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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国军棋     南国江山txt下载     南国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六章会面

    “节帅是不是觉得要说服这两人很难?”梁震笑着问道:“其实老夫也觉得很难!”

    书房之中,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仆从走进来给两人点上蜡烛,然后出去;轻轻跳跃闪动的烛光印着梁震那充满智慧的脸上,此时却带着一丝笑意。

    只听他接着说道:“不过倒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关键之处就在于刘威之子刘崇景此人!”

    刘崇景一直以来都对他父亲获得的爵位感到不满,在两年前楚军入侵江西的那一次战事中,他为了抢夺功劳而擅自出兵,最后却遭遇一场大败,并且导致了吴军的接连失败。

    这次兵败之后,杨渥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没有过于严惩他,只是将其调为厢军的指挥使。

    然而从一个前途远大的禁军指挥使突然被转为完全没有前途可言的厢军指挥使,以刘崇景的心性和他对功名权利的渴望,他的心中必然存在着极大的不满。

    “若是节帅能想办法从刘崇景的身上取得突破,然后以他为契机,逐渐将其父亲刘威拉下水,那么事情基本就成功了;刘威和陶雅二人乃是至交好友,刘威若是被说动了,陶雅想要脱身都很难!”梁震沉声说着他的计划。

    高季昌听了之后静静思考起来。

    刘崇景心中有不满,这一点几乎能够肯定。

    但是就凭这一点不满,想要说服刘崇景造反,这本身就有难度,如今吴国如此强势,都有了统一南方的希望,刘崇景会因为自己心中的不满就起来造反吗?

    不仅是刘崇景,还有他背后的刘威,要用刘崇景来说服刘威,其中的难度就更大了。

    所以高季昌沉思了一会儿后,苦笑着说道:“前辈说的,的确是有意思可能,不过机会还是太小了!”

    梁震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摇摇头道:“不过,对于节帅来说,这反而是唯一的一个可行办法;用其他办法的话,想要坏掉吴国的大势,那更加不可能。而如果节帅什么都不做,那么只怕用不了几年时间,吴军就会大兵压境的,到时候梁军若是被拖住了,不能南下救援,节帅就只能逃回开封去做个闲散官了!”

    “逃回开封?不,前辈这一点却是说错了,若是吴军大举来袭,而梁军又难以南下救援,本帅其实还有一条出路的。这条出路就是投靠蜀国!”高季昌却突然大声说道。

    “投靠王建,引蜀军来与吴军对抗?好,节帅此计甚好!的确有极大可能成功!”

    梁震之前也没有想到投靠王建这个办法,此时听了之后不由得拍案叫好。

    此时的高季昌,虽说心中有自己的野心,不过他自知梁国和吴国这两家独大的情况下,自己难以独存,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是老老实实的做朱温的臣子,没有做任何逾越本分的事情。

    但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节度使官位,保住他对江陵的占有,若是他发现自己继续留在朱温麾下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节度使官位,那么他就会迅速选择其他出路。

    蜀国的实力,在当今天下同样是最强大的几个势力之一,整体实力或许也就在梁、吴、晋这三家之下,比起岐王李茂贞和燕王刘守光来都要更胜一筹。

    而且相比于朱温被晋王李存勖拖住了手脚不同,如今的王建却是内外无忧,基本没有什么敌人。

    当初李茂贞还时常与王建交兵,不过后来王建听从幕僚的建议,决定以李茂贞作为抵抗梁国的屏障,于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茂贞的侄儿,从此以后两家交好,经常一同出兵攻打梁国。

    解决了北方的威胁后,如今的王建是真正处于内外无忧的状态。

    不过对王建来说,蜀地虽然地势险峻,有山川之固,十分利于防守;但这同时也限制了他对外扩张的步伐。

    在北面,李茂贞如今已经成了他的盟友,他自然不好继续向北发展,向南方的话,那里都是一片荒山野岭,即便打下来也没多少用处,唯有向东进荆襄才是他最好的扩张出路。

    若是高季昌愿意以荆南三州之地去投靠王建,想必王建应该会欣然答应,这才是高季昌压箱底的手段。

    “前辈,虽说引蜀军前来或许能够与吴军对抗,不过王建此人向来狡诈多变,而且蜀军也不是好惹的,若是他们到了之后赖着不走,本帅就是引狼入室了!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本帅也不愿使用此策!”高季昌有些无奈的说道。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梁震同样叹道。

    ……

    唐年县只是一座小城,不过因为临近前线的缘故,这里的守备力量同样非常森严。

    大街上,时不时有一些厢军的士兵在沿街巡逻着,这些士兵的军纪还算不错,他们排成队列行进,很少有扰民的行为。

    此外,街道上偶尔还会有一些差役,正在来回巡视,抓捕盗匪等。

    “说吧,你一直说有重要事情与本将商议,现在本将来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本将回去还有事呢!”街道旁的酒馆之中,一位身穿白袍,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公子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身材高瘦,脸色黝黑的中年人,身穿一身不起眼的黑衣,不过眼神看上去却极有有神。

    “刘将军急着回去,难道是急着要去和新纳的小妾亲热吗?年轻人,还是要多多上进一些的好,不要在女色上浪费太多时间。”中年人一开口便极为不客气,让那年轻公子听了脸色不由得一变。

    “本将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管教,若是你再不说出你的来意,本将就直接将你投入大狱了!”年轻公子冷冷的说道。

    中年人哈哈一笑,不慌不忙的小声说道:“我知道公子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你在吴国之中得不到重用,即便贵为宋国公的世子,但也只能在这小小的唐年县城里做个厢军的指挥使,永无出头之日!不过,在吴国既然混得不好,那么公子为什么不另谋出路呢?”

    “另谋出路?你是楚王马殷的人?”年轻公子不由得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年轻公子正是宋国公刘威的长子,被贬为厢军指挥使的刘崇景。

    来到唐年县担任这里的守将之后,刘崇景一直都不能适应职务的变化,倒是开始沉迷女色起来,短短两年时间,小妾就纳了十多个。

    而他本人更是因为纵情女色的缘故,身体变得虚弱了许多,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初作为禁军指挥使时的英气。

    前些天突然有个自称是从中原来的富商,说是有要事寻他,需要当面与他说,刘崇景本来不愿来见此人的,不过这富商出手豪阔,当即就向他送了不少礼,看在那份重礼的份上,刘崇景最后还是答应了与此人见上一面。

    谁知道此人一开口便是如此直白的劝他另谋出路,却让他吓了一跳。

    他转头四顾,见周围除了几个心腹侍卫之外并无他人,而且那几个侍卫也离得较远,似乎没有听到刚才二人的谈话,这才松了口气。

    “公子为何觉得我是楚王马殷的人?难道我就不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吗?”那中年人依旧是不慌不忙,脸带笑意的说着。

    这时候,刘崇景也从刚才的惊慌之中清醒过来,冷声说道:“本将管你是谁派来的,直接将你抓起来送到鄂州去,想必王都督定会为本将向大王请功的!”

    “请功?什么功劳?在下不过是个小人物,公子即便将我抓住了,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功劳,对公子的处境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说了,这些天公子可是收了在下很多好处,若是传扬出去,即便公子将在下抓起来,只怕也难以洗脱某些人对公子的怀疑吧?若是有什么小人借机向吴王告状,只怕公子将来更不好过啊!”

    “哼!”刘崇景脸色连连变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半晌之后才冷哼一声。

    那中年人这才松了口气,知道刘崇景暂时不会将自己拿下了,所以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起来。

    “你别高兴得太早,本将虽然不准备将你拿下,不过你想要说服本公子背叛大王那也是不可能的!我刘家自从我父亲追随先王以来,为吴国的创立立下莫大功劳,先王更是对我父亲有大恩,我刘家是不会背叛大王的!所以,你可以回去向你的主子复命了!”刘崇景一边冷声说着,一边起身准备离去。

    “是啊,吴武王的确对你们刘家恩重,你们刘家也的确对吴王忠心耿耿,所以刘公子你就打算今后做一辈子的厢军指挥使?”中年人难得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看着刘崇景的眼睛轻声说道。

    刘崇景顿时脸上神色一僵,刚刚准备站起的身子也重新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中年人的确是把住了他的命脉,知道他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即便他心中知道眼前之人很危险,不能与他搅合在一起,但他还是鬼使神差一般的重新坐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勾结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派过来的?若你是楚王马殷的人或者荆南节度使高季昌的人,那就不要开口了,本将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和你虚耗!”重新坐下来后,刘崇景朝四周看了看,又示意侍卫们离得更远一点,然后小声问道。

    对他来说,如今在吴国混的再怎么差,但只要他不造反,不胡作非为,将来他父亲过世以后他也能继承一个郡公的爵位,一世富贵还是有保障的。

    而不管是楚王马殷,还是荆南节度使高季昌,如今都是自身难保的状况,刘崇景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傻到去投靠这两方。

    在他的对面,中年人见他重新坐下,不由得会心一笑,同时心中暗自想着:“还好梁先生早就预料到了,提前做了准备,不然我若是说自己是从江陵而来,只怕此人真的要翻脸了。”

    他知道,刘崇景刚才之所以没有将自己拿下,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刘崇景将他拿下也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惹来麻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这才准备放过他。

    不过真要说将刘崇景惹怒了,对方即便不将自己拿下,也可以想办法让自己消失,以刘家的权势,只要谨慎一些,也不会有太多麻烦的。

    所以在刘崇景重新坐定之后,中年人神色严肃起来,恭恭敬敬的道:“在下王忠,从开封而来,至于在下身后之人,想必刘公子也能猜到了吧?”

    “你是梁王派来的?可有什么凭证?”刘崇景皱眉说道。

    吴国至今都没有承认朱温的皇帝身份,所以一般提到朱温时,要么称呼他为伪梁皇帝,要么就称他以前的梁王爵位。

    刘崇景常年都在吴国,自然也受到这种称呼的影响。

    “刘公子想要凭据的话,这个可以作为凭据吗?”王忠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上面写着委任王忠为开封府押牙,后面盖的却是梁国崇政院知政敬翔的大印。

    看到上面敬翔的印鉴,刘崇景心中顿时便信了。

    这敬翔深受朱温的信任,许多密探事物都是由他在打理,所以眼前这个王忠拿着敬翔授予的任命书是非常合理的。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梁震提前就预料到荆南节度使的身份有些不够使,所以让人私刻了敬翔的印鉴,伪造了这份任命书。

    对于高季昌来说,别说是只是伪造敬翔的印章,若是有必要的话,他连朱温手中的传国玉玺都敢伪造。

    刘崇景虽然相信了眼前之人乃是敬翔所派遣的,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本将听说,你们梁军现在完全被牵制在北方,无力南顾,敬翔怎么还会派你来这里?而且本将不过是个小角色,又如何会被敬翔盯上?”

    王忠见他相信了自己伪造的身份,顿时心中更加放心,他笑着说道:“我军的确在短时间内难以南下,但正因此,就更要关注南方局势了,不然等到你们吴国统一了南方,我军就更加腹背受敌了!至于说为什么会找到刘将军,刘将军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不过有刘将军背后的宋国公在,又有谁会如此认为呢?”

    “你是想要通过我来说服我父亲起兵造反?这是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如果你们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么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刘崇景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他可是知道他父亲对吴国的忠心的,那是一个生性淡然,对权利并不怎么热衷的人,尤其是他父亲如今年纪大了,就更加不会有造反的可能,最多也就是如何善始善终,将来去了另一个世界也好面对故主杨行密。

    “刘将军不必激动,在下可没说要劝你父亲造反。在下的意思,其实只是与刘公子做一个交换,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换!”王忠连忙说道。

    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说将刘威、陶雅这种大人物拉下马,即便是眼前的刘崇景,想要将他拉下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来。

    刘崇景平静了一下心情,沉声问道:“交换?什么样的交换?”

    “很简单,刘公子如今在唐年县担任区区一个厢军指挥使,想要出头只怕很难。不过若是有我等的配合的话,刘公子自然就有机会立功了;而刘公子一旦重新立下功劳,再以你们刘家在吴国的势力,只要稍微活动一番,想必再调到禁军中来也是有可能的。不知刘公子觉得如何?”

    刘崇景面上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心中却是迅速思考起来。

    按照王忠说的,若是真有敌军的配合,那么他率领厢军立下功劳的可能是有的;而一旦立下功劳,再在金陵想办法,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回到禁军中去。

    想到这,刘崇景顿时有些动心。

    他强行忍耐住心中的激动,尽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冷声说道:“那你们想要得到什么?别告诉本将,你们什么都不需要?而且本将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要故意给本将设陷阱?”

    刘崇景虽然心中已经颇为动心了,但他毕竟是出生显贵人家,基本的警惕之心还是有的。

    “我等自然是有所需求的,如今吴国的势力如此强大,又接连吞并了两浙、江西和福建这三处地方,接下来吴王准备进攻何处,这对我国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消息。若是刘将军能提供这方面的消息,我军自然会设法帮刘将军回到禁军中去。我想以阁下乃是吴国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的身份,这点消息应该能够轻易得到吧?”王忠笑着反问道。

    “至于如何让公子相信我们的诚意,过几天,会有一支一百人的我军进入唐年县地界打探情报,你们派人去将他们消灭了,想必这样一来刘公子就能相信了吧?”

    刘崇景惊讶的看了王忠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道:“此事本将要多考虑一下,若是有什么决定,本将会派人来通知你的!”

    王忠知道刘崇景这是依旧不放心,想要先好好调查一下自己的情况,同时也要好好思考一下,所以他没有继续多说,只是小声叮嘱道:“那刘公子可要尽快了,那支一百人的斥候过几天就到,所以时间不等人啊!”

    起身在侍卫的保护下出了酒馆之后,被外面已经有些炎热的空气一吹,刘崇景心中微微一震,不知道自己今天与此人的接触到底是好是坏。

    他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王忠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他知道刘崇景基本上已经上钩了。

    这一次或许只是让刘崇景提供一点情报,但等他尝到了甜头后,他就会越陷越深,或许下一次就是让他做更加出格的举动,等他猛然醒悟的时候,他已经陷得太深了,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到了那个时候,刘崇景就只有彻底倒入他们这一方。

    而一旦刘崇景倒下了,那么离他的父亲倒下还会远吗?

    “嘿嘿!”

    王忠想着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笑出声来。

    几天后,正如王忠所预料的那样,刘崇景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没能挡住诱惑,再一次来与王忠相见了。

    而这一次,王忠也非常爽快的将那支即将到来的斥候队的人数与时间地点等消息告诉了刘崇景。

    为了将刘崇景拉下水,高季昌的确是下了很大本钱的,甚至都准备招募一些人作为弃子,专门用来向刘崇景表达“诚意”。

    当然,这些被当做弃子的斥候们自然不会知道他们将要面临的命运。

    刘崇景在得知将要过来刺探消息的敌军乃是高季昌派出的之后,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一来立功心切,二来高季昌如今也属于梁军阵营,所以他并没有多想。

    没过几天,这支百人的斥候队刚进入唐年县境不久,就遭到了刘崇景率领的数百厢军的迎头痛击,顿时全军覆没。

    消息上报到鄂州的王茂章那里后,自然受到了王茂章的嘉奖和肯定。

    仅仅消灭了不到一百敌军,这自然不够他从厢军调回禁军,但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在尝到了甜头之后,接下来刘崇景又多次与王忠合作,以获得立功的机会。

    有时候刘崇景会亲自带人深入复州地界打探消息,最后获得许多有价值的情报;有时候是有梁军入侵,结果附近驻守的禁军主力还没有反应,刘崇景便带领他麾下的厢军将其消灭了。

    ……

    这些功劳一般都不会太大,毕竟高季昌也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来给刘崇景“立功”;此外,若是刘崇景立下的功劳太大,那同样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的。

    而如今他立下的功劳虽然不多,但却表明了刘崇景积极向上的态度。

    即便是一般人犯了错,只要他认识到错误之后,都应该给一个改过的机会,更何况是宋国公的长子呢?

    再怎么说,刘崇景的父亲也是宋国公刘威,有这层关系在,他天然就受到更多的关注;而且杨渥为了表明自己对刘威等功勋老臣的优待,想来同样不会不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而这就给了刘崇景操作的空间!

第四百三十八章求情

    入夜。

    金陵城中,宋国公府上。

    刘威端坐在书房之中,身前书案上平放着几份书信,都是已经被拆开看过的。

    他今年已经五十四岁,身材中等,头发微白,身经百战的他,脸上总是充满着一股浓厚的英气和刚毅,让人见了不由得心生好感。

    此时,刘威正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书信,看完后,他将书信放下,皱眉沉思起来。

    在他的身旁坐着的,乃是他曾经的幕僚,如今官居金陵府长史之职的黄讷。

    黄讷当初在刘威府上做幕僚,后来经过高勖的推荐,作为杨信的副手担负起了修筑捍海堰的工程任务,因为表现突出而受到重用。

    如今虽然出仕了,但黄讷依旧保持着当年为刘威做幕僚时的习惯,经常来他府上为他筹谋。

    过了一会儿后,刘威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摇头说道:“唉,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如今已经在朝中做官了,就不要经常来老夫这里了,这样传扬出去影响不好!”

    黄讷笑道:“国公多虑了,下官本来就是从国公府中出去的,如今与国公多走动一些,没人会说闲话的!”

    刘威闻言苦笑一声,也就由得他去了。

    他也知道,一般人还真不会说闲话的,他真正所担心的人,除了王宫中的那位外,也没有别人了。

    但他同样也知道,以杨渥的心胸,对这点小事还是不会介怀的。

    堂堂一个国公,而且还是当年为吴国建立立下了卓越功勋的老臣,若是手下一个为他奔走的部下都没有,那才是不正常。

    所以刘威才对黄讷的做法并不强求。

    “不知道这一次世子来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前些日子听说他在鄂州那边接连立了几个功劳呢!”黄讷接着问道。

    “哼!还能有什么?无非是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功劳之后,就想着老夫帮他在朝堂中说话,让他调回禁军中来!”

    “那么国公的打算呢?世子再怎么说也是国公的长子啊!”黄讷一边询问,一边小声提醒着。

    身处这个朝堂之中,每个人不可避免的就会遇到派系之争。

    这种派系之间的区别,根本不是黄讷想不参与就不参与的;尤其是他曾经作过刘威的幕僚,天然就带上了刘威的印记,就算他想要摆脱也是摆脱不了。

    更何况,以刘威在朝中的威望,即便他现在不领兵了,但他依旧有不少人脉在,依旧有崇高的威信。

    所以黄讷也没有必要去摆脱与刘威之间的关系。

    这样一来,他自然是无比关心刘威这一系的实力发展。

    而刘崇景作为刘威的世子,将来也会是刘家的掌权人,现在却只是一个厢军的指挥使,这显然不足以支撑起一股能影响到朝堂的势力。

    若是他将来只能以厢军指挥使的身份终老,那么刘家这个派系自然就只能解散或者另外寻找一个带头人了。

    “让他回禁军中来?不,老夫可不觉得这对他是一件好事。崇景这人我最清楚不过,争强好胜不说,偏偏眼高手低,没有那个能力,却又想身居高位,那只会害人害己的!像如今好好在厢军里面呆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刘威摇摇头叹息道。

    黄讷连忙劝道:“可是国公,世子毕竟是你的长子,将来也会继承你的爵位。但他若是一直在厢军里面呆着,得不到多少立功机会,将来只怕……”

    “只怕什么?怕他继承了爵位后因为官职太低而丢脸吗?”刘威冷笑问道。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刘威对自己儿子当然是最了解不过的,知道他表面上看有些能力,但实际上却没有带兵打仗的才能,再加上他的心性又是个功名心太强的人,继续留在禁军之中只会坏了大事的。

    “可是国公,世子有上进之心,想要回到禁军中来,总不好不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黄讷道。

    刘威听了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又沉思半晌,这才坚定的说道:“你不必劝了,老夫之意已决,崇景还是继续留在厢军中的好!”

    黄讷听了之后只好作罢,开始商议别的事情,不久之后才告辞离去。

    书房中,最后只剩下刘威一人独自沉思。

    他反对刘崇景回禁军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杨渥对他与陶雅这两个老臣的态度极为复杂。

    一方面,他们两人都是杨行密的同乡好友,在杨行密还没起兵之前就追随在左右了;换句话说,他们的地位就好比刘备身边的关羽张飞一般,都是最早的元从老臣;便是李神福都要比他们二人资历浅一些。

    而在之后杨行密创业的过程中,二人更是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在如今的吴国朝堂之中具有极高的威望。

    甚至于,历史上杨行密病重时,就有不少人认为应该将淮南节度使的位置传给刘威。

    可以说,现在的吴国朝堂中,也只有这两人的声望最高了。

    所以杨渥对他们二人心怀忌惮就可以理解了。

    而在另一方面,杨渥又想着给这些功勋老臣一个善终,不希望做出诛杀功臣的事来,尤其是在刘威二人没有犯错的情况下。

    所以杨渥在忌惮二人的同时,又对二人极为礼敬。

    在刘威看来,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他自己在朝堂之上担任要职,长子则在厢军中担任闲职,如此恰到好处。

    而一旦刘崇景转入禁军,以他那么强的功名心和对权利的渴望,再加上他本身又缺乏能力,极有可能会打破如今的平衡,将刘家带入深渊之中。

    这才是刘威反对帮他在朝堂中说话的原因。

    可惜的是,有些事不是由他一人说了算的,即便是刘威打定主意不帮其子说话,但他耐不住许多门生故旧、亲朋好友的劝说。

    在黄讷告辞离去之后,接着又有一些以前的故旧上门拜访,说的也基本是刘崇景的事。

    后来甚至连好友陶雅都亲自登门了,在这些人的劝说下,刘威无奈中也只能同意了众人的心意。

    当然,他作为刘崇景的父亲自然不好亲自出面上书,但只要他点头同意,朝堂中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卖他一个面子帮刘崇景说话的。

    没过多久,朝堂之中陆续有人上书向杨渥求情。

    “啪!”

    华盖殿中,杨渥将手中刚刚看过的奏章扔在了书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么多人为刘崇景说话,这是刘威点头了啊!看来这老家伙也不是那么的淡然嘛!”回想着奏章中的内容,杨渥心中若有所思。

    “大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刘崇景昔日虽然因为立功心切而擅自出兵,以至于兵败,理应受到严惩;不过如今他已经认识到了错误,还请大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旁,周隐见杨渥已经看完了奏章,当即站起来一脸肃然的说着。

    在朝中众臣为刘崇景求情的同时,刘崇景本人也上书杨渥,自承昔日之过,认错的态度极为诚恳,所以即便是周隐这个素来刚直之人也会为他说话。

    “大王,臣以为周阁老所言甚是,刘崇景此人还是有些能力的,而且他现在毕竟还年轻,不应当为了一次错误而将一生都浪费在厢军之中!”在周隐身旁,陈彦谦也开口道。

    其他内阁大臣,除了刘威作为刘崇景的父亲不好开口外,其他大臣基本上都已经开口为刘崇景说话。

    “既然诸位都觉得孤应该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孤若是再不答应,倒是显得不近人情了!也罢,既然刘崇景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加上他当初攻伐洪州时立下的功劳,孤便给他一个机会,恢复他禁军指挥使的职务就是。”杨渥心中沉吟,最终还是决定。

    对他来说,当初惩罚刘崇景,更多的目的还是为了整饬军纪,避免更多的擅自出兵的事件发生,倒不是刻意针对刘威的。

    他也没有这个必要去针对刘威,毕竟刘威如今都没有兵权在手了,就算让他刘家世代富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能重用李神福的儿子李承鼎,能重用李承嗣的儿子李禅,还有陶雅的儿子陶敬昭等等,自然就不会去刻意针对刘崇景。

    如今既然以儆效尤的作用已经起到了,其他各部将领已经没有擅自出兵的情况了,再加上刘崇景本人又诚恳认错,杨渥自然不好继续纠缠此事,所以决定卖刘威等人一个面子。

    “老臣多谢大王厚恩!”刘威连忙躬身说道。

    “罢了!另外,虽说孤已经同意了他回到禁军中来,不过如今禁军各卫都已经有了指挥使,短时间内我军也不会扩充军队,所以刘崇景暂时只能来当一个副手,这一点可要记下!”杨渥接着补充道。

    “这个理当如此!”

    “嗯,此事就这样定了,接下来还是商议一下我军下一步的计划吧!从去年夺取福建至今,我军也已经休整了大半年时间了,如今也是时候动一下了!”杨渥并没有在刘崇景的事情上多纠缠,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如今真正的大事还是统一南方的大业。

第四百三十九章商议

    杨渥并没有在意刘崇景这么一个“小角色”,毕竟此人目前还只是一个厢军的指挥使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刘威,这件事甚至不需要让杨渥来郑重讨论,内阁的诸多大臣基本上就能处置了。

    至于说这段时间刘崇景立功较多的事情,同样没有引起杨渥的怀疑。

    刘崇景的驻地唐年县再怎么靠近边境,那也不过是一个县城而已,而且位置还不是什么重要地区,所以当地甚至连禁军都没有驻守,自然不会有多重视。

    而杨渥的长剑都密探的主要任务还是对外打探消息,在对内方面,也就是那些级别相对较高的将领才会重点去监查。

    若是连刘崇景这么一个厢军指挥使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查,那么这长剑都的规模和效率也未免太高了。

    再加上刘崇景如今做的事情还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他所获得的好处也还在“适当”的范围之内,所以还没有引起长剑都的警觉。

    杨渥没有多想便决定恢复刘崇景在禁军中的职务后,转而看向范遇道:“这段时间你们长剑都的人对湖南那边打探的消息如何了?他们的移民做的怎么样?”

    “启禀大王,马殷搞的移民行动目前已经接近尾声,从湖南各州大约有六万百姓被强制迁移到辰州、溆州两地。”范遇恭恭敬敬的说着。

    如今随着楚王马殷在转移发展方向,开始向西南进攻后,这一年多时间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首先就是当地蛮人部族大量向马殷投降。

    这些蛮人部族的实力,从根本上来说是远远比不上马殷的。

    之前之所以能够成为马殷的心腹大患,那不过是因为马殷还不够重视他们,没有集中力量去对付他们。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些没有开化的地区即便将其攻占也没有多少利益可言,完全比不上那些经过了开发的土地。

    所以在那时候,马殷的目标自然是向东与淮南或者向南与岭南争夺土地。

    后来随着淮南的强势,感到了巨大压力的马殷选择了与岭南刘隐交好,双方罢兵言和,以集中力量对抗淮南。

    但两年前的战争表明,吴国的实力的确不是马殷所能抗衡了,这样一来,他自然会非常明智的选择另谋出路。

    而在他集中兵力的情况下,在军队数量、将士的训练程度、纪律、武器装备,以及将领的谋略等方面都大为不如的蛮人部族,自然只有纷纷溃败或者举众投降这两种选择。

    在夺取了辰州、溆州等地之后,马殷知道这些地区目前还是以当地蛮夷为主。

    这些蛮夷或许在武力的压服下会选择向他们臣服,但这种臣服还只是面服心不服,那些蛮人也不可能向他们提供赋税、兵源等。

    这样一来,马殷要想迅速开发这些地区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移民。

    在他的大力主持之下,邵州、潭州、澧州、朗州等地先后有近八万百姓被迫迁移,不过因为中途有不少百姓逃亡或者死在路途之中,最终成功抵达当地的只有六万百姓。

    听到这个结果,在场众臣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周隐等文官,更是眉头紧皱。

    这么大规模的迁移百姓,不仅会造成原本人口就不怎么多的湖南人口更加稀少,更是会造成大量的百姓伤亡。

    自古以来移民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百姓在迁移途中如何保证他们的安全,迁移到了目的地后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在百姓迁移之后如何保证他们的粮食供应,这些都是需要精心准备的问题。

    若是准备得不充足,只怕一次移民最后就可能会引起巨大的灾难,最终成功活下来的百姓可能连一半都不到。

    而从马殷这次牵制百姓的过程来看,他的准备绝对不怎么充足。

    此外,从目前的时间来看,这些百姓迁移过去后今年的农时已经被耽误了,没有了今年的收成后,只怕有更多百姓将会饿死!

    这对于极为看重百姓的周隐等人来说自然是让他们极为恼怒的事情。

    可惜当初马殷迁移百姓的时候,吴军完全没有准备好,根本无力去干涉。

    严可求沉声道:“这件事倒也不全是坏事,西南诸州,历来都是蛮夷部族出没的地区,马殷愿意迁移百姓去开发那里也不错,至少将来我们不必费心费力的去移民了。”

    “大王,马殷既然连潭州的百姓都开始往辰州和溆州迁移,从这一点来看他应该是有打算放弃潭州等地了。”相比去心中恼怒的周隐等人,郭崇韬等人却能更加清醒的看待这些问题。

    “潭州之地,马殷的实力本来就不如我国,上一次还是有百姓的支持才能坚守下去,如今马殷却将当地百姓迁移走,这应该是做好了放弃潭州的打算,所以臣以为此时进攻潭州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李承嗣的意见与郭崇韬差不多。

    “看来诸位都觉得应该对潭州动兵啊!不过对江陵呢?诸位觉得江陵应该何时夺取为好?”杨渥一边用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着,一边说着。

    此时对潭州用兵,杨渥并不反对,毕竟如今南方的对手已经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了,迅速统一南方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不过除了潭州之外,杨渥同样对江陵很有兴趣。

    如今已经是武义三年的八月份了,若是历史没有什么变化的话,要不了多久时间,彻底改变晋梁争霸局势的柏乡之战就会爆发。

    虽然历史上的柏乡之战中,梁军的统帅乃是那时候已经改名为王景仁的王茂章,而如今王茂章却安安分分的在吴国当他的都督,没有投靠朱温,所以在梁军统帅都改变了的情况下,柏乡之战的最后结果都有可能发生改变,甚至于还会不会在柏乡这个地方交战都不好说。

    但杨渥觉得,这场战争的爆发却不会有什么变动。

    换言之,晋军和梁军在不久之后肯定会发生一次大规模的交战,这就是杨渥进攻江陵的大好时机。

    “江陵?如今我军不是已经和朱温达成了暂时停战吗?攻打江陵的话岂不是有失大王的信誉?”周隐皱眉道。

    “信誉?那朱温自己就是全天下最不讲信誉的人,跟他有什么信誉可讲的?更何况,大王不过是和他有停战的默契而已,又没有真正的停战和约,这算得了什么失信?”陈彦谦不以为然笑着说道。

    如今这个年代本来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时代,那些老老实实遵守信用的人,一般都很难出头,反倒是那些完全不讲信誉的人往往能够踏上高位。

    朱温、王建、李茂贞、刘仁恭等等,这些都是天下间最为狡诈的枭雄,但也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能在这乱世混的最好。

    至于杨行密这种名声在外的“好人”,其实究其本质也非常腹黑,当初在实力弱小的时候,那种坑盟友的事情也没少做,不然他也不可能打下淮南的基业。

    而杨渥同他父亲一样,虽然在平时也非常看重名声,一般情况下都会遵循信义,但若是真有足够的利益,他也不介意背信弃义一次。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现在有没有必要攻占江陵。

    “大王,臣以为现在攻占江陵的时机还没有成熟。如今对江陵动兵,不仅需要防备梁军南下救援,同时还有可能导致蜀王王建的干涉,所以臣以为江陵之地目前最好不要轻动,还是等更好的时机出现了再说!”郭崇韬道。

    “王建会干涉?”杨渥心中惊讶。

    说实话,他还真没考虑这种可能性,毕竟在历史上王建自从建立蜀国之后,存在感一直不怎么强,基本没有什么扩张的举动。

    此外,历史上后唐灭前蜀的行动进行得实在太轻松了,这或多或少的让杨渥会对蜀国有些轻视,平时也很少考虑到王建。

    此时听郭崇韬提起王建有可能干涉到吴国对江陵的进攻,杨渥连忙问道:“郭参军的意思是,高季昌若是被我军进攻,他有可能在得不到梁军支援的情况下向王建投降,引蜀军来抵挡我军?但王建会这么做吗?”

    “大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是高季昌向王建投降并且请求援兵的话,王建同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如今的蜀国在外部没有任何威胁,而王建向北方发展的道路又被李茂贞这个盟友堵住了,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向东发展!”郭崇韬道。

    “向东发展?那么郭参军为什么觉得王建不会向北发展呢?”这时严可求突然皱眉问道。

    “向北?王建如今不是和李茂贞联姻,双方关系极好吗?据说王建还经常向李茂贞提供各种援助,以他们的关系,王建应该不至于与李茂贞翻脸吧!”郭崇韬显然觉得严可求的问题有些奇怪。

    如今的李茂贞看上去就和王建完全是一家人一般,双方之间的关系绝对比吴国和晋国的关系要亲密多了。

    所以郭崇韬等人下意识得就觉得王建不会向北方发展。

    “联姻?若是联姻靠得住的话,那么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了!更何况,王建当初选择和李茂贞联盟,不过是为了用李茂贞来抵挡朱温的压力;但如今朱温的实力大幅下降,王建还需要李茂贞这个盟友吗?别忘了,当初两家为了争夺地盘可是常年交战的!”

    “这……”被严可求这么一提醒,不仅是郭崇韬愣住了,杨渥等其他人同样愣住了。

    在场众臣一个个都神色错愕,随即又低头沉思起来。

    的确,王建如今还真不需要李茂贞这个盟友了,而且双方之间的仇怨一直都不少,以王建的狡诈,若是突然向李茂贞翻脸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在另一方面,李茂贞同样不是什么善茬,他也是一个极为狡诈之人。

    在朱温的实力大幅度下降,又被晋王李存勖拖住了手脚之后,李茂贞受到了压力同样大为减少,对于与王建的同盟同样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再加上,李茂贞曾经多次向东进攻,试图彻底夺取关中之地,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李茂贞同样有可能在向东扩张失败的情况下,转而向曾经的仇家,如今的盟友开战,以扩张地盘。

    毕竟相比于依旧很强大的朱温,似乎王建要好对付一些。

    这样一来,王建和李茂贞这对同盟了好几年的冤家,的确是有可能重新翻脸的。

    听了严可求的分析之后,在场众人都皱眉不已。

    这时严可求接着道:“当然,这也只是臣的一种猜测,将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谁都说不准。或许王建会选择向东出荆襄,以建立当初刘备时的基业呢?而李茂贞或许会继续与王建联合,并且继续与朱温争夺关中,这些也是有可能的!”

    杨渥点点头,他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已经与历史上的大为不同了,再加上杨渥本来就对王建的前蜀不怎么了解,想要判断清楚王建接下来会如何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罢了,既然目前还不能判断清楚王建的打算,那么为了稳妥起见,江陵暂时还是不要动,等做好了充足准备之后再说吧!”杨渥最终决定。

    “大王,那么潭州那边我军是不是要出兵攻取?”李承嗣问道。

    “当然要出兵攻取潭州!马殷想要向西南发展,这是好事!他愿意去开发那些蛮夷之地,这对我国将来也有好处,所以孤不介意将来给他一个喘息的地方。但潭州等地方,如今已经是完全的熟地,我军只要夺取过来就能开发利用,自然不能继续留在马殷手中!”

    “李将军,你负责枢密院,必须尽快拟定一个进兵的计划出来。这一次出兵,至少要夺取包括潭州在内的两到三个州,所以孤允许动用至少四到六万禁军。其他各部也要尽快为战事做准备,争取在九月份之前将准备做好!”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道。

    湖南的州本来就不多,一次夺取两到三个州,这对于马殷绝对是一次重大打击,只要来上几次,马殷就会彻底失去与吴国正面对抗的实力。

    到时候,吴国就可以将其留下来作为练兵的对手,刚好用来锻炼那些年轻将领。

第四百四十章朱温的决定

    当吴国一方正在筹谋着再次出兵攻取湖南之时,开封府城中,朱温等人同样在为接下来的攻略方向而筹谋着。

    皇宫之中,天色较为阴沉,如今虽然尚未天黑,但殿中已经点满了蜡烛。

    此时在殿中之人,除了敬翔、李振等心腹臣子外,还有一个中年文官,正恭敬立在中央向朱温等人汇报着。

    “……臣当时无意中听人说起,那个穿红色官袍者乃是晋王的使者,那时臣心中还有些不信,所以亲自过去查问,这才确认那人的身份。陛下,这赵王在自己的宫殿中,竟然有晋王的使者出现,而且还是当着臣的面,这可是完全不把陛下放在心上啊!”

    这文官,正是刚刚出使了武顺节度使、割据镇州的赵王王镕后返回开封的使者。

    在河北之地素来有三个节度使不服朝廷,分别是割据幽州的卢龙节度使,割据定镇州的成德节度使和割据魏州的魏博节度使。

    这三个藩镇乃是唐朝藩镇之祸最严重的地区,被称为河北三镇。

    而三大藩镇中,幽州的卢龙节度使实力最为强大,魏州的魏博节度使则以其桀骜不驯的牙兵而闻名,相比之下,成德节度使却是三个藩镇中最为稳定的一个。

    如今的成德节度使,从其八十多年前王延凑割据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由王家在统治,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传承了近百年的独.立国家了。

    王家割据镇州,虽然如今实力衰微,远远没有当年的那份强势,但如今依旧是河北的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

    而王镕能够在东面的燕王刘守光,西面的晋王李存勖以及南面的梁帝朱温,这三家强大势力的夹缝中求得生存,最重要的手段自然是左右逢源,谁都不过份得罪,但又始终与最强的一方站在一起。

    当初朱温实力最为强势之时,各大藩镇无不骇然服从,王镕自然也只能乖乖的跟在朱温的后面,为他摇旗呐喊。

    虽说对朱温的态度没有邺王罗绍威那么亲密,但有时候也会派兵跟随梁军东征西讨,比如当初吴军北伐时,王镕就曾派兵相助朱温。

    不过如今随着朱温一日日衰老,梁军声威日渐衰微,尤其是晋王李存勖的声势日隆,王镕自然也会改变对各方的态度。

    如今虽然没有完全脱离梁国,但已经开始派人与晋王李存勖接触了。

    前段时间王镕的母亲何氏病亡,朱温派使者前去慰问,谁知道竟然在丧礼上见到了晋王李存勖的使者,这自然引得朱温极大不满。

    “那晋王派去的使者是什么身份,这可曾打探清楚了?”殿中,敬翔在听了使者描述的经历后,当即询问着。

    身为如今梁国崇政院的知政,敬翔的身份就如同宰相一般,承担起了如今梁国的政务,深受朱温的信任。

    虽说这些年来梁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好,甚至连连受挫,使得梁国声威大不如前,但正是有敬翔这些人才坐镇,梁国各地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依旧保持着安定。

    “启禀知政,那晋王的使者乃是晋阳府少尹李承勋!”使者恭敬答道。

    “是他?”敬翔皱眉。

    李承勋在晋阳的身份虽说不是最顶尖的,但也勉强算得上高层人物,李存勖既然派此人前去出使镇州,显然两家的关系如今还不错,至少暗中已经有不少来往。

    “陛下,臣以为,赵王王镕如此明目张胆的与晋王勾结,再加上定州和镇州虽然表面上恭敬,但内里却一向不服朝廷管束,只怕今后必然会背叛陛下而转投晋王啊!”使者接着道。

    “你所言极是,镇、定二州,向来割据河北,所依靠的不是他们的实力,而是朝秦暮楚、反复无常,如今他王镕有心与晋王勾结这也正常。”朱温沙哑着嗓音说着。

    随着年纪一天天变老,朱温的脸上皱纹也愈发的多,再加上已经彻底白了的头发,如今的朱温基本上已经像是一个垂垂老者。

    不过正所谓人老心不老,朱温在自己的皇后张氏病故之后的这几年里,反倒是越来越喜欢女人,越来越纵情于声色,甚至于,已经到了心理病态的程度。

    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连自己手下众臣的妻子不放过,这其中就包括了敬翔的妻子刘氏。

    刘氏原本被黄巢的“宰相”尚让所得,成了他的妻子;后来黄巢兵败、尚让被杀之后,刘氏又被徐州节度使时溥所得;等到朱温击败时溥后,其又转到了朱温手中。

    后来朱温见敬翔的妻子病故,便将刘氏嫁给敬翔为妻,但他和刘氏依旧长期保持着关系。

    而敬翔对此甚至连一点不满都不敢有。

    除了对手下大臣的妻子下手外,朱温甚至连他自己的儿媳妇也没有放过。

    当他的几个儿子出镇在外时,他们的妻子却经常被招入宫中宠幸。

    可以说,如今的朱温,他的荒淫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在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淫威之下,不管是他手下的大臣们,还是那些为了争夺皇位而暗中争权夺利的儿子们,他们是没有一个敢于站出来反对的。

    当然,朱温虽然荒淫,但他对自己一手建立的梁国还是极为看重的,所以对于国家大事上他还没有荒废。

    此时,朱温沙哑着嗓子低声说着:“朕与李存勖争晋中,一时难以将其消灭;不过河北诸镇如今势力衰微,王镕、王处直又向来摇摆不定,如今也是时候彻底消灭这两家了!”

    “敬翔,朕准备趁邺王新丧之机,派兵攻取镇州,不过在领兵之将上却难以抉择,卿可有适合之人举荐?”

    如今的梁国,虽说领兵人才依旧充足,麾下名将还有不少,但有足够能力,同时又能得到朱温信任却不多。

    朱温的疑心病本来就极重,对于部将只要是功劳较高的,基本上都会猜疑。

    而这种疑心在刘知俊背叛之后就更加浓厚,如今那些能征善战却又手握重兵的将军们他几乎没有一个敢于完全相信的。

    而朱温的用人原则,一般都是在新人之中选择那些能力较高的将领,让其统领精兵东征西讨。

    等到这个将领立下足够功劳之后,便开始设法加以打压,猜疑较重的甚至会直接处死。

    在打压甚至处死那些老将之后,四处征战却不会停止,这时候朱温自然就会再寻找一个新的将领来领兵,从而开始新的一个轮回。

    在之前的几年时间里,梁军中最为有名的两个将领自然是刘知俊和杨师厚这两人,他们都是在天复年间开始受到重用的将领,而且都为朱温立下的莫大功勋。

    其中刘知俊长期镇守关中阻挡李茂贞的进攻,经常打出以少胜多的重大胜利,沉重的打击了李茂贞的实力,使得朱温基本上不需要考虑来自关中的威胁。

    而杨师厚则作为朱温的头号鹰犬,一般都是率领机动兵力东征西讨,同样功勋卓著,向东击败了王师范,向南攻占了赵匡凝的山南东道,向北在与李存勖的交战中屡屡立下功劳,前两年又在鄂州大败吴国名将王茂章,为楚王马殷解围……

    但如今随着二人功劳的增加,朱温自然不会继续像以前那样信任二人,开始在各个方面对两人加以防范,其结果自然就导致了刘知俊的背叛。

    而杨师厚目前虽然依旧手握重兵,但朱温对他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信任了,他得到的带兵打仗的机会自然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所以这一次攻打定、镇二州,朱温打算再启用一个新人来领兵。

    “陛下,臣以为要统领大军攻打定、镇二州,非有勇有谋的大将不可担任此重任。臣有两个人选可以肩负此任,一个是右龙骧军使王彦章,另一个乃是左龙武统军使刘鄩,请陛下定夺!”敬翔低头沉思了片刻,便躬身答道。

    虽说朱温对领兵大将向来极为看重,一般人选都是由他一个人选定,但敬翔的意见同样非常重要的。

    “王彦章和刘鄩二人?”朱温点点头。

    对他来说,这两人如今的确只能算是新人。

    刘鄩虽然在王师范时代便投靠朱温,但一直没有受到重用,毕竟梁军之中名将辈出,刘鄩作为降将显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出人头地。

    而王彦章在目前同样没有多少名气,算是刚刚踏入高层将领的门槛。

    而从能力上来说,这两人目前都表现不错,有成为名将的潜质。

    若是能将二人培养成下一个刘知俊、下一个杨师厚,那么即便自己不再了,有这两人在,梁国也不会垮掉!

    “罢了,相比于刘鄩,王彦章独自领兵的时间更少,这一次就让他来领兵吧,希望他能有不错的表现!”朱温最后决定。

    ……

    “王兄,弟弟听说王兄准备出兵西征湖南了?”坤宁宫中,杨渥一家人按照往常的习惯,还是坐在一起吃饭。

    虽说执掌淮南已有多年,吴国开国同样有两年时间了,但杨渥自己后宫,如今依旧寥寥几个妃子。

    不管时间岁月的流逝,杨渥的规矩却没有变化,在一般情况下,杨渥一家人都会会聚在坤宁宫中就餐。

    如今杨渥还只有两个孩子,长子杨炅目前已经被册封为太子,长女杨舒,如今年纪还小,此外何依依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生产的时期应该就在年底。

    因为人数较少,而且目前还没有王位争夺的苗头,所以如今杨渥的后宫还是一片和谐;众女都以周梦洁这个王后为主,没有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

    除了杨渥的几个妃子和子女外,他的几个弟弟妹妹如今年纪还小,所以目前还住在宫中,没有分出去开府,再加上杨渥的母亲史夫人,他们这一家人通常都是在一起就餐。

    此时向杨渥询问的,自然是他的弟弟杨隆演。

    “怎么?你也想上战场去看看?”杨渥笑呵呵的说着。

    杨隆演如今虽然还不到十四岁,但他现在正是开始长个子的时候,身高甚至比杨渥当初在这个年纪时还要高一些,再加上他如今正在变声期,说话的声音有些像公鸭嗓子。

    “王兄,若是真的出兵攻打湖南,小弟自然是愿意去战场上见识一下!”杨隆演闻言双眼一亮,连忙说道,脸上充满期盼。

    “王兄,小弟也想去见识见识!”这时,杨渥的另一个弟弟杨濛同样放下手中的碗筷,认真的向杨渥说道。

    自从跟随顾全武学习兵法以来,杨隆演和杨濛二人对于领兵打仗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就是天天听着他们的兄长如何获取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在杨渥这个哥哥的影响之下,他们心中自然对战场充满渴望,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够亲自领兵上战场。

    当然他们也知道自己如今年纪还小,想要领兵打仗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去见识一番。

    史夫人见了不由呵斥道:“胡闹,你们两个小小年纪,如何知道战场上的凶险?还不赶紧吃饭!”

    周梦洁也笑着说道:“战场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两个年纪还小,如今还是好好跟着老师学习本领吧!”

    听了二人的训斥,杨隆演不由得撇撇嘴,低头扒饭。

    杨渥却是笑道:“怎么?这么快就等不及想去战场上看看了?不过当初为兄第一上战场,也是在十五岁那年;你们如今的年纪的确还小,还是等过两年再说吧!”

    杨隆演、杨濛、程宗以及刘仁赡这四个小家伙,在跟随顾全武学习兵法以来,虽然时间还比较短,不过对于顾全武这种人来说,基本上已经能看出四人的资质了。

    按照他的说法,四人之中以刘仁赡的资质最高,将来若是善加培养,必成名将,成就不可限量;而杨濛的资质在四人中又排第二,将来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却是没有问题。

    至于杨隆演和程宗二人的资质就要差了许多,若是他们努力的话,或许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

第四百四十一章密探

    顾全武自从钱镠死后,如今虽然名义上乃是杨渥的部属,但实际上他却是处于半隐居的状态,若不是杨渥亲自去请,他也不会答应教导杨隆演等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现在心中无所求、无所畏,所以他才能以更加超脱的心态去观察一个人。

    所以他对杨隆演四人的评价也更加公平和准确。

    四人之中一个能成名将,一个能成优秀将领,剩下两个却只能算合格将领,这个评价其实已经让杨渥感到满意了。

    像他的弟弟杨隆演,虽说按照顾全武的说法,将来只能做一个合格的将领,但杨渥本来就没打算让他长期领兵,所以能够合格就不错了。

    至于程宗也是一样,作为杨渥亲自培养出来的,将来只要他有忠心,能够统领羽林军,负责保护王宫的安全就行,真正的领兵能力相对并不重要。

    此时,杨隆演听了杨渥的问话后,连忙答道:“王兄当初是指挥军队上战场,而小弟只不过是去见识一下而已,最多就是留在朱将军身边,没什么危险的!”

    一旁,杨濛同样说道:“是啊,小弟只是去见识一下,定然不会让朱将军为难的。”

    “只留在朱将军身边?”杨渥微微有些犹豫。

    这次出征湖南,按照李承嗣最终制定的计划,一共只出动两个军四万人,分别攻打潭州和衡州两地。

    这两个军分别是以刘信为都督的右镇国军和以朱思勍为都督的右腾骧军,他们二人将是平级的关系,没有设立大都督。

    从这个安排上讲,杨渥显然是在任用那些相对年轻的将领,以培养他们的领兵能力。

    至于在鄂州的王茂章,他自然是需要留下来继续镇守鄂州,以防备高季昌或者他身后的梁军的干涉。

    “是啊,王兄,我们几个都只留在朱将军身边,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杨隆演二人见杨渥似乎有些同意的意思,连忙劝说道。

    一旁,杨溥、杨浔等其他几个弟弟也大声说道:“王兄,小弟也要去见识一下战场,将来为王兄分忧!”

    “我也要去见识一下!”这时,杨舒这个才一岁多的小丫头也奶声奶气的说道,却是将众人给逗了了。

    倒是杨炅这个杨渥的长子,如今吴国的王太子,看上去却像是对打仗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们几个小家伙瞎掺合什么?”史夫人不满的瞪了几人一眼,吓得几人连忙低头吃饭去了。

    杨渥的几个弟弟中,除了杨隆演和杨溥二人如今年满十岁外,其他几个弟弟连十岁都不到,自然不可能有去战场上见识的机会。

    不过让杨隆演和杨濛二人出去见识一下其实也是好事,虽说不需要他们领兵打仗,但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战场是怎样的。

    而且不仅是他们两个,还有刘仁赡和程宗两个也可以一起去见识一番。

    这一次对湖南的进攻,虽说只投入了四万兵力,但一来马殷刚刚进行了大规模的移民,肯定会削弱他对湖南的掌控力度,二来他打下来的西南之地,如今刚刚平定,肯定需要留下不少兵力镇压。

    所以马殷应该不会在湖南投入太多的兵力,最多也就是在潭州可能有一场大战。

    毕竟潭州历来都是湖南最重要的城池,马殷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朱思勍的主攻方向衡州,马殷应该不会集中太多兵力去防守。

    不管怎么说,杨隆演等人若是只留在朱思勍的身边的话,他们的安全却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杨渥便点头笑道:“好吧,让你们去见识一下倒也无妨,不过你们必须答应一直跟在朱思勍身边,而且你们只能听,只能看,却不能说,更不能干涉到朱思勍将军的指挥,若是你们能答应这两点,为兄就同意你们去湖南!”

    “多谢王兄!小弟定然会留在朱将军的身边,并且保证只听只看,绝不会打扰到朱将军指挥的!”杨隆演二人满脸都是兴奋,连忙保证道。

    “嗯,快吃饭吧,饭都要凉了!”杨渥点头道。

    一旁史夫人见杨渥答应了让二人去湖南,她本来心中还有些不满,但在杨渥反复保证他们的安全之后,最后也是无奈点头答应了。

    说到底,史夫人也只是一个见识不怎么多的妇人,如今能够得享富贵,一身尊荣,这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所以她平日里除了和其他几个太妃以及杨渥的几个妃子聊聊家常,或者看看戏文打发一下时间等,对于国家大事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平时也基本不过问政务。

    吃过饭后,杨渥正准备回自己的寝宫休息一下,这时范遇上前来躬身道:“大王,这是长剑都刚刚从开封传来的消息,是关于梁军最近调动的一些情报!”

    说着,他将手中一张密封好的文书递给杨渥。

    随着历史上柏乡之战的时间逐渐来临,杨渥自然是极为关注这一场大战的发展经过,所以在两个多月前就下令让长剑都收集这方面的消息。

    杨渥打开文书仔细观看,只见上面写着的,乃是朱温下令以右龙骧军使王彦章为北面行营招讨使,以潞州副招讨使韩勍为其副手,以李思安为先锋将,屯相州,声称将要再次攻打潞州。

    同时,朱温又命供奉官杜延隐、丁延徽二人统领魏博军队以帮助赵王王镕抵御燕王刘守光为名义,进驻王镕麾下的深、冀二州。

    看到这个情报后,杨渥不由笑了起来。

    “没想到没有了王茂章之后,朱温竟然准备用一个王彦章来代替,倒是出人意料!”

    是的,从朱温的安排来看,他明显是在图谋赵王王镕的地盘。

    在几个月前,魏博节度使、邺王罗绍威突然病逝,时年才三十四岁,他的节度使位置最后被他的次子罗周翰继承。

    在罗绍威活着的时候都只能勉强控制住魏博,而如今罗绍威病逝,他的继承人罗周翰又尚未成年,更加无力控制局面。

    如今的魏博,从上到下的大权可以说完全被朱温控制了,罗周翰只不过拥有一个魏博节度使的名义而已。

    在控制了魏博之后,朱温自然会想到进一步图谋成德节度使王镕麾下的五州之地。

    而王镕不管怎么说毕竟已经统领成德近二十年时间,自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朱温既然想要打他的主意,这肯定会导致他投入晋王李存勖一方,这就不可避免的会使得晋军和梁军再一次发生大战!

    而这,就是历史上引起柏乡之战的根源所在!

    “虽然朱温这一次选择用王彦章来领兵,不过王彦章虽然在历史上的名气很大,但更多的却是他的忠义,领兵能力到底如何却是难说!”

    “更重要的是,梁军想要图谋赵王的领地,那么就必须深入其境。

    在此之前的几年里,梁军与晋军争夺的地区都是在潞州、晋州等地,那里地处相对崎岖的太行山脉,不利于晋军骑兵的发挥。

    而王镕的领地却是处在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那里将是最为适合骑兵发挥的地方。不知道王彦章有没有办法遏制晋军强大的骑兵发挥呢?”

    想到这里,杨渥不由得笑了起来。

    接下来这一战,不管是梁军像历史上那样遭受惨败,还是王彦章表现突出,一举击败了晋军,又或者两军相持,谁也无法奈何谁,这三种结果杨渥都能接受。

    不管如何,两国之间的实力和现状就决定了他们之间的对峙不是段时间内能够结束的。

    只要能给杨渥留下足够的时间来统一南方就行了。

    “北方的战事务必要盯紧了,一有新的消息就立刻传来,不要耽搁了!”将文书递回给范遇后,杨渥吩咐道。

    “是,臣一定会好好盯着这件事的。”范遇连忙道。

    “嗯,对了,上次让你设法在晋国发展密探,如今此事可有进展?”杨渥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问道。

    “回禀大王,此时如今还在全力安排,目前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不过想要取得较大成就,只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范遇道。

    如果说南方各大势力都是吴国目前的目标的话,那么北方的朱温和李存勖等就是吴国长期的敌人。

    而且相比于南方这些势力,北方那两个势力的总体实力可是不比吴国差,将来必然是吴国的生死大敌。

    所以对梁国和晋国的情报打探才是长剑都的重点任务。

    即便如今与梁国相对和平,但情报这种事情,不提前很多年就布下棋子,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做准备,那样是很难取得成果的。

    经过这么些年的各种收买或者离间等手段,尤其是如今梁国实力大不如前,从上到下都有些人心浮动的情况下,长剑都在梁国取得了不小的突破,打探消息的能力有了不小的提升。

    不过对梁国的密探布置如今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但对晋国的消息打探却迟迟没有进展。

    没办法,在这个人心浮动的年代,想要铺设一张可靠的密探网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别的不说,光是密探的可靠信就难以得到充分保证。

    虽说可以将这些密探的家人留在金陵来作为人质,但一来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在意他们的家人。

    在这个时代许多人为了富贵连自己的子女、父母都可以背叛,又有谁能保证他们这些密探不会为了自己的富贵而做出背叛吴国的事呢?

    更何况,在距离遥远,而且被不同势力相互隔绝的情况下,即便是消息的传播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有密探在外面背叛了,想要去核实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要想在晋国发展密探那就更加困难,双方的距离如此遥远,那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金陵这边都难以干涉。

    再加上晋国如今正日渐兴盛,在战场上接连不断的胜利,不仅极大的振奋了晋国的人心,更是极大提高了其内部凝聚力,想要进行收买和离间的难度比在梁国要更加困难。

    杨渥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所以他也没指望现在就取得成效,能够在十年内将密探网建立起来,并且发挥作用,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件事对我们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不必孤多说,总之最多十年之后,孤要看到成效!”

    “是,臣定会努力将此事办妥!”范遇连忙答道。

    杨渥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除了北方来的消息之外,还有其他别的消息吗?孤记得你有一段时间没有集中汇报消息了!”

    一般相对不是紧急的消息,范遇都不会及时来汇报,而是等到一定的时间后集中来向杨渥汇报,这样也能够更加准确的对消息进行核实。

    “其他别的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不过有两个目前还没有完全核实的消息,一个是说虔州刺史卢光稠最近似乎病了,而且病情较为严重!”

    杨渥双眼一亮,连忙问道:“病得有多严重?”

    范遇沉声道:“臣不敢确定,不过有一定可能会病亡!”

    杨渥点点头,他也知道像卢光稠这种身份的人,他们若是是病了,那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消息,而且一般都会保密,尽量不让外人知道。

    当初杨行密病重的时候就是如此,甚至于若不是杨渥有绝对的自信和把握掌控住局势,只怕杨行密病故之后淮南都会选择秘不发丧,等到大局已定后再透露消息。

    所以范遇难以确定卢光稠的病情倒也正常。

    当初周本在象牙潭一战一举击败危全讽统领的江西联军,并且趁机攻占了信州、袁州、吉州和抚州这四州之地,不过卢光稠统领的虔州当时因为没有派兵参加危全讽一方,所以在象牙潭一战中躲过了一劫。

    后来卢光稠见吴军势大,自知难以抵挡,所以派遣使者向杨渥请降。

    虽然这种请降只是名义上的投降,不过那时候考虑到卢光稠当时就已经六十七岁了,随时都有可能病死,所以杨渥答应了卢光稠的请降,想要等到他死去之后再图谋虔州。

    如今几年时间过去,看来卢光稠的大限应该也快到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感慨

    “如今虔州那边卢光稠既然病重,那么谭全播呢?此人现在如何了?”杨渥接着询问道。

    “启禀大王,谭全播目前似乎身体还很硬朗,没听说有什么病情,不过他毕竟年事已高,如今几乎都在家中休养!”

    “身体还很健朗?这老家伙看来很能活啊!”杨渥淡笑道。

    从天佑四年周本象牙潭一战击败危全讽,迫使卢光稠来降,到现在已经有近四年时间。

    而卢光稠如今也有七十一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罕见的高寿之人。

    不过说起虔州,除了卢光稠这个刺史之外,谭全播同样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这个时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出头,都想着自己来做首领,还有许多人为了自保,往往会选择隐藏在幕后出主意。

    比如马殷以前的行军司马张佶,此人在刘建峰时代就是行军司马,甚至威信地位比马殷还要高。

    当初刘建峰被部将陈赡杀死后,湖南众将接着又杀死了陈赡,然后公推张佶为新的节度使,出面执掌湖南。

    不过张佶此人深谙保身之道,他知道在那个时候湖南的前途并不安稳,若是自己来做这个节度使,将来就没有了退路,一旦事情有所不顺,他就可能丢掉性命。

    所以他选择了假装从马上摔下来,然后托病将节度使位置让给了马殷。

    而谭全播此人同样是一个不喜欢出头的人。

    当初他与卢光稠在虔州一起起事时,因为他那时候考中过进士,在众人之中,他的年龄、威望、名气以及能力等都远远比卢光稠要强,所以众人最初是想以谭全播为首领的。

    不过谭全播却坚持要以卢光稠为首,并且坚定不移的支持他。

    所以在如今的虔州,谭全播的个人威望其实不比卢光稠要低。

    而此人的年纪比卢光稠还要大几岁,如今竟然还身子健朗,这在这个时代就更加罕见了。

    “大王放心就是,那谭全播再怎么威望高,他如今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早就不怎么管事了,说出去的话自然不如以前那样管用了。所以卢光稠若是死了,虔州该乱的还是会乱,即便是谭全播还活着也没用。”范遇笑道。

    “也不能大意,说不定将来此人还会出来收拾残局呢?”杨渥摇摇头。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这个时代本来就是一个崇尚暴力的时代,谭全播本来就不掌控军队,如今还在家休养,手中没有兵权,即便他威望再怎么高,又如何能镇压住虔州的那些将军们。

    按照杨渥等人的估计,卢光稠死后他的儿子很可能无法控制局面,从而使虔州陷入一场动乱,那时就是吴军动手的机会。

    “罢了,卢光稠那边你要好好盯着,若是有什么消息要赶紧来报。”

    “是,臣遵命。”范遇道。

    “还有别的消息吗?”杨渥接着又问道。

    “还有一个消息,据说岭南的刘隐最近同样病了,而且病情还比较严重,听说有可能病故!如今岭南的政务都是由他的弟弟刘龑在处置。”

    “刘隐也病重了?孤记得他如今的年岁还不大吧?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吧!”杨渥心中一动,皱眉问道。

    “是的,刘隐今年三十七岁!”范遇躬身答道。

    “三十七岁!”听到刘隐病重的消息,杨渥听了之后却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思,心中反而极为感慨。

    他记得历史上刘隐似乎死得比较早,虽然记不清到底哪年死的,但应该就是在这几年时间。

    若是此次刘隐病重是真的,那或许今年或者明年就是此人病死的时候了。

    想到这,杨渥在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慨,即便是富贵如罗绍威、刘隐这种人,手握数万重兵,统治数十万人口,可谓一方诸侯,在他们自己的领地上完全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但他们却都是在三十多岁的盛年时期就病死了。

    更加让他感慨的是后周世宗柴荣,此人被称为五代第一明君,却同样是年纪轻轻就病故。

    当他刚刚继位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向自己的左谏议大夫王朴询问自己的寿命,王朴当时以精通算命著称,他仔细观看柴荣的面相后说,“臣所学不精,但以臣所之所学来推断,三十年后非所知也!”

    意思是柴荣再活三十年是没问题的,不过三十年之后就难说了。

    柴荣听后非常高兴,他慷慨激昂的说道,“若如卿所言,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可惜他虽然梦想着一统天下,在他五年多的统治期间,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南征北战,揭开了结束分裂,统一天下的序幕。

    然而世事无常,柴荣却是时运不济,仅仅几年之后就突然病故,只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幼子继承皇位,最终连他的江山和他统一天下的壮志也被赵匡胤所继承。

    杨渥自己虽然如今还只有二十多岁,不过在这个时代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像壮志未酬的柴荣一样突然病亡呢?他可不会相信自己真是什么天命所归。

    这时候,有侍女向杨渥走过来,乃是杨渥母亲史夫人身边的侍女,所以侍卫没有阻拦她,直接放她过来。

    “大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下,说是有点事情想和大王商量一下!”

    杨渥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没有听到侍女的话。

    “大王,大王!”一旁,范遇见杨渥突然皱眉沉思,不由得小声提醒道。

    “嗯?有什么事吗?”杨渥这才反应过来,皱眉向侍女询问道。

    “大王,太后娘娘请大王过去一趟!”侍女连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此时乃是午后空闲时间,杨渥和范遇二人又是在园子里一边闲逛一边闲聊,所以侍女才敢在此时过来打扰。

    若是他们在书房之中讨论正事,这些侍女下人们除非有真正重要的急事,否则都要等到杨渥的正事忙完后才敢过来汇报。

    “孤知道了!”杨渥点点头。

    他知道他的母亲史夫人应该是为了之前答应杨隆演等人前往湖南前线而感到不满,可能还想劝一劝杨渥。

    这件事自然不是什么急事,所以杨渥也不急着过去。

    打发了侍女离开后,杨渥接着向范遇道:“既然刘隐和卢光稠二人都病重,他们怎么说也是孤名义上的臣子,那么就派个使者前去探病吧,你们长剑都的人到时候派个人一同前往,也好摸一摸虔州和岭南两地的底细!”

    “是,臣遵命!”范遇躬身道。

    感慨归感慨,正事还是要办的。

    如今对岭南动手的时机显然还没有成熟。

    一来如今湖南、虔州等地都没有落入吴国手中,要动岭南的话,要么从海上发起进攻,要么就只能从福建发起进攻。

    从福建走的话,距离实在太远,加上福建多山,后勤辎重难以跟上,并不是最好选择。

    从海上进攻则风险太大,当初进攻一个小小的耽罗岛,结果一场风暴过后,五千人的船队就损失了近千人,这都能比得上一场大规模战役的损失了。

    所以从海上发起小规模的突击还行,若是想从海上发起大规模进攻,光是那巨大的风险就不是杨渥愿意承担的。

    当然,第二个原因更加重要,对于吴国来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敌人要一个一个的击破,如今岭南和湖南两家并没有联合的打算,那么这就是吴国对他们各个击破的好时机,没必要在现在就进攻岭南。

    此外,杨渥记得在刘隐时候正是由他的弟弟刘龑继承。

    不得不说,在这个动乱的年代,有时候兄终弟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将权利交给自己的弟弟总比交给没有多少威信的儿子的好,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死后被外姓所趁。

    有刘龑在,岭南就很难发生动乱,自然不会给吴国可趁之机。

    这样一来,杨渥还不如按照原本的计划先攻下湖南和虔州再说。

    打发了范遇之后,杨渥匆匆前往史夫人处。

    一问之下,果然是为了杨隆演几人之事。

    当初杨渥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史夫人也是急得不行,不过那时候大事都由杨行密说了算,所以史夫人也无法干涉到杨行密的决定。

    而如今杨渥当家,史夫人自然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只能着急的在家中等着,而是劝说杨渥不要让两个弟弟前往。

    对于史夫人的心疼自己孩子,担心他们的安全,杨渥自然也能理解。

    不过他的决定却是不会改变,尤其是在刚刚得知刘隐病重的消息之后,他更加觉得在自己的长子还年幼的情况下,自己的几个弟弟也要好好培养,以防不测。

    所以让杨隆演等人去战场上见识一下也是好事。

    史夫人见无法劝说动杨渥,又听他反复保证了杨隆演二人的危险,最终只好作罢。

    不过随即史夫人便带着王太妃、周梦洁等人一同出宫去了金陵城外的栖霞寺,又是供奉又是祈福,让杨渥听到之后连连皱眉,却也无可奈何。

    ……

    袁州城外,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正在肃然整队,似乎即将迎接着上级的检阅。

    “老王,听说了吗?我们要不了多久就要再上战场,对潭州用兵了。我如今已经在军中征战五年时间,已经到了提拔为厢指挥的年限,若是这次出征能够再立下一点功劳,说不定我就能得到提拔了!到时候你也就能够转正了!”

    趁着几个领兵的将领还没有来,队列之中一个队长小声对旁边的副队长说道。

    这个队长名为张成,乃是在五年前淮南军扩军的时候应募参军的,因为作战勇敢而被提拔为队长。

    本来以他在军中立下的功劳,如今早就能提拔为厢指挥,统领二百五十名士兵了,但随着吴国的建立,如今的军中职务也要看资历了,而五年时间正是厢指挥需要的最低服役年限。

    张成之前因为服役年限不到,加上又没有太过突出的表现,自然只能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升迁。

    “上战场打仗有什么好的,虽说以如今你我的队长级别,每月发到手的粮饷还只够家人过日子,但也算有个安稳的家,可以安安心心过下去。上战场难免就有意外发生。那些楚兵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副队长王霖同样低声说着。

    他们二人作为领队站在自己小队五十人的最前方,一边小声说着话,身子却是站得笔直,头也是向前看着,若不是走到近前,根本无法发现他们在小声交谈。

    “老王,不是我说你,以你的资历,本来早就可以提拔为厢指挥了,甚至若是运气好的话,如今都成营指挥了。可惜你就是这么一副胆小的样子,到了战场上也不怎么积极,真是拿你没办法!”一旁张成有些无奈的说着。

    军中将士,不管什么时候免不了都有作战勇敢的和贪生怕死之人,这个王霖本来在军中已经混了十多年了,随着近几年吴军的大规模扩充,与他同时间进入军中的,只要还活着,如今基本上不是营指挥就是厢指挥了,最差的也是一个队长。

    像王霖这种有足够资历和作战经验,却依旧只是一个副队长的算是极为少见的,这与他上战场后作战不够勇敢有极大关系。

    当然,此人倒也说不上贪生怕死,只不过与取得胜利相比,他更加在意的是如何在战场上保住自己小命,这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他还是非常尽责的,再加上他战场经验的确丰富,所以张成才会和他成为好友。

    “你不必劝了,你如今还年轻,没有老婆孩子拖累,所以可以拼搏一下,为将来挣个前程;而我如今却是有家人有孩子,自然要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王霖摇摇头道。

    这时候,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几个身穿明光铠的将领在侍卫们的护卫下放缓马速,逐渐由疾驰变为缓行。

    “是将军到了!”张成二人连忙闭口不再说话。

第四百四十三章战前

    “嗵嗵嗵嗵……”随着急促的鼓声如同天边滚雷的轰鸣一般响起,场中将士们本来就站得笔直的队列顿时显得更加精神抖擞起来。

    三通鼓毕,校场之上将士们肃然排列,一股子惨烈的沙场气息扑面而来。

    “请都督检阅!”队列最前方,一位长相俊朗的年轻将领此刻表情严肃动作有力,抱拳向来人大声请示着。

    “请都督检阅!”校场上,数千将士齐声呐喊,吼声震动天地。

    今天前来巡视的将领乃是右镇国军的都督刘信,副都督李德诚,都指挥使李承鼎,副都指挥使陶敬昭等等,可以说右镇国军的主要将领几乎都到齐了。

    而陪同他们的将领则是他们这一卫的指挥使马邺,刚刚大声向刘信请示的则是副指挥使刘崇景。

    右镇国军乃是淮南时代就已经建立起来的老军,虽然有不少士兵都是新招募的,但其大部分军官却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战斗力极为强大。

    在过去几年中,除了多次参加对湖南的战事外,他们还参加了对福建的战事,此外,当初危全讽被击破之后,他的部分部将收拢溃兵占山为王,各地厢军难以将其剿灭,这些都是右镇国军出手一一剿除。

    可以说右镇国军乃是这几年中参加战事最多的一个军。

    如今在校场中准备接受检阅的这一卫,其指挥使马邺乃是一位杨行密时期的老将,他的能力虽然只是一般,不过资历较为深厚,再加上他为人正刚直,担任这个卫指挥使倒也称制。

    而副指挥使刘崇景则是刚刚从厢军之中调过来的,虽然级别是指挥使一级,但因为暂时没有职务空缺,所以他就只能担任马邺的副手。

    “刘将军,恭喜你了!当初本将就知道凭借你的才能就算在厢军中也能够立下功劳,从而回到禁军中来,如今看来本将的预料确实没错啊!”刘信笑着向刘崇景点头道。

    不管怎么说这刘崇景也是刘威的长子,而刘威当初还做过刘信的顶头上司,所以他才会对刘崇景这么客气。

    “多谢都督,请都督检阅!”刘崇景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说道。

    与那王忠进行暗中交易的事情,目前即便是他的心腹手下都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可以说是他最大的秘密。

    不过这笔交易在目前虽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好处,而且就算是出卖了一些利益,但那些利益也是吴国的利益,而不是他自己的利益,所以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对他有利而无害的。

    不过他也知道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就算他是刘威的长子只怕也未必能保住性命,所以在成事之后他也想过彻底和王忠那边断去联系。

    可惜有时候上船容易下船难,刘崇景和王忠的联系已经不是说断就能断掉的。

    这么多次与王忠进行交易,其中不可避免的就会有一些把柄被落在王忠手中。

    就像后世所说的“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一样,即便是刘崇景此时主动与王忠断掉关系,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更何况有时候人总是存在一些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只要做得隐秘一些就不会有事。

    所以这段时间刘崇景虽然没有再主动与王忠联系,但也没有与他彻底断绝关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暂时就这样吧!”刘崇景在心中叹息着。

    刘信与刘崇景客套了一句后,便转身看向场中数千将士。

    “诸位兄弟都是上过战场的,本将也不多说;不久之后我军又要对湖南用兵了,这一次我军的目标就是夺取潭州!不管楚军会投入多少兵力去坚守潭州,我军都一定夺取那里!”

    “大王已经说了,如果我右镇国军的兵力不够,他还会从后方增加兵力,就算投入十万大军也在所不惜!”

    “所以接下来这一仗我军必胜而敌军必败!”

    ……

    刘信大声的向校场上的将士们宣言着。

    “必胜!”

    “必胜!”将士们用最大的声音呐喊回应。

    刘信等人见了他们身上的那股彪悍的精气神,不由得满意点头。

    这次在场上故意这么向众将士公开宣言,除了要鼓舞大家的士气以外,他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向众将表明决心。

    这一次对于吴军来说,攻占潭州的确是一个最重要的目标,其难度不仅会是进攻湖南最难的一步,更是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虽说前期的确只投入右镇国军来攻打潭州,但就像刘信说的那样,只要有必要,杨渥会继续投入更多的军队来争夺潭州。

    检阅完毕之后,刘信在中军营帐内召集众将宣布这次的作战命令。

    潭州之地西临湘江,东面和北面也是湘江的支流环绕,要想进攻潭州城最好的选择乃是从城南发起进攻。

    与当初攻打钱镠的杭州不同,杭州城的外援几乎断绝,城中守军又不多,所以淮南军可以从容发起攻城。

    而如今的潭州却可能还有敌军援兵,所以要想安稳的攻城,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派兵截断敌军援兵。

    “……马将军,这次作战的大体部署刚刚已经和你讲过了,你们这一卫的任务就是在益阳堵住敌军从朗州方向来的援兵,这一点很重要,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信这人性格豪爽,不喜欢绕圈子,所以一进大帐之后就简明扼要的将他的意图向马邺交代了。

    “末将没有问题!”马邺抱拳答道。

    刘崇景却是皱眉道:“都督,那么其他方向敌军有援兵来则如何?”

    “于其他方向的敌军援兵不需要你们管,本将自然有安排!”刘信摆摆手说道。

    “是!那么我军将在什么时候出兵呢?”刘崇景接着又问道。

    “估计在十月份吧!如今右腾骧军还在金陵,等他们部署到位后,我军才会开始行动!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刘信道。

    刘崇景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才道:“多谢都督解惑,末将没有疑惑了!”

    “好,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摆上宴席喝酒的时候了!”刘信大笑道。

    军中虽说不能喝酒,但一来如今不是战时,二来所谓军规也是要有人来执行,或许那些极为严重的违纪行为刘信不敢做,不过光是喝点酒,还不至于有人跳出来说他什么。

    刘信本来就喜爱喝酒,当初杨行密和孙儒对阵之时,有一次杨行密召刘信前去,恰好刘信喝醉了不能起身;杨行密知道后当即便大骂起来。

    刘信本来就喝醉了酒,被杨行密这么一骂,酒兴上头之下回到自己的营地便跨上战马出城去了。

    众将都怀疑刘信是去投靠孙儒去了,所以纷纷请求派兵追击,杨行密却自信说道:“刘信不过是喝醉了酒,他岂是背叛之人?”

    第二天刘信果然从城外返回,并无一点背叛之意。

    自这以后,刘信再也没有在战时喝酒,不过在平时他的酒兴却是依旧不减,只要有机会就会摆宴痛饮。

    宴席之上,刘信、李德诚、马邺这两个老将聚在一起喝酒,而李承鼎、陶敬昭以及刘崇景等年轻将领自然是聚在另一处。

    “刘兄,恭喜回来!”

    “恭喜啊!”

    宴席之上是不管什么级别高低的,加上李承鼎等人又是同龄人,而且他们的身份背景也差不多,自然是很快就聊得兴起了。

    不知道为何,听着身旁其他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将领的庆贺之言,刘崇景心中却是忍不住一阵嫉妒。

    李承鼎、陶敬昭二人当初还在杨渥组建的新军中学习时,他就已经是指挥使的级别了,而如今几年时间下来,这两人却已经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尤其是陶敬昭这个好友,与他差不多的背景,与他差不多的经历,而在能力上刘崇景甚至觉得陶敬昭还不如自己,但就因为两年前自己犯下的一个错误,结果如今再回头,陶敬昭已经升任副都指挥使,成了李承鼎的副手了。

    而李承鼎更是在去年讨伐福建的战事中立下大功,如今虽然因为年限不到,所以难以进一步提升为副都督甚至是都督,但刘崇景相信只要再立下一点功劳,杨渥甚至有可能下达特旨来提拔此人。

    此外,柴克宏、李禅等其他几个年轻将领,如今据说也提拔得非常之快,一般只要是服役年限足够,他们的级别都能飞速上升。

    所以与这些同辈将领相比,刘崇景更加感到不公平,更加感到自己的落伍了,需要迎头赶上来才行。

    “不行,这样下去我与他们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只怕将来他们都成都督了,我都未必能成为都指挥使。”

    “难道说,还要与那王忠合作吗?可是且不说他不可能有手段让我继续立下大功,就算有,这风险只怕也很大;不过若是没有特殊手段,光靠战场上的厮杀,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到升迁的机会呢?”

    “嗯,还是不行,继续和那王忠合作的风险太大,而且目前我军主要是进攻湖南,想必那王忠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管如何,这一次进攻潭州也是一次立功的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

    “至少我一定要在接下来一战里面将副指挥使这个副子去掉!”

    刘崇景一边和李承鼎等将领闲聊着,一边在心中暗自想着。

    ……

    当吴军开始调兵遣将时,他们毫无遮掩的行动很快就被马殷的人打探到了。

    溆州城中,在一间极为简陋的屋舍之内,如今楚国的众将排成一排依次而坐,众人纷纷看向位于最前方的楚王马殷。

    “诸位将军想必也知道了,如今吴军再一次调兵遣将,尤其是袁州那边敌军调动非常明显,根本就没有任何隐藏的打算。看来吴军对我湖南的进攻又要开始了。不知诸位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间屋舍极为简陋,这与马殷一贯的奢华之风是极为不相符的。

    按理说在被朱温册封为天策上将正式开国之后,马殷应该迅速修建起自己的宫殿,以符合他的尊贵身份;但不管是众将劝说,还是他几个儿子的请求,他都一概不理,反而坚持要以原本的溆州刺史府为新的楚王府。

    所谓溆州,在盛唐时期就只是一座贫穷的小城,被那些蛮子部族攻占之后就更加破败,城中的各种房舍自然都极为简陋。

    等到马殷击败蛮人部族后,虽然到此时已经有近一年时间,但这一年时间里马殷又是忙着安抚当地蛮人部族,又是忙着派兵清剿那些反抗他的部族,此外他还要安排展开移民,开垦荒地等等,饶是他如今还有湖南各州作为依托,但各种消耗也是极为惊人的,哪里有多余的钱粮去修建奢华的宫殿。

    所以马殷只是简单翻新了一下这座刺史府,就将其当做新的楚王府来使用了。

    “大王,不知如今北方局势如何?梁军是否有可能再次南下帮助我军抵抗吴国?”马殷的弟弟,天策府右相马存首先问道。

    “嘿,到了这个时候还指望梁军?听说如今梁军已经开始集结,准备再次攻打潞州,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南下与吴军交战?”话音刚落,便有人出声反驳道,正是马殷的另一个弟弟马賨。

    马殷开国之后,他的左右相都是由他的两个弟弟担任,其中左相马賨一贯亲近吴国,曾经多次劝说马殷向吴国投降。

    而马存则刚好相反,乃是坚决主张依靠梁国抵抗吴国的,所以两人虽然乃是亲兄弟,但每次在朝堂之上只要是涉及到吴国的事情他们都会发生争吵,让马殷也是无可奈何。

    “好了,指望梁军南下的确不怎么现实,至少大家不要报太大希望。还是说说该如何御敌吧!现在关键的一点是,我军有没有必要集中兵力在潭州与吴军展开一次大战!”马殷摆摆手制止了两个弟弟的争吵,转而向其他人发问。

第四百四十四章高郁的主张

    从马殷将精力集中到西南开始,他的心中就有了放弃湖南的打算。

    湖南虽然在这个时代开发程度同样不算高,但不管怎么说,当地都是以汉人百姓为主,而且土地开发程度相对较高,再加上潭州附近土地肥沃,适于耕种,乃是极为重要的地区。

    不过也正因为那里开发程度相对较高,所以吴国就更加觊觎那里,更加不可能放弃。

    换言之,如果马殷决定集中兵力防守潭州的话,那就可能与吴军来一次大决战。

    以楚军目前的实力,即便是能够击败吴军那也要承受极大损失。

    这种损失吴军能够轻易承受,而地少国贫的楚国却是难以承受。

    以吴国夺取潭州的决心来看,他们显然是不可能放过潭州的,一定会不断派兵前来争夺潭州。

    这样拼下去,楚国显然是拼不过吴国,最终潭州也会被吴国夺取,那么之前楚国所付出的代价就白费了,还不如留着这些实力继续向西南发展。

    这个道理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在场众人心中却都有明悟。

    “大王,臣以为,潭州一战必须要打,而且一定要打好,即便最终我们要丢掉潭州,那也不能让吴军轻松得到,必须要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众人中,作为马殷心腹之臣的高郁站出来,向马殷拱手道。

    “既然知道最终要丢掉潭州,那么何必还要打这一仗呢?那不是多付出伤亡吗?”马賨皱眉问道。

    “左相有所不知,潭州固然是吴国必得之地,即便我们再怎么坚守,只怕最终也难以守住潭州。不过若是让吴国赢得太轻松了,那么他们就会觉得我们好对付,进而根本不给我们喘息机会就继续对其他各州发起进攻。只怕要不了几年时间,湖南就不为大王所有!”高郁大声道。

    “嗯,高判官所言有理!不过若是潭州一战我军损失太大怎么办?到时候敌军照样能够席卷湖南,我军照样只能退守溆州等地!”马賨反驳道。

    高郁听了眉头一皱,他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反驳,右相马存便开口道:“一步退,步步退!若是按照你的看法,现在打不过就直接放弃潭州,那么等吴军攻占潭州,并且继续进攻邵州等地之时,是不是又要放弃这些地方呢?”

    马賨冷哼道:“既然打不过,那就自然要放弃以保存实力!西南之地地域极广,若是大王不愿向吴国屈服,那就集中力量继续向西南发展就是,何必与吴国硬拼呢?”

    高郁见两人再次争吵起来,不由得心中苦笑,干脆退回自己的位置,冷眼看二人争吵。

    其他众人也知道这两人一旦争吵起来,除非是马殷出面,否则其他人很难制止,所以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看着地面,仿佛地上有什么有趣事物一般。

    “三弟,你怎么整天不是想着投降吴国,就是想着逃到西南去呢?大王征战十多年才打下的湖南,难道就这样轻易放弃吗?”

    “怎么能说是轻易放弃?这不过避免伤亡,以集中力量进军西南而已!”

    ……

    说着说着,马賨和马存二人便再次争吵起来,谁都无法说服谁。

    说到底,还是如今楚国的国力远远比不上吴国所致,在两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楚军光是在战场上的损失就多达四万多人。

    这还只是他的正规军队的损失,他那些临时征战的所谓“字霸都”士兵,都是一些刚刚放下锄头的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在与吴军的交战中损失同样不小。

    而在此之前象牙潭一战中,楚军的损失同样高达一万多。

    再加上战争中的百姓人口的损失,以及之后移民带来的沉重负担,可以说虽然只有两年时间,但此时的楚国国力就远远比不上两年前的楚国了。

    连两年前都争不过吴国,如今就更加不是他们的对手。

    最前方,马殷皱眉看着两个弟弟的争执,不由得感到心烦意燥。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争了。高判官,你之前还没有说完吧,你继续说!其他诸位将军是什么看法,同样都说一说,不要闷在心里!”

    “是,大王!请恕臣直言,吴国势大难以与之抗衡,这一点乃是事实,相信在场众人谁也不会否认吧?”高郁向场中众人看去。

    “的确如此!”

    “高判官说的没错!”

    “吴国势大啊!”

    ……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感慨着,却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即便是马存这个一心想要反抗吴国的右相也没有反对。

    “臣再说第二点,如今中原那边,梁国势力开始衰微,再加上中朝皇帝又年老,听说他的儿子没有几个有才能的。若是将来皇帝驾崩,只怕中朝实力将会进一步衰微,更加不可能南下支援大王!

    总之,在晋王的牵制下,指望梁军南下救援我国,这事情希望并不大,不知道诸位是否赞同这一点!”高郁接着问道。

    在场众人包括马殷、马賨等人在内,一个个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们知道高郁这是从更高的角度在剖析当前的局势。

    高郁不仅是马殷的心腹之臣,同样是马殷麾下的首要谋主,他的看法自然受到众人的重视。

    此时,对于高郁的问题,众人一番思考后都缓缓点头同意。

    “高判官所言甚是。梁军要再次南下的希望的确不大,就算他们南下,只怕规模也不大,与局势不会有大的影响!”

    “末将同意高判官的看法!”

    “还请高判官接着说!”

    ……

    众人纷纷点头。

    高郁叹道:“正是如此,我军与吴军,打又打不过,求援又没有援军;更重要的是,这种局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发生改变!所以大王要想求得一条生路,唯一的希望就是向西南发展,以避开吴国锋芒!”

    这一次,不等高郁询问,众人便一致点头同意。

    即便是马存心中还有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选择;其他的办法都难以求得活路。

    只听高郁接着用他那有些尖细的嗓音说道:“大王,请恕臣直言,即便大王放弃了湖南,但大王若是想要在西南诸州站稳脚跟,依旧需要与吴国保持和平才行。所以大王最终的出路,依旧需要向吴国臣服!”

    “什么,向吴国臣服?这怎么能行?”

    “我军与吴国交恶已有多年,即便不算当初在江淮的征战,后来大王据有湖南之后,两家也多番交战,仇怨极深啊!”

    “是啊,即便我们请降,只怕吴王也不会答应的!”

    ……

    众人听了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都大声喧闹起来,显然没想到高郁最终的打算是如此。

    唯有马賨一人非常赞同,连连出身帮他说话。

    面对众人的质疑,高郁却是一句话都不反驳,反而闭上眼睛静静听着。

    马殷刚听到高郁之言时,心中还极为不满,觉得这高郁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投降派”了。

    不过随即他也明白,高郁所言的确是他们目前最好的一个出路,继续硬抗吴国的确不是办法,有时候还是需要服软的好。

    以吴国的实力,在北方难以干涉的情况下,即便暂时能够击退吴军进攻,但终究是不可能顽抗到底的。

    他已经老了,就算不给自己考虑,也不给众将考虑,那么至少也要给子孙后人考虑一下出路,所以一定程度上的臣服是非常有必要的。

    当然,彻底投降吴国是不可能的,那样等于是完全放弃抵抗,彻底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敌人来处置。

    要知道如今吴楚两国交战这么多年,双方结下的仇怨可比当年越王钱镠与吴国的仇怨还大。

    当初钱镠再怎么说,他即便在战场上俘虏了淮南的将领,但也没有直接杀死的,一般都会用来与淮南交换。

    比如如今的吴国大将秦裴,当年就被钱镠俘虏,但最后也是被交换回来了。

    此外,钱镠麾下的成及,在被淮南俘虏之后,同样也是通过交换俘虏的方式回到了两浙。

    而马殷呢?历次与吴国交战过程中,只要是俘虏的吴国将领,一般都是直接斩杀,没有一个被释放回去的。

    再加上当年孙儒时代,他们这支军队在刘建峰的率领下,作为孙儒麾下的精兵,同样没少在江淮大肆屠戮,与杨行密交战时也没少斩杀杨行密麾下将领。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仇怨算下来,他们与吴国的仇恨要想完全解开的确很难。

    所以马殷是不可能完全向吴国投降的,他最多只能接受名义上的臣服。

    大不了他去掉楚王的封号,去掉天策上将的加封,让杨渥以吴王的名义给他封官,但他的相对独.立地位却不能受到影响。

    “肃静!大王都没有说话,你们吵什么吵!”见场中众人依旧吵闹,各自争论不休,马存连忙大声呵斥,制止了众人。

    等到大家重新安静下来后,马殷这才沉声道:“高判官,你继续说。既然你认为孤最终还是不能避免的要投靠吴国,那么为什么你还主张要在潭州与吴军决战?这不是进一步惹怒吴国人吗?而孤若是直接放弃潭州,再派人向吴国交好,这不是更好吗?”

    “大王想必也知道,就算大王此时一心想与吴国交好,吴国该来侵略的还是会来侵略,该进攻的还是会进攻,一点都不会因为大王的亲善而手软。既然如此,大王又何必放弃放弃潭州呢?”高郁反问道。

    “反过来,若是大王打好接下来这一仗,让吴国人知道大王的实力,让他们知道我们楚国也不是好惹的,然后大王趁势向吴国请降,或许还能获得成功。”

    “说到底,相比于南方,中原之地才是最为重要的地区。”

    “如今大王所占领的西南不毛之地,想必吴王也不会太重视。”

    “只要大王表现出足够实力,让吴王觉得继续进攻我国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沉重的代价,那么他肯定会知难而退,转而开始向北方发展。到时候大王才能获得真正的喘息之机!”高郁一口气便将自己的想法完全说了出来,引得众人都低头沉思。

    其实高郁的主张很简单,无非就是历代很多枭雄都玩过的一招:先击败强敌,以展现实力,然后趁胜求和,以避免对方恼羞成怒之下继续调兵遣将来打消耗战。

    当然,高郁也知道像潭州、邵州、朗州、衡州等已经开发出来的地区,吴国是不可能放弃的。

    只要马殷继续占领着这些地区,那么就算他向吴国请降,吴王杨渥也不可能答应下来。

    所以高郁才会主张,等这一仗打完,向吴国展现了楚军的实力之后,不管是胜是败都要放弃潭州等地,最终只留下西南溆州、辰州等“不毛之地”。

    只有那样,杨渥才会知难而退,转而谋求别的领地,尤其是在如今岭南、荆南、中原蜀中、关中、河北等等,那么多土地都没有一统的情况下,杨渥更加有可能暂时放过他们。

    至于将来若是吴国统一了天下,回过头来再找他们算账,但一来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吴国想要统一天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在场众人虽然觉得吴国有希望统一南方,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吴国有可能统一天下。

    毕竟自古至今还没有从南向北完成统一的例子,而且如今北方梁国、晋国、燕国、岐国、蜀国等等,这些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吴国能够在南方横行,轻易击败一个个势力,但到了北返就未必有这份实力了。

    此外,即便吴国能够统一天下,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场中众人很多都是孙儒时代存留下来的老将,一个个的年纪同样不小了,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他们活着的时候的事情都安排不过来,将来他们死了之后的事情他们就更加管不了了。

    后人自有后人福,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先把目前这道难关挺过去再说。

第四百四十五章虔州

    高郁的主张,场中众人有不少都表示赞同,毕竟明知道打不过吴国,没有谁愿意继续和吴国硬拼。

    如果两家能够相安无事的话自然最好。

    不过要想相安无事,很显然需要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湖南各州因为开发程度较高,又是以汉人百姓为主的地区,而且其所处的位置也极为重要,所以这里必须让给吴国,不然两家想要和平显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马殷也要表现出自己的实力,必须不然的话吴国觉得轻易间就能消灭他,自然也不会同意。

    这两点非常准确的说明了如今他们面临的局势和应该做出的应对。

    即便是马賨心中亲近吴国,希望两家能够和平共处,但他也知道没有高郁说的这两点想要和平是很难的。

    而马存虽然心中反对投靠吴国,主张继续死抗到底,但听了高郁之言后,也只能在心中冷哼一声,却没有出言反驳。

    至于马殷,他心中此时也颇为动心,当即向众人问道:“诸位将军觉得高判官之言如何?”

    楚国可与吴国不同,甚至与梁、晋等国也有不同。

    在吴国,随着各项制度走向正规,如今吴国的权利可以说是高度集中在中枢手中;而杨渥本人更是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对于许多重要的事情都能一人独断。

    而梁国、晋国虽然地方节度使的和各个将领手中的权利较大,但一来两国都建立了很长时间,根基已深。

    二来两国的君主都有极大权威,尤其是威压天下近三十年的朱温,更是权利极大,对手下各将控制极严。

    而马殷成为湖南节度使的时间都只有十多年时间,兵权很多都被掌控在众将手中,他自己完全能掌控的兵权并不多。

    如今因为有外部吴国的压力在,各个将领都只能紧密围绕在马殷身边,严格服从他的命令。

    但反过来,马殷也没有时间和条件去像吴国那样搞军政分离,更不可能在如今这种条件下去收拢部将手中的权利。

    他若是敢那样做,若是一不小心激得手下人投降吴国,那就亏大了。

    所以只要是那些相对比较重要的事情,马殷一般都会一个个的征求部将的意见,不会独自做决定。

    “末将以为,高判官之谋可行,大王可以试一试!”

    “末将附议!”

    ……

    众将纷纷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孤就集中兵力在潭州与吴国人好好战上一场,也要让吴国人知道我军不是好惹的!”马殷沉声道。

    “许德勋,孤命你为潭州守将,现在就赶往潭州,务必要设法坚守住潭州至少两个月。到时候孤会亲自领兵前去救援的!”马殷下令。

    “末将遵命,末将定当全力以赴,坚守潭州,为大王争取时间!”许德勋大声应道。

    许德勋本来就是马殷的心腹之将,以前负责镇守岳州,直面鄂州的吴军,如今镇守潭州的众人马殷自然也是交给他来做。

    潭州城自从两年前吴军攻城之后,虽说后来马殷转而向西南发展,但对于潭州的城防不仅没有落下,反而更加重视。

    这两年里不仅城墙被多次加固,城池外面的树木、房屋等更是被推倒一空。

    这些东西都是有可能在将来被吴军利用来攻城的,那些树木可以用来云梯等攻城器械,房屋可以给攻城的吴军提供掩护等。

    但这些东西同样可以被用来守城,所以楚军很早将其收集进城内,为将来做准备。

    此外,楚军做的最重要的一点准备就是在城外修筑了三座卫城,仅仅呈品字形排列在城南。

    潭州之地,三面环水,而且是难以截断的活水,加上城墙距离河流不远,城外难以展开大军,所以吴军要攻城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城南发起进攻。

    上一次吴军攻打时,因为对吴军兵力估计不足,一开始还以为吴军只是想要占领岳州,所以潭州这边基本没多少准备,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依靠临时征召的字霸都来守城。

    这一次楚军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在城南不远处新修建的三座卫城,不仅能相互支援,更是能够得到城中守军的迅速增援。

    这样一来,若是吴军想要进攻潭州,就必须先拿下三座卫城,这自然能极大的拖延吴军攻城的速度。

    在许德勋领命之后,马殷又下令以姚彦章为北面应援使,负责从益阳方向救援潭州;以秦彦辉为南面应援使,负责从邵州方向救援潭州。

    之所以不一开始就集中兵力防守潭州,主要还是为了避免吴军像当年对付钱镠时一样,先将楚军主力困在潭州城中,然后派大军绕过潭州席卷其他兵力各州。

    而将兵力分散开来,虽然有被敌军各个击破的危险,但同时也能灵活部署兵力,根据敌情做出应变。

    当然,马殷也没有彻底晕头,他虽说决定投入主力在潭州与吴军再来一次大战,但他并没有将全部兵力都投入进去,而是在溆州留下了两万大军,以防备最坏的局势发生。

    如今楚军全部兵力也不过是七万人不到,除了留守各地的军队外,真正用来守潭州的不过是两万人,给姚彦章和秦彦辉二人的兵力也各自只有一万人。

    整个潭州一战马殷最终打算投入四万大军,不管是获得胜利还是最终兵败,他都不会再增加一兵一卒了。

    ……

    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

    这一个月里面,许德勋率领潭州守军疯狂的在加强城防,以应对吴军的再一次进攻。

    而吴军方面,随着朱思勍率领的右腾骧军从金陵出发,开赴江西前线,吴楚之间的又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虔州城中。

    “茂唏啊,当年你我二人见天下纷乱,民失其所,故而在虔州起兵,这一转眼就是二十五年时间过去了。你我都老了,你的年岁比我还小几岁,如今连你都坚持不住了,看来我也没几年好活的!”

    一间敞亮简朴的房屋内,满头白发的谭全播望着卧病床上,面容枯槁的挚友卢光稠,不仅长叹着。

    茂唏就是卢光稠的字。

    随着卢光稠成为虔州刺史,并且攻占韶州等地,他的身份地位也迅速提升,虽然还比不上那些名震天下的藩镇,但在虔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所以一般人见了卢光稠的面也只敢称他为卢使君或者使君等,唯有谭全播才会称呼他的字。

    此时的卢光稠的确是病得不轻,虽然头脑还很清醒,但他说话都很艰难,平时一般都是谭全播在说,他在听。

    “如今回想起来,当年起事的时候还是太过想当然了,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们一心为了百姓,就一定能取得百姓支持。而有了百姓的支持,我们就能迅速扩大实力,甚至席卷南方都不在话下。可惜我们还是小看天下英雄了……”

    谭全播用他那苍老的声音低声感慨着,病床上的卢光稠虽然听他说的都是一些细小的事情,但他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凝神倾听着,仿佛谭全播所讲的是一个个动听的故事。

    正当谭全播讲到他当年领兵在韶州城外击败岭南刘隐的三万大军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

    “父亲,父亲!”随着一声欣喜的喊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

    这男子身材高大,容貌俊朗,脸上却满是喜色,正是卢光稠的儿子,如今担任韶州刺史的卢延昌。

    几年前象牙潭一战后,卢光稠和谭全播二人审时度势,向吴国投诚以换取吴国对卢家统治虔州的认可。

    那时候卢光稠手中不仅控制了虔州,韶州同样在他的控制之下,而卢延昌作为卢光稠的长子就被任命为韶州刺史。

    这一切在卢光稠投靠吴国后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过卢延昌虽然是卢光稠的长子,但如今的虔州甚至连一方节度使都不是,想要父子相继,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听说卢光稠病重后,他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虔州。

    “你来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病床上,卢光稠咳嗽了几声后,艰难的问道。

    “父亲,是吴国派使者前来,说是听说父亲病重,所以吴王特意派了一个御医来给父亲看病!父亲,听说那使节是在听说父亲病了后就从金陵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如今快要进城了!”卢延昌连忙回道。

    “吴王派来使者?御医?”谭全播在一旁听了后连连皱眉。

    “是啊,谭伯,我们虔州没有什么好的医者,但吴王的宫中肯定有名医,说不定就能治好父亲的病情!”卢延昌喜道。

    “你就是为这件事而高兴的?”谭全播听了更加皱眉。

    他如今虽然年老,不过思路依旧很清晰,考虑问题非常迅速,一谈起正事来很快就想明白了关键点。

    “那吴王派使者前来可未必安了什么好心啊!他是想要看一看我虔州的局势,他对虔州的觊觎之心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当然这一点也很正常,吴国的野心可以说早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了,如今卢光稠病重,若是杨渥一点动作都没有,那才是怪事。

    “谭伯,这?我们虔州不是已经臣服于吴国了吗?吴王怎么还会觊觎我虔州?而且听说最近吴军正在集结,似乎又要和楚军打仗,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攻打我们吧?”卢延昌听了大惊道。

    “咳咳……”病床上,卢光稠差点没被气得吐血。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生性愚笨,不是什么可造之材,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笨到相信吴国的地步。

    吴国和虔州之间的关系,只要稍微有见识的人都会明白。

    “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勇卿来执掌虔州啊!可是勇卿的年纪比我还大,就算他愿意出来执掌,但他又能执掌多久呢?”卢光稠在心中想着。

    除了卢延昌外,卢光稠还有其他两个儿子,不过那两个儿子比卢延昌更加不堪造就,相对来说卢延昌还算好的,至少这几年他担任韶州刺史期间没有出什么乱子,还将那里治理得不错。

    听说当地百姓也很拥戴他,可惜他居然连吴国的用意都看不出来,只怕将来虔州的基业就要葬送在他手中了。

    谭全播自然不好出言斥责,他耐心的给卢延昌解释道:“吴国人绝不可信!他们当初虽说同意了虔州归降,甚至还同意将虔州交给卢家,但那只是暂时的。”

    “以吴国的制度,以及吴王的野心,他是不可能眼看着虔州之地在卢家手中的。你看当初江西钟家,那钟匡时还是吴王的姻亲,但吴王对江西下手时可是一点都没有手软。”

    “还有福建,当初王审知手中有五州之地,为了劝他主动投降,那吴王开出来的条件就是一个国公爵位和世享富贵,对于福建五州却是坚持要完全掌控。”

    “所以你若是相信吴国人,相信他们不会觊觎虔州那就是太天真了!”谭全播缓缓说道。

    卢延昌听了后不由得脸色一红,小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吴王派来使者探病,还派了一个御医前来,父亲总要见一见吧?”

    “见当然是要见,毕竟在名义上我们还是臣属于吴国的。”谭全播点头道。

    “延昌,你去迎接吴王的使者,一定要好生接待,要让对方感到满意。就算吴王的使者提出什么要求,但只要不是太过分,那么你就都答应了吧!咳咳!”这时,卢光稠难得的一连串说几句话。

    “是,父亲,孩儿一定会让吴王的使者感到满意的!”卢延昌连忙答道,脸上却是带着一丝疑惑。

    谭全播见了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小声解释道:“那吴王的使者代表的就是吴王,我们虔州的实力毕竟远远无法和吴国相比,即便知道吴王不安好意,但也不能轻易得罪,更不能给他借口。”

    “吴王怎么说都是胸怀天下之人,我虔州既然已经是他的臣属了,那么他就不能在没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前来讨伐。”

第四百四十六章黎求

    打发了卢延昌出去之后,屋内又只剩下卢光稠和谭全播二人。

    不过和之前相比,此时二人脸上的忧愁更加明显了,尤其是卢光稠,自己的长子如今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却是一点简单的事理都想不明白,居然会天真到去相信吴国人,这让他如何放心将虔州交给他?

    “勇卿,你也看到了,延昌愚钝,又性喜游猎,不是保家之人。我虔州若是交给他,只怕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被葬送掉。所以将来我希望你能出来执掌虔州如何?”卢光稠艰难的坐起身,目光灼灼的望着谭全播道。

    将虔州交给谭全播,这一点在他刚刚病重的时候就提出过,甚至还派人将虔州刺史的印绶交给了谭全播,不过谭全播以年老为由,不愿出任。

    作为一生的挚友,这两人在这个人心动荡的年代是极为罕见的,他们的交情没有因为权力而受到半点影响。

    关于虔州刺史的位置,二人更是不需要拐弯抹角,向来都是直言。

    “茂唏,你多虑了。延昌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总的来说他性情宽厚,又是你的长子吗,将来继承虔州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虔州众人定然会信服。”

    “至于我,我如今年老,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便是你将虔州刺史的位置让给我,将来还是要还给延昌,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谭全播苦笑摇头道。

    卢光稠听了默然不语。

    的确,谭全播的年纪比他自己还大几岁,说不定突然哪一天就得病而死了。

    即便现在将位置传给谭全播,要不了多久关于虔州刺史的继承人又要做出选择。

    相比于如今已经担任韶州刺史,在虔州有一定威望的卢延昌,谭全播自己的儿子更加不堪,而且在虔州一点民望都没有。

    所以将来谭全播死了,一样要将权利还给卢延昌。

    这样一来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虔州交给卢延昌,至少还能少折腾,而且还可以趁着谭全播在的时候扶持他一下。

    谭全播正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坚决不受虔州刺史的位置。

    卢光稠心中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觉得谭全播将来说不定能再活上十几年,或者在将来能够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继承人选,总之都要比现在将虔州交给卢延昌要让他放心。

    不过谭全播坚持己见,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罢了!还是说说吴使吧!”卢光稠有些无奈,他重新躺下,轻声说到。

    “吴使此时前来,定然是想要打探我的病情,并且摸清我虔州城中的局势。虽说不能得罪了吴使,更不能给吴王任何借口,不过一些必要的防备却是要做的若说我虔州虚实都被吴国人打探清楚了,将来麻烦就大了。”卢光稠道。

    “既不能让吴使感到冷落,同时又要尽量防备他们四处打探消息,这其中的度可不好把握啊。也不知道延昌能不能做好此事。”谭全播同样忧虑道。

    “此外,我虔州内部人心也未必安稳,如今茂唏你病重,而延昌又威严不足,难保不会有人想趁机作乱。局势艰难,局势艰难啊!”

    二人不是没有想过彻底投降吴国,以保家族富贵。

    但一来二人联手打拼二十五年才据有虔州,可以说一生的心血都在这里,若是突然间就将虔州拱手相让,二人心中自然会不甘心。

    二来,如今的虔州也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毕竟他们已经在名义上臣属于吴国,只要自身不出乱子,不给吴王任何借口,再加上虔州自身的力量,也未必就没有自保的可能。

    此外,二人如今一个病重,一个垂垂老矣,说话的分量自然远远不如平时,即便二人有心彻底投降吴国,他们的手下将领们也未必愿意,可别忘了王审知的例子就在前头。

    若是在平时,二人还能慢慢筹谋,但此时他们显然没有那个时间让他们去准备。

    贸然宣布向吴国投降,那只会引来内部的动乱,最终受害的还是卢家人。

    所以再三考虑之后,即便是有小诸葛之称的谭全播最终也无法拿定主意,决定是否要向吴国彻底投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当卢光稠二人满怀忧虑的商讨着虔州的局势之时,城北门口,一大群虔州官吏在卢延昌的统领下肃然迎接着吴国使者。

    “贵使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还请贵使不要介怀!”众人中,卢延昌满脸笑容,极为热情的向来使拱手说着。

    那吴国使者见了笑着答道:“卢使君言重了,本使此番前来,主要目的一个是代我王慰问令尊,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护送御医前来……”

    这次吴国来的使者名为万全感,本来是杨行密时代的一个指挥使,不过后来转为文官,如今在礼部担任郎中。

    此次杨渥派人出使虔州和岭南两地,从职位上来说,割据岭南的刘隐自然要比只有两州之地的卢光稠更受重视。

    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万全感自然是先出使虔州,再借道前往岭南。

    在他这支只有三十多人的出使队伍中,除了万全感这个正使,还有一个极为神秘的副使名为杨三,却是在长剑都派来的密探。

    卢延昌可不管这些人中是不是有密探,他谨遵谭全播二人的吩咐,对万全感等人极为热情,其他虔州官吏或许是提前得到了指示的缘故,一个个同样非常热情。

    万全感毕竟是军将出身,在耐心的与卢延昌客套了几句后,便笑着说道:“卢使君,不知令尊病情如何,我等身负大王之命,还是先去探望一下吧!而且我王宫中的御医虽不敢说是天下最好的名医,但也称得上良医”

    “好,自当如此!大王不仅派贵使前来问候,又派了一位御医前来,如此厚恩,在下感激不尽!”

    一行人没有多耽搁,便准备出发前往刺史府。

    就在这时,虔州众人之中有一武人打扮的将领,突然暗中向万全感打了个眼色。

    万全感心中一愣,不过等他再向那人看去时,却见那人已经恢复了原样,神色十分自然,让万全感还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他见左右之人尤其是卢延昌并没有注意到,当即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心中却是暗自思考起来。

    “这人向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有什么危险不成?”

    “嗯,应该不至于,卢光稠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对我等下手;而且他即便要下手,也没必要在虔州城中动手才是。”

    “看来此人向我使眼色是别有原因,只是要搞清楚此人目的可不容易。”

    他一时想不明白,却是不动声色向人打探,这才得知刚刚向他使眼色的虔州将领名为黎求,乃是虔州牙兵指挥使,在虔州城中很有威望,更是深受卢光稠信任,执掌重兵。

    “看来这个卢光稠的亲信将领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这天晚上,万全感一行人被临时安排在了城中的一处庄园里。

    之前在宣读完杨渥的令旨,并且由御医给卢光稠看过病后,卢延昌又举行宴席,招待众人。

    不过因为卢光稠病重,所以宴席并没有开办多久就各自回去了。

    此时,众人都没有休息,而是聚在一起交谈着这一天的见闻。

    “卢光稠的病情的确很重,几乎很难好转。以老夫之见,长则半年,短则一个月时间,卢光稠必死无疑!”御医刘锦首先说着他的判断。

    “你能确定吗?不会有什么差错吧?”副使杨三沉声问道。

    “当然确定,老夫别的手艺不行,但说道给人看病,这一点却是天下都没几个比老夫更强的!”刘锦有些自得的说道。

    这次杨渥特意派一个御医前来,除了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宽厚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卢光稠的病情。

    此时有了刘锦的肯定答复,万全感等人纷纷眼神一亮。

    “好了,此时也不早了,刘御医明日还要继续为卢光稠看病,所以还是早点休息吧!”

    万全感将御医打发走,又关上门,让侍卫在门口守卫着,然后才与杨三对坐下来,商议接下来的局势。

    “看来虔州大变已经不远了,只是不知道卢光稠是不是已经选定了继承人。听说他有意将刺史之位让给谭全播,而谭全播却坚决拒绝了,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万全感低声道。

    “应该是真的,毕竟谭全播此人已经老朽,而且从今天所见来看,应该还是卢延昌会成为继承人……”一旁杨三道。

    “对了,今日在城门口时,那虔州牙兵指挥使黎求突然向我使眼色,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万全感将当时的过程小声说了一遍。

    “黎求?此人不是卢光稠的心腹吗?”杨三皱眉。

    这时,外面侍卫进来禀报道:“两位使者,外面有一身着布衣之人前来求见,他说自己名叫黎求。不知二位使者见不见他?”

    万全感二人听了眼神一亮,连忙笑道:“见,当然要见!”

第四百四十七章野心

    一个虔州的牙兵指挥使,不公开与吴国使者见面,却是暗中亲自跑来与他们相见,若说此人心中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打算才是怪事。

    所以万全感和杨三二人毫不犹豫的便决定接见此人。

    “万大人,你是正使,就由你在这里与他会面如何?我在这后面避一避。”杨三心中一动,突然指着屏风说道。

    “好,你在一旁听一听也好!”

    当即杨三躲到屏风后面去,而万全感则命人将桌案收拾好,重新坐下来等待。

    不久,一个身材瘦小,脸上有道疤痕的中年人在侍卫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在下虔州牙将黎求,见过贵使!”中年人抱拳道。

    “黎将军之名,在下可是久仰啊!来,黎将军请坐!”万全感大笑起身。

    客套了几句后,等侍卫给二人上了茶水告退出去,万全感开门见山的问道:“下午时黎将军便向本使示意,如今又深夜到访,想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嗯?嗯,不错!”黎求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吴王的使者这么直接,不过他自己身为武人,同样不喜欢拐弯抹角。

    所以见对方问起,他也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在下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向贵使寻求帮助的!”

    “寻求帮助?”万全感惊讶问道:“不知黎将军遇到了什么难题,需要在下帮助?”

    黎求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最后决心一般,他突然站起身,在万全感面前“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万全感以及躲在屏风后面的杨三二人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黎求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不过随即万全感便反应过来,他迅速上前将黎求扶起来道:“黎将军这是干嘛?快起来!”

    “在下黎求,愿为大王效力,还请贵使转达在下的忠心!”黎求大声说道。

    万全感心中本来已经有了猜测,此时听他说出来顿时心中大喜。

    在来虔州之前,杨渥便命他们一定要好好查探虔州内部的局势,并且告诉他若是有机会就要收买一些虔州官吏以为己用。

    眼前这人可是卢光稠的心腹,统领虔州的牙兵,可以说是虔州真正的实权人物,手中的权利甚至比那已经退养在家的谭全播还要大得多。

    若是有这么一人为吴国效力,不仅他这次的出使任务能够轻易完成,便是将来也不用担心虔州不能拿下。

    他连忙安抚道:“黎将军愿意为我王效力,忠心可嘉,在下自然会向大王转达黎将军的忠心!”

    既然这人是来主动投效的,万全感对他的态度顿时更加热情起来,并不因为自己是吴王的使者就高高在上。

    他沉吟了一会后开口问道:“既然黎将军有意为大王效劳,那么本使就直言了。这次卢使君病重,大王得知消息后心中却是极为忧虑。”

    “不知大王为何忧虑?”黎求沉声问道。

    “黎将军也知道,卢使君治理虔州二十多年,功劳卓著,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拥戴。不过如今卢使君病重,大王却是担心虔州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保持安稳;若是不能的话,又有谁能出来执掌虔州,维持虔州的安稳,使百姓不至于陷入危难之中?”

    黎求心中一跳,他在这个时候选择投靠吴国,自然是有野心的。

    如今的虔州内部,卢氏家族除了卢光稠本人外,其他人不管是卢光稠的弟弟还是他的几个儿子都只是些歪瓜裂枣,既没有足够的权威,同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执掌虔州。

    而谭全播虽然很厉害,并且有着足够的威望,但他早在几年前就退养在家,一般不问世事,如今他除了民望以外,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实权。

    反而是黎求这种牙兵指挥使等武将,手掌兵权,说出去的话自然更加管用。

    当卢光稠还在的时候,他们这种有野心之人自然是不敢跳出来,不过如今卢光稠病重,他们就人心浮动了。

    当然,不管是黎求还是其他藏在暗中的野心家,他们都知道如今虔州的局势若是没有得到吴国的首肯,将来就算夺取了虔州也很难受到认可,说不定还会被吴国趁机讨伐。

    所以趁着吴使到来的机会,黎求便大着胆子前来拜访投效。

    此时听了万全感之言,黎求当即大声道:“贵使有所不知,如今的虔州局势早已危急万分,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暴乱!马军指挥使秦珊,右厢都指挥使王朴,韶州指挥使廖爽等人,皆对刺史之位虎视眈眈。”

    “如今卢使君有意将刺史之位传于长子卢延昌,但卢延昌此人生性顽劣,难堪重任。将来若是由此人继位,虔州必生内乱!”

    万全感听了心中极为高兴,他需要的就是虔州内乱,若是不乱,吴国又哪里来的机会和合适的借口来讨伐虔州呢?

    “不知黎将军所说马军指挥使秦珊,右厢都指挥使王朴,韶州指挥使廖爽等人,这些人对我吴国态度如何?他们又是否愿意效忠大王?”

    “效忠大王?只怕很难!那秦删、王朴、廖爽等人,一个个野心滔天,都没将大王放在心上。那王朴甚至有一次还公然宣称,若是他为虔州刺史,定当趁着吴楚相争的时机出兵攻占江西,以图大业……”黎求沉声道。

    “哼!这几人胆子倒是不小!”万全感冷声道。

    见了他的神色,黎求心中一喜,终于决定说出今晚来此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贵使,虔州城中,真心愿意向大王效力者,除了我黎求外只怕也没有他人了!将来若是局势有变,黎求愿为大王执掌虔州,世代效忠大王,不敢有丝毫背弃!”

    万全感心中冷笑:“终于等到你说出这句话了!不过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竟然还想着世代镇守虔州,你难道觉得大王可能会信任你这么一个外人吗?”

    不过他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而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

    “黎将军如此忠心,大王得知后定然会非常高兴。不过黎将军应该也知道,如此大事本使也没有权利答应,还请将军耐心等候,本使会迅速派人将黎将军的请求告知大王。”

    ……

    黎求走后,杨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笑着说道:“这个黎求倒是野心不小,将来乱虔州者,必是此人无疑!”

    “不错,而且在他口中,那秦删、王朴等人一个个都是野心勃勃,且不说这些人究竟如何,但有黎求一人在,将来虔州必生乱子!”万全感点头。

    他们这次出使虔州的两个目的,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达到了,这也是一件大喜事。

    不管怎么说,有了黎求这个野心之辈,将来虔州极有可能会生出乱子,到时候杨渥等待的机会和借口就能轻易获得了。

    接下来,他们的任务就会轻松不少,只要再停留几天,确认一些消息后,便可启程前往岭南。

    如今岭南那边据说刘隐的病情十分严重,随时都有可能病故,所以他们不能在虔州停留太久。

    几天后,在一场皆大欢喜的盛宴后,万全感一行人向卢光稠告辞离去,前往岭南。

    “吴使是走了,不过我虔州的局势只怕将会更加混乱啊!”望着万全感等人离去的背影,谭全播低声叹道。

    ……

第四百四十八章战场初见

    “整整半个月时间,终于快要走出山区了!”

    当万全感一行人继续前往岭南时,从金陵出发的右腾骧军,在抵达吉州后,仅仅休整了几天时间,便按照原定计划向衡州进军。

    与此同时,又镇国军也从袁州出兵,向潭州发起进攻。

    相比于上次大战已经夺取了浏阳和醴陵这两处县城作为前进基地的北线,南线对衡州的进攻却不得不先穿越吉州和衡州之间的三百里山路才行。

    这段山路许多地方都极为险峻,而且较为漫长,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行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天降大雨,使得路面非常泥泞,难以行走,许多将士都叫苦不迭。

    “两位殿下,前方就是茶陵了,过了茶陵再往前就是衡州,这一路上就没有什么阻碍。不过茶陵城中倒是有一支土豪军队驻守,需要将其消灭才行。”

    朱思勍一面伸手将面前的一支树枝挡开,一面对身旁的四个少年人说着。

    这次进攻衡州,不仅是朱思勍第一次独自担任重任,军中更是有着杨隆演、杨濛、刘仁赡以及程宗这四人前来观战。

    这一路上的崎岖山路,连那些老兵们都感到十分疲倦,杨隆演等四个少年人就更加疲倦了。

    好在他们各自都有马可以骑乘,再加上他们当初都经过军训训练,意志较为坚定,所以虽然感到疲惫,却也没有一个叫苦的。

    这让朱思勍等将领见了自然是赞叹不已。

    “朱将军,我军的到来敌军知道吗?还有,茶陵城中的敌军又有多少人?”杨隆演仰着小脸轻声问道。

    “敌军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我军的行动可是丝毫没有遮掩。至于他们的兵力,据说有四五千人!”朱思勍有些不确定的说着。

    “有四五千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敌军?茶陵不是一个小小县城吗?”杨濛有些疑惑。

    “对啊,若是茶陵都有四五千敌军,那么衡州城中岂不是有数万敌军?”杨隆演同样非常惊讶。

    按照他们所了解的,一般吴国的那些州城中的守军也就四五千人的样子,当然若是极为重要的州城,比如鄂州、寿州、宿州等地,城中守军往往多达数万人。

    不过那些县城,守军一般都不会超过三千人。

    茶陵不过是一个小县城,而且马殷的实力又远远不如吴国,所以在杨濛等人看来,当地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守军才对。

    “两位殿下有所不知,那茶陵城中的敌军,其实是当地一个叫阚肴的土豪所统领,虽然名义上臣属于楚王马殷,不过实际上连马殷也不能号令动他。”

    “至于他的兵力,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而已,兵虽多,又有什么用处呢?”朱思勍笑着解释道。

    为这四个小家伙讲解这些军务细节,让他感到极为高兴,连话语也比平时多了许多。

    这时一直很少出言的刘仁赡开口道:“朱将军的意思是说阚肴和危全讽一样,兵力虽多,却很容易被击败?”

    “不错,兵贵精而不贵多!越是那些乌合之众,就越喜欢招募更多的兵力来壮胆,不过真到用的时候,太多的兵力反而容易引起混乱,被人轻易击败。历史上许多以少胜多的战绩都是这么来的!”

    乌合之众的特点就是兵多而杂,老弱不齐,将令不一,缺乏训练等等,所以像危全讽这种地方小势力都能凑出近十万大军,但上了战场却是轻易间就被周本万余军队给击溃了。

    而像吴国、楚国这种大势力,其兵力反而不会招募太多,一般都是以精兵为主,战力自然要高得多。

    杨隆演等人若有所思,从金陵到这里的这一路上,虽然还没有直接与敌军交战,不过四人都觉得自己学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这些都是以前从军营中难以学到的。

    这时,前方有信使骑马飞奔而来,到了近前大声禀报道:“都督,陈将军派小的来报,前方有一支四千人的敌军占据险要之地,截断了我军前进的道路。目前陈将军正准备指部众发起进攻!”

    经过这么多年的熬资历,陈璠、范思从这两个最早跟随杨渥的部将,如今也升迁到了都指挥使的级别。

    他们的指挥能力相对有些平庸,毕竟当初他们也只是一个营指挥,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资质成长为优秀将领。

    当然,陈璠二人能力虽然相对平庸,但他们一来非常勤恳,二来作战较为勇敢,所以担任都指挥使后的表现也算合格。

    “告诉陈将军,让他好好的打,务必尽快打通道路,本将在这里等候他的好消息!”朱思勍没有多少什么,直接对信使吩咐。

    “传令下去,全军原地休息!”

    “传令后军,让他们尽快赶上来!”

    ……

    接着,朱思勍又连连下达命令。

    这里还处于山路中,大军难以展开,所以面临敌军阻截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少量精锐在前方开路,其余军队充当后应。

    当然,此时陈璠的前军就有五千人,又是训练有素的精锐禁军,对付兵力比他们还少的敌军完全足够了,所以朱思勍才会传令让各军原地休整,将战事完全交给陈璠负责。

    “两位殿下放心就是,即便敌军占领了险要之地,但以我军的实力向来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击溃敌军的!”见杨隆演四人都有些坐立不安,朱思勍不由得笑道。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前方信使再次来报说,他们已经击溃了敌军,夺取了敌军营寨,如今正在追击敌军溃兵。

    这个消息让众人都松了口气,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为胜利而感到高兴。

    不久,朱思勍下令大军继续前行。

    当路过已经被吴军攻占的敌军营寨时,望着营地里遍地的尸体,听着那些伤兵们的惨嚎,四个少年不由得停下来沉默不语。

    “他们那是在干嘛?不是说我军优待俘虏吗?”望着前方吴军士兵将一个个被俘虏的敌军伤兵杀死,杨隆演皱眉向身旁三个小伙伴问道。

    刘仁赡沉声答道:“那些敌军伤兵伤得太重,很难活下来的。而且我军也不可能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

    杨隆演有些惊讶的看向眼前这个比他还小两岁,却显得更加成熟稳重的少年。

    他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的,虽说在书本上看到过对战场的描述,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和血腥,也是第一次明白了战场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荣光。

    这时,朱思勍走过来淡淡说道:“这就是战场,你们以后会习惯的!好了,赶紧赶路吧,我们在山中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

    前方出了山区后,接着就是茶陵县;茶陵城中的守军在经过刚才的一战后,想必就算没有被吓破胆子,也应该没有多少胆量继续抵抗了。

    从茶陵往前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才是衡州。

    衡州城中如今的敌军守军并不多,也就是五六千人而已。

    按照原定计划,朱思勍他们需要尽快攻占衡州,然后向北进军与刘信汇合,一同进攻潭州,所以他们不能在中途耽搁太多的时间。

    “嗯!”杨隆演点点头,一边策马向前,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营寨。

    “这里就是战场,这里就是王兄起家的地方!将来我也一定要像王兄一样驰骋疆场!”

    ……

    当吴国对楚国的战事爆发之时,北方镇州城中,赵王王镕却是满脸惊骇的盯着下首出几个梁军的士兵。

    这几个梁军士兵乃是从王彦章部逃亡过来的。

    当杨渥为了吴国的财政紧缺而感到忧虑时,梁国的财政同样非常紧张,甚至直到去年的时候,梁国朝中的大臣才开始领到足额的薪酬。

    在此之前,那些朝中大臣要么是只有一半的薪酬,要么干脆就没有薪酬可拿。

    连那些大臣的薪酬都是如此状况,普通士兵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梁军士兵经常都会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会选择逃亡到别的势力去,此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让王镕感到震惊的是这些逃亡的梁军士兵给他带来的惊人消息:王彦章进驻相州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图谋他的地盘!

    更让他感到担忧的是,在此之前,梁国供奉官杜延隐和丁延徽二人就已经统领魏博军以助他防备燕王刘守光的名义进驻深州和冀州两地了!

    “朱温灭唐社稷,三尺童子都知道他的为人。而大王却凭恃两家姻亲之好,竟然相信他的好意,此所谓开门揖盗者也。可惜了,此城之人今后不再为大王所有了!”

    回想起当初深州守将石公立的劝谏之言,王镕心中后悔不迭。

    开门揖盗!

    他和朱温乃是姻亲关系,再加上燕军南下的确对他造成了巨大威胁,所以在杜延隐和丁延徽二人领兵前来时,他没有丝毫防备就下令两州打开城门放魏博军进城。

    甚至于深州守将石公立坚决反对的情况下,他都选择将石公立调出深州城,以避免他与梁军发生冲突。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自己的决定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幼稚!

第四百四十九章晋与燕

    几个逃亡的梁军士兵带来的消息让王镕心中深感恐惧,但他却没有就此下定决心与朱温翻脸。

    一来梁国即便势力不如当年了,但实力比起王镕来依旧强了十倍不止,在这种情况下王镕自然不敢随意翻脸。

    二来如今梁军已经进驻深、冀二州,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若是翻脸的话,梁军可以轻易占领两州。

    至于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镕觉得自己与朱温毕竟是姻亲,所以心中依旧存了一丝侥幸心理。

    “定然是这几个梁军士兵为了富贵,所以自己编造的消息!不错,一定是如此!”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在和手下人商议一番后,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王镕提笔写了一封奏章,派使者送往洛阳。

    “……陛下相助之情,臣感激不尽。然而如今燕兵已经返回,与定州王处直的关系依旧亲近,赵国已经没有了外忧,而深州百姓见魏博军而受其困扰,民心不安。请陛下下令召回魏博军,臣愿以钱十万贯犒劳魏博军……”

    说白了,王镕就是想要花钱来请梁军撤走,不要老是赖在深、冀二州。

    可惜的是,他最后的侥幸心理显然不可能取得成功,几天之后,朱温的回书抵达,信中除了安抚王镕,让他不要多想外,关于撤军之事却是一句都没有提及。

    更让王镕感到震怒的是,又过了两天时间,或许是已经彻底准备好了的缘故,杜延隐、丁延徽二人在深、冀二州同时发动兵变,禁闭城门,尽屠城中赵兵。

    消息传来,王镕最后的侥幸也宣告破灭,战争不可避免!

    与朱温翻脸后,王镕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往定州向义武节度使王处直说明深、冀二州的变故,另一方面又迅速派遣使者前往晋阳和幽州两地分别向晋王李存勖以及燕王刘守光求救。

    定州的王处直和镇州的王镕这两家可谓唇齿相依的关系,镇州遭到进攻,王处直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同样派遣使者与王镕的使者一同前往晋阳和幽州两地求援。

    晋阳城中。

    自从李存勖继位为新的晋王以来,这位年轻的王者一心都想着两件事情,第一件自然是完成他的父亲李克用生前遗留的三大恨事:朱温、刘仁恭、契丹耶律阿保机。

    至于第二件事情,却是想要有朝一日能与南方那位被他当做一生之敌的吴王杨渥一决高下!

    李存勖知道,不管是要击败他父亲的三大敌人,还是要与杨渥一决高下,他想要实现都需要有强大的国力和一支无敌的军队才行。

    所以在继位的两年多时间里面,李存勖锐意改革,积极进取。

    他先是任用张承业等贤能来整顿内政,惩治贪腐,宽缓刑罚,又大力整顿军纪,抚恤孤寡,打击盗贼等等。

    虽然还只有两年多时间,但当初李克用时代留下来的各种弊病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仅极大的提高了晋国的国力和晋军的战斗力,更是极大提升了李存勖本人的威望。

    到如今,整个晋国已经民俗大变,百姓归心,晋阳的府库之中总算有了一定的积蓄,不再是以前那样空荡荡的。

    此时,打发了王镕和王处直两人的使者去休息后,朝堂之上却是骤然吵翻了。

    李嗣源首先站出来劝谏道:“大王,不管是王镕还是王处直,他们臣服于朱温都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了,每年都向梁国进贡,而且两家还结为姻亲,交情不可谓不深厚!如今王镕却突然来求援,其中必定有诈!”

    “不错,老臣以为,王镕二人之言不可轻信,至少应当先观察一二,等确定了局势再做决断!”监军张承业同样主张持重。

    “臣附议!”

    ……

    此时,在场的文官武将们,一个个都在极力反对出兵救援王镕,或者认为其中有诈,或者认为应当缓缓图之。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王镕二人臣服朱温已经有近二十年时间,如今两家突然闹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此外,朱温的狡诈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谁知道他是不是和王镕、王处直联手起来布下陷阱,引晋军前来,然后加以消灭。

    如今的晋国虽然恢复了一些实力,但要与梁国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可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哈哈……”见众人一致反对,李存勖却是突然大笑起来,他伸手指着众人道:“卿等何必如此多疑?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大王,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而行啊!”

    “宁可信其有诈,不可轻易听信之!”

    众将纷纷劝谏。

    李存勖摇头笑道:“这王镕和王处直两家,夹在河东、汴州以及幽州三家之间,之所以能存留至今,不过是择强者而侍罢了!”

    “昔日朱温强盛之时,我晋国衰微,幽州更非朱温之敌,王镕想要求得生存,所以投靠朱温,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众臣听了连连点头,他们也知道李存勖说的乃是正理,当朱温强盛之时,谁也没指望王镕还会与晋国站在一起去对抗朱温。

    “大王所言甚是,不过如今梁国依旧强盛,按理说两家不应当如此轻易就闹翻啊!”李嗣源的劝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诸位多心了!”李存勖淡笑道:“那镇州王氏,当初大唐尚存之时,其就是叛服不定,更何况如今在朱温麾下,难道他愿意一辈子做朱温的臣子吗?他朱温的女儿又哪里比得上寿安公主?”

    当年唐文宗李昂下诏,将绛王李悟的女儿寿安公主下嫁给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也就是王镕的祖上,后来王元逵一心为大唐效力,忠心耿耿,立下了极大的功劳。

    李存勖提到寿安公主,自然是说朱温的女儿虽然也嫁给了王镕的长子,不过想要就此让王镕彻底为他效力,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见众臣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存勖接着又道:“如今王镕向孤求救,孤若是迟疑不决,那就是中了朱温的奸计了!所以我等应当立即发兵救援,若是晋、赵两家合力,破梁必矣!”

    “大王所言甚是,臣等佩服!”到了此时,众臣一个个都对李存勖的看法心服口服。

    “传令给周德威,命他以三千精骑为先锋,先行赶往镇州,与赵兵联合,孤当亲率大军主力为其后应!”李存勖当即下令。

    ……

    幽州城外,一场游猎刚刚结束。

    此时的刘守光,正挺立在华丽的白色骏马之上,他时年才二十许,头戴游猎皮冠,腰束玉带,一身金色戎装,手扶带穗饰的宝弓,身侧则是负责护卫他的大群侍卫。

    如今虽然还只是十一月,但幽州却已经下过一场大雪了,让野外铺上了一层银装素裹。

    今天的收获并不算多,所以刘守光心中不怎么满意,还想着在城外多狩猎一会儿再回去。

    三年前,在软禁了他的父亲刘仁恭之后,刘守光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自称燕王,结果他的那位兄长义昌节度使刘守文自然是起兵前来讨伐他。

    在最开始与刘守光的交战中,刘守文常常被他弟弟刘守光击败,局势险峻。

    痛定思痛后,刘守文派遣使者借得契丹和吐谷浑的兵力四万余人,终于在鸡苏一举击败他的弟弟刘守光,将刘守光的军队杀得溃不成军。

    按理说,到了此时刘守光已经彻底失败,接下来他的命运就要交给他的兄长来掌控。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刘守文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却是典型的蠢货一个。

    在山穷水尽之后,刘守光独自一人来到阵前,装作一副十分悲戚的样子向刘守文求情。

    刘守文一时心软,就没有下令让兵将将其拿下,两人反而在阵前来了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戏演到一半的时候,刘守光帐下的大将元行钦突然出手,竟然将刘守文擒住了,刘守光又趁机领兵大败刘守文军。

    最终刘守光竟然依靠如此荒唐可笑的计谋,一举翻盘。

    此后,刘守光又费了半年多时间,最终消灭刘守文的儿子刘延祚,夺取了沧州,成功的巩固了他的燕王之位。

    此时,刘守光在侍卫护卫下,正在小心的向远处一只麋鹿靠近,希望能够更加接近之后再将其射杀。

    对刘守光来说,这种狩猎只是一种娱乐而已,自然是怎么好玩怎么来。

    正当他缓缓接近了那麋鹿,开始拉弓搭箭之时,远处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传来。

    “大王,大王!”

    听着隐隐传来的喊声,刘守光不由得心中恼怒。

    果然,刚刚还在低头吃着野草的麋鹿在听到喊声后立即抬起了头,结果刚好看到了刘守光等人。

    那麋鹿“呼”一声便狂奔起来,刘守光虽然匆匆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却是连毛都没有沾到。

    “哼!”刘守光冷哼一声,转身向来人望去。

    “孙鹤,又是此人!希望他这次是真的有什么急事才好,不然,哼!”

第四百五十章冯道

    过了一会儿,来人策马飞奔到了刘守光身前,这才停下马来。

    除了几个侍卫外,还有两个文士,却是燕王府中的幕僚。

    这两个文士一个看上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另一个却是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那中年文士跳下马来,向刘守光行礼之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大王,如今都快天黑了,大王怎么还在城外游猎?”

    这人身穿白色儒服,神色坚毅,正是刘守光的幕僚孙鹤。

    孙鹤本来是刘守文的幕僚,刘守文兵败被杀之后才投靠刘守光。

    作为幕僚,孙鹤不仅兢兢业业的做着他的本分之事,更是常常向刘守光进谏。

    比如刘守光喜爱游猎之事,他就曾多次劝谏,可惜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时常触怒刘守光。

    若不是看在这个孙鹤的确很有才能的份上,依照刘守光的脾气早就将此人杀了。

    不过很明显,孙鹤还没有意识到刘守光对他的耐心已经要用尽了。

    “你匆匆来此寻找孤,就是为了这点事情的?”刘守光皱眉冷声道。

    孙鹤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见他脸色极为阴沉,顿时不敢再提游猎之事,转而说起正事:“大王,是这样的,刚刚有镇州赵王王镕的使者和定州北平王王处直的使者一同前来,说是朱温图谋定州,已经占领深、冀二州,所以两人派使者来向大王求援!”

    “王镕和王处直向来与孤不和,他们与朱温打起来了,与孤何干?孤又为什么要去救他?”刘守光冷笑道。

    孙鹤一愣,连忙解释道:“大王,那王镕与朱温闹翻了,向大王请求援兵,这是上天要让大王成就大业啊!”

    “嗯?怎么说?”刘守光皱眉道,神色有些不耐,显然还在为他刚刚惊动了自己的猎物而感到不满。

    “大王,您向来为王镕和朱温两家的关系稳固而感到忧虑,那朱温的野心,唯有攻占整个河朔才能让他满足;如今两家闹翻,只要大王答应出兵,与王镕一同抵抗梁军,则镇、定这两大势力都会倒向大王啊!”孙鹤劝说道。

    一旁,另一个年轻文士这时也开口说道:“是啊,大王还请早日出兵,不然出兵迟了的话,就会被晋军抢在前头,到时候王镕和王处直就会转而依附晋王了!”

    “哼,那王镕多次背信弃义,如今遭到朱温进攻也是活该!他与朱温两家对耗,孤正好坐收其利,又何必救他?”刘守光冷笑道。

    “大王……”那年轻文士和孙鹤异口同声的喊到,显然还想再劝。

    刘守光却是不耐烦的怒喝道:“够了!孤才是燕王,孤才是幽州节度使!孤要怎么做,难道还要你冯道来教吗?”

    他口中是呵斥那年轻文士,不过眼神却是看向孙鹤。

    毕竟相比于孙鹤,那年轻文士的地位要低了太多,而孙鹤在幽州也算有点地位的人,所以刘守光也不想直接呵斥他,打算给他留点面子。

    遭受刘守光的呵斥之后,孙鹤和冯道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失望和无奈。

    不过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二人自然不好再劝,只能闭口不言。

    “罢了,此时天色也快黑了,便就此回城中歇息吧!”经历了这番事后,刘守光也没有了继续游猎的兴致,当即将手中宝弓扔给了周围的侍卫,便打马而去。

    身后,孙鹤和冯道二人望着刘守光离去的背影,默然半晌。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够把握住,足以让大王的势力超出幽州,进军定、镇,可惜大王……唉!”孙鹤低声叹息道。

    他再怎么忠心,再怎么苦劝又有什么用,人家刘守光根本不听他的,让他徒呼奈何。

    “孙先生,大王如此喜好游猎,荒于政事,又不愿听从劝谏,将来只怕难以长久啊!”冯道向周围看了看,见几个侍卫离得比较远,当即小声说道。

    孙鹤摇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老夫身为大王幕僚,就有劝谏之责任。不管如何,老夫都不会让大王走上灭亡之道的!”

    “劝谏?恕在下直言,以大王的性子,他已经忍耐孙先生很久了,若是先生不在触怒他,或许他还会委托先生以重任,否则杀身之祸只怕不远啊!”冯道低声劝道。

    “杀身之祸?若是能够让大王醒悟过来,我孙某就算一死也是死得其所了!”

    “孙先生!”冯道大为动容。

    眼前之人,虽然在天下间没什么名气,不过他却是冯道极为佩服的一个人。

    尤其是孙鹤一心为了刘守光考虑,甚至不顾惜自己性命,这种在他看来有些愚忠的举动,虽然不怎么认同,不过他心中却极为佩服。

    “好了,你不必多说了,老夫当初为大王之父的臣子,后来又做了大王之兄的臣子,始终未能为他们效死力,如今也该是效死力的时候了!”孙鹤叹息道。

    冯道默然不语,他对孙鹤的话在心中乃是不以为然的。

    为主君尽忠,这固然是为人臣的本分。

    不过尽忠也要注重时势,若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效劳的人尽死忠,那就不是冯道所认同的了。

    此外,在冯道看来,除了忠于主君以外,还需要忠于百姓,以百姓为重。

    若是光顾着对主君尽忠,却对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那样的愚忠之举,同样不为他所取。

    这时孙鹤轻声道:“冯道,你还年轻,而且你在大王这里也不怎么受重用。老夫知道你极有才能,又是一个一心以百姓为重的人。老夫也不求你一心为大王效忠,只希望你能尽到自己的本份!”

    冯道愕然道:“这个自然,冯某虽然没有像孙先生一样愿意为大王效死力,但也不会背弃大王的!”

    孙鹤道:“那么若是哪一天你不小心触怒了大王,大王准备杀你呢?”

    冯道额头冒汗,痴痴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孙鹤笑着摇摇头道:“你可不是什么老实等死之人啊!”

    “孙先生……”

    “罢了,你不需多言!”孙鹤摆摆手,制止了冯道。

    “将来若是大王真的将你关押起来,想要杀你,那么你有办法逃跑的话就逃吧!”

    冯道默然。

    将来有没有刘守光想要杀他的一天?他觉得很可能是有的。

    刘守光以前就是个昏庸愚昧之人,做了燕王之后就更加骄纵暴虐。

    他甚至专门做了个铁笼和铁刷,如果有谁触怒了他,就将其扔到笼中,从外面用火燎,或用铁刷剔他的皮,以这些极为残暴的手段将其处死。

    他的暴行已经使得燕地将士为了避祸而纷纷逃走了,不过刘守光却是视而不见,依旧固执己见,并且更加自高自大。

    在冯道看来,只要自己还坚持为人臣的本份,那么将来触怒刘守光就是必然的事情。

    那么将来自己即便是不掉脑袋,但被关进大牢中却是极为有可能的。

    见冯道默然不语,孙鹤又笑着问道:“若是你将来真有逃亡的一天,你打算逃到哪里去?”

    这种问题本来是极为犯忌讳的,若是传扬出去,被刘守光知道了,只怕二人都免不了要掉脑袋。

    不过二人虽然接触时间不长,而且年岁相差了近二十岁,不过他们却是忘年交,对彼此都极为信任,所以才会丝毫不避讳的说着这些事情。

    “若真有朝一日需要逃往,想必在下会逃去晋国吧!晋王李存勖当世人杰,又知人善用,加上如今晋国声威正浓,良将辈出,将来或许有一天能够一统天下之人,便是晋王了!”冯道低声道。

    “晋王?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你就没有想过南下去投奔吴王吗?”

    “吴王杨渥?”冯道心中一动,认真思考起来。

    “不错,吴王的势力可是比晋国更大,如今吴王一心想着先统一南方,所以与北方梁国相安无事。不过若论军力的话,吴王的实力只怕不比梁国差,甚至还在晋国之上!”孙鹤低声说道。

    “吴国的实力倒是足够强,不过在下毕竟是北方人,又没什么名气,贸然南下的话,吴王会重用我吗?”冯道皱眉道。

    “哈哈,吴王与晋王都是当世人杰,按理说你投奔哪一家都是不错,不过老夫却是觉得你投奔吴王更好!”

    “孙先生为何如此认为?”

    孙鹤笑道:“老夫的理由很简单,那吴王乃是文武并重,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有才能他都会重用;而晋王嘛,除了一个张承业以外,你还看到了那个文士受到重用的?”

    严格来说,张承业也不是文士,而是一个宦官,不过他总的来说是偏于文官的。

    在晋国,除了张承业以外,的确没有什么文官是天下有名的,这与李存勖更加重视军队,更加重视武将是离不开关系的。

    反观吴国,在杨渥立国之后,他设立的大学士制度来取代宰相制度,却也使得高勗、周隐、严可求、骆知祥、陈彦谦等文官名扬天下。

    此外,吴国还在几年前就开始科举,并且逐步用文官来代替武将担任地方官职。

    在对文士的任用上,显然吴国要比晋国重视得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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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江山介绍:
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穿越到唐朝末年,成为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的长子杨渥。
在这波云诡谲的乱世,他将要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选贤任能,治理一方;如何统帅千军,北伐中原,结束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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