。
一个精通侧写的人就像是低序列的观众途径,他们在能够看穿别人的同时,掌握了让自己无法被看穿的技巧。不过林泽对诺诺来说恐怕也是如此,小丑魔药带来的对面部表情和肢体控制的加强对低序列的观众是个不小的麻烦,在失去了观察肢体动作和微表情或是语言的的机会的情况下,他们往往会束手无策。
诺诺突然伸出手,摸向了幻象的胸口。
林泽挑了挑眉,没有去阻止她,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伸出了手,直直地刺向了幻象的胸口,最终,她触摸到了幻象。
诺诺惊讶地看向了林泽的脸,发现他在笑。
“居然不是幻象?我以为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套着披着幻象的皮里面还是穿着连帽衫和长裤。”
“是幻象哦。”林泽笑着说道。
清脆的响指声在诺诺的身后响起,她毫不惊讶地扭过头,看见了一如既往地带着黑色高礼帽,身穿黑色金扣长袍,手戴白手套的魔术师。
刚刚她确确实实触碰到的林泽,也停住了脚步,站在她的身前,鞠躬行礼,随后便在一团白烟中,化作一张纸人,飘到了魔术师的掌中。
“还是幻象,只不过以纸人为凭依,它有了实体,你把它当成高拟真度的充气娃娃就行。”魔术师低笑着说道。
“你这真的是言灵吗?”诺诺一针见血。
魔术师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
“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必说出来呢。只不过是一些街头艺人赖以糊口的小戏法罢了,不必说透,赏口饭吃。”
诺诺低笑了起来。
“那我算不算抓到了你的把柄?”她笑着说。
魔术师明白了她的意思,脱帽行礼。
“好吧,你想怎么捉弄凯撒?只要不是太过火,我乐意奉陪。”
“还记得我之前在你家楼下给你打电话时候你说过的吗?”
“你是说?”
“神仙教母,我可快赶不上舞会了,你是不是该变点什么好玩意来帮帮我?”诺诺坏笑着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
舞会即将开始,凯撒站在安珀馆的正门,两侧是学生会成员组成的队列。
他身穿一身白色正装,头发在灯光下如金线般闪耀,领口里的蕾丝巾镶嵌着水钻,嘴角是一抹完美的微笑,宛如一位童话中完美的王子。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按照凯撒的地位,他确实是太子般的人物,即便是君王趋于吉祥物的今日,他也依旧手握实权,与其说是太子,倒不如说是年轻的君王。
而现在,这位年轻的君王正翘首以盼他的王妃。
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多的显露出来,但从他闪动的眼眸可以看出,他在寻找着某个人。
他低下头,看了眼表,每天都重新校准一次的手表精确地显示,此刻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然不到一分钟,诺诺恐怕是要迟到了。
不过并没有关系,凯撒心想,男人等候女人是应该的,毕竟女人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打扮她们,更何况这也更能显出自己的包容。
人群似乎传来的一阵阵惊呼,令低头看表的凯撒从思绪中被惊醒,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但下一刻,他那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脸庞终于发生了变化,露出了一丝惊讶。
一架晶莹剔透,结构精巧而复杂的水晶桥从远方的夜幕中延伸而来,最终在安珀馆的门前停下,像是纯粹由由玉雕刻而成般,在夜色中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一辆橙色的,顶上带着丝丝绿色的南瓜马车从水晶桥的彼端驶来,它由两匹皮毛油亮的白马拉着,看似不紧不慢,但短短片刻,便从远方来到了安珀馆的大门前。
马车停在了门口,在转向之后,将马车的车门朝向安珀馆正门,正对着凯撒,随后那扇橙色的小门缓缓打开,一双晶莹剔透,但却无法令人看到内里双足的水晶鞋踏在了马车的车阶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后是一头红发从马车中钻出,头戴金质荆棘花冠的少女身穿蓝白色公主裙,一粒粒大小色泽毫无差别的珍珠作为她裙子的点缀,配合些许繁复而精巧的花纹,令少女尽显高贵的同时不失可爱。
今晚的诺诺似乎分外美丽,这是凯撒的第一个想法。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诺诺那平日里本就不差的容颜在此刻更加柔和,望向凯撒的眼中更是带上了平日所没有的柔情蜜意,宛如一汪春水,伴随着微微一笑,令凯撒心跳都微微停滞了一瞬。
“怎么样,喜欢这样的公主吗?”一道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带着明显的无奈。
凯撒微微一愣,扭头看去,发现是林泽。
但此刻的他和平日截然不同,不是平日里平凡而帅气的少年,也不是神秘的魔术师,而是半透明的,身穿金蓝色条纹礼服,仅有一个上半身倒悬在空中,头上猫耳还轻颤几下的形象,出现在他身旁。
“我实在不想穿女装,”他说,“于是我就变成柴郡猫啦。”
“灰姑娘和柴郡猫的搭配也不差,不是吗?”他说道,浮在半空的身子又换了个方向,这次是正着,但中间半截身子消失,只剩脑袋和一根半透明的尾巴在空中,尾巴还在轻轻地摇晃着,脸颊上的胡须清晰可见。
凯撒微微一笑,说:“不是不差,而是很好。
他迈步,朝着自己的灰姑娘走去,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
“当然,我说的是灰姑娘。”他笑着,吻上了诺诺的唇。
11.璀璨
亲眼目睹了凯撒撒狗粮现场的林泽面无表情,缓缓地甩动着他那条深蓝与浅蓝交替的尾巴,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留下了轰然爆发的掌声,以及如雷暴般疯狂闪烁的镁光灯。
他再度浮现,是在路明非的身旁。
他看着目睹了这个场面的路明非,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算什么?夫目前犯?那他岂不成了从犯了?
一旁的芬格尔也轻拍了拍呆滞在原地的路明非的肩膀,难得当了回人地安慰他。
“师弟别在意,你可是S级,就算没有诺诺也还有其他人,不必这么深情地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路明非似乎在他的拍打下回过了神,只是浑身的气质更为颓废,像是一条狗窝都被人拆了的败犬。
“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诺诺……”他的声音逐渐微弱,说到最后,头低得几乎要掰断脖子。
他还是采取了最为经典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颓废又无助,败犬又败犬,那些镁光灯和掌声还有玫瑰都与他无关,就连那张邀请函在此刻都变成了《哈利波特》里罗恩收到的吼叫信,在他的面前咆哮。
林泽有些过意不去,即便他知道诺诺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属于路明非,但亲手锤破青春少男美梦的罪恶感还是如烟般萦绕着他,挥之不去。
他和芬格尔对视一眼,默契地打了一个响指,直接将路明非和芬格尔那身租来的衣服升级了一波,换成了他刚刚在某个人身上看到的世界名牌。
“好啦好啦,学生会的自助餐可是很丰盛的,你们可千万别错过了。”林泽安慰着路明非,跟芬格尔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会意,将路明非拖了进去。
林泽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非,原谅我,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偷偷地笑着。
他撇了撇嘴,暗叹就连路鸣泽都坑他,那就不是他不成全路明非了,而是路鸣泽的安排,怪不得他。
良心稍安的林泽再度消散在了空气中,他的本体已经套着西装的幻影,进了大厅。
几乎是刚进大厅,金碧辉煌的装潢就险些闪瞎了林泽的眼。
他转悠了一圈,清点了一下这里他喊得出名的东西。
大得离谱的水晶吊灯,还有一堆疑似真金的花瓶,和一堆疑似真迹的画作,或许除开他脚下踩的地板,还有四周的墙壁是稍微低调点的木质以外,剩下的不是金就是银,要不就是镶金包银或者水晶。
“这真的是贵族的品味吗……”贫穷的林泽发出了迷茫的声音。
他茫然地看着这群衣香鬓影的上流贵族,只觉得自己跟路明非和芬格尔一样,是穷鬼进了富豪门,不知所措。他只得乖巧地吃着除波士顿龙虾以外的其他美食,摇晃着猫尾巴,旁观大人们的社交生活。
“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舞吗?”一道女声从林泽的身旁响起,打断了他正暗戳戳戳向松茸的叉子。
林泽茫然地看去,发现是一位面生的女子,她面容姣好,眼中燃烧着热情,身穿一套火红色的长裙,胸部与腰部显然做了紧身设计,将她优美的曲线提现得淋漓尽致,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热情的玫瑰。
林泽挠了挠头,问道:“我记得不是每位女士都有一位男性舞伴吗?”
那女子掩面轻笑,说道:“我确实有舞伴了,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才是最好的舞伴。”
林泽挑了挑眉,微微侧头,向她身后望去,看到了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群女子在远远地看着他们。在察觉到林泽投注而来的视线之后,她们爆发出一阵如莺声细语般低微的笑声,随后便打闹着,小跑着逃开。
“这算是被调戏了吗……”林泽无奈地想道,但好在他早有准备。
“我有舞伴了。”林泽说道,拒绝了这位女士的好意。
女士也挑了挑眉,说道:“如果只是不想和我作伴的话,不必用幻象假造一个舞伴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刁蛮。”
林泽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他随口编了个谎言,说道:“我是真的有舞伴,你看,她这不是来了吗?”
说着,林泽看向了大门,缓缓走去,就仿佛真的有一位舞伴在她的身后,朝他走来。这令那位红玫瑰般热情的女子也扭头望去,随即愣在了原地。
朝她走来的,是一位无比耀眼的少女。
她金发碧眼,美貌异常,身穿金白红三色繁雅复古长裙,气质清纯而高雅,举手投足之间是贵族的贵族优雅,从容,脸庞纯美难描,长发润泽似金,赫然是公主本身。
但如果仅仅如此,那也并不足以令同为女子的女士愣在原地,真正令她愣住的,最令人震撼,令人无法自拔的,是她刚刚与那位金发女子对视时,所对上的眼眸。
那眼眸碧绿通透,清澈见底,犹如阳光中的绿宝石,却又幽深如大海,映入其中的苍白灯光,宛如深藏海底,伴随着波浪的晃动而荡漾破碎成无数光芒的星光。所有与她对视的人都下意识地退缩,只因她的目光仿佛洞穿人心,令他们直视内心的肮脏与污秽,无处可藏。
她的到来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一片死寂。
但死寂才是对她最好的赞美,因所有人都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迷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她,遗忘了正常的运转。
所有人的内心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她真的不是幻象吗?”
但已然走到她身旁的林泽对她伸出手,而少女则在所有人迷醉的视线中,握上了林泽的手,真真切切地与他触碰,证明了她并非幻象,这在所有人看来都难以置信。
林泽牵着她的手,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
“我叫林泽,请问您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她回以一笑,美得近乎虚幻。
“奥黛丽·霍尔,我的荣幸。”
12.舞步
温暖的黄色灯光照耀整片水晶舞池,淡雅的香水味弥漫开来,黑色的西服与白色长裙交缠,像是黑白阴阳鱼般,占据了整片舞池。
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彼此相拥,在如星海般闪烁着微光的水晶舞池中翩翩起舞,动作精准而优雅,整齐划一,像是求偶的蝶群或是迁徙的飞鸟,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舞池的最中心,是一对男女。少年一头黑色短发,身穿黑西装,他五官柔和,嘴角带笑,眉眼间还残余着一股稚气,整个人宛如一块温润的玉璧,流转着莹润内敛,却又不可忽视的光芒。
少女身穿金白二色为主的长裙,一头金发柔顺地垂下,伴随着她如蝴蝶轻点湖面般的舞步而微微晃动,如鹿般温和无害的碧绿眼眸注视着怀抱她纤细腰身的少年,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他们是舞池的中心,也是一切目光与赞叹的应得者,他们舞步华美,肢体协调,配合默契,就像是一对天作之合。无数人在窃窃私语,他们或是惊叹,或是赞美,彼此打听着那位金发少女的身世,认定她必然出自名门望族,却在消息流转了一圈之后迷惑的发现他们一无所获,对其一无所知。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放弃,更加令他们坚定了那位如钻石般耀眼的少女必定是出自高贵世家的想法,也正因如此,所以她被保护得如此严密。
林泽在舞池中拥抱着奥黛丽,亦或说是他自己翩翩起舞。
实体什么的,用纸人替身法可以制造。但这娴熟的舞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练成的。
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卡塞尔学院风纪委员会主席,兼职部分财务管理。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一副吝啬鬼的形象,但在他心中,学生的地位从来都是第一位。
他的言灵是蛇,一个被科学解释为释放出生物电流的能力,能够直接联通计算机或是与人在脑海中进行对话,而根据原著中叶胜的表现来看,这个能力能够接受诺玛强行灌输入脑中的信息,虽然对精神来说是极大的负荷,但是运用得当的话,就是如灌顶传功一般的作弊利器,这也就给了想要速成舞蹈的林泽可操作的空间。
他先是找到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表示自己有一个关于言灵·蛇的猜想,需要他的帮助进行实验。而在确认过没有危险性之后,格尔德·鲁道夫·曼施坦因教授欣然应允。
这个实验很简单,曼施坦因教授充当的只是一个媒介,或者说是一个中续器,他负责接收诺玛传输的信息,随后再将这些信息直接传输入林泽的脑海之中,如此一来,林泽便直接速成舞蹈。
讲真,天朝要是有这种能力,那或许可以开发出名为共享背诵的业务,绝对是文言文败家们希望的曙光。
当然,这个方法对精神的要求略高,曼施坦因教授分了十几次,耗时将近三小时才将所有资料传输完毕。
面对这种信息洪流的冲击,林泽表示不疼不痒,毕竟晋升时魔药灌顶传输记忆的方法更为简单粗暴,就像是拿着刻刀硬生生在你脑子里凿字,尽管这样一来那些知识会直接变作本能留在脑海之中,确保绝对不会遗忘,但剧烈的疼痛感,估计也是失控率高居不下的原因之一,相比较起来,这点信息量可谓是小打小闹,头都不带疼的。
不过曼施坦因教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操作的实用性,这个技巧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速成,而是在于蛇的使用者可以传输信息,这意味着蛇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辅助或是探测言灵,它可以被用作两败俱伤的精神攻击类言灵,当然,如果使用者精神强度足够,连两败俱伤都不用,就可以制造出在林泽看来有些类似原著中大帝常用的信息洪流攻击,算是个不错的攻击手段,相信在曼施坦因教授的研究下还能发掘出其他用处。
不过那是后话了。作为一个血统不高,精神也不算太强的混血种,曼施坦因教授在完成实验之后就直接昏睡了过去,虽然没有受伤,但精神上的疲惫也够他好好睡上一觉了。
就是不知道守夜人会不会盯上他,虽说他的幻象不受戒律干涉就已经引人瞩目了,不过校长顶着天,一句血统纯正倒也能糊弄过去。
果然,昂热校长,永远的神。
在林泽和奥黛丽的舞蹈中,乐声渐落,男女舞伴相对,行典雅的宫廷礼,他们抓住一丝空隙,退出了舞台,将其交给下一位登台者。
乐队振作精神,而是重开了新的序曲,音乐显得斗志昂扬。舞伴们诧异地看了一眼彼此,以及离去的林泽二人,最终还是决定音乐没停,舞蹈就没有结束,他们配合默契,重新拉起了手。
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质的卡塞尔学院,这样的错误不该出现。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她的气质一如她的礼服,宛若冰洋的风暴,极寒的风雪,出鞘的利刃。没有任何女人所应有的柔美,宛如刀剑拼接的玫瑰,连折光都将人刺痛。
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钻石折射耀眼的光辉,像是诺诺脚上的水晶鞋。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巴甫洛娃的代表作,《天鹅之死》,带着令人无法言喻的震撼与美丽,令人为之一颤。
她开始舞蹈了,标准的探戈,刚劲有力。她旋转着,沿一条笔直的路线切入了舞圈,直指路明非和芬格尔所在的圆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闪开了一条路,圆被割裂,她像是一道银色刀光,切了进来。没有人能够抗拒她的到来,因为她的舞蹈太完美,裹挟着比起凯撒也毫不逊色的威严,宛若一位出巡的女皇一般,君临天下。
芬格尔似乎对着路明非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做了一件叫路明非意想不到的事,他将路明非用力一推,将路明非从他的怀抱中推向俄罗斯女生,就像接力赛交接接力棒。
而他自己……则旋转着,以和零一样刚劲有力的舞蹈,从反方向切出了人群。从他那舞姿来看,也是条好舞棍,大概当年确实也猫王过。
俄罗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的瞬间,舞曲雄赳赳地迈入高朝段落,以一个强劲的摆头,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双臂下摆正了舞蹈的姿势。
原本随着林泽和奥黛丽的离去所重新复燃的叽喳声被重新踩熄,名为寂静的王冠此刻交由零和路明非手中。
隐藏在角落的林泽轻笑着,打响了响指,略微降低了四周环境的亮度,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聚光灯照在了零和路明非的身上,仿佛一顶耀眼的皇冠。
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是此处的新王。
13.短信
歌声渐起,乐声逐渐高昂,林泽知道这首曲子,《一步之遥》,或译作《只差一步》,也有人译作《咫尺天涯》。
凄婉如女高音般直入脑中的小提琴高音与热切的而铿锵有力的钢琴声交织相缠,在大提琴仿佛哭泣的呜咽声中,于所有人的脑中勾勒出了残缺的玫瑰,奢华的舞厅,以及昏黄摇曳的灯光下难舍难分的人影,与他们那交织缠绵的舞步,乐曲中那炽烈而真诚的情感,以及所有的一切,在乐曲声中被催化升华,最终尽数糅合,化作了令人心震撼,令四肢舞动的魔咒,在此地回响。
零和路明非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银色的舞裙飞扬起来,折射光影缭乱。此刻,他们两人正如这首舞曲的名字,彼此相拥,又不断分离,又再度相逢,却始终是一步之遥。
终曲的余音中,别的女孩都静止下来,零却没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开始了旋转,裙摆飞扬,鞋上旋起银光,鞋跟打击地面的声音组成了一连串快板。这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无论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之死或者巫山女神在高堂云散天下的绝唱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掌声,清寂有力的掌声,凯撒居然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就像是一片暴风雨,暴风雨中银色的天鹅高傲到了极致。
路明非猛地伸手,抓住了零纤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后一瞬,零完成了她3600°的旋转,面对路明非缓缓地蹲下行礼,她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腿,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重新收拢为花蕾。时间上分毫不差,像是路明非示意零停止了旋转。
“舞蹈暂告一段落,现在请学生会主席凯撒为我们致辞。”一名学生会部长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敲了敲麦克风。
议论零的声音低落下去,无论她多幺华丽耀眼,毕竟凯撒才是这个学院里当之无愧的明星人物。凯撒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侍者,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接过麦克风。他扫视下面所有的人,像是皇帝检阅他的军队。
“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学院的时候非常失望,”凯撒顿了顿,冷冷地说道,“因为这里人太多了!真正的精英,永远不会是大多数!”
但是下一刻,凯撒又笑了起来,笑容和煦可人,像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或是变脸大师。
“感谢诸位的到来。因为所有被邀请的客人,都是精英,我们加图索家的客人,”凯撒竖起一根手指,“也只能是最优秀的!”
在一段在林泽看来完全是如传销般的演讲过后,凯撒成功地调动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情绪,并披露了这场舞会实际上是学生会招新内定的事实,成功地调动了在座大部分人的情绪,甚至引得他们狂热地相互拥抱。
这种程度的演讲,或者说是情绪调动能力在林泽看来实属离谱,甚至令他联想到了刺客,或者说是魔女途径序列八,教唆者。凯撒就如同教唆者一般,能够轻易地调动起他人的情绪,或许这就是领袖气质。
“林泽,路明非,”恺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林泽和路明非同时抬头望去,看见恺撒居高临下地伸出了手,说:“请上来和我站在一起。”
旋即他冷笑道:“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林泽和路明非身上跃动,对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得到学生会主席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邀请,这份殊荣足以让他们为学生会肝脑涂地,虽九死其犹未悔。
在场恐怕几百号人的目光压在他们两人身上,像是无声的审讯,逼迫着他们在楚子航和凯撒之间做出选择,是选择接受凯撒的邀请,随后加入学生会,还是接受楚子航的邀请,加入狮心会。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无论怎么选择都必然会得罪一方人,两不讨好。
茫然的路明非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林泽,试图得到支援,但这份求援的电报还未送达,便直接断开了联系,因为原本还站在原地,搂着奥黛丽的林泽不知何时已然彻底消失,留在原地的,是一个呆滞而简陋的机器人。
在一阵机械齿轮的运转声之后,冷漠的电子音从机器人的体内发出,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凯撒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因为今晚学院会出事,占卜到这件事的我也因此提前离开,所以我只能留下一个幻象,感谢你的邀请并为我的不辞而别道歉。”
听着林泽的录音的路明非不由得露出了赞叹的神色,居然知道凯撒会逼着他做二选一的送命题,而提前跑路,这种觉悟和对局势的把控丝毫不弱于古代捞够了钱的贪官在皇帝准备下手之前直接跑路了一般,令路明非泛开了丝丝羡慕的情绪。
林泽的话语还在继续,在一长段东扯西扯的废话之后,林泽的录音进行到了最后。
“……至于学院会出什么事?为什么不在现在看看诺玛的短信呢?对,就是现在。”
几乎是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短信提示音同时响起,汇聚成巨大的声响,令人联想到了之前紧急事件时诺玛的警铃。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几十上百台手机一起震动着蜂鸣,让人隐隐地不安了起来。每个人在看到进入的短信时脸色都变了,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路明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高兴地想是否地震了,导致州政府群发了什幺消息,这才救了他一命。
至于什么什幺地震泥石流火山喷发世界毁灭,比起凯撒的那只手,在他看来都是沙沙碎,毛毛雨罢了。
“兄弟,借看一眼。”芬格尔凑到一个男生的旁边,像是只老乌龟般拉长了脖子,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你也没手机幺?”路明非跟着凑过去看。
“有的!只是屏幕坏了之后没钱修,所以只能拨号打电话罢了。”芬格尔说道。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男生的手机屏幕上,其上是一条来自诺玛的未读短信——
龙族入侵。
14.巡狩
卡塞尔学院的警戒全开,无数学生如同蜂窝遭受入侵时蜂涌而出的蜜蜂一般,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管制枪械,扼守住了每个出入口,林泽甚至看到了有人扛着一门RPG和一箱炸药匆匆忙忙地从他身边跑过,如果他没看错,貌似某个眼熟的,带有黑黄色标志的手提箱也被那个学生提在手中。
“不是,你这不是来保卫卡塞尔而是混进来内部爆破的吧?谁会在自己家里放核弹啊?”
林泽内心复杂,手指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感觉自己有被这群学生们狂野的作战方式吓到。
“是因为自己混血种的身份再加上卡塞尔学院的顶尖医疗技术,就算是近距离爆炸也能活下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某种程度上还真是有些羡慕啊……不过非要比起来,我似乎也拥有着奇迹师的被动,没准哪天就因为这个毫无负担地浪死了,这么看来我也不比这群混血种好到哪……”
林泽暗自思考,学生们从他身旁匆匆忙忙地奔过,混乱,而有序。
凯撒提着那把名叫狄克推多的猎刀,领先学生会冲往了图书馆,那里是资料库,必须确保安全的地方,而楚子航则带领着狮心会前去扼守教堂。
这里只有林泽无所事事,按照诺玛的安排来看,作为新生的他应该乖乖听话,回宿舍去床一躺,被一盖,如果入侵者输了那么就是第二天正常起来上学。
如果是入侵者获胜?这种可能性林泽还真没想过,一个敢把核武器和炼金武器一脑子堆在自家地下室里的学院怎么可能会输,就算输了也绝对会选择自爆来换掉对手。
卡塞尔学院,人均狠人.jpg
林泽在原地呆立了一会,但他系在右手手腕上,连接着着灵摆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然解开,悬在空中。
“叮——”林泽的手机响了,按这个声音来听,是有电话进来了。
他随手从口袋拿出电话,看了一眼,发现是施耐德教授的来电。这令他有点惊讶,不知对方来意。
凯撒和楚子航分别守住了奥丁厅和教堂,一共十三个入侵者,十一个包括酒德麻衣交由凯撒对付,一个和楚子航君焰对轰,剩下一个十三号则早已进入了冰窖,难道还有变数?
他接通了电话,施耐德教授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从话筒中传出。
“林泽,根据监控录像有十个入侵者分散到了学院各处,估计是要进行骚扰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凯撒和楚子航分别守住了重点位置,你负责巡狩。”
林泽挑了挑眉,巡狩这个词,谓天子出行,视察邦国州郡。此刻用在他身上,意思不是天子出巡,而是引申的四处游荡巡查,这有些出乎林泽的意料。
他说道:“巡狩?以卡塞尔的实力还处理不了十个分散开的入侵者吗?除非他们是十位龙王。”
施耐德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简洁地说道:“我们对对方知之甚少,而且学院内目前缺少有力的镇守力量,你刚好可以补充上这个空缺。”
“你要做的只是在学院内四处巡狩,在有地方遭敌袭击时迅速支援,不需要留下对方,只需要守住就可以了。”
“学院内缺少有力的力量,意思是平日里学院的镇守者只有昂热校长?学院明面上的力量这么少吗?”林泽皱了皱眉头,这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他想了想前世书中看到的,貌似还真是这样,卡塞尔学院的常规镇守力量除去那些高危武器以及凯撒和楚子航两个常年打工仔,貌似只剩下昂热和副校长,最多再加个诺玛,然而昂热校长还常年全球到处飞,严格来算,常规镇守力量恐怕也就守夜人和诺玛两个,不过这两个也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
毕竟即便昂热不在,单凭副校长的戒律配合诺玛的封锁,基本上也没人能真正意义上入侵卡塞尔,顶多就是在外围或是地面上转悠一圈,冰窖之类的贵重物品存放地进不进去暂时不说,进去了就是个死,毕竟几十万伏的高压电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不由得想起了施耐德教授的原话。
“我只担心奥丁厅的那个入口,没有人能侵入中央主机控制室,那里有诺玛,她的自我防御是整个校园里最强大的,只要她觉察到危险,她可以让整个金属通道带上几十万伏的高压电,连蚊子都无法幸存!”
然而他口中最强大的自我防御在内鬼面前不堪一击,可怜的施耐德教授惨遭背刺,恐怕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入侵者居然是卡塞尔内部人员把入侵者放进去的。
不愧是芬狗,真的狗啊。林泽暗自感慨。
“执行你的任务,林泽,”施耐德教授加重了语气,“执行者不需要问什么,你只需要执行。”
“好吧好吧,我这就开始巡狩,但我现在手上一把武器都没有,我总不能去跟他们肉搏吧?”林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你可以现在来这里获取武器,”施耐德教授冷静地说道,“本来按照你的能力确实可以提前加入执行部,提前分发武器,但出于你还是个没经过训练的新生这一考量,这一决议被延后了,但现在是特殊情况。”
林泽有点无语,感情施耐德教授早就盯上了他想把他当成打工人呢?
“不用了,敌人已经快到了,我的占卜给出了结果,他们已经前往图书馆准备突袭,我直接去向驻守在那的狮心会要武器吧。”林泽说道。
灵摆占卜刚刚给出了结果,成为变数的十个人前去骚扰图书馆,林泽估摸着他们是想干扰守卫力量,让两个真正的入侵者不必面对太多杂鱼,除去清场的麻烦。
“可以,我会提前告知他们,但你记得不要跟平时一样直接出现在他们身旁,否则扫射很有可能误伤你的本体。”施耐德教授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他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林泽瞄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这个时候镇守教堂的c组应该已经被调去图书馆,留下楚子航一人镇守,而凯撒镇守的奥丁厅也迎来了他恭候已久的客人。
三处重地,三位镇守者,但按照敌人强度来看,恐怕他是最拉的那个啊,毕竟其他两个不是君焰对轰就是发卡起舞,要么是力量的碰撞要么是技巧的摩擦,怎么看怎么高大上,只有他要对付的是十条杂鱼。
虽说对方好歹也是混血种,但他们貌似连言灵都没有,否则在原著中也不至于被乱枪射死。
“唉,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林泽叹了口气,走出门外。
15.未知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门外。
以苏茜为首的狮心会一行人在图书馆内外戒严,单是林泽直接可见的,就有十几号人拿着枪,浑身穿戴严实地在门外巡逻警戒,再加上图书馆内部守卫,隐藏的狙击手,以及可能存在的伏兵,恐怕不采用炮轰即便是军队一时半会也无法攻克,看得林泽一阵咋舌。
“这种阵营……再加上言灵都能跟一个甚至几个现代化的营正面抗衡了吧……毕竟混血种那恐怖的体质再加上卡塞尔学院装备部那虽然不靠谱但威力离谱的武器,以一当十完全不是问题……”
他思考着这个问题,操纵着幻象,朝着门外的守卫走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要再前进了,你是谁?”他们警惕地举起了枪,即便知道里面填装的是无致命性的弗里嘉子弹,但林泽也不想试试被麻醉的滋味,他回答道:“我,林泽,施耐德教授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负责巡狩,但我缺少枪械和子弹,所以来找你们要。”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从腰带处抽出一把手枪,丢给了林泽。
“资料上写了你擅长技巧性格斗,但你应该还没有使用枪械的经验,要不留在这跟我们一起守卫吧?”有人好心地提醒他。
林泽耸了耸肩,回复道:“我不会枪械,做不到像你们那样徒手拆解又复原什么的,但开枪换弹什么的基础还是会的啦。”
“等会不远处的树林里应该会传来些动静,我去把那群家伙处理掉,当然,如果你们喜欢,也可以来看我表演,根据我的占卜这群敌人是仅剩的敌人了,你们实际上也没什么需要警戒的了。”
他说着,整个人开始如墨水在水中晕染开来一般,在夜幕中扭曲,如波纹般荡漾,随后逐渐地与夜幕融为一体,最终彻底消散。
狮心会众人彼此对视,无奈地笑了笑,还是继续警戒,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但他们没人注意到,在林泽的幻象消失的地带,留下了一根不起眼的纯黑色火柴,静静地躺在原地。
……
图书馆不远处的树林中,有几道黑影隐匿在树丛之间,在黑夜之中毫不起眼,几乎无人能够察觉。
他们彼此打着手势交流,等候着突袭的开始,他们的任务并不重,只需要在那两个女人进攻时一并发起进攻,为她们两个吸引注意力就行,时间一到,就可以直接脱离战场。
身为猎人的散漫令他们将本应该用于严肃而不容玩笑的军事手语变成了聊天的工具,一个个仿佛火影再世一般飞快地比划着,这令一旁偷窥试图解读来看看他们在聊啥的林泽直接放弃,他那半吊子的手语真的跟不上这种说不定有一秒五印的手速,这种感觉就像是学渣面对两倍速英语听力的绝望。
某道隐藏在草丛之中的阴影的手势飞快变化着,和其他几个黑影在交流,按手速来看他们明显是吵了起来。
“你们不觉得这所学校很诡异吗?”他比划着说道。
另一道不远处藏匿在树枝上的狙击手也赞同他的看法,比划道:“确实,什么学校学生会用枪的,而且看这架势比起当年我碰上的那群雇佣兵都不差,让我想起了当年在阿富汗的生活。”
又是一道黑影加入了他们的讨论,说道:“这里可能是美国的秘密基地或者什么军校吧?就像那啥西点?”
某道黑影被惊到了,比划道:“西点不是厨师学校?我一直以为它就是个普通的厨师学校,居然还是美军的秘密基地?”
那道黑影的手突然停滞了瞬间,随即又继续了起来。
“白痴,不是那个西点,是西点军校,世界四大军校之一的那个。”
“哦哦,不过这学校真的是军校吗?我们一路摸进来到处都花里胡哨的,哪有军校的样子,我还以为我摸进了哪户土豪家,我要是没看错我甚至还看到了个真品瓷器摆在桌子上,上面标签写着明代的,要不是我怕被发现直接就拿走了。”那道阴影说道。
“你看到的那瓷器啥样的?要真是明代的怎么可能摆在桌子上用,换我我就供在我家牌子前面天天上香。”
“看着不咋样,就光秃秃一片白底色还有几只公鸡和几片花,看着也不像什么名贵的瓷器,估计也就是个仿品挂标签而已,怎么可能有学校用明代的瓷器喝水。”那道阴影无所谓地说道,然而原本激烈讨论的几人突然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寂静得令人有些害怕。
“你们……这是咋了?”过了许久,那道发现瓷器的黑影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中一道黑影和另外几道黑影对视了几眼,甚至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吞咽声。
“那个瓷器,好像是2.8亿港币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他微微颤颤地,比划出了这句话,再次引起了一片沉默。
许久,才有人重新发言。
“要不……咱们现在回去把那玩意偷了吧……有2.8亿还当什么猎人啊……”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赞同了这个想法。
“我觉得可以,到时候咱们十个人平分,一人0.28亿,直接金盆洗手了。”
“那,我也加入。”
“我也。”
“俺也一样!”一道粗犷的嗓音突然从他们之中传了出来,令他们猛地一惊,瞬间从匍匐隐藏的姿态起身,在短暂的脚步与枝叶摩擦声之后,他们换了个地方再度隐匿了起来,手指不约而同地扣上了扳机。
刚刚那道声音绝对不是他们自己人的,也就是说,有人混进了他们之中。
他们四处警惕,听力与视力发挥到极致,混血种的身份使得他们即便是远处的虫鸣鸟啼,或是拂过枝梢的叶动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却始终没找到多出来那个人的任何踪迹。
已经换了个地方隐藏的狙击手占领了制高点,整个人趴在树枝上,透过狙击镜快速地四处观察,寻找着混入他们之中的未知者。
16.恐慌
狙击枪飞快而无声地移动着,狙击手九号借助着微弱的月光和混血种那离谱的视觉,以及设备的辅助,他将幽暗的树林看得一清二楚,藏在地面上的八个人也被他一一纳入眼中。
他逐一排查掉八个人,发现都不是混入其中的未知者,便调转了方向,打算观察其他方向,但他转动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一,二,三,四……”他默默地数着地下的人数,但数到最后,他却忍不住一愣。
原本只有八个人的地面,他却数出了第九个人。
他强忍住内心的愕然与惊惧,再次迅速地数了一次,祈祷那多出来的人影只不过是他看错了的树影。
“一,二,三,四……九……十?”这次的人数不再是九个,而是,十个。
九号的额头滑落一滴冷汗,现在的局面让他想起了他看过的恐怖电影,电影中男主角的每次数数都会让人数增加,增加到一定人数,它们就会暴露本性,变成怪物,将男主角撕成肉块。
“冷静,干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没遇到……冷静……”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伸出手打算打开耳机,跟自己的队友交流,但是先一步传入他耳中的话语让他愣了一愣。
“三号,你旁边怎么多了个人?”那是四号的声音,在狙击镜中他确实面朝三号的方向。
“耳机是开着的吗?”九号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被三号的回复所打断。
“什么人?没有啊。”耳机中传来了枝叶被压倒时发出的细响,想来是三号在检查自己的周围。
六号在此刻也发言了。
“等会,为什么我看到你们身边都多了一个黑影?”
耳机中是一片沉默,随后是同时响起的沙沙声,还有着些许树叶破被压折发出的脆响,随后是猎人们逐个的回复。
“这里是一号,三号和四号身边有一个黑影,我一片正常。”
“这里是二号,六号和七号有人影,我一切正常。”
“这里是三号,四号和五号还有六号有人影,我一切正常。”
……
耳机中传出的话语声是此刻唯一能让九号冷静一些的事物,所有人的身旁都出现了诡异的黑影,他们自己都无法察觉,只有借助他人的视线才能发现。
在所有人都报告完毕之后,耳机陷入了一片死寂,令九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握紧了手中的狙击枪。
耳畔的风声和细微的草木被风轻抚的声响似乎格外明显,心脏和眨眼的细微声响在此刻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此刻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仅有心脏的搏动是唯一的声响。
他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片令他无法忍受的死寂,却只发出一片气音,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是多么的沙哑。
“还……还有什么发现吗?”他低声,颤抖地说道,眼神中带着无法遏止地蔓延开的恐惧,扫视四周的幽暗。
说些什么吧,无论是谁,说些什么都好……
耳机中传来了些许混乱而无序的声响,他精神一振,屏息凝神地侧耳昂倾听,试图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声音之中,逃出这死寂的囚笼。
耳机中的话语不像是话语,像是野兽濒死的喘息,或是电子设备发出的低频噪音,甚至还带着些许令九号无法分别是不是耳机本身产生的噪音,以及风声,草木声,甚至还有……
笑声?
意识到不对劲的他瞳孔扩大,扭头向着笑声传来的后方望去。
是一张脸,一张宽额头,瘦脸庞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与他四目相对,他那高挺的鼻尖甚至与狙击手的鼻尖相触,嘴角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诡异微笑,在九号眼眶的最下方,视野的极限,他似乎隐隐看到了,眼前这个不知道能否被称之为人的存在像一条蛇一样,用他那半透明的躯体紧紧地缠绕在他身上,像是毒蛇,又像是寄生虫。
受到过大恐惧的影响,九号失去了一切活动与发言的能力,他呆滞的思绪被迫接受着眼前的一切,他透过眼前这个人右眼的水晶单片眼镜,看到了他眼眸中似有似无的笑意,听到了他嘴中吐出的呢喃。
“有趣吗?”
随后,便是一片死寂。
……
“九号,九号你有听到吗?”
公共频道中,除去狙击手九号,还有一名不知所踪的十号,剩余的八人各自隐匿,从最开始,九号的耳机就断开了联系,这令他们心中隐隐有了些糟糕的预感。
剩下的九个人的呼吸声与喘息声在耳机中被无限放大,由再度回响,像是密室囚笼之中的水滴声,逐渐勾起他们心底的恐惧。
他们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视野中队友身上缠绕扭动如蠕虫般的黑影,恐惧与不安如瘟疫一般,凭借着黑暗蔓延开来,于他们的一呼一吸之间传播。
三号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是他当猎人这么多年以来遇上的最诡异最恐怖的事情,他上过山,下过海,杀过人,甚至还亲手杀死了某些畸形得根本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怪物,但他此刻仍不可避免地体会到了被他遗忘多时的情感——恐惧。
如果是畸形的怪物,那只能带来片刻的震惊,如果是拿着电锯的小丑,那只能带来短暂的惊慌,如果是内心深处的阴影,那也只能唤起短暂的恐惧。
但有一样事物是亘古永存,于人类的血脉中永恒传承,比死亡更为久远的存在,那便是对未知的恐惧。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则源自未知……
一切恐惧,源于未知。
三号突然感觉到他的鼻梁和右眼突然多了什么东西,搭在上面,感觉是一种坚硬而冰冷的触感,就像是玻璃,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居然没有恐慌,而是一种类似于“终于来了”的解脱。
他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向着右眼摸去,最终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冰冷的事物,将它拿了下来。
他低下头,带着些许恐慌地看向他手上的东西。
会是什么?是压扁了的眼球吗?还是小型抱脸虫?还是什么虫类怪物?
他低头看去——
单片眼睛。一片精致的,晶莹剔透的单片眼镜在他手掌中静静地待着,在微弱的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像是美玉雕成的手镯。
还未等三号反应过来,在他还因手中的物体竟是单片眼镜这件事而愣神的时候,又是一样冰冷的事物搭上了他的脑门。
他迟钝地抬头望去,在黑暗中,在微弱的光线下,那样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正在他眉心之间,直直地对准他,黑洞洞的洞口就这么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一把手枪。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声枪响于林中轰鸣,远方同样巨大的爆炸声隐约传来,像是为死者敲响的丧钟。
三号掉落在地的耳机中传来纷乱的声响,但这些声响注定传达不到他的耳畔。
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捡起了那只耳机,听着剩下的八人那慌乱却强撑着冷静的话语,低笑了一声,将它凑近了唇边。
“这里是三号,已经死亡。”
17.落幕
耳机中传来的话语令公共频道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摘下耳机,朝远处丢去。
在已经被敌人打入内部的情况下,耳机已经没什么用了。如果继续使用,也只不过是留给对方确认自己位置的以及暴露己方行动计划的机会,纯粹是一道催命符,倒不如丢出耳机,或许还能误导敌方的追踪。
下一刻,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从地面起身,默契地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四散奔逃。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奔跑,往哪奔跑,最后都会回到原地,和剩余的六个伙伴聚在一块,就像是碰到了诡异的鬼打墙。
他们彼此对视,看见了对方身上那缠绕的黑影,于是心下了然,他们今天要么是敌人躺着他们走,要么就是他们躺着敌人走。
他们迅速地围成一个圆形,共同朝外警惕着,面对着茫茫黑暗。他们身上的装备并没有配备手电筒,这令他们在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懊恼,并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以后一定要带上手电筒这个想法。
但他们这个想法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无数道火焰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形成一根根火柱,最终于高空汇聚,扭曲,盘旋,形成一个火焰鸟笼,在黑暗中散发着炽热而耀眼的光。
他们七人此刻被囚禁在火焰牢笼之中,就像是落入陷阱之中,永远也飞不出去的鸟雀,只有死路一条。
火焰鸟笼的顶端,挂钩处,烈焰逐渐汇聚,像是一片微型的火海一般,不断翻涌,最终一只烈焰凝聚而成的火鸟成型,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啼鸣之后,从高空飞下。
它逐渐减速,最终在七人的目光之中,落入了黑暗,像是悬停在杆子上那样,悬停在了一片空气之上。
“晚安,各位观众,喜欢我带来的表演吗?”一道声音从火鸟身旁的空气中传出,令七人无比耳熟,因为这正是刚刚夺走了三号的耳机,在公共频道中发言的那个话语中带着丝丝戏谑的声音。
声音的发出者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暴露在烈焰所带来的光明之下,这才让众人看清,他并不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是他身穿的如魔术师一般的黑色礼服,以及黑色高礼帽,令众人产生了视觉上的错误。
烈焰凝聚的鸟儿在他手臂上站着,却丝毫没有带起他衣物的燃烧,他就站在笼外,看着笼内飞快地打着手语,交换着眼神的众人,微微一笑。
“如果不说话的话,那我只能直接把你们解决掉了,毕竟这么晚了我也是要睡觉嘛。”
他说着,举起了一把手枪,金属枪身在涌动的烈焰的照耀之下,折射出危险而刺目的光芒。
笼内七人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他们最后一次交换了信号,随后,默契地同时爆发,朝着眼前的魔术师开枪。
七声枪鸣齐响,宛如丧钟的轰鸣,七枚子弹从不同方向而来,形成七条直线,将林泽左右乃至上下的退路尽数封死。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是个人,面对这样的攻势即便不失去战斗能力,也必然会被子弹命中,造成轻伤。
而轻伤虽然无法使他失去战斗能力,但他们射出的子弹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弗里嘉子弹,其上附带着强效麻醉,这也意味着即便伤口不致命,被命中者也绝对会失去战斗能力,也因此,这一轮攻势,在七人看来毫无破绽。
在七声枪响之中,魔术师动了。
一道火焰汇聚而成的洪流在他身旁爆发,宛如火山喷发般拔地而起,形成了烈焰汇聚而成的火墙。
七枚子弹来到火墙面前,仿佛撞上实体一般,不得寸进,它们拼尽全力,却还是无法突破这面壁垒,最终失去动能,遗憾落地。
子弹落地的轻响在此刻是如此的清晰,宛如一声无奈的叹息,敲击在了七位猎人的心头。
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便又是一声枪响轰鸣,一颗子弹毫无预兆地从他们背后射出,命中躯体,带走一人。
减员到六人的猎人们转过身,发现原本还在他们面前站着的魔术师不知何时已然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他们背后,如毒蛇一般射出了致命的一枪。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眼前的这个魔术师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存在,六名幸存者再度一轮齐射,随后便朝着不同方向的火焰撞去,试图冲破封锁,求得一线生机。
但他们明显打错了算盘。
魔术师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四面八方,无需火焰,他自己就是就最完美的封锁。
他抬手,扣动扳机。
五声枪响逐发响起,像是教堂钟声,带着五位猎人遗憾退场,最终,仅剩一人。
林泽举着枪,指着他的眉心,面带微笑。
“根据监控录像,这里应该有十个人,但我只找到了你们九个。还有一个人在哪?”他问道。
幸存的猎人试探着问道:“我说出来你就会放我走吗?”
林泽点了点头,说:“我到下班时间了,我只想赶紧把你们赶出我负责的这片区域然后去睡觉,你们两个要是识趣点自己走那我也不会管你们。”
“当然,你们要是撞到其他人,那就当我没说了。”
猎人沉默了一会,想起了他在很多电影里都看到过的这种反派劝诱主角的情节。大多数情况下,反派都只是在钓鱼,然而主角却总总辜负观众期望,心甘情愿地咬上了鱼饵,这令他时常感到恨铁不成钢。
但现在,这个情节出现在了他自己身上,他就突然感觉,貌似咬勾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错误。
反正现在他也跑不掉,队友跟自己也没什么像是某部番剧一样离谱的友情羁绊,倒不如赌一赌,哈雷变路虎,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问题是他真不知道还隐藏着的十号到底藏在哪。
十号一向是个独行侠,他善于隐匿,善于刺杀,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温不火,凭他跟十号那点关系和他自己那点隐匿技巧,想找到十号,倒不如寄希望于他能反杀魔术师。
话虽如此,但眼前的这个机会他还是不想放过的,于是他直接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魔术师转过了头,他的视线朝着猎人所指的方向看去,距离是那么的近,姿态是那么的毫无防备……
于是,下一刻,猎人动了。
在再度轰鸣的枪响之中,一颗子弹射出,它以一个诡谲的角度,从黑暗的角落中飞射而出,朝着林泽的眉心射去,而与之同时飞射而出的,还有站在林泽身前的猎人。
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然多出一把原应待在大腿处的匕首,在空气中带出阵阵风声,刺向了眼前这个魔术师的胸口。
刀与弹,二者齐出,这是隐匿至今才猛然爆发的十号与幸存猎人二者之间的默契,他们不约而同地抓住了这个魔术师毫无防备的机会,发出了致命一击。
但他们的尝试注定是失败的。
他们视野之中的魔术师在刀锋与子弹触碰到他之前,便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中,如沙子被风吹散般,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随后,便是两声枪响,再度响彻整片树林,宣告着这场战斗的结束。
又或者,应该说是这场演出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