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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波不贪     我和天道对弈txt下载     我和天道对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封尽天下名刀,却封不住一把斩海

    “再快些,再稳固些!”

    赵进财急切的声音传进络腮胡的耳朵,让此刻本就有些焦躁的他更加烦闷。

    眼前,整个刀山被刀光席卷,无数曾经直指云霄的锋锐山峰,此刻全部离地而起,倒悬于空中。

    数千的倒悬山峰,直指刀山所在之地正中心,那处散发着氤氲光芒的阵眼。

    这是刀山千年未被真正动用过的大阵法,封刀大阵。

    而大阵中心,封藏着的,是刀皇归一的佩刀,名刀斩海。

    “别再催了,大阵不会破的,或许刀山在其他方面并不突出,但对于刀,没人能比我们更了解。”

    络腮胡出言阻止了赵进财的催促,但从他不断滴淌而下的汗水,不难看出,此时的他,远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松。

    陡然间,天空一阵黯淡,而后,所有倒悬的刀锋都开始疯狂颤动了起来。

    不仅如此,此刻刀山中,所有的刀也都以同样的频率开始呼应,一时间刀吟阵阵。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即便是锻刀多年的刀山锻刀匠们,都是前所未见。

    “这是怎么回事!?”

    绿袍男紧张的呼喊起来,要知道,这封刀大阵此刻正在对整个刀山的刀匠造成巨大的消耗,任何异变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而此刻赵进财的一句回答,却让所有以锻刀为己任的刀山中人,都沉默不语了。

    “应该不仅仅是这里,现在整个神洲的刀,怕是都在战栗......老前辈,要争天了。”

    此刻赵进财的神情可以说是非常的复杂了。

    刀皇归一是他最崇敬的人,而他也知道,这位老前辈苟且一生,为的也就是争天那一刹那的畅快。

    可他,就是不舍,他就是不舍得这位自己崇敬的人争天而亡。

    为此,他不惜伙同刀山将斩海封印起来,寄希望于没有了佩刀的刀皇归一,可以放弃争天。

    只是,连他自己都清楚,这么做,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真的要争天,谁能阻止得住?

    “老前辈,何必呢?都已经苟活千年了,何必还要去争呢?活着,不好吗?”

    赵进财无声地呢喃着,只是说着说着,他却苦笑了起来。

    他未经历过那份漫长岁月带来的苦楚,又如何能理解刀皇归一的心境。

    ......

    济福的战场之上,林诡只看见二和尚像是在空中漫步一般,缓缓走上了雾霭山的山巅,而后,微微抬头,目光直指苍天。

    一时间,无形的气势自地面拔地而起,借着山势向上升腾。

    整个凤鸣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股冲天的气焰。

    再看空中的雷云,积蓄了良久,此刻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了,无数恐怖的电弧开始集结,准备化成一道玄雷轰击下来。

    既然有人要当众争天,那天道,自然要向天下展现它的天威。

    至于十二位神官,在不二和天道两股气机的中间,他们几乎被压得无法动弹。

    这些制霸神洲如此之久的强者们,从未见过,也从未知晓,甚至从来没想过,这神洲上,还有这般威能。

    终于,居然是天道先沉不住气了,只见玄雷凝聚,伴随着一声震慑整个神洲的巨响,雷,落下来了。

    哪怕对二和尚有着足够的信心,但当林诡看到这一记落雷的时候,还是由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山岳般粗壮的雷柱,携带着炽烈的电光,轰然落下。

    林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退,这样的攻击,哪里是人力所能抗下的?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个念头,这是天威,人,受不住的。

    即便是那些个神官们,看到这落雷的眼眸中,也倒映着惊恐。

    可二和尚只是平静地看着落雷压向自己,左右环顾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顾盼了几个瞬息,许是没有寻到想要的东西,二和尚直接伸手,一把抓向劈来的巨大落雷。

    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被人在心脏位置狠狠攥了一把,一脸骇然地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和尚。

    只见他就像是攥起一根麻绳一样,把那道雷柱一把就抓到了手了,而被他抓住的部分,本来如山般粗壮的雷柱,竟然被捏得细若麻绳。

    而后,他狠狠一扯,雷柱与雷云的连接处像是被硬生生扯开一般。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不可思议,包括林诡。

    在他的理解中,二和尚很强,至少应该比那些个神官们还要强,他已经在这千年的时间里不知道修行到了什么地步,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不禁咂舌。

    这......还算是人吗?还是说,不受天道压制的人,本就该是如此。

    眼前的场面,就像是二和尚生生把这个轰击向他的落雷给抢过来一样,让人头皮发麻,也让空中的雷云为之一滞。

    天道,也没想到这个人能做到这般。

    手中握着闪着电光的雷弧,二和尚就像是握着一把刀在品评一样,随意的挥动了两下。

    一时间,周遭的规则就像块破布一样被撕扯开来,在空间中留下了几道可怖的裂隙。

    只是,挥动了几下之后,他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随即用力一握,这道雷弧便消散了。

    他想抢把刀来,可抢来的刀,哪里有自己的刀顺手呢。

    无奈地笑了笑,二和尚极目远眺,看去的,正是刀山的方向。

    “小财神啊,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苟活,真的算是活着吗?有这么个东西压在众生的头上,活着,又能多有意思呢?”

    像是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二和尚慈祥的笑了笑,

    “你不也已经有了你亲手摆下的大棋了吗?俺家贼娃子也终于能够登堂入室了,我,或者说我们这些个老东西们,该退场了。”

    而后,他摊开了自己的手,伸向刀山的方向,有些缅怀,又有些期待:

    “老伙计,再不来,我可就不等你了。”

    ......

    此刻的刀山,络腮胡的脸上登时一阵涨红,锻刀多年,这是第一次,刀在疯狂地反抗他。

    而且,此刻刀山所有的锻刀匠几乎都在同时出手,加之封刀大阵,这样专门对刀的恐怖压制,却仿佛并不能让这把刀屈服哪怕半分。

    “再压!”

    络腮胡当即下令,刀山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他们是刀匠,怎能让刀打败了去。

    但同时,他也在内心深处唏嘘,这样的刀,究竟是如何锻造出来的,刀山的那些前辈,到底是靠的什么,锻成了这样一把刀?

    只是,随着阵法再度下压,络腮胡却是忽然无奈地笑了出来。

    阵法下压的瞬间,无数猛烈的刀气迸射而出,却都是贴着这些刀匠们的身侧在走,并无杀意,却在宣泄着不满。

    看到这些,络腮胡一下子就懂了,斩海早就能走了,甚至于早就能把他们全都斩杀掉,潇洒离去了。

    它还被封在这里,只是怕伤着他们这些个锻刀匠。

    回头,络腮胡对着赵进财道:“不好意思,斩海,我们压制不住它,这天下,没人能压得住它。”

    赵进财闻言,也是一声苦笑:“唉,那就随它去吧。”

    话音一落,在络腮胡的示意下,刀匠们撤去了阵法。

    重获自由的斩海没有任何停留,如同一道长虹一般,直向凤鸣的方向飞去。

    一时间,破败海浪涛翻涌,其上的悬天城都,也在摇晃,整个神洲上的所有刀兵,都不能自持地发出了比先前更为激烈的颤鸣。

    看着斩海飞去的方向,赵进财深深躬下身子,以络腮胡为首的刀山锻刀匠们,也纷纷躬下了身子:

    “赵进财。”

    “刀山锻刀匠。”

    “恭送老刀皇争天!”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二争天

    长虹划破天际,留下一道刺目的艳红。

    但若是下方的人们能够仔细去看,其实并不难发现,这所谓的长虹,是一把正在急切飞行的刀。

    它的锋锐难以想象,似乎将天空都划出一条血线。

    傲立雾霭山巅,不二也感受到了他的老伙计,嘴角微微翘起,两撇标志性的胡须随着腾起的劲风翻飞着。

    终于,在林诡等人惊异的目光下,名刀斩海横空而来,落在了不二的手中。

    看见这把刀,林诡自嘲地笑了笑,这把刀他可是眼熟的很,当初就是他把这刀给当了,换了回家的船票......

    握住斩海,不二的气息再度攀升一个境界,冲天的刀气仿佛要将整片苍穹都撕个粉碎。

    在其身后,朦胧间似乎能看到一个淡淡的虚影。

    虚影头戴斗笠,一身麻布长袍,手中握着一把长刀。

    看到虚影脸上那还没彻底白透的两撇翘胡,林诡知道,那是不二年轻时的样子。

    很英俊,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身侠气,神秘而又强大,这似乎,才是刀皇该有的样子。

    只是不二微微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曾经,坦然一笑,随即僧袍一挥,将这虚影挥散了去。

    样貌形象这种世俗的东西,岁月,早就帮他抹干净了,现在的他,只是不二和尚了。

    斩海在他的手中激烈的颤动着,即便是并不多么懂刀的林诡,此刻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斩海所散发出的情绪。

    激动,万分的激动。

    是啊,二和尚等了一千年,他的佩刀,又何尝不是封在鞘中,被挂在草屋的墙壁上,苦候了千年。

    此刻,这一人一刀完全浑然一体,难分彼此。

    看着此情此景,林诡不禁内心品味着,究竟是名刀成就了刀客,还是刀客握着的,才会变成名刀?

    眼下,不言而喻,他们,是一体的。

    “归一!带上我!带上我!”

    正在这时,筮后的呼喊声再度传来。

    林诡看着这个佝偻的老太婆,眼里满是疑惑,他不知道不二和这位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看这位的反应,那段故事,应该并不多么美好。

    看着不二无动于衷的样子,林诡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却并不想理她。

    本就被天道和不二气势压制着的筮后,在感受到不二的冷漠之后,身形更是颓然地打了个踉跄。

    但沉默了片刻,她站定身形,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陡然,她腾空而起,不惜消耗命元,强行抵抗着巨大的压力,飞到了雾霭山巅,来到不二的身侧。

    但不二,依旧未看她一眼。

    大口喘息着,筮后双手一扯,将那宽大的黑袍从身上扯下。

    一时间,她的身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得不说,真的很惊艳。

    黑袍之下,原来并不是一位佝偻的老太婆,而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

    这女子的样貌真的好生美丽,让人一见就不由得心中悸动。

    尽管岁月似乎还是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了些许微不可查的痕迹,让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年轻,但丰韵的身姿,以及清冷的气质,还是令人蛰伏。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应该相信你,应该相信你们,求求你,帮帮我。”

    不二身前,筮后已然泪眼婆娑,她卑微地乞求着。

    终于,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不二带着缅怀的神情,看向了筮后。

    对上眼神,筮后挂着泪痕,泛起笑容,明媚动人,让人心生联系。

    可惜,这样的缅怀只持续了一瞬,深深看了她一眼,不二淡淡叹了口气,平静地道:

    “你,可以走。”

    闻言,筮后的脸上被绝望侵染,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不二僧袍一挥之后,消失了踪影。

    不二赶走了她,但与自己二和尚相处了多年的林诡自然还是听出了这话当中的意味。

    真不在意的话,或许就不会让她走了。

    你,可以走,意味着除你之外的别人,不可以走,也走不了了。

    像是大奏前的一个小插曲,不二挥走筮后之后,再度抬头迎向天空,挂着畅快的笑淡然道:

    “别磨蹭了,开始吧。”

    并不多么用力说出的话,却声如洪钟,宛若在整个神洲回响。

    这一刻,天道也终于再度做出了反应,它是天,它是一切的主宰,有人触犯了它的威严,那它也不会退避。

    一时间,整片天空开始风云变幻,片刻后,神洲之上的万事万物,都看到了他们此生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

    整片天空,在此刻,变成了一汪波涛汹涌瀚海,开始缓缓向下倾泻。

    是的,天,在下压。

    这种令人窒息的巨大压迫感让神洲上的所有人都浑身颤抖,不少人,更是直接昏厥过去。

    林诡也不例外,恐怖的场景和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难以站稳,抬头看向此刻诡谲的天空,一股苍凉的感觉悠然而生。

    天,塌下来了。

    只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不二却是豪放地大笑起来。

    而后,手中斩海向上一指,刹那间,狂暴的刀气瞬间暴起。

    而后,雾霭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拔高,宛如一把直刺苍穹的钢刀,锋锐地刺向下泻的天空。

    很快,两股激烈的力道在这天地之间完成了第一次碰撞。

    倾泻的天空在撞上雾霭山的瞬间,无穷无尽的雷弧自周遭席卷而来,轰击向不二。

    但此刻的不二,却已然和雾霭山融为一体,在狂暴的雷电中,岿然不动。

    这样的战斗,已经不是在场任何人能够想象的了,如今亲眼看到,更是震撼不已。

    剩下的十一位神官,眼中也已经满满都是惊骇,这样的表情,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了。

    “这......就是争天吗?”

    林诡不禁叹道,他曾在脑海中想象过很多次,争天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而当亲眼看到这一刹那,他还是发现,现实比想象,更让人头皮发麻。

    激烈的交锋还在持续,而且,随着雾霭山越拔越高,不二的气势也越来越汹涌。

    那些神官,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战龙庭开始疯狂地用自己的法身反哺气血,帮助自己维系这身体不被这巨力崩散,其他的神官们,也都拿出自己保命的秘法,眼前,于他们而言,已经到了身死存亡的时刻了。

    终于,山巅的不二看着天空,意犹未尽地笑了,

    “不尽兴,再畅快一点!”

    而后,雾霭山直接暴涨,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下,那倾泻而下的天空,被硬生生,顶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尽兴就好

    放在曾经,当人力与天道实实在在地进行较量之时,没有人会觉得人可以占上风。

    即便是林诡,也不这么认为。

    他与天道的对弈,更多的层面还是在谋盘布局的对抗当中,若是真的让他直面天道,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哪怕一丁点的胜算。

    可是如今,这样的观念,彻底改写了。

    疾冲而上的雾霭山,顶着如洪水般倾泻而下的天空,扶摇直上。这一刻,天威在人力的面前,不愿退避,却也不得不退避。

    天道,落了下风。

    此刻的景象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天,都产生了畏惧退缩的情绪。

    终于,天道支持不住了,当然,在它支持不住前,率先陷入绝境的,是余下的那十一位神官。

    他们的身躯都已经快要被碾碎了,曾经的那些骄傲,那句“我们说的话就是道理”,在此刻,仿佛是这世间最大的讽刺。

    只是,天空中猛然照射而下的十一道光柱,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透过这光柱的质感,林诡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气运,不,比气运更为凝实,这是规则。

    天道,为十一位神官,降下了规则。

    随着光柱不断地注入到了神官们的体内,他们的气势也开始得到了补足,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升。

    那道曾经阻挡了他们无数年的瓶颈,此刻居然松动到宛如无物。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林诡明白了天道的意图。

    它不愿直面不二了,所以它要让这些个神官,替它拦住这个可怕的疯和尚。

    于是,曾经加之于他们身上的那几乎不可突破的瓶颈,被撤去了。在规则的滋润下,神官们,跨过了那道坎。

    尊阶之上,那更高层次的境界。

    伴随着光柱的灌注,十一道至尊法身开始疯狂壮大,渐渐的,居然变得与雾霭山差不多高。

    一时间,十一个宛若神明一样的巨像,开始轰击起了雾霭山。

    每一个巨像,都面容狰狞。

    突破了尊阶,这本就是这些神官们来凤鸣的目的,但此刻,他们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兴奋的感觉,因为此刻他们的攻击,完全是被迫的。

    若是可以,他们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怕的人间地狱。

    可他们走不了,不二的气机将他们完全锁死在这里,让他们哪也去不了。

    只能反击,只能抵抗,不朝着雾霭山进攻,他们迟早会被冲天的刀气斩碎。

    当然,神官的反击也并非全无效果,扶摇直上的雾霭山在巨像的轰击下,停滞了下来,并且开始在重击之下,颤动,摇晃。

    不二的气势,遭到了阻止。

    但这些已经登临了更高境界的神官们,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去相信,眼前的这个老和尚,其实只有尊阶。

    天道设下的最大瓶颈,是无人能够突破的。

    他们之所以不敢相信,是因为,尊阶,没有道理会这么强大,强大到让天道退避,强大到让十一个已经破境而上的神官,依旧感受着无穷无尽的压力。

    这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有林诡是明白的。

    不二早就是尊阶绝巅了,而他的实力也早就能够去冲撞那道瓶颈,但这么做,天道便会发现他,遮天雾霭也就再也遮不住他了。

    所以这个老和尚从未尝试过破境,相反,每每到达了尊阶绝巅,他就会将这一身的修为封藏在刀意中,化身一个凡人。

    可一千年来,他已经无数次从凡人变成至尊,十次,百次,万次.......这些修为,也全都埋藏在了一道又一道刀意之中。

    到了后来,从凡人变成至尊,对于他而言,已经如同呼吸一般熟稔。一千年来的积累,让不二和尚,变得异常的可怕。

    此刻,斩海随便挥出去的一刀,都有可能携带着一位至尊毕生的修为。

    看着那个熟悉的二和尚,林诡笑了,“呵,亮出来吧,让它看看,你到底给它准备了多少存货。”

    该是听到了林诡的话,山巅上,不二嘴角上扬,随即,没持刀的那只手,手指微微上抬。

    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居然会携带着那么大的威能。

    一时间,整个神洲,开始沸腾。没错,真正意义上的沸腾。

    曾经不二埋藏在神洲各处的刀意,此刻感受到了主人的呼唤,开始破土而出,十道,百道,千道,万道......

    每一道刀意腾起后,都如一座山峰一般,开始直上云霄,同时,也开始不断地,向着济福汇聚。

    林诡,再度感受到了天道的情绪,这次,是惊骇。

    一个抬指,天下刀意,尽化峰峦,冲天而上。

    眼前或许有十一位尊阶之上,而不二一人,便是千百万位至尊绝巅。

    神官们看着这景象,感受这不二磅礴的气机,都陷入了绝望,近乎疯狂地击打着雾霭山。

    但不二,却始终未曾看向他们,哪怕一眼。

    “呵,刚刚有人跟你家贼娃子说,他们说的话,就是道理,二和尚,不知道你怎么看?”

    对着高处的不二,林诡喊道。

    这是不二等待了一千年的一场尽兴,林诡不介意好好地给他当上一回捧哏。

    就让他尽兴,就让他把这一千年来的积郁,都好好发泄出来。

    听着自家贼娃子的话,不二哈哈大笑,笑的豪放不已,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而后,他淡淡回了一句:“嘿嘿,贼娃子,你清楚的,你家二和尚,向来不讲道理。”

    说着,名刀斩海对天挥出,刹那间,天海分割,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隙。

    与此同时,自地面,腾荡而起无数道肆虐的刀气,开始疯狂地席卷向这些神官。

    在刀气的绞杀之下,很快,法身崩碎,形神破败,不可一世的神官们,连还手,都没能做到。

    刀气散去,十一位神官,尽数陨灭,到死,他们都不入刀皇的眼。

    这之后,神洲上,还在有无数的刀意冲天而起,为不二补充着。

    悬天城都之下的破败海,也已经浪涛翻涌,当初斩海三千刀,也足足有三千道刀意被藏在了那里。

    被刀气托举着才能长悬空中的悬天城都,已经有了崩塌的趋势。

    不过,向着林诡看了一眼,不二的手微微按下,三千刀意的躁动,平息了下来,没有将悬天城都斩碎后随他争天。

    “贼娃子,我走啦!”

    听到这一声道别,哪怕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林诡,此刻也是鼻子一酸,喉头哽咽。

    “你的棋路,波谲云诡,比那段天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安然如死水的棋局,可不是你爱玩的,是不是?”

    “呵,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林诡回答道。

    “哈哈哈哈,好,那二和尚我,就用我的死,用我的争天,送你一场天下大乱可好?段天机灼了天目,这回,二和尚我,帮你砸断它的脊梁!”

    不二此刻豪情万丈,他已经憋了太久了。

    雾霭山在疯狂地暴涨着,冲天的山势没有半分停顿的想法。

    林诡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自己来到世上之后唯一的亲人,想着该怎么回答他,该怎么,和他好好地道个别。

    只是,想了良久,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骂道:

    “老家伙,你,尽兴就好。”

    “哈哈哈哈,尽兴!能不尽兴吗!你看看,它,怕得要死呢!”

    说着,不再眷恋,也不再停留,不二脚踏雾霭山巅,斩海一挥,刚刚那道裂隙再度深了几分。

    而后,一个腾跃,不二朝着那道裂隙冲去。

    “雾霭山老和尚不二,起身,争天!”

    在整个神洲的注视之下,昔日刀皇,如今不二,飞身,入天痕,争天而去。

    回头看看这个神洲,不二的口中呢喃着:

    “贼娃子,没了我,也不要怕,你会赢的,我从来,都坚信着。”

    再看了眼凤鸣的国土,看了看那翘首注视着他的火凤国运,他眼带缅怀:

    “舞丫头,我没食言,这凤鸣,还好好的。”

    终于,那道巍峨的身影,没入天痕,消失不见,紧跟其后的雾霭山,依旧暴涨,不带丝毫停留,跟着从那道裂痕刺入,插入苍穹。

    这一天,整个凤鸣的国人们,都听到了来自心底的那道犹如洪钟一般嘹亮的喊声,不少老凤鸣人,都握拳扣在胸前,跟着喊了起来:

    “八百年凤鸣,不动如山!”

    这一天,在林诡的注视下,这个在阴霾之下老和尚,终于是好好的,尽兴了一把。

    落幕了,他也就解脱了,再也不用躲藏了。

    这一天,

    雾霭山上,

    雾霭散尽。

第一百八十章 曾经的他

    刀皇争天而去,此后,天空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很久很久。

    没了昼夜的更替,所有神洲上的人们都已经不清楚到底过去了几日,只知道这天,就这样汹涌震颤了好久,好久。

    “他,已经强出了当时的我太多。”

    这段时间,林诡就一直在原地注视着,而他的身边,段天机的残魂也凝聚而出,一同欣赏着他这位老友的争天异象。

    二人都清楚,入了天痕,便会直面天道,其实就是进入了当初林诡借着阵法才进入到的那处天道空间。

    更加可怕而又壮烈的战斗,在那里,还在继续着。

    “有没有可能,二和尚能赢呢?”

    深深看着空中的裂隙,林诡问道。

    听到这样的问题,段天机笑了,但他还是耐心地回答道:

    “若天道并非是天道,或许他真的能赢,只是可惜,天,终归是天。”

    回头看向林诡疑惑的目光,段天机继续解释道:

    “它成了天道,所以在这神洲之上,它永远都不会败,天道不败。若它真的败了,它也就不再是天道了。”

    “呵,很绕。”

    “确实,这是纠缠着每个时代争天之人不知多少个纪元的悖论。天道不败,如何赢他?即便赢了,它已不再是天道,又是否算是真的赢了?”

    “那这个悖论,你解开了吗?”

    “我解不开,但能窥探到了些许。”

    “说来听听。”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在最开始,或许并不是在说天道掌控着大道,而是这神洲的大道,本就有缺,占了这个缺位,也许就是它能够成为天道的原因。”

    听到这里,林诡若有所思,良久后,他有些许明悟道:

    “占了缺,成了天道,因而它得以不败,若是真的能让它败了,其实是将它从那大道的缺位上,拉了下来。”

    “没错。”

    “但缺位仍在,总得有什么东西补上去,可上去的,又是一个天道。”

    “呵,是了,我在世的时候,也总在问,为何这世间就一定得有个天道?死后想明白了,也总是怅然。”

    天道弥补了大道的缺憾,所以拽下眼前这个,总得补上去一个,可再补上去的,又是天道,它,怕是还是会做曾经的事情。

    “呵,挺可笑的。”

    看着林诡发笑,段天机也附和起来:“是啊,挺可笑的。”

    “我是说你。”

    “嗯?”有些惊异,段天机看着林诡,有些呆滞。

    “这大道,就一定不能有个缺憾吗?世间一切,皆有圆缺,这大道,就不能有?或许有了这道缺憾,大道,才真的圆满呢。”

    这话一出来,段天机痴愣了良久,终于,他含笑点头:

    “好啊,说的对啊,倒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钻了牛角尖了。”

    随即,他满意地看了看林诡,笑道:“我和归一,没有选错人。”

    在林诡与段天机交谈之际,天空,终于有了变化。

    举目看去,天色,开始渐渐恢复了正常,那道深深的天痕,也渐渐弥合了起来。

    无数玄雷,开始轰击起了那座直插云天的雾霭山,带着愤怒的情绪,企图将它磨平。

    此情此景,林诡自然是明白,二和尚,没能赢它。

    当然,他也并未打算赢它,他只是为了畅快,而它,也必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识海中,一缕淡淡的刀气拉过了林诡的思绪。

    进入识海,林诡看到了二和尚,尽管只是一道即将消弭的残影。

    “贼娃子,该说的,终归还是要告诉你,只是我已经说不完了,就带着你,看看我这一生吧。”

    “呵,好,我想看的。”

    随着二和尚仅剩的一丝残影没入林诡的神魂,林诡的世界,陷入了黑暗,再睁开眼时,便看到了自家二和尚,那孤苦的一生。

    ......

    跟着他的视角,林诡看到他出生的地方。

    那是个破旧而又贫穷的小乡村,从记事起,他就生活在这里,从记事起,他就是一个人。

    吃着百家饭,也尝着百家的冷眼,那时,他就孤苦。

    后来,战争来了,村子没了,他成了流浪的少年,受尽了欺凌,陪伴他的,也只有孤苦。

    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一把刀,那刀已经卷刃了,不知是谁嫌弃不要的,扔在了地上,但他拿起来,视若珍宝。

    因为他知道,有这个东西,他就可以不被欺负。

    本就孤苦的他,将全部的寄托,都放进了刀里。

    后来,神洲大地上出现了一位新星般冉冉升起的刀客,没什么过硬的修为和境界,但他的刀,却比任何人都刁钻。

    很多与他交过手的人都觉得,这个人本身,就是一把刀,比他手里的刀更像刀,冰冷,而又锋锐。

    只是这样的一位刀客,却并未被任何势力拉拢,没办法,他太冷漠,也太孤傲,没有任何势力愿意真的接纳他。

    更重要的是,他曾经的经历也让他无法相信任何人,他只信自己手里的刀。

    当然,即便只是孤身一人,他一样可以鲜衣怒马,一样可以侠气凛然,神洲上,一位带着斗笠,年纪轻轻便长了两撇翘胡的刀客,成了一个美好的传说。

    他总帮助那些受这世道欺辱的人,也让他成了流传在天下人口中的佳话。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孤苦。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下棋的人,他们年纪相仿,很聊得来,两人相约去了一处神洲之上的秘地,据说是这下棋的搞来的消息。

    只是这秘地一遭,却改变了两人的一生。

    他们知晓了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个存在,在操纵摆弄着这天下人,他们不服,他们怨恨,他,更甚。

    原来他从未摆脱的这孤苦,都是天道的安排,天道就让他孤苦,没有缘由,他就该孤苦。

    那天,他站上山巅,痛骂苍天,一夜不停,哪怕空中玄雷,劈得他满身伤痕。

    之后,他将一切都寄情于刀,因为他要用手里的刀,砍了那个天道,而他,也只有刀了。

    一日日的苦修,他以刀证道成尊,渐渐的,成了人们口中的刀皇。

    但他没有停,他还在为了斩杀天道而努力着,他也知道,那个下棋的,一样没有停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他和那个下棋的一起,遇见了那个女人。

    她美的不像话,让他这个只知道挥刀的杀胚子,也难以抑制地心跳加速,悸动不已。

    当然,下棋的好像也看上了她,他甚至看到了棋盘上的口水。

    于是,这位绝美的女子,给了他的人生一抹别样的眼色,他们开始追求她。

    可后来,他们知道了一件事,这位绝美的女子,受到了天道的诅咒,诅咒她一生都难寻良配,一生都孤苦万分。

    但凡是得到他的男人,都会遭受天谴。

    他笑了,这不是巧了吗?这世上要是真有人不怕天谴,那肯定就是他了,他巴不得好好的和天道过上两招。

    于是他告诉她,他不怕,他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

    只是,最后女子并未选择他,而是成了天道的使徒,他不怪她,天道下的诅咒,也只有为天道服务,或许才有办法得解吧。

    只是偶尔想起,还是有些难过,他是真的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可她,终究还是不信他。

    又是很多年过去,那天,他和下棋的聚在一起,听那个下棋的说出了计划,那是一个横跨千年的大棋局,他觉得可行。

    但这也意味着,此刻可以去争天的,只能有一个人,留下的,要守着这个计划,到它有机会完成的那天。

    他不愿意干这个事情,他就想争天,畅快,是他所剩无几的追求了。

    所以二人相约打上一架,赢的人,畅快地争天,输了,苟活千年。

    面对那下棋的浩瀚的一掌,他想都没想,抬手便轰出了一拳,所以,他输了。

    他早该知道这货就是个无赖,就是个骗子,所谓的较量,其实就是一场猜拳......

    可惜,输了就是输了,他一辈子,该认的,都会认的。

    羡慕地看着那下棋的争天而去,而他,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霭,消失在了神洲中。

    茫然地游荡了一百多年,岁月在侵蚀着他,却始终带不走他,他的强悍,已经战胜的岁月,但他,依然孤苦。

    那天,他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她说出的宏愿让他心神往之,他想帮她,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舞丫头,真的开辟出了一个国家,在天道未曾伸手的魔地,开辟出了一个国家。

    他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处处都在照顾着她,可他看到了,天道,小气得很,没放这样可爱的小丫头久活。

    那个秋天,他在重病缠身的小丫头身边,摆弄着她爱玩的玩具,虽然她早就不爱玩这些了,她,都已经是个皇帝了。

    临别时,舞丫头跟他说,让他帮她好好看着这个国家,给它自由地发展,不被那些外力侵扰。

    他答应了,自己家的小丫头最后的要求,他能不答应吗?

    于是,那天之后,神洲上少了个刀客,却多了个老僧,凤鸣没了个柱国,却多了一座安国的山。

    岁月和生死,又让他重回孤苦。

    又是不知多少年,他早就懒得数了。

    意外从山崖上解救了一位过路的行商,却终究是没能救活,所以他只能把这行商的儿子养在了身边。

    这小子很聪明,赚钱的路子一个接着一个,让他不由赞叹。

    这小子也喜欢听故事,或许是他太孤苦了,喝了些酒,话匣子就打开了,跟这小子讲了自己的故事,讲了那个计划。

    他却没想到,这孩子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告诉自己,那个下棋的计划不好,这样的计划,太苦了。

    笑了笑,他也这么觉得,但他终归是还得等下去。

    那天之后,这个小财神不辞而别了,他说他会下一盘新的棋出来,比那下棋的好,等他下成了,自己就不用再孤苦下去了。

    他笑了,却没能拦住他。

    一千年了,当心底的那方棋盘再度显化,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顺着指引,走入了一片奇怪的密林。走遍了神洲,他也从没见过这个地方,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一样。

    密林深处,他看到了那个襁褓中的男婴。

    踌躇了良久,太多次的重回孤苦,让他有些不敢再接受亲昵,强大的他,都有些拘谨。

    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他温柔地抱起了男婴。

    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睁开眼睛,好奇地把弄着他的胡须,他笑得像个孩子:

    “嘿嘿,小家伙,贼头贼脑的。”

    随着他的离去,密林也在缓缓消退,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天地间,此刻好似只剩下了他,抱着孩子的背影。

    背影下,那个孩子,此刻的林诡,听到他说:

    “贼娃子,你,是我的一切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秦不朽的结局

    一座山,可以在玄雷的轰击下坚持多久?

    雾霭山坚持了十七天,终于被削去了山巅,回到了人间的山应该有的高度。

    但即便如此,眼下的神洲最高峰,也只能是它了。

    事实上,愤怒的天道应该是想把这座山彻底磨平的,甚至于即便彻底磨平,也难解它的心头之恨。

    可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发现自己这样的行为倒反而更像个失败者,于是,他放弃了。

    十七天来,林诡就一直在山下坐着,守着这座哺育过他的山。

    二和尚的回忆带给他的苍凉,他还在努力地消化着。

    此刻他的识海,也已经布上了一层萧瑟的气息。

    感受着自己识海的变化,林诡没有惊异,而是感激而又无奈地笑了笑,这个老和尚,即便是已经走到了末路,也还是给他留下了莫大的福泽。

    苍凉的心境,让他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那层隔膜,迈过去,就是霸者。

    当然,林诡并不急切,而是用心地感受着,一点一点地巩固着这难得的心境。二和尚给的,他一点,都不愿意浪费。

    一日,两日......他就在这个地方一直坐着,整整一个月。

    直到以雾霭山为中心,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被他了然于心,直到方圆数百里的范围,都仿佛被他置于自己内心的棋盘。

    终于,一方巨大的棋盘横陈在济福的大地之上,林诡,平静地迈过那道坎。

    凤城边缘,薛予和狼不吃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比起狼不吃的欣喜,薛予表现出的,则是一种艳羡。

    快,太快了,这样的修行速度,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诡道棋盘,不再深埋识海,而是外化于形,林诡的法相,就是这方棋盘。

    功成,他缓缓站起身来,呢喃着:

    “二和尚,走好,接下来,都交给我吧。”

    ......

    凤城皇宫的大殿中,凤仙婆焦急地守在陛下的寝宫中,看着悠悠转醒的女皇,差点喜极而泣。

    争天结束,一道恐怖的刀意直接斩向皇宫,正中女皇,也让她从那天起,就陷入了深深地昏迷当中。

    可对于这刀意,她凤仙婆却是没有一点的办法,若非知道不二并不会加害于女皇,她早就急疯了。

    一个月里,梦中的凰灵儿又做回了那个怯懦的小女孩,陪着那个老和尚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她很满足,她也看得出,老爷爷,也很满足。

    临别时分,不二和蔼地对她说:

    “皇帝,是不好当的,很难,很难。”

    “我知道,但我已经是皇帝了。”

    “送你这一记刀意吧,只能用一次,毕竟,我人都已经没了。”

    “谢谢您。”

    “这一刀,可斩至尊,当然,应该不会有至尊会再来凤鸣找你的麻烦了,不过,凤鸣,还藏着一个臭虫,你自己处理了吧。”

    闻言,凰灵儿点点头,她知道不二说的是谁,秦家老祖宗秦不朽,可不就像是个臭虫,藏在凤鸣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嘛。

    “您......”

    感怀着不二的离去,凰灵儿微微有些哽咽,却被不二打断了话语。

    “无需挂念我,老和尚我,已经解脱了,剩下的,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灵儿,定不负所望。”

    ......

    “哈哈哈......凤鸣,是我的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随着一声巨大的笑声,渊地大泽的深处,秦不朽破泽而出。

    像是一只被猫吓破了胆的老鼠,在洞口辗转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终于确定猫已经不在了,这时的他,猖狂极了。

    带着恐怖的威压,秦不朽异常高调地飞向凤城,让整个凤鸣,都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呵呵,到头来,还是我,成了最后的赢家。”

    此刻的他,已是准尊,这凤鸣,一直压在他心里的不二已经离去,连带着,神官们也被灭杀,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他现在,就是要高调,他要在整个凤鸣的注视下,拿到他想要的一切。

    这样的动静,凤城皇宫自然是早就感受到了。

    皇宫大门前,数位霸者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这个狂妄之徒的来犯。

    大殿门前,林诡则翘着腿坐在一把椅子上,表情悠然,身边,是香雪海。

    此刻的林诡手里不再是折扇,而是一把闪着亮光的刀,这是他从兵器库中拿来的。

    看着手里的刀,林诡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刀皇的弟子,也已经真正开始尝试去理解,刀的意味。

    大殿内,女皇端坐凤椅之上,比起林诡,她倒是显得更庄重些,因为她明白,这是老爷爷给她的福泽,这一战后,即便不二已经离去,但那座安国的山,却依然还会在凤鸣矗立。

    “哼哼,蝼蚁们,这就已经在等我了?”

    天边,一阵血雾腾起,秦不朽的身影出现在了皇宫之上,对着众人不屑道。

    “呵,我当谁呢?原来是只臭虫。”

    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林诡的话,戳痛了他秦不朽。

    “小子,没了刀皇护佑,你什么都不是,我已经是准尊,乖乖让你那小妹妹皇帝让位吧,最后的赢家,已经决定了。”

    “准尊?狼不吃!”

    笑了笑,林诡对着宫门外喊道。

    “咋的?兄弟?”

    “我有点忘了,济福一战,死了多少准尊?”

    “五百多!”

    抬眼,含笑看着秦不朽,林诡一字一顿地问道:

    “在凤鸣,十二个神官都不够看,怎么会有准尊,敢来叫嚣啊?”

    “哼,少装模作样了,刀皇归一已经死了,放眼凤鸣,都是些不入流的霸阶而已。我,足够称王了。”

    “呵,原来是山中无老虎......”

    “你找死!”

    不再给林诡羞辱他的时间,秦不朽当即对着皇宫大殿挥拳而出,磅礴的血气便向宫殿压去。

    一时间,凤鸣霸者也纷纷抵抗起来,数道法相齐出,倒是艰难挡下了这一记攻势。

    林诡缓缓坐起,手中的刀微微挥出,登时,一方巨大的棋盘法相罩在皇宫上空,衍天九式在这棋盘之上推演起来,堆叠继续着气势。

    眼下林诡是清楚的,不只是凤鸣国内,怕是整个神洲,都在注视着这里。

    没了不二,凤鸣是什么战力?或者说不二对于他的国家,是否留有后手?这些,或许都能从这一战中窥得一丝端倪。

    而这,决定着外界,对待凤鸣的态度,尤其,是悬天城都。

    所以,棋盘摆好后,林诡便回身,朝着皇宫大殿俯身拜下:

    “草民林诡,请陛下,诛杀恶贼,荡凤鸣青天。”

    皇宫中,传来了女皇淡然的声音:

    “准。”

    说罢,一道刀气,携着恐怖的刀意,自大殿迸射而出。

    准尊秦不朽,瞬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三种解法

    当那道凌厉的刀气将秦不朽瞬间斩杀之后,凤鸣国的周遭,有不少道藏在暗处的身影,默然离去了。

    不二争天之后,凤鸣这个边陲小国,已经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整个神洲的注意。

    在秦不朽发难之时,自然是有无数神洲各地的强者前来观摩。

    之后要如何对待这个出来个争天之人的国家,他们想做到心中有数。

    其中,就有悬天城都上那些神官的家族。

    自家的最高战力全部都折损在了这里,他们可想而知,是带着极深的怨气来的。

    打不过不二,还打不过这凤鸣小国的可笑战力?

    所以,一旦让他们看到,一个小小准尊都能将这个国家闹个翻天的话,那凤鸣,九成九会遭到他们的报复。

    也正因如此,凰灵儿斩出的这道刀意,于凤鸣而言,有着极大的价值。

    老和尚做了准备,这个国家的皇帝,这个国家的战力,即便并不突出,却有着瞬杀准尊的实力。

    而且,光是看着这一刀,明眼人都能做到心中有数。砍在准尊的身上,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即便有人会怀疑,这样的刀意,必然不可能用之不尽,事实上,不二留下的,也只有这一刀而已。

    但它的威慑,却已经实打实地影响出去了。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刀意到底还有没有,还有多少,但谁也不想去自己印证这个答案,所以,他们退了。

    林诡自然清楚这些,事实上,刻意等待秦不朽前来,也正是为了这些。

    长久的相伴,让他了解不二这个人,两人之间即使已经隔着生死,也还是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看着秦不朽的尸体,林诡微微一叹,事实上,对这个家伙,他还是很唏嘘的。

    一个凤鸣世家的掌舵人,操持着世家在这乱世中一次次找到立身的法门,又献祭了所有亲族为自己搏得了一次取胜的机会。

    若是没有自己,没有二和尚,或许这凤鸣,真的就被他成功地窃夺了。

    这是一位枭雄,无可辩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此刻无声无息的死亡,才更让人唏嘘。

    只是对于对手,对于敌人,林诡已经再难生起所谓的怜悯之心了。

    他很可惜,但他赢了,凤鸣又将走向未知的苦楚,所以,也只能让他输,也只能让他去死了。

    事情已经结束了,林诡也不再久留,携着香雪海离开了。

    回身看了看那巍峨的皇宫,凰灵儿并未出来见他,当然,二人之间,也无需那种俗不可耐的话别了。

    她已是帝王,而他,也该走向新的征程了。

    此日过后,凤鸣,大定。

    内忧外患已经全部被拔除,剩下的,就该是好好的,让百姓们享受下这难得的和平了。

    一个月之内,凤鸣阁主香雪海卸任,担任新阁主的,是一位叫李寒衣的谋士,作为龙凤最后一场大战后半段的指挥者,他的资历已经足够让人信服。

    狼不吃也卸任不再当他的不死狼王将军,取而代之的,是阿琉。凤鸣的狼王,把他的“脑子”,留给了凤鸣军。

    这个月,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香家自弃了所有的封号,从凤城搬离,再不知去向。

    此举,向整个凤鸣传达了一个信号,新的凤鸣,再无世家。

    若论居功至伟,这场国战,无人可出香家之右,香家都这般做了,那些想投机搞些身份地位的“功臣”们,自然要做好掂量。

    对此,百姓们在短暂的不解后,也欣然接受了。

    他们,够累了,该去歇歇了,凤鸣,也在越来越好了。

    ......

    潜渊郊外,一处别院。

    这里,林诡熟悉得很,当初被三千大山提亲的队伍带到这里,他完成了香帅的考核。

    而今,香家归隐到了这处别院当中,地方不大,却很温馨。

    别院外的草地上,林诡和香雪海靠坐在一起,晒着太阳。

    香大小姐这回也终于加入到了闲人的行列,该说不说,是真的舒服,闲着,怎么都舒服。

    只是,正在二人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一种别样的感觉,让林诡登时提高了警惕。

    香雪海显然也感受到了,一双眼睛,看着这感觉传来的方向。

    几个瞬息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筮后!

    林诡当即如临大敌,好家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身受重伤,这依旧是一位神官,即便他林诡已经是霸者,赢她,依旧是痴心妄想。

    不过,走到近前的筮后,却是伸手安抚了二人,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而后,脱下了那身黑袍,露出了绝美的容颜。

    当日在不二争天之时,心绪全都被二和尚牵扯着,让林诡并未仔细去端详这位筮后,此刻,恰好香雪海就在身边,林诡惊异地发现,这两人的气质和神韵,竟然有着那么几分出奇的相似。

    想到二和尚的记忆中,曾有过那么一位女子,同样遭受到了天道的诅咒,想来就是这位筮后了。

    林诡明白,这其中,定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还是走了。”

    筮后有些惋惜地说道。

    “他,得其所愿了。”

    “嗯,是啊。”

    含笑看着林诡,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香雪海,筮后苦笑着:

    “他们两个,真的是将自己的所有遗憾,都从你的身上,摘了个干净。”

    闻言,林诡也笑着回应道:

    “有没有可能,他们,曾经不必如此遗憾。”

    “呵呵,小家伙,伶牙俐齿,倒是像极了那下棋的。”

    随后,她看着香雪海,说道:

    “天道,最爱的,就是吞食气运,而单纯天地而生的气运,可能是没几分滋味,所以它并不喜欢,唯有经历过人世浮沉之后,收割而来的气运,对它,才更为香甜。

    悬天城都上崛起的那位赵财神爷,做的,就是和天道的买卖。”

    林诡清楚,她说的,是赵进财。

    “这世间,有这么一种气运,天道最喜欢。它会毫不吝啬地,将气运给予一位女婴,带着这道气运,女婴在未来,会出落得分外美丽,神洲之上,无人可比。”

    闻言,林诡看了看香雪海,筮后说的,应该正是香雪海遭受的,天道的诅咒。

    “只是,这个女孩子,一生都不能真正找寻到她的真爱,得到她的男人,都会遭受天谴,不可活。可终归是女孩子,哪有不渴望情情爱爱的?于是,这个女孩,一生都会在孤独和悔恨中度过,直到死去。

    而她死后,那道气运,便会像果实一样,被摘取下来,就着女孩苦涩的灵魂,成为天道最绝佳的菜肴。”

    听到这诅咒的根由,林诡的手,紧紧握住了拳头。这天道,在他的心里,也变得愈发的令人作呕。

    “有的解吗?”

    倒是香雪海,情绪并未有过多的波动,只是眼神中带着些期盼地问道。

    “两种解法,一种,是长生,如我这般,用让天道更着迷的东西和它交换,你不死,气运就不会被摘取,虽然仍旧一生孤单,但好在不必再被吞食了灵魂。”

    筮后做出的,就是这种选择,林诡也明白了,为何二和尚最后对她会是那样的态度。

    这,是最苟且的一种选择。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便是放肆地追寻自己所爱,而后,在你们修成正果的那一天,自灭神魂。你得到所爱,得偿所愿,神魂俱灭,天道,也就再没机会吞食你的灵魂了。”

    这种,倒是决绝,不过两种解法,其实都是悲剧。

    香雪海低头想了一会儿,转身对着林诡笑了,这笑,明艳如花:“我选第二种。”

    林诡心中悸动,但却还是对着她摇了摇头,而后,面向筮后,坚定地道:

    “我想到了第三种解法。”

    “哦?怎么解?”

    “灭了天道。”

    这话一出,筮后愣住了,良久后,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角,闪烁着泪光。

    “你跟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可当年的我,怎么就没敢去相信呢?

    我,好悔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相信

    悔恨,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痛苦的情绪了,在一定程度上,没有之一。

    此刻的筮后,让林诡感受到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悲恸,但可惜,一切,都难再重来了。

    “神洲亿万年,从来都有人逆天而行,但时至今日,还没有人,能真正意义上战胜它,一个,都没有。”

    看着林诡,筮后说道。

    “但总有人,时刻都在路上。”

    林诡的回应很坚定,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随随便便下两子棋的少年,他的身上,老早,就被寄托了太多的希望与责任。

    良久,筮后释然地笑了笑,看向林诡和香雪海,

    “放手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别留遗憾,在漫长的岁月里孤独地舔舐自己的遗憾,太折磨了。而且,你们,其实也无需再体会这种遗憾了。”

    “我们会的。”

    “你的那第三种解法,对我而言,已经太奢侈了,但至少,我还有第二种可以选。”

    筮后这话一出来,林诡知道,她,也要走了。

    想想看,放眼这个神洲,千年的时光,最后一位故人都已经离去,再继续苟活着,每日每夜都反刍着过往的悔恨,也确实是没什么意思了。

    “我不是个好人,事实上,我很差,我配不上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但人之将死,总该留些善言,做些善事。”

    说着,筮后将手轻轻点在香雪海的额头,而后,一道光华缓缓没入香雪海的体内。

    感受着这道光华,香雪海恬淡地笑了。

    这个筮后说的没错,她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她给的东西,也算不上什么福泽。

    “那是什么?”

    眉头微微蹙起,林诡问道。

    “解魂吟,千年前的秘法,能让自己形神俱灭的法门。”

    没有回话,但林诡看向筮后的眼神,渐渐冷了几分,

    “别生气,小娃娃,你若是赢不了它,至少要给你的小姑娘,选另一条路的机会。”

    “呵。”只是轻笑一声,林诡明白,这筮后当年为何会不信二和尚的话了。

    事实上,即便她悔了,到今日,她还是不信。

    也无怪乎,二和尚即便是争天离去了,也不曾多看她几眼。这个女人,或许,他早就看透了。

    给予香雪海之后,筮后独自一人站到空旷的草地上,在曼妙的轻吟声中,消失不见了。

    形神俱灭,却笑得香甜,或许最终不沦落为天道的菜肴,已经成了此刻的她,最大的幸福。

    待得这位不速之客彻底消解,林诡转身看向香雪海,正色道:

    “别用那东西,相信我,我会赢它。”

    难得看见在自己面前这么严肃的林诡,香雪海笑了:

    “你若是,输了呢?”

    “我......”

    林诡从没想过自己会输,所以他也从未设想过,自己失败了,身后,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看着良久说不出半句话的林诡,香雪海轻轻走上前,温柔地环住他:

    “输了,又怎样呢?我不会变成她,我会相信你,我会和你,一起争天。”

    曾经的香雪海,或许会选择形神俱灭的第二种解法了吧,她心仪那个点破天道棋局的林诡,或许也只不过是寄予她自己不愿受天道束缚折磨的内心。

    但最终走到一起的,不是那个鲜衣怒马破天道棋局的奇少年和那个美貌绝然的香家大小姐,而是这潜渊草地上的两个闲人。

    走到彼此心里的,是他们现实中,那并不完美的样子。

    “一起争天。”

    “嗯。”

    ......

    香家别院,香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小儿女,脸上挂着笑容。

    “小子,想娶我闺女,你的聘礼呢?”

    “嗯?聘礼,还有这一说?”

    听到聘礼二字,林诡仔细琢磨了琢磨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突出一个一穷二白,是正经的啥也没有......

    “不是,香帅,您看,当年,就这个院儿,咱们不是说好滴嘛?我解了你的题,你就嫁闺女。”

    “是,我作证!”

    院子的角落里,正在劈着柴火的不死狼王当即帮衬起了自己的好兄弟。

    的确,当年,他是在场的。

    窗台边上,磕着一杆旱烟的揽月山主见此情此景,也是嘿嘿笑了两声。

    当年三千大山的提亲,可是他的手笔。

    “这题,你解完了吗?”

    香逢的话一出,林诡才想到,他其实只解了两题。

    第一题,靠着二和尚教的砍柴的刀法,自己斩了雷木;

    第二题,下了局棋......

    至于这第三题,香帅当时可算是直接耍赖了,用宗阶的修为施压,让自己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行,我现在解。”

    说着,诡道棋盘的法相直接悬在天际,霸者的气势喷薄而出。

    看着眼前这小子的气势,香逢整个人都呆了。

    直接不带任何修为,抡起大脚就往林诡的腚上踹。

    “你小子是真想借着机会揍我呀!”

    被拽着轻踹了几脚,林诡哪里会还手。

    许是踹得累了,香逢停下动作,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天道的诅咒,他哪里会不清楚,自己家闺女的性格,他更是比任何人都了解。

    准了他们的婚,说不好,这二人就不知在哪个日头,双双殒命离去了。

    “咳,算了,不要你的聘礼了,你小子还能拿出点啥来?”

    说着,深深看着两个人,带着些乞求和无奈,他说道:

    “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同意。”

    “您说。”

    “死在我后面。”

    愣了片刻,林诡没有回话,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林诡的回应,香逢没再说话,转了个身,回屋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看着这处熟悉的院落,林诡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的他刚出山,被卷到了三千大山的提亲中,而后又被裹挟到了香帅的造反潜渊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

    想到当时的他,还傻乎乎地以为这提亲是场三千大山寻求利益保障的交换,此刻想来,自然是明白了当时香帅和揽月山主,做与他人看的意味。

    又想到自己还好奇心重,直接开口问香帅要做什么大事,结果把自己栓了进去,直到今天......

    几年的时光,他成长了,也已经准备好,面对更多了。

    ......

    那天,潜渊城的百姓们,张灯结彩。他们知道别院里住着谁,也知道今日大婚的两位是谁。但百姓默契地选择了不去打扰,只是止不住开心地在自己家里庆贺着。

    那天,一场并不声势浩大的婚礼,拜了祖宗,拜了香帅,拜了凤鸣的山,却唯独,不拜天地。

    那天,揭下红盖头,两人相视一笑,管它的天道诅咒,只享受这星月灿烂的良宵。

    那天,采花贼诡公子,没再翻窗采花。

    答应过的,明媒正娶。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幻梦中的印证

    畅然入梦,再次睁开眼睛,林诡来到一处奇异的空间。

    周遭,全是虚无的白色,只是这白色,显得有些破碎。

    林诡清楚,这是梦,这是自己睡着之后,被带入进来的一场特别的梦,他早有预料。

    身边,香雪海就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这奇异的景象,温柔向林诡点点头,示意她在。

    “段天机争天,灼了天目,所以这神洲上的有些东西,它看不清,就比如我。”

    对着香雪海,林诡解释了起来,

    “但你,它看得到,所以这场梦,是它通过你,找上了我。”

    闻言,香雪海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它是想在这梦里,杀了你?”

    “呵,它杀不死我的。”

    眼前,虚无的白色中,林诡看到了一个身影。

    它看上去像是一个人,却又谈不上是一个人,这道人影,没有面容,却给人实实在在有着五官的感觉。

    天道的化身吗?林诡这样猜测着。

    看着那身影有些踉跄地缓步前行,此时,饶是林诡,都能清晰地看出,它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呵,看来,二和尚没让它讨到便宜。”

    在这里,时间似乎都没有意义,短短几个瞬息,又像是过了数十个昼夜,那身影出现在了林诡的面前。

    似乎是终于看到了林诡的面容,它用那张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林诡。

    而林诡,也在看着它。

    无数次,林诡都在思索,所谓天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此刻在梦中见到它的化形,林诡得到了他的答案。

    它什么都不是,它就是眼前这么一个丑陋的怪物。

    情不自禁地,林诡挂上了轻蔑的笑容,而这,似乎刺痛了它。

    一时间,周遭的空间更加破败,这道诡异的身影瞬间伸出它的手,死死钳住了林诡的脖子。

    反抗不得,周遭几乎全部都是规则,在这个地方,一切的运行都随着它的心意,林诡根本就连动,都动不得半分。

    见状,香雪海马上动手扯住那身影的手臂,却是半分都阻止不了它。

    被钳住的林诡,已经不只是呼吸困难了,似乎整个灵魂,都被对方捏在了手里。

    只要它想,立刻就可以让林诡的神魂湮灭。

    但林诡,还是对着它笑了,笑得轻蔑。

    “这么好的机会,你舍得放过?赶紧动手吧,毕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

    听着林诡的话,那个身影发力更紧了。

    只是林诡却并不以为意,继续挂着嘲讽的笑容。

    曾经,有人说过,他下的棋局中,隐着天威。

    那古神贪狼,也在弥留之际,诘问过他,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后来,筮后在和他的对话中,也说过,段天机和不二将他们的遗憾,从自己的身上摘了个干净。

    一路走到今天,比起从前,他更了解了这个天道,也更了解自己。

    所以,林诡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猜测到了段天机和不二的那个宏大的计划。

    这次,以身犯险,与香雪海结合,来到这处准备对自己进行天谴的梦中,林诡就是要印证自己的这个猜测。

    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天道,应该也是心中有数,它,也在印证。

    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周遭的空间开始向着林诡压迫而来,无尽的压力,也开始向着林诡挤压起来。

    那只钳着林诡的喉咙,同时捏住他神魂的手,猛然收紧。

    登时,林诡感受到了整个神魂,都在剧痛中一滞。

    同一时间,识海之中,诡道棋盘开始颤动,盘坐在上面的段天机残魂,皱着眉头,出言道:

    “即便是猜到了什么,你这么做,也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你猜错了,该如何?”

    “呵,你也不能老是在我这里白住呀,得交租的。”

    没有理会识海中传来的林诡的调侃声,段天机看向了诡道棋盘上,那道微微颤动的刀气。

    当初,林诡第一次见到段天机的时候,是为了阻止魔潮,火烧三千大山的时候。

    找到曾经雾霭山的所在,不二留下文字的巨石上,一道刀气打入林诡的识海,帮他觉醒了识海中的那处空间,让段天机深埋在其识海中的残魂觉醒。

    那之后,这道刀气像是泄愤一样,把段天机的魂灵绞碎了一次又一次,毕竟当初一个猜拳,就让他孤苦千年,这老和尚能不气愤嘛。

    而后,这刀气就一直插在诡道棋盘上,再也没动过。

    “唉,归一啊,你倾注的感情,也太多了,越用心的人,越是孤苦。”

    说着,手中折扇一挥,像是帮了一把手一样,把那刀气,从诡道棋盘上推了出去。

    识海之外,那道身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放开了林诡。

    它缓缓后退几步,看上去,非常之纠结。

    这一幕出现,林诡明白,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呵,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你就放弃了?”

    听得这话,那道身影开始了它的疯狂,它带着恐怖的气势,轰击着周遭的空间,让这本就显得有些破败的白色梦境,变得更加破碎。

    这一刻,林诡,再一次感受到了天道的情绪,此刻的它,愤怒,无可奈何皆有。

    “既然明了,不如就好好再弈上一局吧,这次,就拿这整个神洲,做我俩的棋盘,且看谁胜谁负!”

    林诡目光凛然,对着天道化身的那道身影道。

    终于,那身影停下了发泄,其目光,转向了香雪海。

    同入梦境的两人,林诡它杀不得,但这香雪海,它如何杀不得?

    只见它一个瞬息便来到香雪海身前,抬手便要下杀招。

    然而,一道凌厉的刀气登时便横在林诡二人和这身影的中间。

    一击即斩,整个梦境被分割成了两半,连带着,也斩断了天道与香雪海之间的联系。

    诅咒仍在,但天道再想像今日这般,在梦境中找寻到香雪海二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那身影愤怒至极的厉啸中,白色空间破碎,梦醒了。

    朦胧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红意盎然的新房,床榻外的红烛已经燃尽,窗外,也泛起了鱼白。

    转身,林诡看到香雪海正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他不由地泛起笑容。

    二和尚,你能看到吗?贼娃子,娶媳妇了呢。

    温柔怀抱起自己的娇妻,林诡听到了她的耳语:

    “为什么,天道会放弃这个杀你的机会呢?”

    闻言,林诡没有表情,话语中也无喜无悲,像是在陈述一件他早已经预料到的事情:

    “他们两个如何做到的,我还不清楚。

    但,我和它,或许,起源于同一种......东西。”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守缺

    争天后的神洲,变得风云莫测。

    神洲之上的诸国都在进行着他们的应对,当天道存在已经不再是传说,已经变得不再缥缈,思潮,也应着大势,开始分裂。

    总有人会觉醒,会反感甚至于厌恶自己的人生被所谓的天道所操纵;自然,也总有人,笃信着天,认为天道是真正的秩序。

    总之,神洲,在天道遭受重创后,乱成了一团。

    相较于外面的纷乱,潜渊城的香家别院,却是有一种难得的安宁。

    院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小湖畔,新修了一处典雅的小亭子,林诡这些天来,总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知道,这安宁只是片刻,真正与天道对弈的大棋局,就要展开了。

    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索,像是一个准备赶考的秀才,在做着最万全的准备。

    只是,从他时常蹙起的眉头,不难看出,这盘大棋,终归没那么容易下。

    轻敲着小亭的木制栏杆,林诡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地演算着,只是结果,似乎总不能令他满意。

    眼下他最大的问题在于,分身乏术。

    神洲太大了,数得上名字的诸国足足有三十六个,每一个都是错综复杂。

    而他,不仅仅是一位与天道对弈的棋手,同时,他其实还身在局中,扮演着一枚棋子。

    不像天道,可以随时点选一枚棋子作为它的使徒,林诡能够动用的子粒,除去凤鸣,便只有他自己。

    如此一来,眼前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棋,于他而言,是一场新棋,正如当初解开的天道棋局一般,要用一子,将整局棋盘活,而这一子,他还得自己去当。

    在林诡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番谋划,但要促成这场还藏于心底的大棋,条件,还不够。

    “唉。”

    有些疲乏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筹码,还是太少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林诡的注意,已是霸者的他,在感知上,更上一层楼了。

    候了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呵,好家伙,你是越来越胖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洲上手握最大财富的人,天下第一行商,赵进财。

    他是自己来的,没了身边小厮的搀扶,这个人每走一步路,都显得分外艰难。

    听到林诡的调侃,赵进财也是嘿嘿一笑,随即拱手道:

    “迟来的祝福,还请莫怪,小林诡,新婚喜乐。”

    “谢谢。”

    在这世间,与林诡算得上亲近的人,除去不二和尚,这赵进财,也是一个。

    毕竟儿时不少次,会见到他造访雾霭山。

    虽然林诡此刻并不清楚他的立场,但他能来送上祝福,林诡心中,还是泛起了一阵暖意。

    “呵,只是送祝福吗?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嘿,这让你说的,我是个商人,但也没那么势利吧。”

    话说完,看着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自己,一言不发的林诡,赵进财尴尬的笑了笑,腹诽道:

    “你小子,越来越精明了,没小时候可爱了。”

    “有事的话,直说吧。”

    闻言,赵进财解下了腰间的一个布包,甩给林诡。

    接过打开,林诡看到的是一把封在木制刀鞘中的长刀。

    “这是?”

    “西面有个地方,叫刀山,那里有个络腮胡子和一个穿绿袍子的娘娘腔,让我把这东西带给你。”

    赵进财的描述让林诡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了二人的形象,这两位,在琴湖秘境的时候,帮了他的大忙。

    小心地将刀从刀鞘中缓缓抽出,林诡见到了这把刀的真容。

    修长的刀身,却还未开锋,刀上似乎还未真正淬火,有着生铁一般的锈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半成品。

    只是,将这把刀拿在手中的感觉,却让林诡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这......”

    看出了林诡的疑惑,赵进财解释道:

    “那络腮胡子说他看到斩海飞寻老前辈的时候,悟了,所以集合刀山众人之力,锻造出来了这把残刀。

    他是一直想锻出来一把比斩海更强的名刀的,你手里的这个就是。”

    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刀,林诡并未嫌弃它的样貌,而是在品味着这把刀带给自己的独特感受。

    他能感觉出来,这是一把好刀,即便现在不是,未来,也一定会是。

    “锻刀,他锻出了天下所有锻刀匠都会极力去避免的东西,那就是缺憾。而能弥补这把刀的缺憾的,是使用他的刀客。它还未完成,所以,它会和刀客,一起成长。”

    赵进财将络腮胡想说予林诡听的话,说了出来。

    闻言,林诡心有所悟,看向这刀的眼神,也更加的喜欢。

    大道有缺,而天道占缺,强行的所谓完满,让这神洲实则缺憾遍地。而这刀,自成缺憾,却是等待着刀客,于缺中求完满。

    它,和林诡,真的很合拍。

    “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那家伙说,这刀是送你的,名字要你自己来取。”

    深深点头,林诡看着这刀良久,而后,说道:

    “守缺。”

    “好名字。”

    小心的将刀收好,林诡对赵进财正色道:“回头帮我谢过刀山。”

    只是,赵进财闻言后,却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刀山已然自封,之后,不再会入世了。”

    “哦?”

    “弈天之途,这把守缺,已是刀山之人所作之极致,它,会代表刀山的锻刀匠们,随你争天。”

    听罢,林诡默默点头,不再强求,只是对着手中的刀,道上了一句感谢。

    而后,他又是笑着看向赵进财,道:

    “我的祝福你给到了,刀山赠的刀你也送到了,接下来,说你的事情吧。”

    讪笑一声,赵进财也不再藏着掖着,对林诡直言道:

    “对于我正在做的事情,小林诡,你应该是有所耳闻的。”

    “是的,贩卖气运,大生意呢。”

    “那你也应该清楚,经过我的手,这些气运,被贩卖到神洲各处,形成了如今的神洲格局。”

    闻言,林诡若有所思,但他还是饱含深意的看向赵进财,问道:

    “这些气运被你贩卖到了何处,确实是值得关心的一件事情,但我更关注的是,这些气运,是从哪里来的?”

    说着,他紧紧盯着赵进财的双眼。

    赵进财也不躲闪,迎上林诡的目光,坦言道:“从它手里拿的,我的货,是从天道那里进的。”

    看着林诡复杂的目光,赵进财笑了:“我可以解释。”

    “呵,好,请你解释。”

    “但,你需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

    “对,神洲古往今来,所有争天之人的,埋骨之地!”

第一百八十六章 埋骨之地

    跟随着赵进财的脚步,林诡来到了别院不远处的一个山坳。

    这里,许多赵氏商会的人已经列队恭迎他们的会长。

    抬眼看向山坳的深处,林诡感受到了一阵氤氲的气机波动,看上去像是某种法阵在运行着。

    显然,在与自己会面之前,赵进财就已经派遣人手在此地进行准备工作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林诡跟在赵进财身后,进入了山坳。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赵进财立场不明,但对于那埋骨之地的强烈好奇,让他选择冒险一试。

    很快,二人来到了山坳的深处。

    映入林诡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只是这镜子里,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

    “这是什么?”

    “踏云镜。”

    听闻林诡发问,赵进财回答道,又发现林诡依旧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解释道,

    “两个成一对,走进去,可以从另一面里面出去,但每开启一次,消耗也是巨大的。”

    “有钱人的玩意儿啊。”

    “嘿嘿,是啊,我有的是钱。”

    “呵,带路吧。”

    说着,两人也不再说些有的没的,赵进财肥大的身躯率先进入了镜中,没有犹豫,林诡也紧随其后,迈了进去。

    进入镜子后,迎接林诡的,是一阵头晕目眩,但好歹已经是位霸者,他依旧从容地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几个迈步,眼前的场景便是换了一新。

    四下环顾了一圈,这个镜子后面的地方给林诡的第一感觉,就是萧索,难以言说的萧索。

    没有草木,更没看到活物,连泥土,都带着一抹令人不适的黑色,宛如淤泥一般。

    来到这里后,赵进财一言不发,小心谨慎地向前缓慢行进着。

    跟在后面的林诡见状,也提起了几分精神,仔细地观察起了周遭,预备着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作出应对。

    行走了约莫半刻钟,林诡终于见到了这里的第一个活物。

    而这活物进入林诡视野中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愣在了当场。

    不成人形的躯体,尖锐的獠牙,没有规则的五官,用所有人形容它们的话来说:这种东西,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

    “魔物?这里,是魔地!”

    再也无法冷静,林诡对赵进财发出了诘问。

    缓缓回过身来,赵进财坦然回道:“是魔地,埋骨之地的所在,就在这里。”

    此刻,林诡的脑海中正在疯狂地思索着,曾经一直一来,他都在人族生存的地界弈棋,以至于本能一般地忽略了这处地域辽阔的魔地。

    另外,在凤鸣的经历,也让他本能的,对这个地方,带着无比的厌恶。

    没有与林诡争论,赵进财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

    顺着他指的方向,林诡在黑色的雾气中,隐约看到了一处与周遭环境不甚相同的地方。

    催动修为,仔细看过去,林诡看清了那里,那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人的半块头骨。

    一路无话,当真正走到了近前,林诡才更清晰地体会到了它的巨大。

    走入头骨,二人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漆黑到几乎不能视物的头骨深处,林诡听到赵进财摸索着,而后敲击起了墙壁,似乎是在触发某种机关。

    几声响动过后,火光乍现,一排排火烛渐次点燃,照亮了这头骨的内部空间。

    “嘶......”

    眼前的景象,让林诡倒吸了一口凉气。

    牌位,每一个火烛之下,都摆放着一个刻着铭文的牌位。

    如此巨大的空间中,这些牌位层层叠叠,几乎已经摆满了。

    粗略地数过去,至少,也已经上万了。

    “这是......”

    “你猜的没错,这些,就是古往今来,所有争天之人的,牌位。”

    所谓埋骨之地,或许只是一个说法,因为刚刚见识了不二争天的林诡再清楚不过,天道对于这些人,是连神魂都要磨灭的,更不用说会给他们留下遗体或者骨骼。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诡缓缓走着,带着肃然的表情,仔细瞻仰着这些曾经争天的先辈们。

    他们中最早的,距离今日,已经早就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年头了。

    但看着这些燃烧着的火烛,林诡生出一种错觉,一种这些先辈们,仍旧在满怀期待地注视着这神洲的错觉。

    “数万万先贤,以命争天,唯求,天道一错。”

    真真切切地看到眼前这一切,林诡才更明白了这句话那沉重到让人窒息的重量。

    这里的每一位,都是盖世强者,苟活,于他们而言,不算难。

    但他们选择死,慨然赴死。

    在这里,他看到了古神贪狼的牌位,看到了末尾段天机的牌位,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崭新的,还没来得及题上字的牌位。

    这,是二和尚的。

    “每个牌位上,都有些简短的文字,概括缅怀着这些先辈的一生。

    老前辈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让你来为他题,我想,他也应该会是这么想的。”

    向林诡递过一把刻刀,赵进财有些悲伤道。

    沉默了许久,林诡回道:“好,我来题。”

    没有接过刻刀,而是抽出了守缺,林诡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对二和尚的崇敬与思念,刻了上去。

    “斩海三千,自此刀道归一;

    遍尝孤苦,争天之心不二。”

    刻完后,林诡默然地注视着,注视着牌位前那盏烛台上氤氲的火光,从无到有,燃起。

    “天道,吞食气运,而气运,则由天地孕育而生。”

    站在林诡的身后,赵进财向他讲述着这些年来一点点搜集起来的,憋在心里无法与外人道出的秘辛,

    “可等待天地孕育气运,来的太慢了,也无法满足它越来越大的胃口,和越来越挑剔的口味,所以,它开始种植气运。

    所谓种植气运,便是将微小的气运,或明或暗地给予神洲上的生灵,得到气运的生灵,自然成长与运势远胜常人,而气运,也随着这些生灵的扶摇直上,生根发芽,随之一同成长,并根据宿主的经历,呈现出独特的......口味。”

    深吸了一口气,赵进财继续道:

    “收集而来的气运,被凝实成了规则,它也就能够利用这些规则,和分发下去的气运,操纵着人间的大势,让更多的气运长成各种各样的姿态,变成各种各样的口味来满足它的口欲。

    人的生老病死,有时并不自然,是它在把握着气运熬制到几分熟的火候;世间的王朝兴替,多数也并非人愿,是它,在收割熟的,种下生的。

    这神洲,是它的菜园,而在这神洲中艰难生活的万千生灵,是它的沃土,亦或者说,是它的粪肥。”

    越说,赵进财的声音就越发的狠厉,以至于说到后来,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而一旁听着的林诡,也是心中一阵憋闷。

    伸手,环指了一圈周遭的牌位,赵进财道:“好在,还有这些人,一刻,哪怕一刻,都未曾放弃争天,才让神洲的生灵,有了反抗的火种。”

    “所以,你贩卖气运,是......”

    “我做它的狗,把气运贩给人间,送它方便,而它,也相应地,让我拿到了莫大的财富,这,就是我赵进财的生意。”

    “为什么这么做?”

    林诡笑问道,他知道,能说出刚才这番话的人,若是为天道当狗,一定有着别样的目的。

    “嘿嘿,布局,不要以为只有你诡公子会弈棋,我这个生意人,也有棋可以下。”

    “呵,怎么个下法。”

    “当商人掌握了商路,当行商把控了渠道,气运该去何处,便有了说法。

    我把气运,贩给该拿它们的人。”

    抬眼,林诡再度认真地审视起了眼前的这个赵进财。

    犹记得在二和尚的记忆中,那个小财神独自离去,说要为他下一场不那么苦的棋,如今看来,他真的有在好好下着。

    只是,弈天的棋,呵,哪里有不苦的。

    说着,赵进财伸手指引,带着林诡往更深处走去。

    在一棵直通头骨顶端的巨树旁,他们停了下来。

    树旁一个个木制的台子上,摆放着一些林诡从未见过的物件。

    “这些,是身后这些前辈们,留给后人的物件。可惜,大多都已经损毁了,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些。”

    “损毁?”

    听到林诡的疑问,赵进财的脸上登时挂上了一抹深切的厌恨:

    “有个老女人,用这里的位置,换了她自己的永生。我运作了多年,才终于把这个地方,重新埋藏了起来。”

    显然,他说的是筮后没错了,那些珍贵的器物,想来大多,是被曾经知晓了这里的天道毁去了。

    “你曾经得到的移山书卷,本来就来自这里,后来,被天道夺了去。”

    “原来如此,这老女人,是挺可恨的。”

    林诡再一次明白了二和尚临走前,对筮后那般态度的原因。

    爱上了这样一个人,他,更显得孤苦了。

    “这个,是避天珠,能隐遁气息,令天道难寻......”

    接下来,赵进财开始为林诡介绍起了那些剩下的物件,每一件的独特威能,都让林诡不禁暗暗叫绝。

    只能说,这些先辈们的惊才绝艳,着实是让人发自内心的敬佩。

    等到赵进财介绍到最后一个物件的时候,林诡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眼前是一副人形的躯体,但无论色泽还是体态,都很难说它是个人,倒更像是外面那些魔物的躯体。

    这样的东西其实很扎眼,但林诡先前一直以为它是外面闯进来的魔物被斩杀后丢在了这里。

    而赵进财的介绍,仿佛让林诡重新认识了这种丑陋的魔物,几乎颠覆了他对这种东西的认知。

    “在所有争天的前辈中,有一个人的存在,是非常特别的。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去争天,但是,在天道眼中,最为记恨的人,却一定是他。”

    “哦?”

    “囚傀,一位为了毁灭天道,不惜将自己囚禁在自己亲手炼制的活傀中的人。”

    听到赵进财的描述,林诡的第一感觉就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位前辈,想来是个非常极端的人。

    赵进财在讲述他的时候,神色中,也是带着几分骇然:

    “他知晓了天道吞食气运的事情之后,憎恨于这神洲的生灵成了那天道的粪肥,恨入骨髓,所以,他做了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决定。

    擅长傀儡之法的他,炼制出了数以亿万计的活傀。所谓活傀,顾名思义,是活着的傀儡,但它们没有灵智,只知杀戮。

    于是,这位天道的大敌,也成了整个神洲的大敌,他甚至于不惜将自己也炼化成活傀,带着他的活傀大军,开始荼毒神洲。

    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听到这里,林诡心绪一动,他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

    又听赵进财继续说道:

    “他觉得生灵是天道孕育气运的工具,那将生灵屠戮殆尽,天道,便再无气运可取,那时,便是他诛天的时刻。”

    “好家伙,真够极端的。”

    “是啊,好在,最后,是神洲上的人们,耗费了不知多少代价,才真正阻止了他。这处埋骨之地,便是他炼制给自己的活傀头骨所化。”

    “所以......”

    “没错,他的行动的确让天道失去了对这神洲近乎一小半区域的掌控,因为这一小半区域,再也没了生灵,再也无法生发气运。

    如今的半壁魔地,便是他当年的手笔,而外面的那些个魔物,就是当年他炼制的活傀。”

    震惊,堂而皇之地写在了林诡的脸上。好狠的人,可惜,也着实是太过极端了。

    但林诡随即眼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些许灵感。

    “这具活傀,便是当年他炼制的,上面雕刻着活傀的炼制方法,和一些当时他所掌握的秘术。”

    看着地上的那具躯体,林诡忽然间有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

    转身,看向赵进财,林诡才发现赵进财也在看着自己,眉眼间,是与此刻的他一样,有些疯狂的笑意。

    “小林诡,你家赵财神这里,有一局大棋要下。”

    闻言,林诡笑了,

    “呵,巧了,我这里,也有一局大棋。”

    “哈哈哈......巧了好呀,那您诡公子,和我这个财神爷,要不就陪着咱这位天老爷,好好下上那么一下?”

    “呵,正有此意!”

    ——————

    第二卷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昏暗的房间

    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映入林诡眼眸的,是一间昏暗的房间。

    破旧的天花板,墙壁上是厚厚的纸窗,遮挡着外界的阳光。身下,是稍显坚硬的床榻,躺在上面,很难说会舒服。

    痛苦地揉搓着自己的眉心,那剧烈的疼痛像是无数钢针在扎着他的脑子。

    不仅如此,那种似乎要被整个撕扯开来的,灵魂上的剧痛,更是让他难以集中起自己的意识。

    不知道该怎么摆弄自己才好,林诡挣扎着靠在床榻顶住的墙上,双目无神。

    轻轻活动着手臂,他尝试调集自己的修为,可惜,和前几次苏醒时一样,毫无作用。

    此刻的他,没了霸者的修为,完全就是一介凡夫俗子。

    好在,识海,他还进得去。诡道棋盘还在,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并不会呼应他半分。

    识海中的那位段天机,也已经消失了踪影。

    这样的状态,已经有七天了,林诡明白,自己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可他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记忆中,只有一些闪回的片段,却完全给不了他足够的信息。

    “这样下棋的,再寻不出第二个了。”

    视线中,赵进财俯身注视着自己,周围的环境,还是那处埋骨之地。

    看不出什么特别,林诡只得从回忆中将神识拉回。

    “唉,棋?棋还没下呢,人怎么差点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林诡还沉浸在深深的疑惑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被缓缓推开。

    端着一碗粥,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也将难得的一束光亮带进了屋子。

    只是,在光亮的照射下,屋中那漫在空中的粉尘也显得更加清晰了。

    眉头忽然紧紧皱起,这丫鬟显然是不喜粉尘的,慌忙护住手中的粥食,并且用广袖来回扇动,企图驱散粉尘,却反而让这粉尘更加肆虐了。

    “公子,喝粥了。”

    缓步走向林诡,丫鬟的脸上挂上了甜美的笑容。

    看着丫鬟,林诡也露出了笑容,却是面露难色地拒绝道:

    “真的很感谢,不过我现在身体状况有些差,实在是喝不下。”

    闻言,丫鬟小嘴一嘟,煞是可爱的同时,显得有些生气,对林诡嗔怒道:

    “公子,不吃东西,身子怎么会好得快呢?从山里带回你的时候,你快连气都没了,真的是吓死人了。”

    “呵,谢谢你们救了我。”

    “嗯.....那为了报答我,”丫鬟俏皮地笑道,“快点把粥喝了,赶紧好起来喽。”

    “非得喝呀?”

    林诡有些无奈地苦笑着,现在的他,是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身体和灵魂上的痛苦,仍在折磨着他,消磨着他的食欲。

    “得喝!乖,快喝了吧,你得吃饭才能好起来。”

    “行吧。”

    艰难坐了起来,林诡调整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丫鬟便靠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将白粥喂给林诡。

    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把最后一口白粥喂到林诡的嘴里,丫鬟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端起碗,向屋外走去。

    “快些好起来呀,公子,等你好些了,我就扶你出去转转,我们忘忧村,风景特别好呢。”

    听到丫鬟的话,林诡笑了,感激的回道:

    “多谢你们了。”

    “不谢不谢,你好好休息吧!我中午再来送饭给你吃。”

    说着,丫鬟走出了房间,将门再度关上,让房间内,重新回到了昏暗中。

    手指勾着刚刚喂食过林诡的碗,丫鬟缓步向前走着,她的对面,是一位家丁模样的汉子。

    “他,喝完了?”

    “喝完了,一滴都没剩下。”

    本来样貌可爱的小丫鬟,此刻脸上,居然挂着令人生畏的诡异笑容,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怨毒。

    “等到事成之后,姑奶奶要好好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闻言,家丁也泛起了笑容:

    “不至于,让你喂几天饭而已,到时候痛快弄死得了,以免夜长梦多。”

    “那不行,生的这么好看的小白脸,定是折磨死他,才更有意思。”

    看着丫鬟那张扭曲的脸,家丁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对身边正在光洁的地面上摆弄扫帚的下人们吩咐道:

    “盯紧了,别让他出来。”

    “是。”

    “切,就那病秧子模样,出气都难,还想跑?”丫鬟显然有些不屑。

    “小心使得万年船。”

    ......

    喝下了一碗白粥的林诡,并没有安静地躺下,他看着阻挡着光亮的门,嘴角上扬,微微笑了笑。

    而后,悄然坐直了身子,两只手开始在自己的腹部推拿了起来。

    一下,两下......在推拿了足足几十下之后,那碗白粥被他吐了出来。

    悄然地处理干净,林诡才安静地躺下,盯着天花板,心中,则在默默数着时间。

    山中救来的人,却被安置在这样的房间里,每日送的饭菜里,都下着让人致幻的缓毒,这个所谓的忘忧村,还真是风景不错。

    只是换做寻常人,或许还真就着了道,可他是林诡,凤鸣的诡公子,和天道弈棋的人。

    能和他在谋略上掰掰手腕的,放眼神洲,都难寻出那么几个。这些手段对他而言,着实有些班门弄斧了。

    “唉,好饿啊。”

    这些天,他是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正经吃到。

    不过也并不心急,今天,他就能出去了。

    随着屋子里温度的升高,屋内稍稍变得亮堂了些,林诡缓缓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屏息凝神,按捺下身体上的诸多不适,他轻轻敲着床栏,开始默数。

    随着指节敲击的声音停止,院外,一声剧烈的震动响起,而后,一阵凄厉地惨叫声传来,再之后,便是嘈杂而纷乱的脚步声。

    “呵,这就中招了?突然就有点无趣了。”

    院外,家丁指挥着下人们,正在疯狂地寻找水源,紧锣密鼓地开始救火。

    正是中午丫鬟给林诡做饭的时间点,进入伙房后,整个伙房却忽然间爆炸了,而后,大火几乎瞬间将伙房吞噬,丫鬟的惨叫声,也一刻不停地传来。

    良久,在这些人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救火下,伙房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几个下人也终于把丫鬟从火场里救了出来,只是此刻的她,已经被烧得不成人样了。

    脸上带着无尽地怨毒,在看到家丁的那一刻,她用扭曲的尖锐嗓音疯狂地呐喊了出来:“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她有些洁癖,不喜尘土,所以每每进入林诡的房间,都会下意识地用袖子扇动,这些,哪里逃得出诡公子的眼睛。

    堆积着木柴,烧火后带着灰烬的伙房,又怎会干净,自然不免会有灰尘飞舞,那她自然也会在烧火的时候,忍不住做出同样的动作。

    在扇动袖子后,伙房瞬间便爆炸开来,看清楚如何起火的丫鬟,自然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火鳞粉!那个小白脸在门头上放了火鳞粉!”

    听闻丫鬟的呼喊,家丁登时脸色一变,暗道不妙。

    所谓火鳞粉,制作起来其实很简单,制法得当的话,用发酵的食物便能阴干出来。这种粉尘并没什么大用,但遇火,却是极易被引燃。

    推门进入林诡的房间,火鳞粉飘落而下,附着在了她扇动着,主动承接这粉末的袖子上。

    而进入伙房后,丫鬟扇动广袖,让这火鳞粉又充斥了整个伙房,再点上火烧饭,可不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意识到不好,家丁马上朝林诡所在的房间看去,却发现房门虚掩着。

    几个箭步冲上前去,看向屋内,哪里还有林诡的影子。

    “糟了,趁着我们灭火,这小子溜了!”

    闻言,丫鬟几乎发疯了一般叫喊着:“追!给老娘去追,把他追回来,我要杀了他!快!快!”

    在家丁的眼神同意之后,下人们纷纷冲出院子,开始在离开此地的各个方向,寻找起了林诡的踪迹。

    “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别管我!你也去,那小子阴险狡诈的很,那些废物怕是抓不到他,你去!去帮我把他抓回来!”

    “去啊!”

    还想说些什么,但丫鬟的话让家丁也觉得不无道理,再加上她是这般激动和坚持,于是便也飞身出了院子。

    他要在离开村子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卡口,人生地不熟的林诡,没那么容易逃出他的布控。

    就这样,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丫鬟因为疼痛和气愤而发出的沉重呼吸声。

    只是,没多久,丫鬟居然听到了脚步声。

    “你怎么回来了?去抓他呀!”

    被平躺着放在地上,疼痛令她不能动弹,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这脚步声的主人,习惯性地,她以为是家丁去而复返。

    只是,这脚步声进入了伙房,而后,来到了她的身边。

    当看到脚步声的主人的时候,丫鬟的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只见林诡从伙房里找了根已经烧得焦黑的鸡腿,沾了些盐巴,正蹲伏在丫鬟的身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他是真的饿了。

    “你......你,你没逃?”

    “呵,我逃什么?”

    “那刚刚?”

    “有根头发掉到床底下了,那老哥进去的时候,我正在床底下找头发呢。”

    这话一说出来,丫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院子中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小白脸像傻子一样玩弄着,尽管他们都以为自己很聪明。

    “不是说要给我送午饭吗?这鸡腿,烧焦了呢。”

    看着林诡的笑容,丫鬟的心中,升腾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

    他们,踹到铁板了。

    ————

    最后一场棋,作者想写得大胆一点,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给自己加油,也感谢诸位支持。

    下班后的精力有些不够用,想码个两章还是有些困难,我尽量把单章的字数稍微写长些(虽然还是少......),诸位见谅。

第一百八十八章 疯子

    “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丫鬟无法动弹地平躺在地上,紧张让她浑身的肌肉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如此牵扯着伤口,也让她的面容因疼痛而变得愈发扭曲。

    此刻下人们都追了出去,家丁也不在这里,她的状态更是差到了极点,即便林诡现在没有了修为,想要她的命,却也并不多么艰难。

    乞求,现在的她,能做的只有乞求。

    有些好笑地看着刚刚还要将自己碎尸万段,此刻却万般可怜的丫鬟,林诡笑道:

    “交代事儿吧,我吃完就走。”

    挥了挥手里的鸡腿,林诡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慢条斯理地品尝了起来。

    丫鬟显然是个聪明人,知道林诡的意思,鸡腿吃完,她就该死了,能不能活下来,得看她交代的事情,是否能让林诡满意了。

    “几天前,我们从山里捡你回来,算是意外之喜,我们忘忧村信奉平天教,教中会定期来人,拿走我们骗来或者抓来的人,取走他们的灵明。”

    丫鬟一边叙述着,一边不时观察着林诡的表情,期待着他的反馈,期待着他能满意,而后放过自己。

    只是林诡却是始终表情如一,只是不紧不慢地吃着,没有半分表示。

    “被取走灵明的人,会丧失部分灵智,被村里人当成奴隶,或者......玩物。”

    看着面无表情地林诡,丫鬟不敢停下,将自己所知系数说出来,想换条生路。

    “平天教。”

    “啊!平天教!平天教是三年前崛起的一个教会,其教义的最终目标,是为了帮助世人从天道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而方法,就是收集到足够的灵明,得以让教主有争天之能。”

    在林诡的提示下,丫鬟解释了这平天教的来路。

    不过在林诡听来,却是有些奇怪。

    和天道抗争的民间教会,却在用这样恶毒的方法荼毒着生灵,只能说林诡从一开始想得就没错,当天道变得不再隐晦,这些民间的思潮涌现,却也会因为主导者的不同,变了味道。

    也正因如此,他才从未想过利用这些各式六样的思潮做些什么,一场凤鸣国战,就有太多的投机者让林诡记忆深刻了。

    争天一途上,这种人,怕是会只多不少。

    但最让林诡奇怪的一点,是时间。

    据这丫鬟说,这平天教已经出现三年了,难道在自己凤鸣弈棋的那些日子里,就已经有人,也在暗中默默与天相争了?

    “三年前,沉寂千年的刀皇归一争天,其争天的场面据说是历代争天者中最为盛大的,该是老前辈有意为之,将天道的存在公之于众,此后,神洲各处,便兴起了无数以争天为宗旨的教会与势力,平天教就是其中之一。”

    “等等。”

    如果说刚刚的话让林诡察觉到了些许奇怪,那此刻丫鬟的发言,就已经让他开始升起了一股恶寒,关键的地方,仍然是时间。

    “刀皇归一争天,是在什么时候?”

    “三......三年前。”

    林诡突然的发问,让丫鬟有些欣喜,这证明自己说出的消息终于能够触动到他,自己的活路也就不再渺茫了。但看到林诡此刻有些阴沉的表情,她又有些举棋不定了,仔细确认了之后,才终于再度说出了这个时间。

    三年了......

    林诡确信,在他睁开眼睛之前的记忆,还是在埋骨之地。

    那时候,二和尚才刚刚争天不久,自己正在和赵进财谋划着一场大棋。

    而此刻,竟然已经是三年后了?

    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仔细回想着之前闪回的画面,依旧只有俯身看着自己的赵进财,至于他们商量的那场大棋,却也像浆糊一样,糊在林诡的脑袋里,怎么都想不清晰。

    诡异,此刻的林诡心中,已经被疑惑填满。

    “这里是什么地方?”

    “忘忧村......”

    丫鬟已经有些懵了,这个人不是在问时间,就是在问地点,而这些,在她的眼里,显然都不是她能被饶恕的加分项。

    “位于神洲何处?”

    “神洲西锤,狂狮国境内。”

    好家伙,不光是时间过去了三年,连人,都已经从神洲东部的凤鸣,来到了神洲的西方。

    狂狮国,林诡是有所耳闻的,知晓棋盘已经放大至整个神洲,他是做了功课的。

    这里是一个比凤鸣地域要辽阔不少的大国,周边还有不少属国,而之所以它能如此强盛,在于这个国家出了一位神官。

    战龙庭,战家的老祖宗,有了这位的庇护,战家子孙在世俗,也能把持着皇位的权柄。

    只是若是已经过了三年,没了战龙庭,不知这狂狮国此刻,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平息着内心的不解与震惊,林诡仔细地梳理着自己得到的讯息。

    三年过去了,神洲变成了何种模样,他得重新开始了解了。

    好在他林诡不是一个庸人,既然棋局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子了,那他也只能抓紧出手了。

    “呵,有意思了。”

    林诡对于自己发生的变故,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但他明白,凭空去想,自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这神洲是个棋盘,棋盘之上,是天道与自己的棋局,那么答案,总能在这棋中,寻得蛛丝马迹了。

    “我快吃完了。”

    林诡含笑提醒着丫鬟。

    丫鬟人已经吓傻了,她是真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只求你留我一条命在。”

    “呵,神洲之上,三年来,有些什么大事发生吗?”

    “有,刀皇争天后不久,财神爷赵进财便对外宣称,十二神官及其家族之气运,回归天渊后弥散而出,化作十二道登天路,踏路行至尽头的,可成为新的神官。”

    闻言,林诡暗暗点头,十二神官已经亡故,其气运被天道回收,这登天路一出,目的,怕就是要给这神洲,来上一场大的洗牌。

    “几乎同一时间,弈先生弈卦引天意作卜,昭示天下,十二位新的神官中,于新天道棋局中相争得胜者,可获得天道的赐福,准其登神。”

    比他人更清楚天道秘辛的林诡,读出了其中的意味,也在暗叹天道下了血本。

    二和尚的争天让整个神洲人心浮动,而此刻以登神作为诱惑,自然能够吸引无数人为了利益,去信奉天道,去参与这场争夺。

    毕竟,天让你成神,你才能成神,不信天,就没这个机会。

    当信奉天道依然占据主流,那些反抗天道的力量,就不可避免地被埋到了暗处。

    他们能做的,想来就是要破坏掉这登天路的盘算了。

    那取人灵明的平天教,该是也在为此积蓄力量,目的无可厚非,但其手段,林诡是厌恶至极的。

    “赵进财这么干,十二神官的家族,如何能同意?”

    “自然不会同意,但据说,其家族在向赵进财讨要说法的时候,玄雷盘空震慑,财神爷,有天道护佑。”

    天道,还认为赵进财是它的爪牙,而他正在做的事,也确实对天道有益而无害。

    但林诡清楚,这个有钱的胖子,可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那这登天路的争夺,进行到何种地步了?”

    “还未开始。”

    “嗯?”

    “悬天城都已经造势三年,三个月后,正式开始放开登天之路上的封印,届时,神洲三十六国,怕是都将卷入到这场争斗之中。”

    闻言,林诡一方面暗叹这是好大的一场棋,而另一方面,则对于自己苏醒的时机,浮想联翩。

    丢失了三年的光阴,却偏偏在这登天路之争开启的前夕苏醒,这时间,卡的是刚刚好,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林诡,可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巧合。

    当对大局有了些许了解之后,林诡的思路,便清晰了起来,但疑惑,却也是经久不散地围绕着他。

    于是,他对着丫鬟,问出了自己最关心一个问题:

    “凤鸣诡公子,你可知道?”

    “知道!诡公子的大名,早就传遍了神洲,刀皇门徒,弈天之人,谁不知道?”

    “那他,眼下如何?”

    闻言,看了看林诡,丫鬟仿佛在看一个从深山里跑出来的野人,但活命的欲望还是让她认真地回答了林诡:

    “他已经死了。”

    “嗯?死了?怎么死的?”

    林诡现在已经觉得越来越离谱了。

    “只能说这位,一手好棋,却下得奇烂。刀皇争天后不久,这位居然狂妄到以区区霸者之身,起身争天,结果被天道一记玄雷,劈了个粉身碎骨,成了整个神洲的,一个笑话。”

    “什么?!”

    这话一出来,林诡的从容登时荡然无存了,他是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如同傻子一样的行径。

    “我......他又没疯,怎么会干这种事?”

    带着说不出的疑惑与不解,林诡几乎喊了出来。

    丫鬟也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回道:

    “传言中,所有与他相识的人,都这样说:

    林诡,他就是个疯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打入平天教

    忘忧村,这些天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捡来的一个人畜,跑了,不光跑了,连带着他的主子,也给掳走了。

    村民们在这村子周遭寻了数日,却是不见任何踪迹。

    这在忘忧村,是三年来头一回,每一位村民都很气愤,气愤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人畜的逃离给了他们羞辱,更重要的是,几天后平天教来收灵明时,他们就少了一笔进账。

    如今的狂狮国,如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每一个在水里游的,都能感知到即将到来的混乱。

    所以这时候,对于村民们来说,每多一笔进账,就能多几分应对的底气。

    只是可惜,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再继续浪费时间去寻找逃离的林诡了,两日后,平天教的人,就要到了。

    他们需要抓紧时间,喂食现有的人畜足够多的致幻缓毒,以便于到时候,能够更方便地被抽取出灵明来。

    而在忘忧村后山上的一处崖壁上,有一处极难看清的洞穴,林诡此刻,就呆在里面。

    丫鬟被随手丢在了洞穴的一角,紧张地看着这个随时可能要他命的人。

    林诡没有杀她,后面,还需要有人为自己带路。

    这几天,林诡努力调息着自己的身体,灵魂上的痛苦,也已经逐渐消退,他终于是不再时刻活在剧痛当中了。

    但精神上的折磨,却是一刻也没放过他。

    疑惑,疑惑自己为何会做出那种疯傻的决定,霸者争天......确实是笑话了。

    不过他始终有种感觉,这其中,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说法,只是现在的自己,想不起来了。

    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的思路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三个月后,登天之路解封,或许这场大棋,就要真真开幕了,可眼前的情况,却让林诡有些焦急。

    他来不及去寻找更加趁手的子粒,所以,几番思索之后,即便这个所谓平天教做出的事情令他直犯恶心,他也还是决定,先加入进去。

    至少,这是眼下的他,最快地能加入到这场争斗的途径了。

    盘点着现在自己手中的筹码,林诡不禁暗暗苦笑。

    一具没有修为的身体,一堆散乱得难以拼凑的记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外加一村子想把他变成傻子的淳朴村民......

    好在,一番盘点下来,也并非全无惊喜。

    他的脑袋中,装着些各式各样的神奇法诀,一番拼命的回忆后,林诡确信,这些是从埋骨之地所学,应该是那些曾经争天的前辈们留给后来人的福泽。

    “呵,够用了,刚出山时,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嘛。”

    这并非是自我安慰,而是他诡公子实打实的自信,现在的他,虽然遭遇了不知何种变故,但心性,早已经比当年成熟了太多了。

    抬眼,从洞口的缝隙中看向外面,林诡默默数着时间,两天后,他就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所谓的平天教。

    ......

    晨雾散去,阳光洒下,湿热的感觉开始弥漫。

    但本该回到屋中躲暑的时候,忘忧村的村民们,却几乎倾巢而出,全都聚集在了村口。

    村口,来了一队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人,他们伪装成行商的商队,来到这里。

    但见这些村民对他们恭敬膜拜的样子,藏在暗处的林诡清楚,这些,绝对不是一般的行商。

    他们,应该就是那个所谓平天教的人,他们来这里做的买卖,也不是什么正经买卖。

    果然,在一番膜拜与寒暄之后,交易,进入了正题。

    只见几位村中的男丁,用一条长长的麻绳,牵着一队人,来到了平天教众的面前。

    这些人的手被绑缚在麻绳上,被像猪猡一样牵着,仔细去看,他们双目无神,有些还带着不知所谓的笑容。

    显然,他们都已经被致幻的那缓毒,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清点了一下人数,为首那位黑衣斗笠点了点头,而后,招呼几位同伴,从他们假装是货物的箱子中,取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盒子。

    面对这些被困缚的人们,他没说一句话,只是手指轻扣盒子上的机关,这盒子,应声打开。

    接下来,林诡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这盒子里,探出了一道道黝黑的雾气,目标明确地伸向了那些身中缓毒的可怜人们。

    而后,宛如触手一般,刺入了这些人的身体。

    没有伤口,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被刺入后,表情明显地一滞,而后,开始狰狞,陷入了痛苦当中。

    在林诡的注视下,黑雾像是已经抓牢了什么,而后开始向外拉扯。

    约莫一刻钟,一道道淡淡地虚影被从这些可怜人的身体中扯了出来。

    经常和识海中的段天机打交道,林诡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什么。

    “神魂,拉扯出了神魂。”

    借着缓毒的致幻效果,他们的神识都处于相当虚弱的状态下,也正是靠着这个机会,盒子里的黑雾,扯出了他们的神魂。

    而后,数位平天教众走上前去,拿着闪烁着氤氲气息的刻刀,开始在这些神魂上割削着什么。

    又是约莫一刻钟,割削完成,一些奇特的东西,被从神魂上剥离了出来,在挣扎中,被那黑雾,拽进了盒子。

    待得这所谓灵明,被完全禁锢在盒中,那为首的黑衣斗笠满意一笑,将盒盖扣了下来。

    “呵,能不变傻吗?”林诡暗暗咂舌道。

    那东西哪里是什么劳什子的灵明,与天道对弈的他,又怎么会不认识那东西呢。

    被从神魂上割削下来的,是气运,或多,或少,或淡,或凝实,但这些气运,都被从神魂当中,剥离了出来。

    这对神魂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毕竟是实实在在地挨了刀子。

    所以,这平天教,是在收集气运。

    这么一来,林诡便思路清晰了起来,聚少成多,将气运汇聚到一人的身上,的确是有可能,创造出一位得大运势的强者的。

    只能说他们的盘算,是有巧思的,只是这行径,太过惨绝人寰。

    收了气运,为首的黑衣斗笠,开始和村长结账,这的确是一场交易,却带着血。

    只是,这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安排好的流程。

    随着林诡拖着丫鬟走上前来,所有的平天教众,都登时打起了警惕。

    踹了丫鬟一脚,林诡解开了封住她声音的法诀,丫鬟的喊声也传了出来:

    “快救我,杀了他!”

    等了这么久,她都绝望了,却没想到林诡竟然会主动送上门去。

    村里人见状,当然知道是谁来了,尤其是当时那位家丁,看向林诡目光,满是狠辣。

    从来没有人,敢拿他当猴子耍。

    但林诡完全没在意这些人,径直走到平天教众们的面前,目光对上那位黑衣斗笠的带头人,微笑道:

    “我想加入你们平天教,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一问,让这些教众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但带头的黑衣斗笠却是摇了摇头:“我平天教,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只配献上灵明。”

    “呵,那什么样的人,才配入你们的教呢?”

    “能助我主争天之人。”

    闻言,林诡摇头一笑,

    “呵,助这么个人争天?看来我确实是不配了,那我还是献上灵明好了。”

    周围的教众和村民们听到这话,看向林诡的目光,都已经多少带点歧视了。这怕是个傻子?

    只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起来。

    只见林诡看着带头人手里的盒子,微微抬手,口中法诀念诵。

    登时,盒子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怎么压制,都难以制止。

    终于,在带头人惊骇的目光下,盒子中的气运系数挣脱而出,却并未逸散,而是兜兜转转,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林诡的手上。

    费尽周遭才艰难收集起来的气运,此刻在林诡的手中,却像是一件听话的玩具,黑衣斗笠看向林诡的眼神,变得慎重了起来。

    看着自己手中的气运,林诡也有些赞叹。

    古时候的那些前辈们,当真是有着惊才绝艳的大能。

    引气诀,能够牵引气运的法诀,只能说古来能够与天相争的这些人物们,绝对不乏摆弄气运的专家。

    “就你们这种剥茧抽丝的收集法,你们的教主,啥时候才能争天啊?我看着都急。”

    看着这些平天教众有些犹豫不决的表情,林诡决定再填一把火。

    只见他手再度向上勾起,引气决全力运转,登时,整个忘忧村的村民们,都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

    惊骇,不解,这些情绪的冲击下,对于神魂而言,是极大破绽。抓住这个节骨眼,林诡开始尝试牵引这些村民体内的气运。

    果然,虽说做不到完全扯出,但还是有许多气运被抽离出这些村民的身体,而后听话地落在林诡的掌心。

    对于这些村民们,他生不起半分恻隐之心。

    看着眼前场景,黑衣斗笠沉默了。

    他们又是缓毒,又是法器,搞到的那点气运,却不及林诡一个抬手。而这些村民,根本就还是清醒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你说了又不算,就别问那么多了,带我去见能说了算的人。”

    诡公子最善堪破人心,看着这些人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就知道他们不是能做决定的人。

    说着,林诡的眼神直直盯着带头的那位,含着笑:

    “我,是不是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助你们的教主争天?所以啊,你要不是个假信教的,就别在这里耽误你们教主的大事了。那登天路,可没多少时日了。”

    闻言,黑衣斗笠沉默了良久,终于,他躬身对林诡一揖,回道:

    “您,随我等离去,我带您,去见护法。”

第一百九十章 欣然往之

    林诡被带走了,离开了这个奇怪的村子,踏上了狂狮国更为广阔的土地。

    那些村民们自然不理解为何平天教的人会一瞬间对这个人畜这样的恭敬,但只有真真明白气运的重要之处,才能清楚,林诡的本事,对企图在气运上做文章的人们,有着多么巨大的吸引力。

    显然,平天教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一路上,这支平天教的商队没有作过多的耽搁,赶路向一处名为寒血镇的地方,据这些个黑衣斗笠的教众们说,那里是平天教两位护法坐镇的地方。

    一路上,林诡倒是领略了一把这个狂狮国的风土人情,也自然,从中品尝出了不少耐人寻味的东西。

    街边上各式六样的图案,小巷中交头接耳的三两行人,以及无论哪个城市的旅店里,夜深后那暗测测的铸铁声。

    旁人或许会带着疑惑,但林诡看到后,却是会心一笑。

    这个国家,正在酝酿着一场规模空前的反叛,至少在林诡走过的这些地方,反叛的火种,已经在暗地里,铺满了民间。

    而且,各种奇奇怪怪的接头图案,也暗示着反叛的势力并非只有一支,而是各种势力交错,都在暗中谋局。

    让林诡惊叹的一点,是这些反叛势力当中,似乎都有着这平天教的影子。

    似乎是在以这个教会的教义作为纽带,连接起了这些立场各不相同的反叛组织,蓄势准备着。

    或许这些反抗的力量本意并非是与天相争,只是为国争,为己争,但平天教还是将他们暗中联合了起来,毕竟,独羊难活,独木难支,联合,有的是好处。

    不得不说,这个平天教的本事,是不小的。

    从民间攫取气运,也许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小道,真正的大文章,在于他们铺排的这场大反叛。

    那,是在进行着国运的争夺。

    此时,林诡已经对这位平天教的教主,生出了一丝好奇,他是个狠毒的人,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个有谋略的人。

    足足半月的赶路,跨越了一小半的狂狮国领土,林诡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寒血镇。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反叛势力的铺排,已经足够的广袤了,遍布了几乎半壁疆土。

    “呵,这地方,阴恻恻的。”

    一进入寒血镇,林诡就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氛围。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有种后背森然的阴冷。

    无论是街面店铺门前摆放着的陈朽棺木,还是挂在房梁上的白色灯笼,都让这个地方,弥漫着一股死气。

    深入到镇中心,林诡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片密林,密林前,是一处楼阁。

    可以说,以这处楼阁为界,这寒血镇的中心区域中,是没有人烟的。

    这个镇子,看上去就像是个外壳,用人间的建筑,包裹起来中心那处区域。

    “有点意思。”

    从未见过这样的布局,林诡也不由地有些讶异了起来。

    但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他随着这些教众,走入了这个外形奇特的楼阁。

    这里,该就是那所谓的两位护法,坐镇的地方了。

    进入楼阁后,可以说是十步一道关卡,各种盘问检查,这才终于把林诡放进了深处。

    不得不说,这平天教做事,着实谨慎。

    再往前,那些陪着自己前来的黑衣斗笠们,就没了资格进入了,作为外人的林诡,也是手持着一面黑漆漆的令旗,才被放行进了一处大厅。

    一入其中,他就看到了两个诡异的背影。

    黑衣,白衣,两个人的衣着,突出一个水火不容,同在这处大厅当中,给人一种极其割裂的感觉。

    “你,能掠夺气运?比我教的法器,更轻松地掠夺气运?”

    黑衣人率先开口发问了,他的语气,带着种上位者的威严。

    “是的,不知两位是?”

    “平天教护法,夜无痕。”

    “昼无疆。”

    “......”这名字起的,让林诡有些发愣。

    “你想加入我平天教,为我主分忧?”白衣的昼无疆问道。

    “没错,想来教主大人,该是用得上我的本事。”

    两位护法就这么背对着林诡,但林诡看得出来,他们在思索。

    或许这个平天教,有着自己的计划,而林诡的出现,让他们有了新的可能,因此,他们该是要好好思索一番的。

    林诡也并不急,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狂狮国的反叛力量已经成了气候,而平天教在其中,似乎已经占据了主导,真的要搅动气运,林诡还真是避不开这个平天教,尽管林诡并不怎么喜欢他们。

    等候了良久,护法们终于又说话了。

    “在此等候,入教测试,可以为你提前。”

    说着,他们唤来属下,传下命令。

    还有入教测试?林诡心中不禁腹诽,这平天教,屁事着实是有点多啊。

    约莫一刻钟后,随着大厅的门被推开,足足有几十个人列队走了进来。

    这些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幼都有,看向护法们的眼神,都带着崇敬,而看向两护法后面的那道门的神色,更是带着渴望。

    端详了一会儿,林诡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想入教的。

    这入教测试并非今日,但因为自己,被提前了。

    待得人都到齐,两位护法一人一边,伸手指向了大厅最深处的那道门,朗声道:

    “请吧,能从这扇门里出来的,就是我平天教众了。”

    话一说完,一众人便快步上去,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这扇门。

    摇了摇头,林诡也没过多犹豫,推门而入。

    这场棋局,想打开局面,总得冒些危险的。他没有子粒,只能自己赴险了。

    只是这门后的景象,却让林诡有些诧异。

    “这不就是那片密林吗?”

    门后,其实就是楼阁的后面,也正是那片被包裹在镇中心的林子。

    有些摸不着头脑,林诡只能跟着这些狂热信奉者们继续往里走着。

    只是走着走着,便有几人,离奇的就倒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伤口,甚至没有什么外力,这几位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倒了下去。

    “什么情况......”

    没办法,他林诡是再承受不了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了,这些天,他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他拉住前面的一位大汉,出言问道:

    “老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汉被林诡一问,倒是有些诧异,反而回问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能知道啥?”

    “此地是我平天教的圣地,能检验出对天道的憎恶,只有对天道没有半分信奉的人,才能在此活下去。”

    听了这话,林诡算是明白这入教测试的用意了。

    只能说若这林子真的有这种能力,就等于说让那些企图借助平天教力量,却反而想去两边站队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来沾边了。

    被这样的入教测试选拔出来的人,一定程度上,也定然是可信的,可以委以重任的。

    无他,因为大家都是暗中琢磨怎么争天的,有花花肠子的,出不了这个林子。

    苦笑着摇了摇头,林诡又看到地上的那几具尸首,被一些氤氲的黑雾,连同神魂和气运,都给扯走了。

    “呵,还真是一点儿不浪费。”

    环视一周,这些信徒们已经开始打坐了,他们要在这里呆够足够长的时间,来表达自己的诚心。

    林诡自然没有这种雅致,他没去管他们,继续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刚刚那位大汉倒是心地还不错,劝他不要深入,林子中心是处禁地,越是深入,对信仰的要求就越高,在外围,反而容易通过。

    更深处,是给更高层的教众晋升职位时准备的,最深处,更是唯有教主能进。

    要测试对天道的憎恶?开玩笑,这个神洲上,不见得有第二个人能和林诡一样,跟这个天道八字不合。

    没有任何心理压力,林诡直接走到了林子的最深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挡住视线的巨石,巨石上面雕刻着鲜红的几个大字:欣然往之。

    “呵,欣然往之?有意思。”

    巨石后面是什么?可以让人欣然往之?

    没多犹豫,林诡便直接绕过巨石,走了进去。

    只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满地血红,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发狂的血腥气,无数尸骸被随意地堆积在那里,整个场面,宛如无间地狱。

    “这地方,欣然往之?”

    只能说,对这种地方欣然往之的人,其内心强大就不说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于变态的极端吧。

    这个教主,更加地让林诡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狠辣的人,对外人狠毒不说,居然对自己也这么残忍。

    但林诡不知道的是,楼阁中的那处大厅,两位护法原本平静的目光,猛然瞪大,带着无比的惊骇。

    “他......进去了?”

    “好像,是进去了。”

    “没有因为外面的血字癫狂?”

    “看着是没有。”

    “护持着禁地的阵法,没剿灭他的神魂?”

    “他的气息还在,很平稳。”

    唏嘘地对视了一眼,两个护法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世上,真的有和教主一样,如此憎恨天道的人啊。”

    “是啊,这孩子,可以重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平步青云

    看着这处所谓的只有教主才有能力进入的禁地,林诡没发觉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除了让他领略了一把人间地狱一样的悲戚,林诡再未寻到其他。

    有些奇怪,因为所谓禁地,总该是得有些禁的必要。

    莫不是这位教主嫌弃自己的心还不够狠,总要时不时地来这里熏陶一番?林诡玩笑般地这样想着。

    百思不得解,他也就不再纠结,转身离去了。

    可以说,这个入教测试,对林诡而言,很无聊。

    再度回到林子外围的空地,原来的几十号人,此刻只剩下十几号了。

    他们来时,或许对自己的信仰都是怀揣着无比自信的,只是可惜,信仰这东西,最怕思考。

    饥寒交迫时,人们顾不得思考,这时的信仰,是纯粹的;

    而衣食无忧后,有了空闲去思考,人们的思想就会变得驳杂,信仰,便会遭到内心的挑战。

    正如这些未能通过测试的狂热信徒一样,静坐于此,百无聊赖,所剩的,便只有脑海中的思索。而这个时候,他们的信仰,就变得脆弱了。

    能够经得住思考,依旧怀揣着纯粹的信仰,这样的信徒,才算是合格的。

    看着眼前的这群人,林诡再次发自内心地赞叹起了平天教谨慎与严密。

    “这个教主,有点东西的。”

    等了良久,那扇他们来时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在场的所有信徒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扛下来了。

    列队离开了林子,林诡和这些新入教的教众一起,回到了大厅。

    只是这一回来,他的待遇,和刚进这个大厅时,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两位护法看都没看其他人,直接便向林诡走来,两张略显苍老的脸带着笑意,殷切地问道。

    “林诡”二字本欲脱口而出,却被他自己忍了下来。

    他并非不愿意用自己的名字,诡公子名声在外,对于平天教而言,没谁能比和天道对弈的诡公子更纯粹了。

    但林诡这个名字,眼下却成了笑话,这是林诡第一次,对于喊出自己的名字,会觉得有些羞耻......

    愣了许久,他终究是没给自己取上一个化名,只是平静地回道:“没有。”

    “没有......没关系,那我们就称呼你为无名小兄弟好了。”

    “......”

    嗯?这就过去了?不再细问问?

    对于自己的回答,林诡自己都觉得有故意不透露姓名的嫌疑,这俩护法居然问都不再细问了?

    不过转念一想,林诡释然了,信仰没了问题,叫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对于信仰纯粹的人,平天教允许他有秘密,事实上,平天教本身,就是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存在。

    这之后的几天里,林诡开始接手了平天教内的一部分工作,比起一同入教的一众人,他在平天教里,可谓是平步青云,很快便触碰到了核心的内容。

    这些日子里,林诡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平天教引导的反叛势力的分布与兵力。

    横跨狂狮国疆土,一小半的疆域都被这些反叛势力所渗透。可以说,平天教令旗一挥,狂狮国便会在顷刻间,被一分为二。

    当然,狂狮国的朝廷,也依旧不能小觑。

    战龙庭没了,但战家的底蕴还在,即便悬天城都的战家高手没有回到狂狮国,但其多年来积攒的官军和蒸蒸日上的气运,依旧是难以撼动的。

    林诡有预感,一旦反叛发生,这个国家,将陷入旷日持久的鏖战当中。

    看清了局势,林诡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阴霾笼罩的感觉,油然而生。

    为何自己能够在这平天教里这般平步青云?

    林诡可不会觉得是运气好,两位护法觉得自己面善,乐意给自己重任。

    思来想去,也只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了。

    首先便是拥有引气决的自己,对平天教会有大用,所以自然也愿意重用自己。

    而更重要的那个原因,或许是自己在入教测试中的表现,让他们对自己有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想来,那两个护法,是知道我进了他们的禁地了。”

    呆在属于自己房间,林诡低声呢喃着,同时,深埋在心底的疑惑,也再次占据了他的思考。

    “刚刚好出现在忘忧村,刚刚好会引气决,又刚刚好平天教会去收气运,还是刚刚好,这平天教的入教测试,测得还是对逆天的信仰。”

    揉了揉眉头,林诡继续自言自语着,

    “刚刚好登天路要开启,刚刚好狂狮国境内也在酝酿着反叛,而我林诡,刚刚好就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在平天教平步青云,能够刚刚好参与到这场争夺当中。”

    “呵,我的运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诡自嘲着笑了,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运气能够这般好过。

    被天道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他,可从来都不可能享受到什么有如天助一般的好运气。

    “所以,都是安排好的?”

    这些天来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回荡,林诡有种感觉,似乎自己不再是和天道对弈的棋手,而是变成了一枚,受人摆布的......棋子。

    可这神洲之上,有谁,能拿他诡公子当棋子呢?

    饶是料事如神的诡公子,此刻也是万分的好奇。

    不过,他倒是并未觉得这是件坏事。

    曾经的他,既是棋手,又是棋子,所以他清楚棋手会如何落子。

    现在的情况,若真的是有人能有这个本事,把他林诡当做棋子,那这棋下的,也是一副逆天而上的棋谱,与他的目的,其实并不冲突。

    “呵,有意思,那就且看看,究竟谁是棋手,谁是棋子?”

    林诡还在思索着,门扉却被人扣响了。

    推门而出,门外的教众便对林诡恭敬道:“无名兄,护法召见,说有要事相商。”

    “好,知道了。”

    简单收拾一番,林诡便前往了两护法所在的大厅。

    这样的召见,是头一回,平日里,若是有事,完全可以差遣教众过来通知,所以林诡心里已经有了谱,这回,是大事。

    迈入这个熟悉的大厅,两位护法便笑脸迎了上来。

    没有过多废话,直入主题。

    “无名小兄弟,你入教之事,教主已然知晓了,他特地下达了教主令,希望你去完成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

    “教主?我到现在,都还未见到教主的真容。”

    “小兄弟,无需疑惑,我们两个,也没见过。教主大人的神秘,岂是我等教众可以窥伺的?”

    “......”

    这话讲出来,林诡对这位教主的好奇真的是如同江水,浩浩荡荡,止也止不住。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这些见都没见过他的教众们,如此的死心塌地?

    不过眼下,还没有足够的信息去探寻这个奥秘,林诡还需要面对眼前的这个重任。

    “什么任务?”

    “潜伏进狂狮国的朝堂,卧底在狂狮国谋神付邪然的身边,与各方反叛势力,里应外合。”

    好家伙,这任务,可不轻松,但也反映了这平天教,对他林诡,是真的信任得一塌糊涂。

    “可以,但,我如何潜入,总得先有个名分。”

    “有的,刑部侍郎是我们的人,他会向付邪然引荐你,让你成为他的门客,出谋划策。”

    闻言,林诡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平天教对狂狮国的渗透,着实是有点东西。

    “明日就启程可好?朝堂那便,刑部侍郎应该已经安排妥当了。”

    “没问题,在下,欣然往之。”

    故意这般回答,两位护法都是脸带笑意,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林诡在主持了几日平天教的工作后,被直接当做卧底,派向了狂狮国朝廷。

    这一路来的变化,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但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的顺畅,而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只需要平步青云,只需要跟着节奏来就好了。

    “呵,挺好,那就且让我看看,你到底下了一局,什么样的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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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天道对弈介绍:
随手下赢了一局棋,却不料竟是无人能解的天道棋局;
阴差阳错提了个亲,没想到却讨到了整个神洲最美的女子当老婆;
随随便便布个局,竟引出了神洲大地前所未有之变局......
入世后,林诡惊异地发现,世间万事万物皆被天道所操纵,却唯独他,天道无论如何都限制不住。
身负绝世修为,脚踏王朝兴替,林诡不屑地望向苍天:
“呵,天老爷,有我在,这盘棋你怎么赢?”我和天道对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和天道对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和天道对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