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P226
陆舒刚刚钻进屋里,就看见帕夫柳琴科在翻箱倒柜的找些什么,嘴里念念有词:“怎么都是该死的阿剌柏语……”
“你在找什么?”
“止血药品、酒精、清水、纱布,得给他包扎一下吧,好歹止一下血。”
从正门进来可以看到这间屋左侧站满了小型冷柜,右侧是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视力表。
陆舒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并没有向阳的窗户,唯一一张窗户开在室内,和屋门一样对着走廊。
帕夫柳琴科就在冷柜里上下翻找着,不时拿出一瓶药品看看,又摇摇头放回去。
在他翻找东西的时候,佐藤背着一把步枪推门而入,怀里还抱着好几把各式各样的手枪。
他后头的奥马尔负重更多,左右肩头各背一把步枪,怀里抱着一个扎成袋子的外套,行走之间传出哗啦啦的金铁交鸣声。
“你在找什么?”佐藤又把刚刚陆舒问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止血药品、酒精、清水、纱布。”帕夫柳琴科还在专心致志的翻找,头也不回的答道。
“那你拿着一瓶眼药水干什么?”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眼药水?”帕夫柳琴科捏着手里的药物,尴尬的回过头看着佐藤。
“鹅国佬,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和奥马尔一起走到椅子前把那堆武器放下,佐藤指着视力表无奈的说道:“这一看就是眼科医生的办公室吧?”
果然,帕夫柳琴科抬头望去,视力表旁有嘤文和阿剌柏文共同写出的标语:“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看着僵在原地的帕夫柳琴科,佐藤走到冷柜前,一把抢过那瓶眼药水扔进面前冷柜,又打开了附近的另一个冷柜。
“这才是医用酒精,我也不认得上头的字,但75%这些你总应该……算了,帮我把那张办公桌清空,我来给他止个血。”
佐藤检查了一下陈骅左臂那处伤口,伤口处缓慢溢出的血液已经冲走了大部分沙石异物,他就直接把一瓶酒精打开,给陈骅做了个简单止血,用绷带在陈骅胳膊上打出一个结。
虽然是眼科,但办公室里确实有不少纱布和简单的麻醉药品,佐藤甚至还在办公桌抽屉里翻到了几圈切好的有拇指粗细的橡皮膏。
橡皮膏即是一种常见的药品包装材料,以纯棉布为底材,天然橡胶和纯质氧化锌为原料,在镇痛上非常有效。
如果这个名字你觉得陌生,那他还有另一个通俗些的名字——医用胶带。
处理完了,佐藤下意识的往胸口摸去,却摸了个空。
“你要干嘛?”陈骅快速站起来,警惕的盯着面前这个东瀛人。
那个在胸口摸东西的动作,陈骅再熟悉不过了,每次他要拿相机拍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好家伙,险些忘了这狗东西还有和患者合影的爱好。
“没什么……哦,我和奥马尔带来了一些武器,应该足够用来自卫了。”佐藤急忙扯了个话题遮掩自己的窘境。
陈骅活动了一下左臂,发现经过处理的伤口不至于影响自己活动,就开始摆弄起那堆武器,但还是时不时的朝佐藤看两眼,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刚刚建立起的友好和谐的氛围,被佐藤一个小小的动作破坏了个干净。
“FNC步枪,FAL步枪,G3步枪,一个突击小组三种步枪,这群人是叫花子吗?”帕夫柳琴科一一拿起那些步枪,又一一放下。
虽然帕夫柳琴科不怎么会用,但架不住也干了几年的战记,几种在战区常见的枪也略知一二。
这群人的手枪倒是比较统一,全是一种涂着沙色迷彩的手枪。
“西格绍尔生产的P226手枪。”
“这种枪我认得。”陆舒拿起一把P226在手中端详,又退出弹匣拉动套筒检查了一番。
没错,这就是那天克鲁格从大卫国杀手身上夺来的,连开两枪卡壳两次的那种手枪,不过这几个士兵用的P226明显比那个叫卡尔的少年杀手用的要精致许多。
至少表面没掉漆。
奥马尔对其他人说道:“我们从尸体身上翻出来了六个压满子弹的弹匣,每把步枪两个,手枪没有备弹,就这么多了。”
不知道这群士兵平常是怎么携带弹药的,又或许是在刚才进攻医院大堂的战斗中消耗掉了,奥马尔和佐藤只搜出来这么多。
“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来进攻医院的这群人可不管我们是不是所谓的战地记者,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想要遵守若涅瓦公约的样子。我们只能靠自己杀出去了,所以我想问一下,在座的诸位有没有曾经在军队里服役过的,又或者是有射击经验的,我们好分配武器用以自卫。”奥马尔话音刚落,五个人全都举起了手,陆舒稍一犹豫,又把手放下,佐藤看到陆舒放下,也跟着放下了手。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看到五个人里有两个犹豫不决的人,奥马尔问道。
“你们俩别玩那些有的没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要不然我们所有人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一下?”陈骅说道,“先从我开始吧,我曾经在陆军服过役。”
陈骅的话戛然而止,留下四个面面相觑的人。
“没了?”陆舒迷茫的问道。
“没了!因为某些原因,就算还有也不跟你说。”陈骅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他的介绍只有这一句话。
看到其他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奥马尔说道:“好吧,接下来是我,我在皇家海军当过水兵,后来在地中海上干过两年武装护航的生意。”
“我听说干这个挺挣钱的,地中海上还相对安全,你为什么不继续干了?”陆舒问道。
“因为我的老板和我的那群同事都是睿智,有一天我在船舱里咬着三明治看着电影,啥也没干。就突然有两个东方人爬上我们的船,用一种我没有见过的武术,把我朋友打了个够呛,我想上去帮忙,结果裤裆里头也挨了一脚。”
奥马尔憋屈的骂道:“那个东方人就好像是天神下凡,就像是布鲁斯李,一个人揍趴了我们几十号人,我比较幸运,被另一个东方人踹了一脚,在床上躺了一周就爬起来了。”
062 战场教学
“哦,抱歉,那还真是一段不幸的遭遇。”陆舒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从那以后我就结清工资,不再跟着那群人混了,他们总是能莫名其妙的惹到不该惹的人,听说后来还去了索玛理,但是活着回来的人只有一半多,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笑容从奥马尔的脸上一闪即逝。
“鹅国佬,该你了。”奥马尔看向毛子。
“啊,好的。”帕夫柳琴科回过神来,自豪的说道:“我跟着奶奶练过枪,她可是个出色的狙击手。”
听到帕夫柳琴科这么说,陈骅面容一肃,向他问道:“敢问你奶奶是……”
帕夫柳琴科显得十分自豪,“卫国战争老兵!”
陆舒感慨道:“那她可真是个可敬的战士。”
“我前天在露天走廊上拿那把消音的纳甘手枪试射了一枪。”佐藤趁着一群人沉浸在钦佩之中,急忙说了一句,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陆舒。
那意思好像是,我已经说完了,轮到你了。
“我用格洛克手枪干掉过一个老罪犯,”陆舒搜肠刮肚的回忆着自己用枪的经历,但无论他怎么竭力的去想,都想不到其他经历了,“没了,就这样。”
“这么短?”帕夫柳琴科愕然的问道。
“短吗?”陆舒咂了咂嘴,“如果你觉得短的话,我可以找个时间慢慢坐下来写一篇报道体文章,详细描述一下有关我跟老头之间的故事……”
“不不,我问的不是你。”帕夫柳琴科伸出手指头点着佐藤胸口,眼看着唾沫星子就快要溅到佐藤脸上,“你就开过一枪,还是对着天放空枪?”
佐藤学着陆舒那样咂了咂嘴,有样学样的说道:“其实我也可以写一篇报道体文章……”
“滚!”
“别捣乱。”
“闭嘴吧,小东瀛。”
无论是多么紧张的时候,佐藤的出现总是能给所有人带来欢乐。
“好吧,开过一枪总好过一枪都没开过,这也算是有射击经验,我们的医生真是该死的严谨。”奥马尔调侃着佐藤。
“你们好像忘了最重要的,我们现在需要一个领头人,一个起组织作用的……军官。”陈骅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领头人,于是就用军官一词来代替。
此话一出,奥马尔和帕夫柳琴科都表示赞同。
在战区混久了,不是个兵也是半个兵,哪怕稍稍了解一些有关战争的人都知道,一支军队有人领头和没人领头是两个概念,这两者的区别甚至比生铁和利剑的区别还要大。
“我们选谁,陈还是奥马尔?”帕夫柳琴科问道。
论经历,只有陈骅和奥马尔当过兵,帕夫柳琴科勉强算半个,陆舒至今为止的大部分战绩都是靠那把刀,自然而然的就被忽略了。
如果这里是中世纪的某个小村庄,陆舒没准倒有可能成为五人中的领头羊。
眼见着自己被忽略,佐藤不满的嘟囔了一下:“我觉得我……”
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其他四人杀气腾腾的目光,佐藤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急忙改口道:“我觉得我比较信赖陈君,他刚刚特别英勇。”
不得不说这个说法很好。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任你枪法再好,武功再高,畏缩不前可是没法建功立业的。
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
面对那帮士兵的兽行,陈骅不愿坐视不管,这使得他赢得了佐藤的尊重。
“那就让陈指挥我们吧。”奥马尔也很干脆,主动表示让陈骅来当老大。
他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陈骅是二等战记,他本人是三等战记,三等听二等的不是理所当然吗。
这就是军人思维,简单而高效。
领队已经确定了下来,接下来听陈骅的就好。
“首先分配武器,你们俩先挑,捡自己会用的,佐藤和小陆可以把手枪带上,但最好别打开保险,不会用枪的人别随便用,打不死敌人是小事,把自己崩了就大发了。”
奥马尔听陈骅这么说,当即不客气的抄起那把FAL步枪,把两个弹匣装在腰里,又端起来对准窗户瞄了一下。
细小的准星在砧孔式照门里十分清晰,就是不知道在风沙大作的走廊上如何。
帕夫柳琴科则取过那把FNC步枪,一言不发的端在手里,只给陈骅留下那把G3步枪。
陈骅拿起那把G3步枪端了一下,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感,又很快放下。
他倒不在乎帕夫柳琴科和奥马尔会留给自己什么枪,反正这三种枪他都不熟悉。
“我用不了,手臂上的伤对我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给小陆吧。”
陆舒从陈骅手里接过那把G3步枪,显得不知所措。
他在福利院里偷抢扒拿都干过,唯独就是没碰过枪,仅有的一点枪械知识与战斗知识还是从福利院的书架上,那堆年龄比他还大的旧书上看来的。
不过因为偶尔会遇见好勇斗狠的同学,倒是研究过一些小刀的使用方法。
“没事,把枪托埋在肩窝里,你只要记得用照门圈住准星,然后对准你要打的人就好了,这里是保险,这里是枪栓,按住这里可以把弹匣退掉,需要换弹匣的时候就把新弹匣往弹匣井里面一插,然后拉动枪栓上膛就可以了。”陈骅的教学简单粗暴。
但不管陆舒能不能听懂,他也只能教这一次,现在也只有能让他教一次的时间,剩下的,就留到战场上去验证吧。
医院大楼里的战斗,双方都是在不到百米的距离上对射,因此几乎不用考虑弹道下垂和风速问题。
见到敌人开枪就行了。
陈骅开始下达指令:“奥马尔做尖兵,随机指挥,我和帕夫柳琴科在后面掩护,让医生和小陆在中间,就像夹心饼干,能听明白吗?”
等到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奥马尔才一马当先,自觉担任起了尖兵的角色。
既然陈骅受伤了,他就代表着五人当中的最高战力。
奥马尔、陈骅、陆舒、佐藤、帕夫柳琴科前后排好队,拉开房门,从那间眼科办公室依次走出。
那两个被陆舒放了血的绿迷彩士兵,此刻已经嘴唇青灰面色苍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
被绿迷彩处决的眼科医生和治安部队士兵也没了气息,走廊上到处都是混着黄沙的血水。
奥马尔腾出手来,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不管他们信的神和自己信的是不是同一个,都祝他们能够安息吧。
奥马尔刚刚做完这些,就看到风沙掩映之下,从走廊对面走过来一个三人突击小组。
有沙尘遮挡,对面的突击小组显的不太真实,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人影在动弹。
奥马尔示意所有人靠墙隐蔽,陈骅和帕夫柳琴科自觉举起手里的手枪步枪对准对面的人。
“舒马赫,能瞄准他们吗?”
陆舒尝试了一下,努力端稳那把对他来说有些沉重的步枪,瞄准对面的武装分子。
063 雇佣兵
准星在照门里微微晃动,缓缓套中一个走在最前头的士兵,陆舒点了点头。
奥马尔看到陆舒点头,咔哒一声扣开了保险,“我数三声,数到三一起开火,争取把那群人留下,随后是战是走,都由陈来决定。”
陆舒听到保险打开的声音,老脸一红,也默默摸到步枪保险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保险,尽量不让它发出声音。
奥马尔刚刚拿武器过来的时候把所有枪都上了保险,陆舒没有用过这东西,自然而然的就忽略掉了。
对他这样的萌新来说,射击就是扣住扳机不撒手。
“一”
听到奥马尔开始读数,陆舒收起那些杂念,继续注视着照门,目光透过砧孔与准星对准远处士兵。
“二”
陆舒下意识的凝气屏息,双手紧绷,整个人变得无比认真。
“三”
听到奥马尔读出最后一个数字,陆舒就扣紧了扳机,一串子弹在枪焰升腾之间向对面飞去,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狭窄走廊,耳膜被枪声震得生疼。
奥马尔打出一个短点射击倒了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却发现陆舒在死按着扳机,根本没有停火的意思。
“嘿,他们已经被打倒了,停火,停火!我们不需要火力压制!”
奥马尔的声音被枪声掩盖,陆舒直到打完整整一个弹匣,才听见奥马尔的声音。
“快停下!”奥马尔郁闷的喊道,“没有这么打的,这是在浪费子弹。你这个菜鸟!”
陆舒急忙抱歉的说道:“抱歉,奥马尔,我的状态不太对,我的手指头一扣住扳机好像就被吸在上面了,我很想放下他,但是……”
在作战中,除了负责火力压制的机枪手,其他人不能随便把枪里的子弹都倾泻出去,陆舒虽然懂得不是很多,但这些基础的东西,他也略有耳闻。
甚至机枪手也很少有机会能酣畅淋漓的打完一个弹链。
“老天,或许把枪给你就是一个错误。”奥马尔瞪了陆舒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骅打断道:“算了,不要和新手计较这些,我们人手有限,他会开枪还能打死敌人,这就足够了,现在我们去检查战果,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奥马尔闻言不再抱怨,只是闷头踏着小碎步向前走去。
作为一个士兵,尤其是一个好兵,懂的遵守命令而且坚决执行下去,这是奥马尔的美德。
陆舒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平常奥马尔是很老实的一个人,性子也温和,陆舒从来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
老实人发起火来,比老毛子看起来吓人多了。
陆舒他们从眼科办公室走来,穿过大堂的时候,听到头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移动的方向和陆舒他们的行进方向相反,明显是冲着他们刚才开枪地方去的。
“他们发现底层在交火了,加快速度!”陈骅的表情变得凝重,朝前头的陆舒背上拍了一下。
一行人加快脚步,穿过走廊,穿过大堂,穿过另一段走廊,才来到那个被打倒的突击小组面前。
当奥马尔小心翼翼的端着步枪四处巡视的时候,陈骅开始轻轻翻动那几具尸体,检查他们身上的装备。
这三人的武器和刚刚那个被击毙的突击小组差不多,只不过他们身上是清一色的FAL步枪。
小组的领头人身上,依旧挂着一把狗腿刀。
陈骅掀开领头人的衣服,倒吸了一口凉气。
“廓尔喀人,他们是雇佣兵!”
陆舒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的目光就被吸在领头人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领头人右腋纹着一条圣线,身上还有其他纹身,繁复的纹身构成了一个华丽的弗陀图案,充满南轧风格。
“怪不得他们都带着这种刀……戈戈里弯刀,我早该想到的。”陈骅叹了口气。
“哇,他们看起来好惨。”佐藤蹲在其中一个士兵旁边观察了起来。
那个士兵从大腿到脸上一路都布满了弹孔,粗略数来有十几个之多。
密密麻麻的弹孔几乎将他整个人从中间扯成两半。
另一个相对好些,因为有前人的阻挡,他只有肩头和脑袋挨了枪子,嘴巴尤其的惨,他整个下颚已经消失不见,佐藤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找到了几颗碎牙,零零碎碎的牙齿已经被地上黄沙吸干了表面水分,佐藤就这么捏着那几颗不规则的牙,一上一下在手里抛着。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五个弹孔。”随着佐藤的声音落下,在一旁警戒的奥马尔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不可能……”帕夫柳琴科难以置信的望向那两个被打成筛子惨状毕露的士兵,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
“二十五个弹孔,上帝啊!”帕夫柳琴科抓狂的揉了揉头发。
除了那个被奥马尔首先打倒的领头人,剩下两个士兵身上的弹孔加起来足有二十五个,再看其中一个士兵被子弹打成筛子的脑袋,结果不言而喻。
陆舒打出去了整整一个弹匣的子弹,每一枪都没有落空,全部都落在了两个士兵身上。
陈骅也沉默了。
他在部队里第一次打胸靶的时候,哪怕是50米靶,也不敢说是每发子弹都能正中靶心。换成100靶,那命中率就更可怜了,100米靶在射手眼里,比一毛钱的硬币大不了多少。
也是经历了无数子弹喂枪的一个过程,才慢慢从菜鸟成长起来的。
刚刚陆舒他们在大厅西侧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而现在是在大厅东侧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两者之间的距离,大约就在一百米。
这意味着陆舒顶着足足三十发7.62x51mmNATO弹的后坐力,以全自动的火力,枪枪上靶。
作为一个从没摸过步枪的新人,陆舒的表现简直是神迹。
“快快快……”陆舒头顶的楼梯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听上去有不少人向楼下跑来。
奥马尔面色一变,不等他过多思考,就从雇佣兵的尸体上摘下两枚手雷,拔掉拉环,用力扔向楼梯口。
手雷磕在走廊拐角,向二楼弹去。
064 通话
“啊……”
楼上传来那群雇佣兵惊恐的叫喊声,随后就是手忙脚乱的踏动楼梯的声音。
随着两声轰隆巨响,无数沙土被手雷爆炸的冲击震起,头顶的楼梯口再度归于沉寂。
与此同时在西侧楼梯口,原本是陆舒他们射击的地方,冲出几个雇佣兵,听到东侧传来的巨响,毫不犹豫的摆出射击姿势,或站或蹲,向陆舒一行人开火。
“快上去!”奥马尔一边打着短点射向对方还击,一边向后面的几人喊道。
帕夫柳琴科最先进入楼梯间,陈骅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扯过在原地发呆的佐藤,也一把把他拉进了楼梯间。
陆舒从尸体上拔下两个弹匣,又嫌不太够,干脆直接把那具廓尔喀佣兵的尸体拖了进来。
两颗手雷,一支手枪,一把狗腿刀,三个弹匣,还有一个战术头盔,这就是尸体上所有还能用的东西。
佣兵的步枪倒是被奥马尔一枪打烂了照门,已经不能再用了。
陆舒摘下那具头盔,向自己脑袋上扣去,戴好的那一刻,耳朵里顿时传来绿迷彩指挥官的指令声。
“……三楼,不要和他们交火,我们控制住了指挥官,只要等到‘西里斯’过来,我们就可以拿钱走人。”
陆舒只听到这么一句让人半懂不懂的话,绿迷彩指挥官就结束了通话。
奥马尔又打了几个短点射,边射击压制对面火力边向楼梯间退去,当他打空了一个弹匣以后,整个人正好退进楼梯间里。
陆舒拿起刚刚从佣兵身上捡的弹匣扔给奥马尔,奥马尔一把接过那个弹匣,熟练的完成了换弹。
奥马尔应该是以前用过这种类型的FAL步枪,无论是射击还是换弹,还是做出各种战术动作,都显得游刃有余。
“听不清耳麦里在说什么,他们应该在三楼。”陆舒将那具战术头盔扣好,准备随时窃听这群雇佣兵的通话。
这群雇佣兵装备的战术头盔质量极其差劲,应该是受了子弹冲击,又加上恶劣的天气,刚才耳麦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有杂音。
陈骅略一思考就继续下达了指令:“向上搜索,注意警戒。”
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在沙尘暴天气里离开医院大楼显然也不太可能,那就只有一路冲杀过去。
看似是目前最冒险的路,也是陆舒他们唯一的路。
陈骅右手从廓尔喀佣兵的尸体上拔出那支手枪,拇指轻轻扣住套筒向后一拉,检查了一下余弹,就将枪口对准头顶的楼梯,慢慢向上走去。
“你的左臂最好不要用力,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多少药物,如果绷带崩开,再给你处理伤口会很麻烦。”佐藤小心翼翼的跟在陈骅背后嘱咐道。
陈骅闻言,一颗心顿时紧绷了起来。
他不怕疼,也不怕苦,怕就怕这个小东瀛拿着相机给他来个合影,放在他报道的最前头,标题还用黑体加粗。
奥马尔钻进楼梯后,紧跟着陈骅也走了上去,帕夫柳琴科依旧是殿后。
小心翼翼的走到二楼楼梯口,陆舒刚刚从奥马尔和陈骅两人后面探出头来,就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幕。
二楼走廊比其他几个楼层的要宽阔不少,走廊正中央的那间小屋之前储存的应该是一些病理学标本,此刻那些本该严格按照操作守则存放的瓶子全都碎在了走廊上,里头被福尔马林泡到发白的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呕唔~”陆舒看到这一幕只感觉胃里头翻江倒海,又闻到那股向空中弥漫的甲醛味,被刺激的连连干哕。
陆舒几乎要吐出来的时候,帕夫柳琴科揽过他的肩头,把他往楼上一带,眼睛看不到那些下水,鼻子里没了那种甲醛味儿,陆舒这才忍住没吐出来。
陈骅本来打算在二楼待一会看看情况,但是现在看来,满地福尔马林溶液的二楼是待不下去了。
奥马尔将枪口对准三楼,慢慢走了上去,刚刚走上去,陆舒他们就看见了令人紧张的状况。
七八个雇佣兵在西侧楼梯口架设了警戒线,奥马尔只是贴地探头看了一眼,就招来了一串子弹。
枪声沉稳而连续,像是机枪的声音。
子弹贴着奥马尔脑袋飞过,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
“法克!”奥马尔急忙把脑袋缩回,恨恨的骂了一句。
佐藤看到奥马尔现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一颗子弹把他的头发从中间分开,把奥马尔直接打成了地中海。当地人那种棕黑发色的染发膏被弹药带起的气浪烧灼,大片大片的烧毁,露出了他的红色发根。
棕黑色的头发,鲜红的发根,地中海,圆眼镜,狰狞的表情。
现在奥马尔的形象简直和电影里的弗兰肯斯坦教授如出一辙。
“哈喽,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博士?”佐藤笑眯眯的调戏着奥马尔。
没等奥马尔说话,帕夫柳琴科就一巴掌拍到了佐藤脑袋上。
“闭嘴吧蠢货……”
奥马尔不再和佐藤计较,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端起步枪在周围警戒起来。
陈骅看着这个不成样子的小队,默默叹了口气。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宁愿就老老实实待在高卢的士伦,就算是死,死海里,从海堤上跳下去,也绝对不坐那艘破战舰。
“有声音了……”陆舒听到头盔里的耳麦再次响起,急忙虚压手掌示意其他人安静。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佐藤捂着被帕夫柳琴科拍疼的头,敢怒而不敢言。
楼梯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一些细碎的风声从走廊上传来。
“‘西里斯’已经快进城了,距离这里还有五公里,现在我们收拾好东西,带上那个指挥官,离开医院。”耳麦里传来指挥官的声音。
“好的,头。”耳麦里又传来了两声回应。
“为什么只有你们俩回答我……”指挥官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转而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低吼道:“我明白了,是那几个刚刚冒出来的人,等这次出去以后,我一定要宰了那个该死的情报商,他可从来没有告诉我加尔丹医院里还有特种部队。”
065 声音
“头,那这些俘虏到的治安部队怎么办?”耳机里又传来一个声音。
陆舒一边静听他们的对话,一边模仿着指挥官和廓尔喀佣兵的声线、情绪,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述给其他人。
“七十多个丢盔卸甲的士兵……我们带不走他们,但是又要防止在我们走以后,这群人在我们背后开黑枪。”指挥官头疼的说道。
“头,我建议把他们全部干掉。”那个刚刚提问的佣兵如是说。
指挥官哼哼了一声,显得有些意动,但还是坚决的说道:“不行,这会毁了我们的声誉,雇主的要求是把这群人当作肉盾,如果把他们全部都干掉,‘西里斯’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人质了,图尼丝正府军完全可以调集军舰或战机直接轰炸这座医院。”
很显然,指挥官担心的并不是这些治安部队士兵的生死,而是他嘴里的任务。
“头,你想一想。”那个声音开始劝导指挥官,“那就是‘西里斯’的任务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等我们干完这一票任务,直接回到雨林里继续做我们的生意,根本就没人知道丛林豹跟这事有关系,我们先下手为强干掉这群人,那样一来的话除非雇主愿意自揭伤疤,否则这事永远都是个秘密。”
“不行,‘绿松石’,我说这事不行就是不行!到底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如果你觉得我是老大,那你就听我的,如果你觉得自己很牛X那就在这里把我杀了,然后跑到玻璃维亚去跟老大说顶替我的位置,去吧!该死的东南轧佬!”耳机里传来指挥官的咆哮,震的陆舒脑袋发疼。
那个被指挥官训斥的声音久久不再响起,陆舒趁这个机会摘下头盔,揉了揉耳朵。
“你能模仿他们的声音?”佐藤刚刚问出这句话,脑袋上立马又挨了帕夫柳琴科一巴掌。
“闭嘴!”陈骅低声怒喝道。
现在是用这个缴获的头盔获取信息的大好时机,可不能让佐藤就这么搅和了。
“头儿,我错了。”陆舒听到耳机里传来声音,急忙继续戴上头盔,向周围传述信息。
“头儿,抱歉,我不会再这样了。”
“好吧,‘绿松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不跟你再计较,但是如果以后你再这样,别怪我崩掉你的脑袋。”指挥官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谢了,头儿,你最大度了。”耳机里传来那个佣兵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舒总感觉那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好像就在自己脚底下。
“头,我刚刚从一楼上来,听‘青金石’他们说,那群在底层和我交火的特种部队被他们困在东侧了,我已经穿过那堆恶心的内脏,等你一声令下,我就能把那群人送上西天。”
听到陆舒复述出的这句话,奥马尔瞳孔一缩,急忙拉开一枚手雷拉环,扒着楼梯栏杆向下看去。
五个身穿绿迷彩的身影,正趁着茫茫黄沙,从楼下摸了上来。
“‘绿松石’,不要节外生枝!”陆舒转述的话音刚落,奥马尔就扔出了一直捏在手里的那枚手雷,随后转身向上面跑去,以防飞溅的破片把自己炸伤。
这几个雇佣兵显然没有防备,领头的那个听到丁零当啷的手雷滚动声,稍微愣了一下,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转身就想向后一趴。
手雷顺着楼梯滚下,直接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炸掉半边身体,跟在他后头的几个人也手脚一软,当即后仰,倒地不起。
只有队伍末尾的那个士兵,因为被前面几个人挡掉了大部分破片与碎石,此刻还有一口气在,但看来也是命不久矣,嘴里大口大口的向外喷着鲜血。
“我听到了爆炸声,楼下发生什么事了?‘绿松石’,回答我!”
绿松石应该是那个廓尔喀佣兵的代号,不过……陆舒慢慢顺着楼梯走下,看到佐藤从那具被炸成破布袋子的尸体上抽出一把断成两截的狗腿刀。
帕夫柳琴科和奥马尔则不管他们到底是死还是没死,提着步枪往每个倒地的雇佣兵身上都补了几下,楼梯间里枪声响成一片,你来我往,非常热闹。绿松石的脑袋上挨了七八下之多……好吧,看来“绿松石”没法回答他了。
陆舒还愣在愣神的时候,陈骅快步走到他面前,对陆舒急声说道:“你可以模仿他的声音是吗?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陆舒急忙点了下头,陈骅见此心中一喜,手指搭在陆舒头盔上靠近耳朵的地方说道:“一般的通讯耳麦都是在这个位置,按住它,然后跟他们的‘头儿’报个平安,快!”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群雇佣兵偷袭了加尔丹医院,而这群雇佣兵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陆舒一行人利用信息差,在狭小的医院大楼里打了个落花流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刚刚又爆发了一场遭遇战,指挥官在耳麦里疯狂呼叫着“绿松石”,他却不知道绿松石已经被一枚手雷炸没了半边,此刻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一旦“绿松石”长时间没有答话,他就会在心里默认“绿松石”已经死亡,接下来他能干出来什么,就不是陆舒能知道的了。
现在只能说是时间紧迫,每一秒钟都无比宝贵。
“头儿……我。”陆舒刚刚开口,旁边的陈骅就做了一个干咳的动作,陆舒立刻会意,在通讯频道里干咳了几声。
“咳……咳,头儿,我还好,刚才他们冲下来了,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因为……我把他们干掉了。”陆舒尽量压着嗓子,说话时断时续,作出一副受了小伤的样子。
那个受伤很重但还未咽气的绿迷彩士兵,听到陆舒的声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声音,不说和他们老大百分百相似,至少也像个八成。
“你……”士兵刚想说些什么,喉咙就又被涌上来的鲜血堵住,想说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帕夫柳琴科已经给其他人补完枪,走到他面前看到这番尊容,也朝它脑袋上开了一枪。
“谢天谢地,你赶快给我回来,不要再捣乱了,我们拿上钱走人就可以了,那个指挥官想跑……”耳麦那头传来一声枪响,“好了,他现在跑不了了。我们得把这小子交到雇主手上,然后离开这里。”
066 战术欺骗
“好的,头儿,我往你那里去了。”陆舒的手指头一离开耳麦,陈骅就对几人急声吩咐道:“快走,我们往楼上走。”
陈骅的目光扫视过因为交火而炸的狼藉一片的二楼楼梯,穿过那片碎玻璃、福尔马林和病理学标本构成的泥泞,看向二楼西侧。
“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是踩着福尔马林过来的,如果我们要回去,就得踩着福尔马林回去。”
“你是认真的吗?那种东西好恶心……”帕夫柳琴科皱眉说道。
“听着,我有一个计划,我们伪装成刚刚过来的这五个人,从他们的来路返回打一个突击,但是我们身上必须要有这种气味,不然可能会被他们怀疑。”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这是以最小的代价和最快的速度歼灭这支雇佣兵的唯一机会。”陈骅解释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来。”
“好吧,我听你的。”帕夫柳琴科点了点头,不再有疑问。
“其他人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接下来就开始布置任务了。”陈骅放眼望去,陆舒把那个比自己脑袋大了一圈的头盔夹在腰间,不是很熟练的给G3换着子弹,双手似乎有些颤抖。帕夫柳琴科和奥马尔换上了一个新弹匣,拉开枪机正在检查余弹。
佐藤也一脸认真的听着陈骅讲话。
陈骅本来担心还有人会问出类似“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为什么要歼灭他们而不是逃跑?”“援军什么时候过来?”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的战场指挥,更多靠的是自己的直觉。
陈骅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歼灭这支雇佣兵,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义务。陈骅不知道这群雇佣兵通话里谈到的“西里斯”是什么人,是什么东西,或者是个什么组织,他通通不知道。
但无论是谁,他们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依照通话里流露出的信息来判断,等到所谓的“西里斯”进了医院,这群被俘虏的医护、大兵,多半都是活不成的,哪怕最终能活下来,也是极其危险。
人最痛苦的不是无能为力,而是我本可以。
陈骅在他的战地记者生涯中见识了无数惨剧,而今天这样一个改变战局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丛林豹,顾名思义是一支适合打丛林战的队伍,陈骅不明白为何要在沙漠里用一支丛林小队作战,也许是雇主脑子抽风,也许是由于时间紧迫只能找到他们。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丛林豹确实来了,来到了并不适合他们作战的沙漠里,而且就在楼上。
现在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打的是一个信息差,也是仗着那支名为“丛林豹”的雇佣兵可能并不擅长室内近战,以张顺打李逵的方式,快速结束战斗。
从这群雇佣兵进攻加尔丹医院的人数来看,如今他们已经被消灭了差不多一半,还剩下的这些人,已经不足以对陈骅他们形成包围网,只要再继续零敲碎打的来几个突击,歼灭这群雇佣兵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援兵。
治安部队的指挥官貌似是被俘虏了,至于他在被俘之前有没有向上级传递求援信号,现在还是一个疑问。
陈骅见没人出声问话,当即拉动枪栓,看着那堆福尔马林溶液、标本、沙尘形成的泥泞下达了命令:“我们穿过这条走廊,走到二楼西侧,从下到上来一场突袭,奥马尔在前面突击,帕夫柳琴科殿后,佐藤保护好你自己,还有小陆。”
陈骅专门揽过陆舒的肩膀,对众人嘱咐道:“我知道说出来可能会让你有压力,但是这话我必须得说,我正在进行一场豪赌,而完整计划是这样的,等我们接近二楼西侧的楼梯间以后,由你来喊话把那些驻守三楼西侧的雇佣兵骗下来,至少也要让他们毫无防备,以保证我们能顺利完成突击。”
陆舒顿时感觉头上压力山大。
能模仿“绿松石”的声音跟丛林豹指挥官通话,并不代表他就敢这么干。
说实话,自刚刚和丛林豹指挥官通话以后,陆舒到现在还是两腿发软。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心理素质,半小时前才拿起步枪,半小时后就得去玩战术欺骗,就这一点来说,陆舒恐怕是战场速成的教科书式案例。
不过这都没关系,他愿意试试。
“好的……包在我身上吧。”陆舒的声音慢慢坚定起来,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他有过多的思虑。
好多人在家里和朋友吹牛打屁一套一套的,看着电视里的郭得刚在剧场里讲相声,张嘴就来一句“我也会”。事实上真把他放到那舞台上,对着台下一万来号人,不尿出来就不错了。
其实陈骅也很无奈,如果不是现在情况有限,他也不可能使出这么无奈的招来。
“保护好自己。”陈骅并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拍了拍陆舒的肩膀,就走到奥马尔身后,进入了作战位置。
“嘿,陈。”奥马尔端着步枪走在前头,“那个丛林豹……”
“怎么了?”
“那个丛林豹我可能听说过。”奥马尔站在福尔马林没有泼洒到的地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这种甲醛气体,能少吸一口还是少吸一口的好。
“你了解他们作战的方法是吗?”陈骅愕然。
奥马尔虽然人比轿老实,但也不是这么磨磨唧唧的人,如今他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让陈骅猜不透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噢,他们的作战方法我并不知道,不过……”奥马尔摇了摇头,“算了,应该是我搞错了。”
“好吧,既然如此,你肯定有你的难处,那我也就不再问了。”陈骅拍了拍奥马尔的后背,“让我们先来一场突击吧。”
陆舒看到奥马尔反常的反应,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到即将进行的突击,也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
五人屏住呼吸,慢慢踏着脚下泥泞向前走去,陆舒走着走着,只感觉路越来越滑,然后他就踩在了圆不溜秋的一个东西上面。
圆滚滚的东西非常有弹性,被陆舒踩中以后,很快就从他脚下滑过,冲向右边墙角上的一堆沙子。
067 大开杀戒
丛林豹在进攻的时候打碎了无数窗户,现在距离进攻开始又过了大概半小时,因此走廊两侧的墙角已经被沙土填上了大半,堆起两道窄而长的沙堆。
陆舒只能屏气前行,不再去管脚底下踩到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也许是一颗心脏,也许是一块肝,谁知道呢。
忍住不看是唯一能让他好受些的办法。
陆舒感觉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五个人终于走出了那片“福尔马林沼泽”,走到了接近西侧楼梯口的位置。
陈骅回头拍了拍陆舒的肩膀,示意他上去喊话。
陆舒走上前去,努力回想了一下“绿松石”的声音,用力喊道:“我们要上来了,不要开火。”
没有让陆舒多等,上头很快传来一个声音:“知道了,胆小鬼,快上去吧,头儿等的快急了。”
这个声音让陆舒愣了一下。
他并不是刚才通讯频道里指挥官的声音,也不是那个名为“青金石”的小领队的声音。
“我来了,‘青金石’呢?”陆舒继续试探道。
陈骅和奥马尔走到陆舒旁边,双腿下弯,枪口慢慢抬起做出预备突击的姿势。
“你们身上的气味儿真难闻,就像刚刚从罐子里捞出来一样。”那个声音离陆舒越来越近,“‘青金石’已经去找头儿了,你难道不知道……”
陆舒闻言,心中大呼糟糕。
在不了解他们的行动风格时,就不能进行过多的试探,现在的情况是多说多错。
他不是没想过多说多错,但没想到只是短短两句话,就能让对方察觉到不对劲,只能说陆舒倒霉。
但陆舒再怎么懊悔也已经晚了。
陈骅眼见情况不对,猛的朝走在最前方的奥马尔背上一拍,奥马尔就和陈骅一起越过陆舒突进了楼梯间。
奥马尔抬起手里的步枪冲进楼梯间,打出一个短点射,瞬间放翻正在和陆舒对话的那个佣兵。
楼梯上还有两个把步枪背在身上,状态吊儿郎当的雇佣兵。
“进攻!”陈骅大吼起来,吼声如雷,甚至一度盖过了奥马尔的枪声。
奥马尔再次抬起步枪,边走边射击,第一个佣兵被近距离发射的步枪弹击穿胸膛,两股血雾透过漫漫沙尘,喷在他身后的楼梯拐角上。
当奥马尔要瞄准第二个佣兵的时候,陈骅已经将P226的枪口对准那个佣兵头部,枪口火光闪过,子弹在佣兵的目光注视之下击穿了他的脑袋。
快,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有备算无备的状态下,这群佣兵在陈骅和奥马尔两个退役士兵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快冲上去!”陈骅在后面急急的催喊着,奥马尔不顾刚刚的剧烈运动,来不及大口喘气,继续踏着楼梯向上冲去。
奥马尔刚刚从楼梯下冒出头来,就看到让他亡魂皆冒的一幕。
楼上有四个敌人,其中一个佣兵已经从胸前摘下一颗手雷,正要朝楼梯间扔来。
且不管其他三人在干什么,奥马尔也没有心思去管,光是这一颗小小的手雷,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就能要了后面四个人的命。
来不及思考,奥马尔丢掉步枪纵身一跃,向那个准备扔出手雷的佣兵扑去。
奥马尔眼中盯紧那枚手雷,头也不回的声嘶力竭喊道:“手雷!”
在扑向手雷的那一刻,奥马尔脑海里闪过很多,其实也只是一瞬。
在现代战争的士兵训练中,关于手雷投掷的反应训练是十分重要的一环,他重要到了什么地步呢?重要到即使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即使只是道听途说过的军迷和半大孩子,也都对此有一些了解。
作为单兵能够随身携带的最普及的大杀器,手雷的威力不言而喻。
奥马尔在看见手雷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了两种应对方法。
一是抬高枪口给准备扔手雷的那位来一下子,在吃痛之下,手雷有可能从佣兵手里掉落,然后奥马尔就抱着脑袋窝在楼梯下,等破片和冲击波从头顶飞过以后,再上去肃清残敌。
但那仅仅是有可能,如果情况稍加改变,在楼梯间里的五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二是用自己拦住那枚手雷,为身后的四人争取时间,争取存活的机会,这更加稳妥,也更加惨烈。
奥马尔在电光火石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陈骅自然是不知道奥马尔心中的所想,但紧随其后的陈骅已经看见奥马尔舍身扑向手雷的一幕。
陈骅瞳孔紧缩,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跑,向楼梯下面跑去。
他要借助楼梯斜面这个天然掩体,来抵御即将飞来的破片。
不是陈骅不懂战友情谊,也不是陈骅心黑血冷,只是他知道一点——无论是有心或无意,如果有同伴要用生命代价来救自己,最好的办法不是冲上去增加敌人的杀敌数,而是保护好自己。
不辜负、不浪费队友用生命为自己创造的机会,就是对他最大的告慰。
奥马尔在极限状态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三两步上前扑倒了那个准备扔出手雷的雇佣兵,雇佣兵手里的手雷悄然滑落,跌在地面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在奥马尔耳朵里不啻于是死亡之音。
在楼上的四个佣兵和楼下的战记小队耳朵里,战场在一瞬间寂静,只留下那枚手雷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陈骅向后卧倒,还顺带带趴了帕夫柳琴科和佐藤,三人如滚地葫芦一般,顺着楼梯向下跌去。
在滚下去的前一刻,陈骅还想要捞着陆舒,但陆舒本能的低了下头,从陈骅腋下钻过,冲向了奥马尔,以及那四个手足无措,想要四散奔逃寻找掩体的佣兵。
第一个。
陆舒心中默念,将枪口对准一个跑出一段距离的雇佣兵,三两枪将他击毙。
第二个。
在那个雇佣兵右侧还有一个同伙,陆舒照例抬枪射击,子弹穿过雇佣兵的右胸,将他整个人打趴在地上。
第三个。
陆舒调转枪口,向那个和奥马尔缠斗的雇佣兵腰间开了一枪,子弹擦过奥马尔的左肋,钻进雇佣兵的小腹,瞬间将他的小肠和膀胱搅碎,混着排泄物的血液从腰际喷出,泼在墙上。
陆舒内心毫无波澜,继续调转枪口,指向最后一个佣兵。
068 老陈来甩一个
最后一个佣兵身处西侧走廊的尽头,背后就是被卷帘和木板封死的窗户,逃窜的前路已被堵尽,本身就是躲无可躲,再加上听到那枚手雷掉落的声音,此时已经绝望了。
看见陆舒冲上来,佣兵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也抬起枪口瞄准了对面的陆舒。
不管手雷有没有爆炸,坐以待毙从来不是雇佣兵的风格。
在陆舒枪口射出子弹的时候,雇佣兵的枪口也射出了子弹。
陆舒对此浑然不觉,只是机械的扣动扳机,将子弹全部倾泻到对面那个雇佣兵的身上。
如果只用一个字来形容这场发生在楼梯和走廊上的战斗,那就是近。
奥马尔扑向掷手雷的雇佣兵时,距离不过三四米。
陆舒快速射杀三名寻找掩体的雇佣兵时,也不过是五六米远,在这个距离上,哪怕是个老头子都能毫不费力的完成这一系列操作,把子弹精准的送到敌人的身体里。
得益于科技的发展,一把枪在八岁小孩和青壮年手里发挥出的威力是一样的。
近到双方枪口相对,只要微微一碰就能对上,近到在杀伤敌人以后,还要随时担心在狭窄空间里四处乱蹦的跳弹。
这是最原始最简单的战斗,这是用全自动武器打出的白刃战。
此时陆舒和敌人的距离,更是两米不到。
子弹钻进雇佣兵的胸膛,击断肋骨、击穿内脏,随后余力未消,又打穿了雇佣兵身后的封窗木板,打穿了窗户玻璃,打穿了那由不知名的合金构成的卷帘窗,坠向漫漫黄沙。
雇佣兵遭受重击,胸口爆出无数血花,正欲喷出子弹的枪口也随之移动。
一串子弹贴着陆舒左侧脸庞飞过,带走几缕碎发,飞出一段距离又被天花板反弹了一下,余势消尽,深深嵌入墙体当中。
陆舒的手指死死黏在扳机上,直到三四秒钟以后,子弹全部射出,他仍在用力的扣着扳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雇佣兵那被射击到支离破碎的胸腔。
透过胸腔滴落的鲜血,陆舒甚至能看到从另一端透过来的微光。
雇佣兵上半身被子弹动能深深砸进窗户,就这么嵌在上面。
第四个。
此时滚到楼梯拐角的陈骅,正蹲在地上捂紧双耳,等待手雷的爆炸。
一秒、两秒、三秒……
八秒、九秒、十秒。
直到陆舒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射出,直到最后一声枪响在走廊里久久回荡,手雷依然没有爆炸。
没有哪枚手雷是十秒钟不炸的,如果有一枚手雷十秒钟不爆炸,那一定是它出了问题。
或者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陈骅小心翼翼的爬上楼梯,探出头来,默默看向那枚未爆的手雷。
手雷静静的躺在地上,抽出一半的拉环还留在保险销里,保持着欲出未出的状态。
奥马尔战战兢兢的趴在那具被他扑倒的雇佣兵尸体上,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陆舒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步枪,滚烫的枪口垂到腿边。
但还没等他完全转过身来,就听到楼梯间里传来陈骅的暴喝:“别动!”
陆舒听到陈骅的声音,踏出一半的脚就这样悬在了半空,在陆舒即将踏下的那个位置,手雷拉环保持着即将抽出的状态。
陈骅看着陆舒一只脚悬在手雷上方,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别动,你可千万!千万!千万别动!”陈骅小心翼翼的提脚向陆舒走去,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好像生怕自己走路的幅度太大,把拉环从保险销里震出来一样。
陈骅慢悠悠的走到陆舒跟前,再慢悠悠的蹲下,最后慢悠悠的向那颗手雷摸去。
陈骅扔过手雷,还扔过不少。
在进行手榴弹投掷科目的时候,通常都是助跑投掷,助跑、挺胸、扭腰、挥臂、扣腕、出手,一系列操作下来,能达到三十米就算你及格。
陈骅依稀记得那天第一次扔手榴弹,他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把足足六百多克重的手榴弹愣甩了出去。
就这么愣甩,他甩出了四十多米。
因此他成了投弹标兵,每次教新兵、秀战绩、炫成绩,总是离不开陈骅的表演。
需要他表演的时候,就是连长叫排长,排长叫班长,班长叫副班长,因为陈骅就是副班长,义务兵只能干到副班长。
“老陈来甩一个,给新兵蛋子露露脸。”
“老陈来甩一个,给大红三连那群人看看。”
“老陈,有大领导来检查训练成果了,连长叫你去甩一个。”
……
“老陈。”班长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看着陈骅。
“行了,走吧,我去甩一个。”早已熟悉这些套路的陈骅露出一个饱经风霜的笑容,转身向投弹场走去,那背影之中大有慷慨就义的气势,一切尽在不言中。
恰如此时,此刻。
陈骅轻轻握住那枚手雷,手掌包住簧压握杆,包住弹体。
在手掌包住弹体和簧压握杆的那一刻,陈骅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拉环状态如何,紧紧捏着握杆,现在肯定是不会炸了。
从陆舒悬在半空的脚下轻轻取出那枚手雷,陈骅举目四望。
背后是楼梯,右边是窗户,前边是正对着楼梯的一间类似病房的地方,左边是走廊。
手里这玩意是保不住了,必须得尽快扔出去,但是扔哪肯定有个讲究。
虽然上头的拉环还保持着没有脱落的状态,而且哪怕脱落了也能把他插回去,甚至还能带在身上继续用。
但是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这玩意必须得销毁,拉环一松生死由天,谁也不知道他里头的引信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陈骅渐渐淡定起来,朝陆舒努了努嘴,示意他往旁边稍稍。
又看了看依旧趴在死去的雇佣兵身上,浑身抖如筛糠的奥马尔,陈骅向走廊深处走去,随机推开了一扇门。
门内的状况一目了然,外头是三张病床,里头是一个小阳台,没有什么遮挡,里面也没藏着什么人。
就决定是你了。
陈骅轻轻一抖手腕,还粘连在手雷上的那跟拉环即时掉落,与此同时,陈骅松开簧压握杆,将那枚手雷扔进屋里,掉头就跑。
069 火箭弹
陈骅跑到奥马尔身旁的时候,手雷刚好在那间病房里爆开,陈骅感到自己脚下微微一震。
有人也感到了,而且比陈骅激动的多。
奥马尔听着手雷爆炸的声音,开始低声抽泣。
“奥马尔?奥马尔?”陈骅双手穿过奥马尔肋下,企图把他从那具尸体上抬起来,但他失败了,只好拍拍奥马尔的肩膀。
一来是陈骅左臂用不上力,二来是奥马尔抓尸体抓的太紧了,奥马尔十指紧扣尸体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扎进雇佣兵的肉里去。
帕夫柳琴科从楼梯下爬了上来,也轻轻拍着奥马尔的肩膀。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很勇敢,但现在你没事对不对?”帕夫柳琴科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他,只好坐在一旁,用蛮力给奥马尔翻了个身。
“嘿,嘿,老好人,看我,看我。”陆舒慢悠悠的给步枪换上一个新弹匣,伸出手给奥马尔打了个招呼。
“呼……呼……”奥马尔坐在地上,面色犹带惊恐,看到在他面前晃悠的陆舒时,才慢慢回过神来,双眼瞳孔开始聚焦,最终聚集到一点上。
“你们也来了?”奥马尔眨了眨眼,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流下。
“什么?”帕夫柳琴科愕然道。
“你们也来到天堂了?”
“天堂?”帕夫柳琴科噗嗤一乐,指着正在努力扒拉着楼梯向上爬的佐藤,半开玩笑似的对奥马尔说道:“这家伙也在,我们都在,你觉得这里会是天堂吗?”
“那这里就是地狱?”
“不,不是。”
“不。”奥马尔瞥了一眼佐藤,坚定的说道:“这里绝对是地狱,有这个狗东西在的地方……就是地狱。”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夸我。”佐藤刚刚爬上三楼,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听到有人在指着自己谈论些什么,顿时笑眯眯的凑了上来。
看着凑过来的佐藤,刚才陈骅怎么拉都拉不动的奥马尔突然翻身坐起,抡圆了胳膊朝佐藤脸上抽了个嘴巴。
“啪叽”一声脆响,佐藤被奥马尔抽了个趔趄。
佐藤稳住身形,愣了一下,直到确认奥马尔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才朝奥马尔怒吼道:“你疯了吗?”
“脸疼吗?”
“疼!当然疼!你在说废话!你疯了!”佐藤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捂着脸颊骂道。
“噢。”奥马尔脸上露出笑意,开心的拍了下手,“好吧,既然你疼,那我现在就可以确定我没有死,你们也都没有死,我真是太高兴了。”
“马鹿野郎,既然要确认自己死没死,你怎么不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佐藤怒视着奥马尔。
“嘿,瞧你这话说的。”奥马尔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那得多疼啊,一般人没个十年脑血栓干不出来这事。”
佐藤无语的捂着脸站在一边,再度敢怒不敢言。
“别生气,医生,他刚刚救了你的命。”陈骅苦笑一声,开始打起圆场。
“这样,帕夫,小陆,你们俩先去楼上看看,注意安全,我跟他们说两句话。”
都说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可奥马尔还就这么干了。
好吧……看来佐藤不太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于是陈骅又趁着这个间隙,把刚才的情况分析了一遍。
楼下有陈骅和奥马尔两位大佬在,陆舒留在那没什么事干,就跟着帕夫柳琴科走上了四楼。
从墙角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下情况,陆舒举着步枪慢慢向前移动。
四楼之前住了很多伤兵,医护们主要也是集中在这一层,自从雇佣兵突袭加尔丹医院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此时四楼已经人去楼空,所有病房的门都敞开着。
陆舒刚刚走出楼梯,就看见了自己原来住的那间小病房。
小病房的窗口在开战之初就挨了一发火箭弹,此时窗户已经被轰了个稀巴烂,上面的玻璃和木板都消失不见,方形窗框被扩成了一个圆,里面也是狼藉一片。
陆舒踩着一堆瓦砾走进病房,没走几步,脚下就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陆舒低头看去,那是一只断手,手臂上的皮肉寸寸剥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
应该是那个叫格尔乌斯的杀手的。
环顾四周,陆舒看到自己睡过的那张病床已经扭曲成一团,餐板、椅子、床头柜、衣柜、折叠床,全都被炸毁,有些家伙什还在燃烧。
折叠床的塑料部分差不多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几簇火苗留在上面,火苗迎着沙尘暴带起的大风,在风中忽明忽灭。
“故地重游的感觉如何。”帕夫柳琴科从后面走来,轻轻敲了一下陆舒的后背。
“还好……”陆舒望着昏暗的天空,颇为感慨的说道:“我只希望这漫漫长夜赶紧过去,希望能早点从这鬼地方出去。”
“长夜?”帕夫柳琴科并不理解陆舒的所见所想,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你指的是时间的话,那么现在还是上午。”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舒想要说些什么,又摇了摇头。
转头看向自己曾经给孟黎柯打过电话的那间独立卫生间,陆舒看到一个圆锥形的东西正扎在洗手池上方。
“那是什么?”陆舒想要打开独卫里的灯,摸到开关上按了一下,顶灯却毫无反应。
应该是在刚才雇佣兵突袭时的那一轮轰炸把线路搞坏了。
“你在干啥?”帕夫柳琴科看到陆舒的动作,也探头向里面看去,看到那个圆锥体的东西后,帕夫柳琴科手臂突然发力,拉着陆舒的肩膀就往外退去。
“干什么?”陆舒错愕的回过头去,看到帕夫柳琴科脸上的表情无比凝重。
“嗯……我们回楼下吧,我慢慢跟你解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枚未爆的火箭弹。”帕夫柳琴科将陆舒拉到屋外,转身向楼下走去。
“火箭弹……”这下不用帕夫柳琴科拎着,陆舒自己就跟在他后头向楼下跑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枚火箭弹为什么没炸,但他知道这玩意迟早要炸。
还是离他远一些为妙。
070 弗兰肯斯坦制造机
“火箭弹一般都装有一些简单的测距小零件。”帕夫柳琴科在前头晃悠着,“具体的原理我不是太懂,不过一般的火箭弹都有一个保险射程,如果不到这个射程就已经落地的话,他们有很大可能不会爆炸,就留在原地作为臭弹存在。”
“这么说那枚嵌在洗手池上的火箭弹是一颗不会爆炸的臭弹,他是安全的喽?”陆舒问道。
“啊,这个嘛。”帕夫柳琴科笑了笑,“没有谁可以判断他安不安全,就像没人知道在餐桌上放了一晚上的奶酪有没有被虫子爬过。”
“所以一般处理这些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其他爆炸物去引爆他,用这种方式来进行处理。”帕夫柳琴科说道,“当地人有时候会自己动手改造火箭弹,把那个小零件拆掉或者改装一下,让他无视距离爆炸,这样就可以拿来打击近处的目标。”
“都是经验吗?”陆舒求教道。
作为常年混迹战区的老记者,帕夫柳琴科也许不是一个好兵,但论起逃跑的手段和保命技能,他绝对是个大师。
“当然了,如果想在战区活下去的话,单凭运气可不够。”帕夫柳琴科想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陆舒的话头,于是又打了一个比方。
“你回想一下刚才在走廊里的那些战斗,奥马尔和陈是不是都没有靠在墙上过?”
“好像靠在墙上过,在一楼交战的时候。”陆舒努力回忆了一下。
“不不,我说的不是那种靠墙,我指的是紧紧贴在墙上。”帕夫柳琴科摇头解释道。
“啊,那个就没有了……”在陆舒记忆中,哪怕是最靠近墙的时候,奥马尔和陈骅也是离墙有一段距离的,算是靠墙了,但并没有紧贴。
由于陆舒在刚才的大部分时间里都跟在陈骅后头,所以和墙壁也是很自然的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难道这个也有讲究?”陆舒问道。
“是的,这个……”帕夫柳琴科好像回忆了起什么痛苦的事情,眉头紧锁。
……
“我在格洛兹尼跟那群雇佣兵搏杀的时候,你们都还是一群毛头小子,如果你们这些当兵的没办法把里头的人救出来,那么至少给我一把枪……”
“谈判破裂,准备攻坚。”
“嘿嘿,不要激动,我保证能把他们全都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用什么保证?鹅联邦的军人我见过很多,但是像你们这种只会动嘴皮子的,我倒是头一回见。”
“伊万,不要激动。”
……
帕夫柳琴科站在三楼与四楼的拐角,望着下面已经握手言和的奥马尔和佐藤,回头向陆舒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因为子弹以大角度打到坚硬的墙体上产生的跳弹会沿着墙面以距离墙体几厘米的高度继续飞行,而那很容易就要了你的命。”
帕夫柳琴科说完后就不再搭理陆舒,闷着头向楼下走去。
不知道陈骅和他俩说了什么,陆舒看到佐藤给奥马尔深鞠了一躬。
佐藤的表情极其认真,如同在纪念馆瞻仰先贤一般。
“看来我们的弗兰肯斯坦先生和医生握手言和了。”陆舒难得的调侃了一下奥马尔。
奥马尔听到陆舒的调侃,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陆舒的肩膀,越过众人捡起那把刚才被他扔出去的步枪。
轻轻一抖步枪,上头的沙土就簌簌落下,有时候论起皮实程度,FAL不比战区里的其他常见枪型要差。
“怎么样,四楼有没有那些医生和俘虏?”陈骅问道。
“这个……没注意。”陆舒抱歉的揉了揉头发。
“那我们继续搜索吧,刚才的事情就告一段落。”陈骅重新分配了一下武器,整理队形,带着四人从三楼西侧展开搜索。
在分配武器的时候,陆舒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形状类似AK步枪的长枪,枪管明显比普通的AK步枪长出一截,上头还加装了两脚架,长枪入手,陆舒明显能感觉到手里一沉,不过依然能扛得动,陆舒没有多想,在他看来,能扛得动就代表能用。
更具特色的是那比普通步枪长了一大截的弹匣,陆舒在三楼西侧被他射杀的第一个士兵身上找到了三个同样的弹匣。
“真漂亮啊。”陆舒果断的扔下手里的G3,扛起了那把与他的身材极为不符的长枪,一米多长的枪抱在一个身高刚过一米七的人怀里,再搭配上身上的沙漠迷彩,颇有几分小鸟扛大炮的意思。
“使用中间弹的RPK轻机枪,看起来保养状况不错,你捡到宝了。”陆舒身后的帕夫柳琴科提着一把FAL步枪走过来在机枪上摆弄了几下,连连赞叹道。
帕夫柳琴科已经扔掉了那把FNC,换上了在这群雇佣兵手里更为常见的FAL步枪。
在这坐大楼里找到的FAL步枪和G3步枪都是7.62mm的标准型步枪弹版本,但那把FNC步枪很奇怪,他的口径和刚才那几种都不同。
因为弹药通用性的原因,帕夫柳琴科果断放弃掉了那把独树一帜的FNC步枪。
“这就是弗兰肯斯坦制造机吗?”佐藤乐呵呵的凑上来看了看陆舒手里的长枪,那开心的样子让人丝毫看不出来他刚刚挨过打。
“弗兰肯斯坦制造机……”陆舒回味了一下这句话,才明白佐藤的话,忍俊不禁的看向前头开路的奥马尔,以及他那很有特色的发型。
看来刚才就是这把机枪把奥马尔的头发削成了地中海。
奥马尔十分尽责的在前头开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脚步明显快了许多。
“不要捣乱!”陈骅回头呵斥了一声,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满,“如果不想死在这,就把你们的每一根神经都给我绷紧了,现在保持好阵型,不要让我再听见有人废话。”
见到陈骅不高兴了,陆舒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端好手里的机枪,老老实实的跟在陈骅后头融入队形。
五人跟随陈骅搜索了三楼整个楼层,却没有任何发现。
“奇了怪了……”陈骅在三楼东侧找了间相对干净的办公室,示意所有人停下。
奥马尔和帕夫柳琴科留在外面警戒,陈骅示意陆舒和佐藤跟着自己向屋里走去。
这间办公室有一个里间,里间没有向阳的窗户,唯一的窗户是一个通风用的小窗,开在办公室与里间当中的墙壁上。
071 神车
佐藤向小窗里瞅了一眼,目光就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
里间也有不少冷柜,正中央还有一张简易手术台。
里头的冷柜不再标着阿剌柏语,上头的标识全是清一色的嘤文。
“抗生素、麻醉药品、止血……”佐藤激动的看着里间林立的冷柜,嘴里不断蹦出一个个标在冷柜上的词汇。
“陈君,帮个忙,我想进去。”陈骅刚想和陆舒说些什么,就被佐藤打断了。
佐藤着急的转着里间的门把手,却怎么也拽不开。
“你在干什么?”陈骅只好扭头向佐藤的方向问道。
“这里面是一些常用药品和手术器具,看起来是个简易手术室,如果你能帮我开门,或者……”佐藤比划了一下那个被月牙锁从里面扣死的小窗和自己脑袋的大小,点了点头,“或者把这扇反锁的小窗打开,我就可以钻进去,从里面取一点东西出来……”
佐藤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陈骅严厉的打断:“不行,我们不能取群众的一……”
陈骅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人在加尔丹,刚刚干完雇佣兵。
这不是野战演习,自己现在也不是陆军战士,加尔丹医院更不是老乡家里。
陈骅把手里的P226放到桌子上,右手拍了一下脑门,苦笑着摇了摇头。
干战记干了这么多年,一直拿着相机,许久没有再拿过枪,今天刚摸了几次枪,就把自己重新代入战士的身份了。
“好吧,别把里面弄的一团糟。”陈骅重新拾起手枪,在加尔丹治安部队制式的沙漠迷彩上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手枪插了进去。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是个……自学成才的外科医生,但我知道进手术室都要做些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我没办法进去。”佐藤站在手术室门口摊开手掌,显得有些无奈。
“这有点麻烦,我们没有钥匙,如果要砸门的话就有可能会污染里头的环境。”陈骅眉头一皱,拉开一张办公桌抽屉,在里面翻找起来,“一般这种办公室里都有钥匙,找找看吧,能找到钥匙就开门取东西,实在不行再砸了他。”
陆舒听到两人的对话,把机枪放到办公桌上,走上前去观察了一下手术室的门锁,轻轻转动门把手,点了点头,拿起一张办公桌上的回形针盒,取出一根回形针。
陈骅看到陆舒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他要干什么,慢慢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佐藤对此浑然不觉,还在翻箱倒柜找钥匙。
陆舒把那根回形针掰出一个弧度,插到门锁里试了两下,“咔哒”一声,手术室大门应声而开。
“病历柜上面也没有,虽然这些医护愿意在这个时候留下来照顾伤兵,我很敬佩他们,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这群乡巴佬毫无条理可言。”佐藤扒着一个铁皮柜子吐槽道。
“门开了。”陆舒笑道。
“噢,好的我在找……嗯?”佐藤一脸懵逼的看向陆舒。
简易手术室的门已经打开,陆舒捻着那根被掰直的回形针,在手里转了两下。
“怎么做到的。”佐藤走到手术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望去。
加尔丹医院是这座小城里现代化程度最高的设施之一,但能看得出来这座医院确实上了年头。
他连个电梯都没有。
这种简易手术室贯彻了当地人简单粗暴图省事的风格,需要用的东西都堆在近处,没有什么讲究,怎么方便怎么来。
“如果你们从小也生活在那个仙境一般的福利院,大概也能学会这些。”陆舒将回形针收进兜里,“你还需要拿什么东西的话,最好赶快。”
“噢噢,好……”佐藤不再去思考陆舒如何打开的门,钻进手术室里去干自己的事。
陆舒回到陈骅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问道:“刚才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噢,关于你的那个头盔。”陈骅回到状态,认真的对陆舒说道:“从刚才楼梯间里爆发战斗到现在为止,那群雇佣兵没有再说任何话?”
“没有,大概是他们已经发现自己被人窃听了,不再用耳麦来进行通讯,要不然就是切换了频道。”
“或者换一种思路,他们已经没有使用耳麦通讯的必要了。”陈骅斟酌一番,回想了下刚才的战斗过程。
“战斗爆发之前,我在楼上透过窗户缝看到他们来了大概是五辆车,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应该是五辆越野车。”
“如果按照一辆车上乘员四人来推算,他们来了有二十个人,而我们刚才在这栋楼里歼灭的雇佣军也差不多是这个数量。”
“二十个人……”陆舒想了一下,对陈骅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辆车,好像就是你们国家产的,我曾经看过一个视频,从那种车上面能下来二十多个人。一辆车,二十多个人。”
“什么车?哦,那个啊……”陈骅摇了摇头,“你都从哪看的视频……五灵神车那种极端情况不在考虑范围以内,我们现在说的是军用越野,就我的经验来说,他们的人数大概在20~25之间。”
“这就意味着他们大多数人都被歼灭了,可能还剩几个人在里面,刚才我们在楼梯口闹出的动静又那么大,他们现在肯定有所提防。”
“所以接下来我想让你帮个忙,模仿一下那个指挥官的声音,询问一下他们的位置。”陈骅小心翼翼的揉了揉胳膊,手指头在缠着绷带的伤口那里点了一下。
“等等,不是说他们已经不用这个耳麦交流了吗?”陆舒有点懵圈。
刚才还说他们不用耳麦了,转头就又让陆舒来模仿声音,这听起来颇有几分自相矛盾的味道。
“有可能,这只是有可能,你得记住,在战场上除了枪炮,没有什么绝对的真理。猜想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在猜想没有验证之前,一切还都只是个未知数。”陈骅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随后就对陆舒说道:“我知道你应该还有问题,但我们恐怕没时间一一解释了,赶紧做吧。”
陆舒看到陈骅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了很多还未问出口的话,按下耳麦的按键,开始向另一头喊话。
072 垃圾话
陈骅说的越多,陆舒心里的疑惑就越多,但现在显然不是该陆舒提问的时候,陆舒也很识趣的不再说话。
一般的战术头盔外面都有线缆连接着单兵电台,也就是说真正的通讯器并不是头盔本身,而是单兵电台。
但这种头盔的设计很有意思,他把收发装置和头盔本身融为一体,造型比较前卫,质量却不咋地。
陆舒按下喊话键,模仿着指挥官的声音说道:“报告你们的位置。”
耳机里久久没有声音传来。
陆舒看向陈骅,陈骅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没有问题。
陆舒只得继续向头盔里喊话:“报告你们的位置。”
耳机里仍旧是一片寂静,久久无人回应。
陆舒摘下头盔,冲陈骅摇了摇头。
没有回应么……
陈骅思索了一下,向陆舒勾了勾手掌:“把头盔给我用一下。”
陆舒不明所以的递过头盔,看着陈骅的举动。
陈骅接过头盔,按下耳麦按键,向里面说出一长串话。
这个动作让陆舒直接傻在了原地。
让他傻眼的不是陈骅朝里头说话,而是陈骅说话的内容。
“哈喽,妈惹法克。”陈骅一按下通话键就开始破口大骂,“被人打成这样的感觉不好受吧?你们这群雇佣兵的废物?”
“臭不要脸的狗东西们,难道你们就只会缩着脖子躲在这栋楼里吗?那可真是和某种龟属爬行动物有的一拼。噢,抱歉,我忘了你们没有脸,也没有脑子,虽然这里是医院,但在沙漠地区穿丛林迷彩作战的制杖想法也是令我叹为观止的……请允许我在此表达一下对诸位的钦佩之情,赞美你们那伟大而又平凡的家人,他们在制造你们的时候一定考虑进了仿生学设计,不过由此又引申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的家人是卵生动物还是……”
眼睁睁的看着无数污言秽语从陈骅嘴里蹦出,陆舒两眼一闭,简直重新认识了这位大哥一番。
陈骅对着耳麦骂了足足两分多钟,等了一会发现没人回应,就果断切到下一个频道,将刚才的那堆话重复了一遍。
“FXXKyou!”当陈骅骂到第四个频道的时候,耳麦里终于传来了指挥官悲愤欲绝的骂声,那声音里带着凄惨、无奈和愤怒。
然而陈骅并没有像陆舒预想中那样当场回应,而是果断关掉了通讯频道,走到手术室门前,把佐藤叫了出来。
“医生,你好了吗?”陈骅喊了一声,顺手把头盔扔还给了陆舒。“戴着吧,还能挡子弹,但是别再打开通讯频道了。”
这群雇佣兵应该不是很富裕,至少到现在为止陆舒还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谁穿了防弹衣,也就是类似“绿松石”、“青金石”这样的小领队能戴一个防弹头盔,就是陆舒手里的这种。
刚才在战斗中捡到的其他头盔不是被子弹打的裂开,露出底下一丛一丛的纤维层,就是被手雷炸了个稀烂。
陆舒麻利的接过头盔,很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才把头盔扣在自己脑袋上。
刚才陈骅那番污言秽语,不止是给丛林豹的指挥官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给近在咫尺的陆舒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陆舒带好头盔,抄起办公桌上那把长弹匣RPK机枪,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陈骅。
不多时,陈骅带着佐藤从手术室里面走了出来。
佐藤此刻满脸激动的拎着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医疗箱,医疗箱箱体上贴了一个大号的红十字。
品类丰富数量充足的药品、精良的器械、良好的手术环境。
这些好东西之于名医,如同良驹之于名将。
陈骅并不在意佐藤此时到底有多兴奋,他随手带上了手术室大门,喊上陆舒二人向门口走去。
门口,帕夫柳琴科和奥马尔在警戒的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到陈骅过来,当即一前一后进入战斗队形,等待陈骅的命令。
“我们再沿着刚才过来的路搜索一趟,这次小声一些,注意周围的动静。”陈骅一等佐藤和陆舒进入队伍,就急不可耐的指挥小队沿着来时的路搜索回去。
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向三楼西侧折返了回去。
当他们路过三楼正中央的那间办公室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恼羞成怒的骂声。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极为憋屈,明明十分愤怒,却不得不压低嗓门,连骂也骂不过瘾。
陆舒这回倒有些明白过来陈骅刚刚在干什么了。
在伦汀那会,他发现孟黎柯经常在看球的时候,津津有味的欣赏里面的球员对骂。
而孟黎柯对此的解释是,这是常见的球场心理战术,名为垃圾话。例如在NBA赛场上,当遇见对手罚球的机会,一些老手往往会用垃圾话攻击新手,导致对手心态失衡,从而罚不中球。
零六年世界杯上,齐达内就因为受到对手的垃圾话攻击,难以控制情绪,激动之下撞击对手,被红牌罚下。
一代名将都能被刺激成这样,垃圾话的威力可想而知。
陈骅慢慢凑到屋门前,掏出一个和在楼下时给陆舒的那种差不多的小镜子,透过缝隙向里面照去。
一个身穿绿迷彩的黑发白人正蹲在办公桌后头,右手举着手枪,左手拎着一个头盔在破口大骂,情绪十分激动。
陆舒的视野被陈骅挡住了一部分,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屋里的白人,只能看到虚掩着的屋门。
“发现敌方一人,有手枪,三秒,准备突进。”陈骅低下头向奥马尔耳边低声说道,奥马尔则点头回应。
“三”
陈骅的读秒声与奥马尔不同,奥马尔是从一到三,陈骅则是倒过来的。
虽然奥马尔和陈骅都是退伍军人,但无论是突进队形还是战术动作,双方在很多地方上都有区别。
“二”
陆舒有些紧张,不由得紧握住手里那把对他来说有些沉重的机枪。
“一”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奥马尔上前一脚踹开屋门,枪口下垂,直指那个犹自破口大骂的指挥官。
由于角度的原因,奥马尔只能瞄准指挥官的腰腹部,不过对于标准步枪弹来说,打到哪里都是个死。
奥马尔扣动扳机打出一个短点射,指挥官腰际应声溅起三朵小血花。
正待奥马尔准备上前查看状况时,刚被他踹开的屋门猛的拍回来,扫到奥马尔的小腿,将他撞了一个趔趄。
073 血流成河
奥马尔向前跌去,想要扶着办公桌稳定身形,但双手持枪施展不开,于是他左手急忙撒开护木,右手握持步枪就这么拍在办公桌上,整个人呈半跪的姿势。
紧跟在后准备突进的陈骅也被这一变故弄的狼狈不堪,弹回来的屋门将他枪口拍高,又在他鼻子上狠狠撞了一下。
被撞到鼻子的陈骅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知觉尽失,撒开手枪捂着鼻子向后退去跌坐在地上,随着陈骅后退,点点血液从他鼻腔里洒出滴落在地上。
眼见面前两人遭遇挫败,陆舒上前想要开门,却没有反应,又想要踹门,却怎么也踹不动。
当他还想继续踹门的时候,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他整个人。
这种感觉陆舒再熟悉不过了,那天他从克鲁格家里举着手枪要出门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从大卫国杀手手里救了他一命。
陆舒来不及多想,直接仰头倒下,后脑勺磕在陈骅小腿上,怀中机枪直指天花板。
陆舒刚刚倒下,就见一串子弹击碎了门板,弹孔逐渐从右下角向左上偏移,纷飞的木屑扎在陆舒小腿上,即使大部分木屑被迷彩服挡下,但仍有木屑透过裤管扎进腿上,没过多久陆舒整条小腿就被扎出许多个血点子。
陆舒只得撒开手中的机枪,缩回双腿双臂护住全身,尽量让自己蜷成一团。
这种危机感再次救了陆舒一命。
佐藤眼见有人受伤,急忙走上前去想要帮忙,却被纷飞的木屑和透过门板射出的子弹逼了回去。
门板后射出的子弹毫不停歇,又从右上继续射击,向左下角逼去,在门上画出一个X。
所幸陈骅和陆舒两人所处的位置低矮,这才没有被门后射出的子弹命中,但从门后射出的子弹在狭窄的走廊上来回蹦跳,跳弹形成了致命的弹幕。
佐藤的左腿被贯穿,子弹穿过左腿打在医疗箱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随着子弹贯穿而过,佐藤抱着大腿惨嚎一声,当即倒下,疼的满地打滚。
好在有医疗箱挡了一下,不然子弹会继续穿过佐藤的右腿,空腔效应在这时达到最大,届时他整支右腿都会被这枚跳弹打烂。
又一颗子弹撞到走廊上,反弹到天花板上击碎了灯泡,又带着余势命中陈骅的腰部,原本已经难受至极的陈骅再次遭受重击,当场闷哼一声背过气去。
门后的枪声渐渐消失,传出咔哒一声脆响。
步枪射光了子弹,已经空仓挂机了。
眼见里面停了火,一直等待时机的帕夫柳琴科窜到门前,像里面的人一样,把枪口对准门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屋里进行盲射。
丛林豹一开始攻坚大楼的时候就用掉了不少火箭弹和手雷,因此现在无论是对于战记小队还是雇佣兵来说,重火力都成了稀缺资源。
这一队人虽然在后续战斗里没有再捡到过手雷,但子弹可是管够的。二十多个雇佣兵尸体上搜刮出的子弹足以供应此刻的战斗。
帕夫柳琴科毫不留手的射空了整整一个弹匣,子弹在后坐力的作用下沿着X的下方一路朝上,直接把整扇门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帕夫柳琴科打完子弹跳到一边,给手里的步枪换了个弹匣,就茫然无措的愣在了原地。
看着满地哀嚎的伤员,和那扇已经被打成筛子的门,帕夫柳琴科心里只剩下说不出的苦涩。
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啊……
没有陈骅的指挥,五人小队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头苍蝇。
不及帕夫柳琴科多想,屋里了传来两声枪响,紧接着奥马尔一只脚踹破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门,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
“我……我解决了。”奥马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扶着门框从里面走了出来。
抬起手中那把不知道从哪拿到的手枪,奥马尔又回头向门里开了一枪,枪口火光迸射,一枚滚烫的弹孔从退弹口飞出,掉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我有点累……”奥马尔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墙边,双腿岔开瘫在了那里。
直到现在,陆舒才从刚刚的惊魂一幕中缓过神来,扶着地面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浑身像是被一万只马蜂蛰了般疼痛难耐。
掀开袖子和裤管,里面积满了的鲜血就像开闸放水一般泼在地上,把旁边的帕夫柳琴科吓了一跳。
“舒马赫……”帕夫柳琴科想要上来帮忙,却又怕碰到陆舒的伤口,一时间进退两难。
“不用帮我,把佐藤扶起来。”陆舒用袖口还干净的地方擦去血迹,露出那一根根扎在皮肤上的、牙签大小的木屑。
子弹溅起的那些横飞的木刺在他身上扎破了很多细血管,给人一种浑身浴血的假象。
实际上陆舒只能算是破了皮,所受的伤是这四个伤员里最轻的。
最严重的就是被子弹命中腰间的陈骅,从陈骅身上那个弹孔里流出的鲜血已经开始在他身下汇聚,慢慢形成一滩血泊。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佐藤的伤势,等他伤口处理好了,才能腾出手来治疗陈骅。
帕夫柳琴科也明白这一点,当即放弃给陆舒帮忙的念头,从地上扶起佐藤。
“快。”佐藤嘶嘶的吸着凉气,“把我扶到刚才那个屋里。”
“医疗箱……”帕夫柳琴科又想要去拿医疗箱。
“别管医疗箱了,那屋里有一间手术室,快!”佐藤向刚才的那间手术室遥遥一指,帕夫柳琴科就扶着一蹦一跳的佐藤往那边走去。
“那他怎么办?”陆舒掀开陈骅的上衣,露出腰间那个正在冒血的弹孔。
陈骅的伤口受到刺激,疼的直抽抽。
佐藤回头看了一眼,对陆舒喊道:“把他拖过来,快。”
陆舒摇摇晃晃的走到陈骅面前,想要用力拖动他,却被身上的木刺扎的痛苦不堪,只是稍一用力,血液从原本被扎破的血管里又了流出来。
陆舒只好放下陈骅,掰着自己的胳膊,把一根根木刺从上面拔下来。
每拔下一根木刺,陆舒就随之颤抖一下。
“我来带他……带他过去吧。”奥马尔勉强站起,拉着陈骅的脖领子向手术室拖去,拖了不到一米远的距离,又双手脱力坐下,但奥马尔仍未放弃,继续艰难的拖着陈骅。
奥马尔贴着地面往后挪动一段距离,再拽着陈骅移动一段距离,然后自己再往后挪动一段距离……就这么周而复始的运动着。
交战过后的走廊里,血流成河。
074 天使
陆舒拔掉左臂上的最后一根木刺,顿觉一阵舒坦。
也算不上是舒坦,但伤口没了异物的感觉,总比之前好了很多。
掀开右臂的袖管,陆舒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这都造了什么孽啊……
奥马尔看起来比陆舒要好的多,至少身上看起来没什么伤口,也没有什么血迹,只是从他已经脱力的四肢堪堪能看出当时在室内与敌人搏斗之惨烈。
当陆舒把四肢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以后,奥马尔刚刚拖着陈骅挪了一半,已经把佐藤送到手术室的帕夫柳琴科跑回来接过陈骅,奥马尔才能勉强站起,扶着墙向手术室方向走去。
陆舒撑着地板想要站起,右腿试了试满是血水的地面,半跪在地上,随后又抬起另一条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墙边扔着一只翻倒的医疗箱,上面镶嵌着一枚黄铜子弹,子弹深陷入医疗箱,佐藤带出的医疗箱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就正式宣告完蛋了。
陆舒捡起陈骅掉在地上的手枪,慢慢离开血流成河的走廊。
跳弹将整个三楼走廊重新装修了一遍,陆舒走过的地方,墙上和天花板上都是一个个硕大的弹孔,砂石碎砾顺着弹孔流下。
在加尔丹医院爆发战斗的同时,奥维纳空军基地。
一架灰白涂装的F5战机从南方飞来,对准左侧跑道,从空中缓缓降下。
起落架在空中展开,机翼下方那两个起落架率先触碰跑道,在本就黑线交错的跑道上再添两道黑线,滑跑了一段距离后,机首起落架也慢慢落下,整架战机速度随之急速下降。
在地勤引导下,战机精准驶入滑行道内预定位置,左侧等待的地勤士兵看到座舱盖打开,及时的搭上梯子,一个瘦削身影从机舱内爬出。
瘦削身影并不像普通飞行员那样循规蹈矩的从梯子上爬下来,而是找了个角度,单脚一蹬,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站在地勤士兵旁边的一个机械师无奈的喊道:“赫尔曼,如果你下次再从上面跳下来,我就不让他们给你放梯子了,你自己扒着机舱慢慢爬吧!”
F5战机的两侧进气道位置靠后,下去之时无法借力,因此如果没有人给递梯子,攀岩技术又不过关的话,飞行员还真就得从上头跳下来。
在旁边的另一条跑道上,一架相同涂装的战机满载弹药在塔台指挥下升空,尖锐的发动机嘶吼声灌满耳朵,所有人讲话都必须非常大声。
“当然可以了,一切都随你。”名叫赫尔曼的飞行员摘下头盔,露出头盔下那副阴鸷面容。
浅棕色剑眉装饰着飞行员苍白的面庞,瘦削的嘴唇上是汉斯人典型的尖鼻深目,但嘴角那一丝邪笑把堪称帅气的一张脸完全破坏掉了,让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阴冷气质。
“但是我听说如果养病假的话工资会更高,而这些钱都是从你们这群下等人工资里扣除,嗯?”赫尔曼丝毫不顾忌旁边地勤战士的感受,嘲讽的话张口就来。
附近数个正在工作的士兵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一个个漠然的看着赫尔曼,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已经悄悄围了上来。
“他太狂妄了。”一个在机头操作引导车的小地勤不满的对身边的战友说道。
“好了,他就那样,忍着点吧,被他听见又是一顿臭骂,我们又拿他没办法,那不是自取其辱么。”年长些的战友安慰了一下小地勤,也是不忿的回头望了一眼离得不远的赫尔曼。
“不知道那股子狂妄劲是从哪学的,简直没有家教,我真是因为他而讨厌了所有汉斯人。”小地勤余怒未消,带着一股子怨气小声骂道。
“喔喔,我的好兄弟们,开个玩笑,你们很喜欢玩笑的,对吧?”看见周围有人围上来,赫尔曼瞬间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显得很无辜。
“玩笑?哈哈,汉斯人也会开玩笑,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的笑话。”机械师皮笑肉不笑的撂下手里的扳手,对赫尔曼不善的说道。
刚才赫尔曼骂出“下等人”的时候,机械师真想一扳手锤在他脑门上,把这个飞行员捶死。
赫尔曼嘴臭不是一天两天了,整个奥维纳空军基地的机组对此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至于到底是不是开玩笑,他们都心里有数,这个汉斯人心里也有数。
“这股狂劲……也许是他的老爹传给他的”。老地勤一边同小战士说着话一边操作着座下牵引车。
在老地勤的操作下,低矮的白色小车带着战机缓缓滑向机库,机库外一辆加油车已经等候多时。
“有没有看过《雇佣兵》?如果你看过这杂志,那你一定听说过天使佣兵团和他那传奇般的团长疯狼。”老地勤将引导车停下,钻出来拍拍车顶向加油车那边示意了一下。
“是的,排名榜上写着呢,天使佣兵团,耐特·舒马赫先生的佣兵团,世界上第二出色的小型佣兵团,第一好像是极光。”小地勤不明白这和赫尔曼有什么关系,满头雾水的敷衍着战友。
老地勤眉头一皱,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你上一次看这本杂志是在什么时候?我记得现在是撒旦排第一,极光又复出了吗?”
“额,没有。我两年前看过一次。”
“那肯定就是你没看新的一期。”老地勤顿时了然,跟小地勤解释道:“极光后来宣布不干了,据说他们向《雇佣兵》推荐了撒旦,所以现在是撒旦排第一。不过这都不重要,这不影响疯狼耐特以及他手下天使的地位。”
“那这和我们欠揍的赫尔曼先生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说吗?”老地勤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背对着赫尔曼大声喊道:“听说赫尔曼·舒马赫先生可是耐特·舒马赫的养子!”
已经摆脱周身那群大汉的赫尔曼抱着飞行头盔正欲走离,听闻此言登时顿住了脚步。
没有抱住飞行头盔的右手瞬间摸到大腿外侧。帆布材质枪套下,伯莱塔手枪被捏紧,赫尔曼四指虚握枪柄,食指搭在扳机护圈外,额头根根青筋暴起。
赫尔曼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激动异常,额头上那几根青筋在他苍白的脸上尤其显眼。
075 表演
“冷静点!”本来在一旁乐呵呵看戏的卫兵,发现赫尔曼握住了枪套里的手枪,也快速摘下背后的步枪,枪口遥遥指向赫尔曼。
卫兵只喜欢看这个嘴臭的飞行员挨怼,可不想真的让他死在这。
或者让别人死在这,都不行。
整个奥维纳空军基地都从某位未曾透露姓名的飞行员那里知道了赫尔曼不愿意提起他的身世,只要一提这事绝壁翻脸。
但谁也没想到今天赫尔曼的反应会这么大。
因为赫尔曼的一个小动作,双方剑拔弩张,场内气氛霎时间肃杀起来。
赫尔曼闭上眼睛,默默平复了几下呼吸之后,又重新睁开眼睛,此刻他的眼中已不复刚才的激动,只剩一片清明。
缓缓松开手枪,赫尔曼右手在腿上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看向那个老地勤说道:“首先我得声明一下,我跟那个老疯狗并没有关系,我只是以前向他借过点钱,现在我已经把钱还给他了,还有一点,我的记性很好,我知道你的名字,上等兵。”
听着赫尔曼这明显具有威胁意味的话,老地勤的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在奥维纳空军基地里,飞行员是天之骄子,吃着最好的食物,住着最舒适的公寓,来回车接车送,哪怕是在战区之内,只要有条件,图尼丝正府绝对会让飞行员享受着酒店般的待遇。
而他只是一个稍有资历的地勤,虽然比其他人经验要多一些,但还没有厉害到离开他整个基地就转不了的地步,如果在他与一个年轻的精英飞行员之间发生了矛盾,聪明的基地长官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到最后被逼着道歉都是轻的,严重的话还可能让他被扫地出门。
一旁的机械师想要缓和僵持的局面,走上前去对赫尔曼说道:“别这样,他只是个孩子,而且这事是你先……”
“我先什么?”赫尔曼蛮不讲理的梗起脖子,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面前的机械师,“我先羞辱你们这帮两条腿的畜生?”
没等周围的人再次爆发,赫尔曼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拍着机械师的肩膀说道:“不要这样嘛,笑一个,大家都是同僚,你难道还开不起玩笑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开不起玩笑吧?”赫尔曼阴阳怪气的嘲讽着在场众人,所有人的心里都憋了一团火。
“你够了,汉斯佬。”机械师强压火气,冷漠的看着赫尔曼。
“好吧,我不会向别人告发这事的,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赫尔曼笑着冲老地勤挥了挥手,老地勤脸上挤出一丝极为勉强的微笑予以回应。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机械师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爷可是得罪不起,虽然他的确令人恨的牙痒痒,但有时候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站在一旁的卫兵简直要气炸了肺。
“试问要你保护一个让你极度厌恶的人,是什么体验。”
如果把这个问题发到某乎上,估计卫兵的回答能拿万把个赞。
眼见周围的人有再一次暴走的迹象,赫尔曼果断的抬脚就走。虽然他嘴臭,但并不代表他无脑,相反赫尔曼是个天才。
直到赫尔曼走出老远,那个老地勤才敢抬起头来,恨恨的骂道:“姓舒马赫的简直都是疯子,那个F1车王是,疯狼是,这个赫尔曼也是。”
“还得感谢我们聪明的法赫德先生,每天一千美刀的佣金就雇来了这么个大爷。”小地勤黯然叹气,做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整天和赫尔曼这种没素质的人相处,心态确实容易被搞崩。
地勤小组因为赫尔曼习惯性的嘴臭,工作效率肉眼可见的降了下来。
场站餐厅里,赫尔曼端着盘子向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军官走去,当他走到军官面前的时候,似是无意一般的打了个招呼:“日安呀,法赫德先生。”
名叫法赫德的老军官放下手里的勺子,抬头看向赫尔曼,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
每月只花三万刀的佣金,就能从阿连求手里挖来一个精英飞行员,这种好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
“日安,赫尔曼。”法赫德眼见赫尔曼要路过自己这张餐桌往旁边走去,出声挽留道:“不如坐下来一起用餐吧。”
赫尔曼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有些不情愿,又似乎是有些意动,微微挣扎了一下,好像是被法赫德说服了一般,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法赫德“敏锐”的察觉到赫尔曼的似乎有些不太开心,顿时关切的问道:“赫尔曼?小伙子,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噢,没什么。”赫尔曼把餐盘放到桌上,自己也跟着坐下,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在法赫德看来自己面前的这位年轻飞行员有些不太开心,但似乎又不太愿意说,于是他极为豪气的摆出一副关心下属的样子,对赫尔曼说道:“没事的,好孩子,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尽可以跟我说,没必要委屈你自己。”
“噢,长官,我真的没事。”赫尔曼表现的泫然欲泣,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
这反应恰恰让法赫德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长官?如果你还把我当成是你的长官,那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法赫德佯装生气,冷哼一声说道。
赫尔曼观察了一下法赫德的脸色,确认时机成熟以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唉,其实没有什么,不过是和战友之间的一些小小不快而已。”赫尔曼舀起一勺土豆泥,却把勺子悬在半空,一双小臂搭在桌沿,似乎没有食欲。
因为当地文化的原因,汉斯人餐桌上最常见的精酿啤酒和猪肉在这里统统见不到,但法赫德并没有因此委屈了他的爱将们,为此特意增设了一个快餐窗口,用以对外籍佣兵提供饭食。
除了赫尔曼这种雇佣兵里难得一见的飞行员,这个空军基地里还有不少从东西方来的佣兵,等级高低不一。
“是吗?”法赫德看到赫尔曼的表现,也适时摆出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其实,这都是我的错。”赫尔曼懊悔的说道:“我在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跳了这么一下,他们就对我有些不满,说了一些我不太爱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