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君威
有人在用凤鸣王师做买卖?
林诡这话一出来,朝堂上能清晰地听到不少官员深吸气的声音。
能够入朝为官的这些人,没有痴傻的,国师的意有所指,他们自然是听出来了。
以渊地为聘礼,娶香大小姐为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秦家的买卖,是世家的买卖。
想让这些世家乖乖地归顺融入到凤鸣新朝,就得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而当复国成为第一顺位的目标时,这些臣子们是乐意促成的,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内乱,再给到龙岩国机会。
毕竟,龙岩军的根本未被触动,大军还陈列在凤鸣的北方。
“所以国师是觉得自己所为,是为了我凤鸣好喽?”
“是。”
“荒唐!”
随着女皇愤怒地起身喊道,群臣皆是一个激灵。
“你贵为国师,却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还被拿到朝堂之上公之于众,丢尽了朝廷的颜面,此刻你还要跟我说,你是为了凤鸣?”
林诡没回话,只是默默低着头。
“你说凤鸣王师被拿来做买卖,是觉得谁当到了香帅府姑爷,谁就能拿了我凤鸣军的军权吗?”
女皇又质问,但林诡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微不可查地在看群臣的反应,当他将群臣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之后,眼神中泛起了笑意。
得了香帅府姑爷的名分,就能得到凤鸣军吗?
这是自然的吧,即便不能马上做到完美的掌控,但随着时间的渗透,凤鸣军也终究是要有继承人的。
凤鸣军虽然叫凤鸣军,可说到底,那是香帅亲手带出来的。
曾经的世家为了把香帅踢出去,不知花费了多少年,花费了多少努力,可即便如此,当凤鸣军再度与香帅会面,结果也已经看到了。
所以,在群臣的眼中,或者说在此刻参与着这场龙凤国战的大多数人眼中,凤鸣军是王师,是因为香帅心甘情愿地让它成为王师。
习惯了朝堂的权谋,顺着这样惯性一般的思绪,他们本能地在这样想
不过,眼下女皇的质问,却让群臣的眼中,微微泛起波澜。
“不是吗?”
“所以国师深夜采花,是想要我凤鸣王师的军权喽?”
“谁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吧。”
说着,林诡含笑看了一眼秦染,换来对方的怒视。
“行,那孤今天就问问你们,这凤鸣军的军权,还有谁想要?”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谁会答话?即便是真想要的秦染,此刻也识趣的选择了沉默。
良久,见无人回应,凰灵儿又将目光投向了香帅。
“香元帅,说说吧,有人觉得你的女儿,是咱凤鸣军的兵符,你怎么看?”
香帅闻言当即躬身回道:
“凤鸣军,是凤鸣的凤鸣军,永远都是。”
听了这话,凰灵儿目光冷然地看向林诡,口中却依旧继续询问着香帅:
“那你说,想要通过你的女儿攫取军权,还干出深夜闯闺这样卑劣之事的人,该不该治罪?”
“全凭陛下定夺。”
二人的对话一出来,群臣哗然,他们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这是真的要治罪?
一个小皇帝,要治罪这样的一位国师?治罪一个几乎统揽了凤鸣所有朝政的国师?
卸磨杀驴,不讲情义,这种事情暂且放到一边,此刻的凤鸣新朝,离得开林诡吗?
群臣都以为今日之事,女皇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数十年来的朝堂,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准备治罪国师了。
当即,不少臣子跪伏下来,开始为林诡求情。
“陛下三思啊!”
“念在国师初犯!”
“凤鸣离不开国师!”
......
看着这样的群臣,凰灵儿默默看了看正对着她笑的林诡,她真切的明白了今日自己所做之事的必要。
她的林哥哥,想把这些所谓朝堂规矩与习俗,全都给砸碎了来。
“若是我一定要治他的罪呢?”女皇冰冷的声音传遍朝堂。
“陛下,万万不可呀!”
群臣全部跪下来,以头抵地,恳求着女皇。
可此刻,或许只有站在朝堂上位,仿佛被这声声“万万不可”吞没了的凰灵儿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算什么恳求?
这是施压。
你的所有臣子都觉得你不该做,而他们正集体跪下,让你按照他们的想法来。
此刻的凰灵儿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
而这时,林诡的目光,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她的父皇就是这样被裹挟了数十年,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即便群臣都在为国家计,但这凤鸣,说了算的,应该是皇帝。
“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女皇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朝堂规矩,“万万不可”之后,就该沉默施压了。
很奇怪的现象,仿佛进了这个朝堂,这些道道便成了不学就会的东西。
长叹一声,凰灵儿缓缓道:
“有人拿着凤鸣的土地,当成是聘礼;
有人觉得娶了我凤鸣一位臣子的女儿,就算是得到了凤鸣的军队;
还有人觉得,只要臣子们都反对,皇帝说的话,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就是句话而已。”
她的声音不大,但落在这朝堂之上,却震聋发聩。
一句句,一字字,狠狠打在了这些臣子的心上。
而随后的一句,更是让这些臣子们,开始冒出了冷汗。
“既然是这样,那就把这凤鸣的地都分给你们做私产,把这凤鸣的军队都让予你们去做私兵,至于这朝堂之上要做什么决定,你们商量商量就好。”
说着,凰灵儿眼神带着狠厉,看向堂下众臣,冷声道,
“要我这么个皇帝作甚?”
堂下依旧无声,但这次,怕是已经不是什么朝堂规矩了,群臣,无言以对。
这一句句话,说的好似就是战前的凤鸣,而如今,似乎还是这般模样。
即便凤鸣已是新朝,但臣子们,似乎依然没有适应,没有适应这朝堂之上,原来有个能说话,会做事的皇帝。
“今日孤就把话放在这里,这个罪,孤一定要治,你们要不就把孤这个皇帝换了,要不就认认真真地把事情给孤做了,继续跪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就准备好一辈子跪在这里吧。”
说罢,在群臣们的目瞪口呆之下,大殿外传来了剧烈的声响,地面都开始有节奏的震颤。
“这是......凤鸣军?”
在群臣的疑惑中,凤鸣军持兵器入朝堂。
为首的两位,一位身挎长弓,正是薛予,另一位身着兽皮,昨夜被薛予揍的有些鼻青脸肿的,是狼不吃。
两位霸者军侯一入殿,一股肃杀之气当即席卷整个朝堂,将那种权谋萦绕的闷气一扫而空。
“既然凤鸣军来了,那就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好好表个态吧。”
凰灵儿的眼神扫过朝堂上每一个人的脸,而后继续道,
“你们若是香家的私兵,那我这皇帝索性给香帅去当了,或者说你们也认为这凤鸣离不开这位采花的国师,那就让国师来当,还是说,也想成为香帅府新姑爷的秦爱卿,他,我凰灵儿也不是不能让的。
所以,孤要治罪,你们表态吧。”
话罢,香帅时机得当而又恰到好处地当即催促道:
“休要让陛下久等,马上将犯人治罪!”
然而,凤鸣军,纹丝未动。
即便有不少士卒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在香帅下令后就要动,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刻的朝堂上空,长弓和贪狼的法相死死镇着,让整个中州城,都显得有些压抑。
“唉,老臣老了,使唤不动他们了,陛下勿怪。”
“呵,那你这元帅,就不要做了吧。”
“是。”
香帅躬身回应,只是其嘴角却挂着赞许的笑容。
这之后,凰灵儿目光看向林诡,嘴角一勾,露出浅笑,而林诡也抬头看着她,眼眸中,是欣慰。
那个怯懦的小女孩,已经在学着当一个皇帝了,一个不一样的皇帝。
而后,朝堂上,传来了女皇淡淡地一声口谕:
“拿下。”
声音一落地,凤鸣军当即行动,两位霸者走上前来,在群臣震惊的目光下,将国师林诡,拿下!
这一刻,凤鸣的朝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它已经久违了的东西,
君威。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凤鸣阁
“轻......轻点。”
被两位霸者一左一右压着臂膀,林诡是一路都在叫痛。
昨夜,薛予和狼不吃酣战之际,已经将林诡交到刑部许云才手上的香帅跟他俩传达了下一步的计划,也因此,这二人能够在早朝的时候及时赶到大殿。
不过显然,薛予可还没消气呢,这一路押送是疼的林诡直咧嘴。
“小子,所以,这采花是你的计策喽?”
“是,你能不能先放开,这里也没人。”
二人已经将林诡押送到了早就准备好去关押他的监狱中,此刻他们的对话再难被谁听到了。
然而,薛予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采到没?”
这话一出,林诡马上就想回答,可他这个“没”字还没说出口,身边的狼不吃便抢先答话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兄弟什么事做不成?”
这话一出来,薛予眼里直接多了几根血丝,手上的力道直接拉满,疼的林诡是一阵怪叫。
他林诡现在心里只想对狼不吃说:我求求你别再说话了......
终于,在林诡的膀子快直接被下下来之际,薛予松手了。
他只是恶狠狠地看了眼林诡,说道:“你敢亏待她,老子弄死你。”
说罢便扬长而去了。
自家的妹子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薛予一清二楚,他知道,香雪海已经认定眼前这货了,他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止。
但作为大舅哥,这下马威该给还是得给的,尤其是对这么一个天底下最诡谲的滑头。
“唉。”
揉着自己酸痛的膀子,林诡主动进入了自己的监舍。
里面并不寒酸,该有的都有,但显然,也并不奢华,一张床,一副棋,一个地图,除了该有的,旁的是一件也没有......
“兄弟,接下来要干啥。”
狼不吃显然是已经干大事干上了瘾,又在询问林诡接下来的安排。
“这段时间护持好皇宫就行,然后,过些时日,就和我一起等着人来杀我就行。”
“行。”
长久以来,狼不吃是从来都不问为什么的,他对于林诡做出任何安排的原因似乎都完全不关心。
爱为啥为啥,我兄弟安排了,干就完了。
这也让林诡省去了大把的解释时间,毕竟要给这货解释清楚,属实是极为费力的。
“呼,凤鸣国师,当到头咯!”
潇洒地躺上属于自己的小床,林诡似乎终于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让凤鸣看看新的规则吧。
“锁门吧。”
“好嘞!”
......
凤鸣的新皇把凤鸣的国师下了狱,还把香帅的元帅给撸了,这消息一传出,整个凤鸣都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在私下里指责女皇的忘恩负义,毕竟这二人对凤鸣的贡献,人人皆知。
百姓自然也不例外,对女皇颇有微词。
但深宫中,凰灵儿看着凤仙卫递交上来的这些民间的流言蜚语,似乎完全不在意。
她的父皇亦是被说了一辈子的荒唐,倒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事实上,历代的成功的领袖,也确确实实都是毁誉参半的。
只是这一场风波之后,凤鸣新朝的官场,却是真的变了。
没有人再敢觉得这位小皇帝就是个摆设,她已经真正意义上向所有凤鸣官员展示了她的威严。
凤鸣军在香帅的授意之下,彻底成为了凤鸣军的王师。
这也就意味着,凤鸣军已经不再有大元帅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二路军侯分别对皇帝负责,香帅不争,现世的这些军侯们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旁的心思了,而这样的局面持续久了之后,凤鸣军将真正意义上成为专属于皇室,专属于凤鸣的军队。
看似军权被一拆十二,却是一种力度卓然的集权。
同时,最让群臣不适应的,是凤鸣的朝堂。
女皇专断的让群臣痛苦不堪,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从而让这凤鸣的朝堂上少去了那一抹精致而又巧妙的灰色。
而没了那似是而非的灰色,这朝堂便失去了权谋滋生的土壤。
能够快速适应这种情形的臣子们,很快就察觉出了这样朝堂的妙处。
因为女皇专断,却并非不明事理,当真于凤鸣有益之事,她也并不一意孤行。
而少了暗戳戳的朝堂权谋,君臣之间,便多了些天朗气清的实在。
有事说事,有事直说,猜来猜去的麻烦,省去了何止大半。
但自然,总有人是适应不来的。
秦染,当属头一号,世家那套朝堂手段,现在完全不管用了,他一身的本事,相当于全给废了。
于是,暗地里,这位世家的少爷,也开始了他的反击。
首先,同样无法适应这种节奏的臣子们被他拉拢,他开始捆绑属于他的利益小团体。
另外,秦大少爷开始暗中制造起了舆论,让百姓们开始对女皇的这种做法产生质疑。
其发力点无非两点,一来是女皇此举当真是忘恩负义到了极致,而这是让恩怨分明的老凤鸣人们最为不齿的。
二来,当下皇帝专断,这天下之势皆由皇帝一人决断,倘若皇帝错了呢?那这整个凤鸣,岂不是就要全错了,这朝堂,看来不该是只有一家之言。
为了能够让自己在这黑白分明的新朝堂上有发力的机会,秦染还特意搞出了一份万民血书来,呈到了凰灵儿的跟前。
这天,朝堂之上,凰灵儿看着手里的这份血书,不禁笑了,朝着堂下群臣问道:
“诸位,觉得这血书一事,该如何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这一问,可谓是正中了秦染少爷的下怀,铺垫了如此之久,他可是当真有些不吐不快了。
于是,秦染踏出臣子队列,开始上奏:
“陛下,忘恩负义一事,臣等会亲自深入民间去向百姓们解释,相信百姓们会渐渐平息怒火,毕竟国师,确确实实是有采花实情,法不容情,百姓们也不会长久地揪着不放。”
说着,他目光微微一凝,嘴角含笑,继续道,
“倒是这另外一件事,当真是有些棘手。”
“哦?那秦爱卿觉得这棘手之事,该如何解决?”
“百姓认为这凤鸣不该是一家之言决断,陛下自然圣明,但人非圣贤,谁又能保证长久无过,还望陛下能够体恤民情。”
“哦?这凤鸣不该是一家之言?”
“微臣认为是的。”
凰灵儿看着秦染,眼神逐渐开始冰冷了下来,而后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那依着秦爱卿的意思,咱们这个凤鸣,该是有几家说了算合适?又该是哪几家呢?”
此言一出,秦染额头登时就见汗了,只一句话,就把他世家的立场点了个通透,这还让他怎么再继续说下去。
难道要说,原来哪几家说了算,现在就还那几家说了算?还是要说,至少得有他秦家说话的机会?
要知道,现在的这位皇帝,掌握着整个凤鸣最为强劲的军事实力,而香帅的退隐,也让这份军权变得愈发集中。
凤鸣军首先听香帅的,香帅不说话,那自然是要听皇帝的,若是香帅长久不说话,凤鸣军便只能听皇上的,
等到凤鸣军真正习惯了这样新的模式,到时香帅再说话,怕是也不好使了。
秦染还在奇怪为何这小皇帝一下子居然变得这般厉害伶俐,接下来凰灵儿的话,却让他直接双目圆睁,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见女皇看着秦染,露出了计谋得逞的一抹浅笑,转而对群臣道:
“秦爱卿所言的确是点醒了孤,孤自然是并非圣贤,也总有错的时候,所以,孤所作的决定,自然也不该是一家之言。”
踏前一步,女皇镇重道,
“从今日起,专设凤鸣阁为孤之内阁,阁中寻天下有才能之士来辅佐孤做出对的决定,阁中人无官品,只献计,如此,便不再是一家之言了吧。”
闻言秦染心中已经是怒极,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局中。
这凤鸣阁想来是一开始就要建的,可一并推出,总显得刻意,而自己的一路铺垫,却为这凤鸣阁的推行,造了一个好势。
难怪这小皇帝能陡然这般厉害,林诡根本就没有被真的下狱!
他,要入主凤鸣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啊对对对
“哟?来了?”
“来了,今天出摊挺早的嘛。”
“嘿,那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怎么说?老样子?”
“老样子,一碗豆汤,一碟花生,两个油饼。”
“得嘞,等着!”
中州城的一处街角,有这样一个小吃摊,一清早就听到摊主和熟客的寒暄。
当前凤鸣与龙岩的形势处在一种相对僵持的情况下,暂时还未再爆发什么新的战事,也因此,百姓的生活稍稍活跃了些。
而这一个个街角的小吃摊子,就成了凤鸣百姓们生活的缩影。
“瞧瞧!刚出锅的!”
“哈哈,还是你这的豆汤地道。”
熟客一脸满足地接过还腾着热气的豆汤,嘴里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听说了没,这凤鸣阁已经设立起来了,咱们这位新的陛下,可真是有点儿不一样哩!”
当下再无新客,摊主闲来无事,便与熟客聊了起来。
要说这几日百姓们最爱聊起的事情,那凤鸣阁数第二,便没什么能数第一了。
“确实,这凤鸣阁一设,咱们这个朝廷,还真就是铁板一块了。”
显然,摊主的话头引来了熟客的兴趣,像是进入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一般,熟客眼睛一亮,侃侃而谈起来。
“当初把国师给下狱,香帅给劝退,这凤鸣王师直接给分了家,凤鸣的大权,直接就全都到了咱们这位陛下手里了。”
“可不是嘛!”
“然后,有人来了一手万民血书,说是不想凤鸣国只是一家之言。你知道不,当时我人都傻了!”
熟客大大喝上一口豆汤,一脸激动地继续道,
“我是真不知道这万民是从哪来的,上头也没让咱画过押啥的,凭空就来了!”
“嘿嘿,那可不是嘛,估计是哪位官老爷不自在地厉害咯,要拿咱平头老百姓说事儿了。”闻言,摊主像是谈到了好笑之处,一脸笑意地附和道。
“哈哈,这回好了,陛下直接借此推出了凤鸣阁,你看看,现在的这些个官老爷,谁还敢再说话?”
熟客豪放一笑,自豪的说道,就仿佛这事情就是他做的一般。
“欸,对了,我这生意人没啥学问,你家里不赖,有点余钱还能买两本书瞅瞅,今个别藏着掖着,这饭钱给你免了,给我讲讲,这凤鸣阁究竟是个什么物件,好在哪里?”
摊主的话其实代表了大部分凤鸣百姓的心声,百姓们少有能够明白凤鸣阁含义的,但有人觉得是天大的好事,他们一传十十传百,也都跟着叫起好了,可这心里,其实是好奇的紧呢。
“真免了?”
“嘿?你这守财奴!免了免了!”
“所谓凤鸣阁,就是皇帝的内阁,就是专门给咱们陛下出谋划策的一个机构。前面不是有人说咱凤鸣现在是陛下的一家之言吗?这凤鸣阁一设,天下有才之士都来入阁给咱陛下出主意了,这还算一家之言吗?”
“哈哈,这还算个卵子!”
“凤鸣阁只出主意,而这些主意最后定下什么样的策略,还是要通过陛下的嘴巴说给臣子,所以,虽然已经不是一家之言了,但这朝堂上,说了算的,还是咱陛下!”
“哟!妙啊!”
熟客讲的兴高采烈,殊不知自己白得的俩油饼已经在锅里快蒸化了,这摊主也是听得入神,完全没顾上去管。
“妙的还不止这个,现在咱凤鸣的朝堂,成了皇帝说话,臣子办事,这些官老爷们能愿意?”
“是不愿意,以前世家们当官的时候,事事都是他们说了算,这一下子,可算是遭着了!”
“不愿意是吧?给你说话的机会!想参与凤鸣的国事是吧?入阁呀!只是这入了阁,可就再没了官职咯!”
熟客所言,正是凤鸣阁此时的建制,任何人都可入阁,官员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这阁中之人却是没半点实权,且入了阁便是终身远离了官籍。
等于说这阁中的人,没有半分权柄,只是出主意而已。
“嘿嘿,这有官老爷去吗?”
“有个卵子,好好做事还能整点权柄在手,这去了凤鸣阁,每日殚精竭虑不说,还是领着不多的俸禄,他们才舍不得去呢!”
闻言,摊主感叹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啊!这么一来,愿意去这阁里的,都是些真的想给咱凤鸣建言献策,还不求权柄的人了。”
“谁说不是呢!妙!是真的妙!欸?我油饼呢?”
“哟!坏了!”
摊主赶忙把油饼取出来,只是这饼子已经是软踏踏的了。
“你这......”
“嗐!可惜了了!”
接过软油饼,熟客毫不在意地就着豆汤吃了起来,老凤鸣人这些年吃的都是什么苦?才不会计较这些个。
只是摊主也是讲究人,直接又取了俩新的放到了锅里。
“咱凤鸣是要越来越好啦!不过......”摊主感叹着,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尴尬。
“不过啥?”
“对咱国师这个事情,唉!咱也不能说错,毕竟他是正经去采花来着,可这么判下狱了,咱老百姓没啥说的,却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舒服。还有香帅,哎呦,老将军,劳苦功高啊!”
显然,摊主在意的是林诡被下狱,还有香帅被释了军权的事情。
其实他代表了绝大多数凤鸣老百姓的想法,百姓这样想的,是当真不少的。
一个指点江山,把凤鸣一手盘活的国师,一个被贬潜渊,依旧一点点经营出一个新朝的老帅。百姓是没那么聪明,但他们绝不愚笨,他们的眼睛,什么都看得到。
然而,熟客却老神在在地朝摊主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过来,而后,对着他耳边悄声道:
“还没听说呢?这城里慢慢快传开了!”
“听说啥?”
“凤鸣阁的阁主,是香家大小姐!”
“嘿!就是那个香家大小姐?”
“是,香帅的闺女,咱们那位国师......采花的对象。”
“好家伙,这位是阁主啦?”
“是,香帅为国半辈子,他的闺女成了给咱陛下出谋划策的阁主。军权是下了,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但这凤鸣将来怎么走?陛下还是念着他老人家的。”
“嘿!确实。”
“这还不算完。”
“哦?还有?”
“还有消息传出,这香大小姐能当上这个阁主,是因为其背后有一位不愿露面的高人。”
“嗯?高人......不愿露面.......”
“这些天,你知道香大小姐向皇帝献策前都会去什么地方吗?”
“啥地方?”
熟客老神在在地指了指西面,笑道:“城西的监牢。”
“嘿!难道说这位高人是.......”
这样详尽的消息,不知道怎的,就鬼使神差一般地传到了百姓们的耳朵里,被一个又一个熟客这样的百姓们口口相传着,渐渐人尽皆知了起来,也不知是谁的手笔。
而知晓了这消息的百姓们,也多是和摊主一样,露出了懂得都懂的笑容。
能够给凤鸣建言献策的,百姓们能想到的,还能是谁呢?
没办法,那位确实足够优秀,足够撑得起这么个凤鸣阁,更重要的是,那位是真的不愿见人,毕竟是个采花贼嘛!
不过知道这些消息的百姓们,心里对皇上的微词,却是烟消云散了去。
嗐,你们会玩儿,行了吧。
看着激动地呼之欲出的摊主,熟客当即向他疯狂摆手,装模作样地沉声道:
“你这市井小民,岂敢乱猜?定是咱陛下呀,又找来一位别的什么高人!高的不行的那种!”
愣了片刻,看着熟客这装模作样的德行,摊主也是嘿嘿一笑,
“啊对对对!”
“哈哈哈,你呀,对了,新蒸的那俩饼儿呢?没吃饱。”
“哟!坏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帝
“给你,吃吧。”
“这是什么?”
“豆汤,油饼,街边买的。”
中州城西的监牢里,林诡接过香雪海投食的早饭,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凤鸣阁内部已经稳定下来了,各种谏言也都按着筛选的流程归纳整理,不久后,它就能够变成一个比较完善的决策集团,却不沾染任何权势。”
“辛苦了。”
香雪海看着林诡吃饭,自己却没有吃,而是翻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子翻看了起来。
本子很精致,上面还绣着几朵可爱的印画,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娟秀的小字,这是这些天她整理的关于凤鸣阁的内容。
看得出来,这个阁主,香大小姐当的很认真。
名将之女,她当然是有着崭露头角的能力的,只是身边的人太过耀眼,而她自身也有着不那么讨喜的“光环”,以至于她的才能,总是被困锁在深闺中。
看着眼前女子认真的模样,林诡清楚,这凤鸣阁主,颇让她有种要大展拳脚的意思。
“方向既已明了,之后的事情,就全按你的意思来便好。”
既然她愿意施展身手,林诡自然是乐得成全,有意地让她自己安排这凤鸣阁之后的运行。
本子看着看着,香大小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林诡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此集中的君权,这样模样的朝堂,其实一切都有赖于如今的女皇,她是一位明君。倘若遥远的未来,当政的是个昏君,这凤鸣阁,是否会变成......”
“呵,想的挺长远嘛。”
“也是,眼下事就用眼下的方法去处理,未来,谁说的明白,这世道总是变化的。”
看着香雪海眉头微蹙,思索着的模样,林诡笑着道:
“你太小看所谓的明君了,当了皇帝,她思考的角度,已经算不上一个正常人了。”
曾经的林诡是不懂皇帝的,他认为皇帝也不过凡人而已,事实上也确实只是个凡人。
但他看过凤鸣上一任君主的一生,又亲手缔造了新朝无与伦比的君权,此时的他,更明白了皇帝二字的意味。
当凰灵儿选择成为明君,君临凤鸣时起,那个小女孩的模样,会随着时间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万事从凤鸣角度去思索的皇帝。
“所以,她已经不是那个小灵儿了,会越来越不是了,对吗?”香雪海有些唏嘘。
“呵,没得选,不是吗?”
“对了,凤鸣阁已建立,朝堂上已经再没了世家发难的机会,他们会如何?”
结束了对皇帝的讨论,香雪海提到了世家。
眼下随时可能会爆发龙岩与凤鸣的战事,而且这一战,或许就是双方集国力对抗的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国战,世家的祸患,需要尽早去消除。
“朝堂的权力已经无力再去沾染了,如今能够支撑着世家存续的,只有他们的私财与私兵了。”
“所以最终,你还是想要把他们逼迫成对立的军事集团,通过强硬手段去消灭他们?”
“根除世家的方法有无数种,只是,恐怕龙岩不会给我们那么多的时间了。而且,秦染这个人,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诡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缓缓上移,隔着屋顶向苍穹看去。
“是啊,或许本来就没什么奇怪的,也或许,不止他一个。”
对天道的事情,林诡向来是非常敏锐的,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地动之后,凤鸣这场棋局,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天道,似乎也在变换着手段同自己对弈起来。
“什么一个两个的,你想没想过,天道能地动一次,就能地动两次,它始终会在规则之外压你一头。”
“有个人说,他会帮我按住这个棋盘。”
香雪海自然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刀皇归一,传说中的人物,的确有短暂压制住天道的能力。
“他既然能帮你压住它,为什么不直接帮你赢了它......”
闻言,林诡沉默了。
是啊,凭借这二和尚的本事,这凤鸣的战事,谈笑间便能平息了去,至于这些个世家,更是不会入的了他的眼睛。
连曾经的三百个准尊都被人说成是任何一个都有灭国的威能,二和尚是不会比他们差的。
只是他也曾同林诡讲过,他是不能妄动的,这样的人物始终在那遮天雾霭的笼罩之下,他的任何剧烈动作,都意味着争天。
所以曾经他每每为了林诡而出手,其实都有代价,只是这代价,他不说,林诡也没有去问。
或许,下一次,到自己真的在凤鸣这方棋盘之上让这天老爷再下无可下,选择去掀翻了这棋盘的时候,二和尚就该要为了自己,去争天去了。
想到这里,林诡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抑在胸口。
曾经的他没有半分想让不二去争天,因为那意味着死。
可那一年,带着已经在与天道对弈的觉悟,陪伴着这位老人的那一年,林诡真的明白了,争天,从来都是不二的心愿。
“二和尚,你早就想去争天了吧,是我让你等太久了。”
......
深夜,皇宫中,女皇凰灵儿正看着窗外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看到她的脆弱。
看着衣衫单薄的女皇,凤仙婆走上前来,想为她填件衣服,但女皇却没有接过。
“还是当个公主好啊,或者,就在那深山里当一辈子的平常人,也不错。”
女皇的话传来,凤仙婆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皇帝向往平常人的生活,这不是她该接话的时候。
“凤婆婆,您,还能活多久啊?”
这话一出来,凤仙婆直接就是一个激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位女皇潜移默化中,有了能让她这位霸者动容的气魄。
“老奴修习凤仙印,寿命绵长,凤印衰败之时,老奴才会身死。”
“哦,所以你应该是可以死在孤的后面吧。”
“陛下......”
这天聊的,让凤仙婆有点想出汗。
“呵,今日凤鸣阁主问了孤一个问题,到底是有林哥哥撑腰,她还真敢问,你说若孤的后代是个昏君,如今这样集权的凤鸣,会不会就又烂下去。”
说着,女皇回头看向凤仙婆,沉声道,
“另外一种烂法。”
“老臣不懂朝政,不敢妄断,只是过往数百年来,君权独揽的帝国,皇帝的圣明皆是尤为重要的,您,会是位明君。”
“可我的后人,真的不一定会是,若是昏君当政,朝堂亦无人制衡,未来的百姓,会比在世家乱政的时候好过吗?”
“陛下......”
站在窗前良久,女皇一言不发,似乎这件事情,让她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与抉择。
“凤婆婆。”
“老奴在。”
“你执拗于规矩,那孤今天就给你定个新规矩吧。”
“陛下请讲。”
此刻的凤仙婆还没有意识到女皇会给她定下什么样的规矩,而当她听到女皇接下来的话时,她一位霸者,直接额头浸满了冷汗。
深宫中过来数百年,她早该明白,皇帝,是多么可怕的符号。
“孤会想办法,让你的寿岁更加绵长,而你为孤做一件事,至少做到你死的那天。”
“老奴领旨,陛下只管吩咐。”
“当你发现孤的后代子孙,真的成了昏君,借着这凤鸣朝堂做了荼毒百姓的祸事,到时......”
惨然一笑,女皇冰冷道,
“帮孤杀了他,为民,弑君无罪。”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秦刺夜袭
滴答。
并未下过雨,但窗外水滴落地的清脆声响却在林诡的耳畔响起。
“很厉害的本事。”
听着这声音,林诡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夜晚,他再难好好睡觉了。
中州城西的这所监牢,只关押着林诡一个犯人,而且周遭还有不少士卒把守。
看似是在限制林诡的行动,实则是在保护这位凤鸣背后的真正执棋者。
只是水这般润物细无声的东西,这些粗枝大叶的士兵们自然是难以察觉的。
监牢外的阴影中,几名黑衣人正缓缓掏出腰间被黑布裹着的锐气,等待着冲入监牢的那一刻。
“少爷,您不该亲自过来。”
苍老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只是这声音很细微,只有他身边的人能够勉强听得清楚。
“哼,我如今的修为可是不弱于你,我有亲自动手的资格。”
显然,得到了天道赐予的造化之后,秦染秦大少爷的修为得到了突飞猛进,其信心也随之膨胀。
苍老声音的主人,一位周身裹在黑衣里的老者,闻言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是秦刺的老杀手了,为秦家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不干不净的事情,所以他清楚的很,真的暗杀,和修为没有任何关系。
秦刺中的杀手都是宗阶战力,却能在万军中暗杀地方主帅,靠的可并非修为的压制,而是他们独到的手艺。
“这次的暗杀,是不计代价的,您应该清楚。”
“我知道,林诡这一场凤鸣朝堂的突变的确高明,我秦家再朝堂上再也讨不到便宜了,所以老祖该是准备要撕破脸皮了。”
秦染对当前的形势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判断的。
当初秦家遵旨,为的就是能挤身朝堂,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得偿所愿后,却异常难堪地发现,这朝堂上,他们依旧不是林诡的对手。
这个人完全没按规矩出牌,他像个疯子一样,直接把规矩给改了。
这样一来,秦不朽先前的谋划等于是已经彻底流产了,所以秦家,只能准备另谋出路。
再继续在凤鸣朝堂里踌躇,他们是再难得到任何好处了,这一点上,秦不朽是相当果断的,当即命令在中州的秦家官员想办法撤出,甚至于将秦刺派出去接应他们。
当然,既然准备走了,就没道理不留下点什么。
所以,这个夜里,谋算了无数次的秦刺,来到了城西的监牢。
“哼,他智略压天,却也不过是个士阶,棋盘上较量不过,但本少爷可以直接把棋手弄死。”恶狠狠地注视着那座监牢,秦染低语着。
“少爷,死士已经开始袭营了。”
手中掐了几道怪异的法诀,黑衣老者向秦染悄声道。
此刻的秦家死士,已经分别对中州的军营和皇宫发动了袭击。
当然,这样的袭击是不可能成功的,但他们的目的也并非能够刺杀到什么人,他们要的,只是将中州城中那些足以影响战局的霸者们的视线,引向别处。
“所以,我们可以动手了。”
秦染话音一落,几位秦刺的杀手当即手掐印诀,很快,像是某种阵法被开启了一般,地面上一缕缕黑水开始朝着监牢倾泻而去。
很快,整个监牢都缓缓被黑色的水雾包裹了起来。
而其中把守的士兵们,纷纷陷入了突如起来的窒息,想要呼救,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至于外围守着的士兵,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觉,被完全隔绝了视听。
就这样,一种黑衣秦刺悄然摸进了监牢。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林诡所在的监舍。
当然,只关押着一个人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老到的刺客而言,并不难找。
牢门前,两位黑衣人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而后直接修为爆出,轰然将牢门击碎。
非常熟练,一众黑衣人一拥而入,对整个监舍进行了控制。
他们的站位也是极其考究,每个人都站到了恰到好处的方位,放房中的人没有半分可以逃脱的可能。
随后,在老者的陪同下,秦染走了进来,也正在这时,秦刺们燃起了冷烟火照亮了房间。
本来对于他们而言,进入房中便可以对目标进行击杀了,凭借着他们的经验和超常的感知,能够很快锁定林诡的位置,完全不需要光亮去辅助。
但进入房间的秦刺们却并未感觉到林诡的存在,仿佛这个房中完全没有人一样。
可当清冷的火光燃起,这些经验老到的刺客却同时吃了一惊。
只见林诡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的眼前,含笑看着他们。
“呵,秦少爷,这是准备要走了?”
话音一落,秦染当即下令让秦刺开始刺杀,这个男人越是镇定,他就越不敢有半分松懈,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一个要刺杀的人发现被刺的人就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等着你,像是早就知道你要来一样,换做谁都会慌乱的。
秦刺们还在疑惑这个人为何能够像是空气一样,让他们半分都感知不到。
但他们并不会深究,马上对林诡发动了进攻,刺杀多年,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已经知道你要来的目标,是不敢有半分拖延的。
房中罡气破空,数人齐力进攻造成的声势当真不小,在秦染眼里,仅仅是一个士阶的林诡,已经再没有半分生机了。
然而,当攻击落在林诡的身上时,秦刺们马上感觉到了不对,这身体的质感,完全就不是血肉,也难怪会感知不到。
只见被刺了满身窟窿的林诡轰然炸开,一道热浪将几名此刻直接扫飞了出去。
也幸亏这些人都是宗阶高手,很快便稳住了身形。
“傀儡!”
很明显,房中的这个林诡,是一具傀儡,并且是出自五戏鬼生角顾晓生之手。
“是的,有见识,那家伙做的这东西,还挺像我。”
这时,身后传来了林诡的声音。
这一刻,无论是秦刺还是秦染都没有妄动。
用傀儡诱骗了他们,真身其实是不需要再出现的,既然圈套得逞,为何这人还要再露面?
结合着对着个天下皆知的谋略怪物的了解,这些人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哼,你小子还不跑?我们能够感觉到你的血肉,这个你,怕是爆炸不了了吧。”
几个呼吸,秦染和秦刺们就已经确认了,眼前的这个林诡,就是他本人,有血有肉,是他的真身没错了。
“哦?我为何要跑?”
“哈哈哈,你一个士阶的弱者,怎么,想和我们这些宗阶的杀手硬碰硬?来之前,那些能够帮助到你的人,我都盯到了,五戏鬼能支援你的,也就这么个傀儡了吧。”
闻言,林诡诡异地笑了,
“是啊,就只有这么个傀儡而已,这里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那么,你领死吧!”
“不过.......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只有士阶的修为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千年的积累
如何笃定林诡仅仅只有士阶的修为?
秦染愣住了,但他心思还算是灵巧,很快便回过神来。
如何笃定?凭借气息。
作为秦家的大少爷,他被寄予厚望,自然是在秦刺中训练过的。
而秦刺作为刺客,其对目标气息的感知是堪称恐怖的。
秦染和周遭的秦刺刺客们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林诡的丹田空空如也,似乎还有着某种先天不全的情况,但他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是士阶后期没错了。
虽然并不知道林诡是如何在丹田不聚拢玄气的情况下修行到士阶后期的,但这气息不会错,他没有强于这个修为的可能。
“呵呵,林诡,别故弄玄虚了,受死吧。”
没打算给林诡机会,既然此地并无其他助力,仅仅林诡一人,那他们定是要抹去这一大威胁的。
秦大少爷当即下令,而后自己也连同众刺客一拥而上,准备结果了林诡。
而看着眼前危局的林诡却面色从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然后以扇为刀,蹲下一个夸张的马步后朝身前划去。
登时,一道磅礴的刀气横陈在了刺客们与林诡的中间,宛若要将这整个空间都切割开来。
走在前面的几位刺客接触到了这刀气,其接触到的部分登时便被削去,却并未流出鲜血。
这刀气,根本无视一切,它是斩在了规则之上。
看着眼前的刀气,林诡眼中露出一丝苦涩。
这是刀皇归一的刀法,是二和尚教他的刀法,而这刀法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目的就很明确,就是为了斩杀天道。
在雾霭山上的那一年的时光,当不二将这套刀法完全传授给他的时候,林诡就意识到了这刀法的决绝,这是一套完全抛弃了自己的刀法。
林诡完全无视了被刀气暂时逼退的刺客,猛然伸出手去,便要去握那刀气。
在秦染等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那几乎能够切割掉万物的刀气,居然被林诡一把握住。
而后,林诡的手猛然抽回,似乎从这刀气中拉扯出了什么。
只是这东西无色无形,根本就看不见。
“刀意!”
那位黑衣老者看来更加见多识广一些,发觉了其中的端倪。
一把从刀气中拉扯出刀意,这已经和修为并不相关了,这是纯粹的技艺,对刀极致的理解。
从古至今的用刀之人,没有不憧憬这种技巧的,可却是没有第二个人,能真正达到这种境界。
也无怪乎千年前的神洲,会把那个人称为刀皇。
看着眼前这些人目光中的惊讶,林诡不禁露出苦笑,就连这样的技艺,在那个老和尚的口中,都只是不入流的小把戏而已。
死死握住手中的刀意,林诡眼神一凛,而后,其周身的气势开始磅礴而出,其修为也在陡然间开始攀升。
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就在一瞬之间,快到让秦染等人根本就无法反应。
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就直接这样登阶了?
这一幕,秦刺的刺客们完全无法理解。
至于秦染,他自然是理解这种感受的,得到天道的赐福之后,他也经历过这样的过程,修为在瞬息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个人也能做到这样?
他明明就是天道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什么也能够无视修为的瓶颈扶摇而上?
一时间,无尽的妒意在秦大少爷的心头炸开,他无法接受,所以今天他一定要将这个家伙杀死在这里。
“上!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在秦染近乎癫狂的催促声中,众刺客再度朝着林诡冲去。
一马当先的刺客直接横起手中的短刀,便朝着林诡的喉咙划去。
只能说秦刺的刺杀技巧的确精明,这一刀的角度也让林诡感受到了相当的凌厉。
只是,刺客手中的刀还未抵达目标,他的身形却陡然间停滞在了原地。
身后一直没有真正动手的黑衣老者眼中的神色阴沉,马上用其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大喊道:
“都别动!”
停下身形的刺客们在站定后才终于发现,眼下的这处监牢中,正被无数条细密到肉眼难以察觉的玄气丝线如同蛛网一样编织着。
而最先冲向林诡的那位,此刻已经被这细密的丝线缠住了脖子。
手指微动,丝线缩紧,这刺客喉咙处登时多了一条血线,生机顿失。
这是天公不美,衍天九棋的第三式,当然,此时的林诡已经对这前三式无比熟稔了。
天道不仁始终运转着,为其提供玄气增幅,而天意难测也藏匿在这无数条黑白二色的丝线中,让这空间中多了许许多多无色无形的细丝。
同时,属于衍天九式的中三式,也在悄然催动。
苍天无眼,整个监牢内的刺客们都眼前一黑,失去了视觉。
黄天无声,整个监牢陷入了一边死寂。
青天无道,周遭的空间开始旋转,让整个空间内的所谓方向与规则全部开始混乱了起来。
此时的林诡,宗阶战力,识海中似乎有用不尽的玄气支持着他维系着这一片独特的领域。
这时候,秦刺就是再迟钝也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目标,他们拿不下了。
并非是林诡强悍到比刺杀万军中的主帅还难,而是林诡所使用的功法和能力,完全突破了天道之下应有的逻辑,让这些刺客们的经验在此刻变成了空谈。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这样?”
秦染再也维持不了镇定,眼下他自认能够稳压一头的修为,都已经再比不过林诡了。
对方不仅远远强大过他,甚至还连着他带来的一众秦刺一起打了却不落下风。
闻言,林诡没有回应,而是开始无情地收紧细密的玄气丝线,绞杀起了一众已经迷失的刺客。
他当然知道秦染在疑惑什么,当他第一次听闻到这种修行的手段时,他也曾发出过这样的疑惑。
而当他学会并且开始运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真的有所明悟。
比起段天机争天后打破天道的束缚,利用人的识海进行修行。作为同一时期的另一位惊才绝艳之人,刀皇归一同样有着他的蹊径。
他等于说是完全放弃了自我,将自己的全部修为,都藏在了刀意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他本人几乎并不承载多少修为,尽管这些并不多的修为已经足够当世无敌,可他更多的积累,都在那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刀意之中。
林诡抓出的那道刀意,自然有着他自己一年多的积累,但更多的,是二和尚给他馈赠。
这个老和尚,每每境界已经达到非争天不可的地步,便会将修为化作刀意埋藏起来,一千年来,已经不知道在这个神洲之上埋下了多少刀意了。
他在等,在等一个真正能够和天道对弈的人,等到之后,他才终于可以结束这行尸走肉一般的藏匿生活,畅快地完成那场他已经期许了一千年的争天。
他在等林诡。
“可你明明,曾经不愿迈出雾霭山......比起你的夙愿,还是希望我能多陪你些时日吗?呵,可惜,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看着眼前的秦染和一众秦刺,林诡将化用入体的刀意全部激发而出,全力催发着修为,向着他们绞杀而去。
“凭什么?有人为了我,孤苦积累了一千年,我才想问凭什么,我要被天道定下的这些境界樊篱所缚!”
请假
陷入加班无法自拔,下一本书不存够50万我不发。。。
抱歉诸位,明天来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弃子
衍天九棋是段天机创造出来的功法,出自这位千年前被称为棋圣的人之手,可想而知这套功法的诡谲程度。
城西的监牢内,场面恢复了安静。
对于这种奇怪的功法,哪怕是秦刺,也没有办法去应对。
但林诡还是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心中不禁泛起了疑问。
“你,你要干什么!”
在秦染秦大少爷惊恐的语气下,黑衣老者拼着自己的肢体被玄气丝线切割得破败不堪,却依旧风卷残云一般将已经奄奄一息的一众秦刺全部割喉抹杀。
同时,其手中甩出的黑色沙土一般的东西覆在了这些尸体的脸上,将他们的面容彻底灼烧成难以分辨的样子。
而后,已经经脉被寸断的他艰难地走向了秦染。
林诡撤去了功法,也让他的行动变得更快了。
“少爷,秦刺,不留痕迹。”
或许这就是秦家培养的这群刺客的可怕之处,他们并非不会刺杀失败,而是没有人知道,失败的是他们。
这种抹去痕迹的方式,决绝到让人心颤,却让秦刺这个组织,始终保持着令人畏惧的神秘感。
“不!不!你不能这样,我是秦家的嫡长孙,我是例外。”
秦染怕了,作为一位养尊处优的少爷,面对失败,只会助长他的妒火,可面对死亡,就大大不同了。
他还没准备好去死。
“秦刺,没有例外,您留下,对秦家而言是祸端。”
老者似乎完全没有罢手的意思,径直便向秦染杀去。
一旁的林诡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而是含笑看着这黑衣老者,任其自由行动,心道他倒是看得明白。
若是秦染活着,或者即便他死了,但他的脸没毁掉,这一场刺杀便明摆的就是秦家所为,无法辩驳。
而一但秦刺在中州刺杀的行径暴露,朝廷便能借此机会对秦家发难。
曾经你遵旨有功,我朝廷便念着功劳许你入朝为官,可如今你大肆搞刺杀,那这账,可就得一码归一码算了。
百姓不愿意朝廷是个忘恩负义的朝廷,却更不会愿意这朝廷是个受气包一样的朝廷,别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情,没道理草草了事的。
可林诡疑惑的点,就在这里,既然一定要不留痕迹,秦染,为什么还会亲自过来?
要说这秦大少爷看自己不顺眼,想着亲手结果了自己,倒是可以理解,可秦家还有个秦不朽在的,他会让这货这么乱来?
是这位秦家老祖宗笃定了他的秦刺不会失败?林诡不这么认为,凤鸣这场棋局,有本事落子的人其实并不多,这位秦不朽就是其中之一。
能够让秦家在这乱世中谋划到如今的地步,他不会是自负狂妄之徒,相反,他谨慎的很。
这样谨慎的人,可不会犯这种低估对手的错误。
所以,这个嫡长孙,不想要了?
正在林诡还在思索之际,眼前的局面出现了急变。
只见秦染陡然暴起,几乎不计代价地爆发着自己的修为,全力向着正要对自己发动进攻的老者轰击而去。
口中还疯狂地叫喊着:“本少爷是天道的使徒!是天选之人!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绝对不会!”
听到这话,林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天道,换套路了。
这秦大少爷虽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但老者因为强行移动抹去其他秦刺,受伤更重,此刻竟是没有扛住秦染的狂轰烂炸,被击倒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情形,他明白,自己再没有余力去抹去自家少爷了。
他苦涩的笑了笑,将手中的黑沙覆在了自己的脸上,而后将手中的匕首,推进了自己的心口。
而秦染完全没有轻松的感觉,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林诡。
他不甘心,但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再是林诡的对手,所以他在拼命思索,想办法找机会逃离。
可林诡却并未管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当林诡听到水滴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就明白,秦染走不了了。
监牢外的这水阵,光从其阵仗来看,就并不简单,能够破开这样的阵法,想来是有霸者来了。
果然,当林诡走出监牢的时候,狼不吃和一众官兵就候在那里。
带着狼不吃走到无人处,刚刚还神色风轻云淡的林诡,终于脸色一变,颓然地靠倒在了狼不吃的身上。
“下回来快点.......算了,别有下回了。”
借用刀意提升修为,他已经挤身宗阶中期,甚至隐隐有突破到宗阶后期的迹象,但将不二的力量强行内化,终究是有代价的。
刚刚的那一战,林诡打的,其实也并不轻松。
强大修为的提升,他的识海宽广无垠,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他的身体,却并不容易承受。
他需要时间去一点点消化与适应这些已经外溢而出的修为。
扶着林诡,狼不吃问道:
“那个秦什么来着,怎么说?弄死他?”
“给皇帝安排吧,如今已经有了凤鸣阁,她们知道该怎么办。”
“好嘞。”
话音一落,以为自己已经逃出升天的秦大少爷,刚刚溜出去,绕开士兵打算潜行离开,可却发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跌跌撞撞靠坐在了墙边,在月光下看到自己被风吹拂到眼前的鬓发已经斑白,秦染也明白了,自己走不了了。
他想怒吼,想叫骂,可此刻老态龙钟的他,完全拿不出这种力气和心气。
只能无声的靠在那里,眼睛看着昏暗的天空,在乞求着,乞求选择他成为使徒的那个天道,能给自己一个奇迹。
可惜,他恐怕是求不到了。
“这人的寿岁,长的离谱。”
已经登至霸阶的狼不吃,夺人寿岁的手段已经是更加熟稔了,此刻隔空拿走了秦染寿命的他,不禁赞叹出声来。
“天道给的。”
“哦?还给谁了?我去给他抢过来。”
“呵,不知道,不过可以慢慢猜。”
......
渊地,重建后的岚凌城也还略显朴素。
此刻在城主府邸的地下深处,秦不朽眼含热切地盯着烛台上的一盏烛火。
其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某种咒语。
这一盯,就是一整天。
终于,当那盏烛火熄灭后,他好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染儿啊,别怪我,既然是下棋,就得有弃子,
你死了,我这棋,就好下多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没猜错
“所以,这件事情,诸位如何看待?”
凤鸣阁,如今还只是借用了中州城主府的一处小楼,此刻阁中的谋士们正排排站定,聆听着女皇的询问。
秦刺刺杀林诡的事情已然公之于众,并且引来了大量百姓的不满。
对于世家,百姓从来都没有任何好感,更何况他们刺杀的那位,在凤鸣百姓的眼中,可有着非常不一般的地位。
而秦染,也已经自刎身亡,可惜他没有黑沙,消不去自己的那张脸,让秦家的这场行动彻底败露了。
面对女皇的问题,众谋士开始了思索。
但还未等他们给出回应,女皇又开口了:
“是否可以借此机会,对秦家用兵?”
这话一出来,所有谋士都是肩头一抖。
女皇,想对秦家用兵。
身位皇帝,话都不会是随随便便讲的,既然问了,就意有所指。
可如今这个时间点,对秦家用兵其实并不明智,原因就摆在眼前,龙岩敌军还在。
“陛下,不可,龙岩军还在虎视眈眈,我们对秦家动兵,恐会遭到突袭,到时候我军怕会陷入渊地战事的泥沼难以拔出。”
一位看上去有些年迈的谋士躬身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闻言,女皇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又思索了一会儿,转而继续问道:
“那是否就这样,默不作声,不去管这件事?”
这话一出来,又一位谋士站了出来。
“陛下,不可,若是对此事不管不顾,朝廷在百姓心中将再无威严可言,百姓们怕是会觉得我们这个朝廷是一个任人欺辱的朝廷。”
听罢这话,凰灵儿不再继续问了,而是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扶着下颌,带着饶有兴致的浅笑看着眼前的一众谋士。
直看得这群老谋深算之人一身的不自在。
良久,她终于又开口了:
“诸位,孤建起来这个凤鸣阁,为的就是听你们跟孤说不行的吗?”
话音落地,众谋士当即噤若寒蝉。
伴坐在一旁的凤鸣阁主香雪海不禁悄悄偷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如今的凰灵儿,举手投足之间,已经能够给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这样的压迫感,一大半来自于她集结着凤鸣最大的权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凤鸣的朝堂熟悉了这种压迫感,当她自己真的习惯了当一位皇帝,
权柄与她自身,也就不会再分你我了。
见这些谋士没有回话的,凰灵儿淡淡说了一句:
“你们得告诉我,怎么做才行,而不是一味地跟我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这样子商量,太无趣了。”
说着,便欲起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谋士走上前来,躬身拜下:
“陛下,草民认为,当对秦家用兵。”
“哦?说说看。”
这位年轻谋士名为李寒衣,当初选谋士入凤鸣阁时,凰灵儿对他其实就有很深的印象。
没办法,这位做的事情,着实是让人印象深刻。
据说这李寒衣虽为穷苦出身,但在民间便早已是远近闻名的谋士,只是世家当道的时代,他不愿出面献计,故而一直隐于山野。
而后,诡公子林诡在凤鸣大放异彩,同为谋略出众之人,他自然是在事后读懂了林诡的一场场奇谋。
如此一来,这李寒衣便成了林诡非常坚定的一位崇拜者,他坚信,诡公子会让凤鸣,成为理想中的那个样子。
于是乎,在凰灵儿将林诡下狱,组建凤鸣阁的时候,这位借着去凤鸣阁应试的幌子,直接给阁门上题上了“忘恩负义”四个大字。
在被官兵丢出去的时候,还放声叫骂着,“入此阁者,猪狗不如!”
这件事在当时可是闹的不小。
只是,当这位得知担任凤鸣阁阁主的就是香家大小姐香雪海,而香大小姐每日入阁前都会去城西监牢一趟,登时便醒悟了过来。
在大喊了几句“妙啊!”之后,他居然主动入凤鸣阁自荐起来,好似全然忘记了自己那日的言论。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入阁那天,这人穿着一袭白衣,衣服上直接题着“猪狗不如”四个大字,逢人便笑。
这下整个凤鸣阁都知道了,这阁里来了个极其不要面皮之人。
当然,他的入阁也是香雪海特批的,原因很简单,她身边有一个同样不要面皮的人,直接把采花贼三字跟自己做了捆绑。
而这样的人,或许总能带来惊喜。
得到女皇的首肯,李寒衣不紧不慢地回道:
“秦刺刺杀,却要带着一位少爷,这件事本就不合理,而结果,也果然是因为这位少爷,我们才能坐实这件事是秦家所为。所以草民认为,这是秦家故意为之。”
“哦?故意为之,放弃一位嫡子,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听到对方这样的说法,凰灵儿登时觉得很新鲜,同时又有几分熟悉,好像有一个人也总是能想到这些难以发觉的细节。
“回陛下,他们想让我们打过去。”
“这孤就不明白了,你说秦家是希望我们打去,而你又主张攻打秦家,岂不是正中其下怀了吗?”
“非也,秦家如此做事,其实是正中我们的下怀。”
听着这李寒衣的话,凰灵儿忽然升起一阵无名火,这种交流的方式她可太熟悉了,却不想换上个人这么说话,能让她这么烦躁。
“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有那么一个就够了,你给孤往清楚了说,往明白了说。”
听到这话,一旁的香雪海是一阵俏首连点,这感觉她可太懂了。
“放弃嫡子,意味着秦家放弃了未来,虽然秦家自然不止秦染一人能够继承家业,但这表明的是一种秦家主事之人的态度,他是在邀请我们,去灭了他秦家。”
“不够清楚,不够明白。”
“纵观如今局势,秦家已经再难于这场国战中夺得立身之机了,无论倒向哪边,战事结束后,都会面临着被清算的结局,所以,草民以为,这位秦家的掌门人,已经在开辟一条蹊径了。”
“什么蹊径?”
“打过去就知道了。”
“......”
新香帅府的一处厢房里,林诡饶有兴致地听着香雪海讲述着今日这位李寒衣的事情,不时捧腹大笑着。
监牢刺杀后,林诡便悄悄搬了过来。
他是真没想到,凤鸣阁里还有这么一位的存在。
“你敢信?他就是一个猜测,就敢让皇帝去打仗。”
“哈哈哈,这位有机会一定要带我见一见,我可太喜欢他了,尤其是......这老哥说话的调调儿。”
“......”
香雪海白眼一翻,心道这人说话的调调怎么学来的你心里没点数吗?但她还是耐着脾气继续说道: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他就凭借猜测,就要打秦家,而女皇应该是本来就想打,居然有点想要同意他的意思。”
“呵,那就打呗。”
说着,林诡嬉笑的脸渐渐严肃起来,眼神中透出一抹精光,
“因为他,没猜错。”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秦不朽的蹊径
绵长的山路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渊地平原。
大军正缓缓开出中州,朝着渊地深处进发。
犹记得上一次走这条路出中州,实在是险象环生,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重新踏入渊地的林诡不禁陷入了感慨。
在其身后,李寒衣小心翼翼地策马跟着,像极了一个小跟班。
不得不说,年轻的凰灵儿作为皇帝,向凤鸣的朝堂展示了她的雷厉风行。
既然可以打,那就去打,既然要打,那就不磨蹭。
这次,不死狼王狼不吃率领凤鸣铁骑十万,讨伐秦家。
阿琉正忙于新凤鸣军的整军工作,这次没有跟来,所以林诡来了。
没有了阿琉,狼不吃自己带的军队等于是少了个脑子,林诡自然不会让这货独自带兵去打的,于是只能跟了过来。
有意思的是,李寒衣像是早就猜到林诡会来一样,主动请缨随军而行,终于见到了这位他心心念念的诡公子。
“公子,在下李寒衣,请务必让我伴您左右,聆听教诲。”
良久,似乎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李寒衣赶上林诡,对他说道。
“呵,不必如此,你长我几岁,我如今也不过一介草民,无需这般拘谨。”
“虚长,虚长,长您的那几年,我纯吃奶了。”
“......”
不得不说,这位李寒衣讲话着实是风趣的很,尽管林诡看得出来,他自己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但好在,林诡对他的观感不差。
“那日在凤鸣阁,你的看法,我听了,很独到。”
将话题转开,林诡开始和李寒衣聊起了此次的出征,毕竟这李寒衣是个聪明人,很多话,他听得懂。
“浅见而已,而且,您应该早就想到了,否则陛下也不会这么顺快地做了出征的决定。”
“呵,那你觉得,这仗,秦家会怎么打。”
“在下不知,只是推算来推算去,都只有秦家掌事的秦不朽想另辟蹊径这个结果,但至于他要开辟什么蹊径,在下愚钝,还没猜出来。”
李寒衣说的是实话,在林诡面前,他不敢藏拙,秦不朽究竟想干什么,他是真的想不到。
闻言,林诡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深沉起来。
秦家在军事战略上,的确已经失去了机会。
龙岩国或许会利用秦家,可龙岩若是败了,他秦家自然讨不到好处,而龙岩赢了,秦家作为外人,一样是等待着清算,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边缘化。
至于凤鸣,已经大半被新朝掌控,而且凰灵儿君权独揽,再也没了世家在朝堂上发力的机会。
可以说,秦不朽之前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上为秦家所做的铺垫都已经很好了,只是可惜,他的对手是林诡。
如今,秦不朽放弃了秦染,似乎是故意在给凤鸣新朝动兵留了一道契机,可秦家的兵力,并不能从凤鸣军手里讨到任何好处。
至于说是要给龙岩国做嫁衣,林诡明白,这个老东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其目的,定然不会简单。
左思右想后,以林诡的缜密,也只能想到一种方法,而这种方式,却也是他林诡最难以应对的。
“李兄,听闻你见多识广,不知是否知道这世上,有某种与血缘亲族相关的提升修为的方式。”
林诡的发问让李寒衣眼眸一亮,赶忙回问道:
“您觉得,他是打算......”
“额......那大可把话说完。”
前些日子听香雪海在诟病李寒衣的这种讲话方式,林诡还不以为然,总回击她说她是带着偏见。
如今亲自和这李寒衣对起话来,林诡才终于亲身感觉到这种对话方式的恼人之处。
原来我讲话的时候,这么讨厌的吗......
毫不在意林诡所言,李寒衣像是在脑子里疯狂寻找一般,眼珠子转个不停,终于,沉默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了,
“通过献祭血亲达到提升修为效果的方法,着实是不少的,而且皆是属于禁咒。溯源秦家的历史,如果这秦不朽动用这种方式提高修为的话,极大的可能,会是血烛祭。”
“血烛祭?”
“对,知道这方式的凤鸣老人其实不少,他是早年间流传在秦地山匪之间的某种秘法,通过血亲的死作为引子,让自己的气息与设下血祭的烛火相连,进而勾连到与自己同气连枝的人的身上。完成这些之后,同气连枝之人死后,其修为便会借着烛火转移到施咒者的身上。”
“呵,挺阴毒的手段。”
“确实,但这样的手段其实并无多大效果,因为这所谓同气连枝之人,少了,其实获得不到多少修为,而多了,其耗时与耗材,都是巨大的,一般人可操持不起。”
“秦家有这个财力。”
“那就还剩另外一点弊端了,修为自有瓶颈,而瓶颈的突破与心境功法等有关,并非一味堆叠修为便能登阶,而一旦进入到了瓶颈,即便是通过这血烛祭获得了大量的修为,也会因为无法突破瓶颈而大量外溢,终是浪费了。”
这话一出,林诡当即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似乎明白原因了。
秦染说他自己是天道的使徒,而其修为也几乎无视瓶颈一般被强行拔高了起来。
林诡之前也不止一次听说,所谓瓶颈,是天道所设。
那它的这些个使徒,它的这些个棋子,被它拿掉修为的瓶颈,岂不容易?
“呵,所以,秦不朽,也是吗......”
果然,事情还是朝着林诡最难应对的方向去了。
若秦不朽也是所谓天道的使徒,那他的修行便不会再有所谓的瓶颈,这个时候,血烛祭对于他而言,就是纯粹的增补而不需担心修为的外溢了。
据传言,这位秦家的老祖宗少说也是霸者的修为了,若得了天道的赐福,只会更高些。
倘若让他在没有瓶颈的情况下用血烛祭强提修为,那其进境是难以估计的。
在绝对的修为与实力的面前,林诡的各种奇谋,便少了用武之地了。
“一个准尊,可灭一国......”
口中呢喃着,林诡又想到了当年自己破开天道棋局后被三百准尊记恨的事情,当时赵进财的描述至今令他难忘。
“没了瓶颈,怕还不止于准尊咯。”
当年的天道棋局准尊悟道,其目的就是为了突破瓶颈,而没了瓶颈,那尊阶,可就在眼跟前了。
无奈地揉了揉自己渐渐发紧的眉头,林诡清楚,自己猜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还真是条蹊径啊,所以同气连枝的这整个秦家军队,全是祭品了。”
看着前方渐渐显现的城池,林诡的眼眸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秦家这场仗,就算不打,说不定他秦不朽过些日子也会主动来让这些军队去中州送死的,可若是打了,自己这边尚且不能,敌人的伤亡更是没办法去控制的。
他秦不朽,就是要让林诡亲手灭了秦家,却反而成就他。
阴沉了良久,林诡终于是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
“虽说是下得这么歹毒,不过,好棋,好棋......”
第一百六十章 世家终局
洪流一般的军阵在一声苍凉而摄人心魄的狼嚎之后,开始涌向渊地的城镇。
此时的凤鸣新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潜渊了,已经不需要过多仰赖林诡的奇谋,仅凭借硬实力,便可独当一面。
随着秦家的兵马冲出城镇开始与凤鸣军正面交战,这场本该精彩绝伦的战争在林诡的眼里,已然失去了色彩。
他甚至没有过多地进行指挥,意兴阑珊地甩了甩头发,便调转马头,去寻独处之地了。
面对敌人的大军犯城,不选择据城而守,却主动打开城门出击,这样的事情,当年面对渊氏的潜渊也做过。
但当时香帅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将战线卡在幽山长廊,故而搭配林诡的中州计才得以有了胜机。
可眼前的渊地,遍地平原,无险可守,这个时候开城而出,等于就是白白放弃了城池的守势。
这已经算不上战术上的失策了,这是摆明了在白送战机。
士卒们或许有不理解,但他们改变不了什么,军令在身,他们只有遵从。
领兵的将领定然也是心有疑窦,可他们一样有着来自上层的压力,翻不出什么浪花。
至于那些能够翻起浪花的将领,想来也已经被秦刺给剪除了去。
秦刺没有疑惑,他们只有命令,他们只是秦不朽的刀子而已。
诸多的安排让眼前的这场战争变成了一场表演,戏中人迷惑又可怜,而戏外的人则在做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利益交换。
我白送你秦家渊地,而你,助我提升修为。
棋盘的一端,借着棋势,秦不朽就像是在对林诡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看着眼前的局面,诡公子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去拒绝。
随着凤鸣的骑兵开始对冲出城来的秦家军阵进行迂回和穿插,战场上的局面已经一边倒了。
这样的仗该如何描述呢,就是狼不吃自己也能打的那种了。
仗打到这里,已经不用带脑子了。
这样的局面一出现,机敏如林诡,已然明白,自己的猜测,落到实处了。
不再回头看那无聊透顶的战场,林诡对着无人的前方苦笑问道:
“这种东西,有的解吗?”
识海深处,段天机的声音传来:
“他的这种祭法,是在借用天道的规则,既然已经挂上了这道规则,就已经无法逆转了。除非......”
“除非什么?”
林诡忽然间似乎找到了这种讨人厌的交流方式,最根源的出处......
“除非你灭了天道,让这条规则消失。”
“呵,你是一个人呆的太无聊了吗?开始说废话了。”
“呵,有点。”
无法逆转,意味着林诡无法通过减少对方的伤亡来对秦不朽修为的提升进行限制。
他自然可以通过战术打崩对面的士气,尽可能地去让敌军变成俘虏而不是尸体,事实上,眼前的这局面,做成这件事显然并不难。
但这只能治标却无法治本。
凤鸣没办法养着一群闲人,这些秦卒,最终还是会分化训练之后回到战场上,并且极大概率会参与到与龙岩国的决战当中。
到那时,这些人的生死,哪里还可控。
看来这秦不朽既然已经决绝地葬送整个秦家,走出了这一步,就已经做好了能做的一切铺垫。
“它想把这盘棋,下出凤鸣之外,那里才是它的主场,这个神洲,修为终究强过王权。”
听到段天机的话,林诡做了个深呼吸,而后淡淡笑了笑。
凤鸣有了尊者,自然便会受到高手如云的悬天城都的注意,到时的凤鸣,在众多强手的注视下,又该以何种姿态去自处呢。
他的眼中倒是没有多少难色,这场棋局终究是要到更加开阔的棋盘上去下的。
只是林诡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天道,其实是在套他的底牌。
它在逼着二和尚为了自己争天。
“晓得了。”
淡淡回应了段天机,林诡屏蔽了识海,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着。
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不二不愿自己出雾霭山的那种感觉,管束?限制?都不是。
而是眷恋。
终究要别离,那么总归是晚点才好......
......
这场战争结束的很快,应该说不止这一场,凤鸣军在渊地的一场场战役都打得势如破竹。
不到半月,快的可怕的战争让龙岩准备南下投机的军队还没来得及真正做出反应,就被眼前的局面整得迷惑不堪。
与秦家交过手的他们自然知道秦家的水准,如今这种情况如何让他们不疑惑。
凤鸣军,这么强的吗?
一位合格的指挥者最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在看不清局势的时候,不要贸然行动。
故而龙岩国并未能在这场战争中得到出手的机会。
至于凤鸣的其他势力,更是完全震惊于这场战争。
反应最为激烈的,自然就是其他的世家们了。
秦家,世家当中最为强横的存在,就这么被碾碎了,他们面对凤鸣军的时候,又该会是什么样子?
借着这个机会,在胜利的消息传回中州的次日,女皇凰灵儿便下了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直白得完全没有任何政治加工,而如今她的权柄在手,她不愿意,整个朝堂也没有任何人敢去加工她的旨意。
颁旨的信差策马奔腾了几个日头,将这道圣旨递到了凤鸣各个世家的手上。
王家、赵家,这家、那家,已然无需再署上姓氏的各种家,都接连收到了这道圣旨。
摊开圣旨的卷轴,上面只有女皇凰灵儿亲手写上的两个大字:
“交权。”
圣旨抵达的第二日,王家的家主还在觥筹交错中应付着下方将领们的群情激昂,但当了半辈子的家主了,他知道这些人,嘴上说说而已,真要让他们为自己去反抗凤鸣朝廷,没有一个敢再吐半个字的。
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觥筹,又环视了周遭大堂内所有能够花钱买到的物件,每一件的上面都印刻着“凰”字在上“沈”字在下的印章。
王家家主苦笑着摇了摇头,干去手中美酒,在众将的注视下,颓然离席了。
打开圣旨的济福赵枭,则是在将自己关在屋中数日之后,在一众家臣的簇拥下,身着布衣走出了城主府。
眷恋地看了一眼这个带给他荣华富贵不知多少年的宅邸,只留下了一句带着哭腔的话:
“世家的时代,结束了。”
如今的凤鸣世家,求权,已经是白日妄言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剩求活了。
而此刻,打了胜仗,身在岚凌城主府地下不知多深的地宫中的林诡,看着几乎铺满地宫的数都数不清的烛台,眼中渐渐从冷厉归为平静。
秦不朽已经走了,不知藏匿在何处消化着这恐怖数量的修为,再见到他时,他一个人,该是就能对这龙凤国战的局势产生巨大的影响了。
“寒衣兄啊,你说,咱们这个凤鸣,该如何面对一位修为高到难以想象的绝顶高手呢?”
身后,听到林诡发问的李寒衣几乎不假思索的回道:
“老凤鸣人,从不畏死。”
听到这话,林诡先是一愣,而后轻蔑的笑了:
“呵,你在说他这种啊,他哪配呢?”
说着,林诡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敬佩、依赖、不舍却又欣慰等多种情绪交织的复杂情感,自语道:
“我说的,是能把天都掏个窟窿出来的那一种。”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
凤城皇宫中有一处幽静的偏殿,曾经是用来给宫中的侍女们居住的地方,而此刻已经成了扶龙国师的居所。
殿内,扶龙端坐在一方棋盘之前,手指有节奏地在棋盘上敲击着,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有些出神。
堂下的韩江隔着帘子看着自己的老师,眉目间平添的几分愁色。
龙岩当初入凤鸣,势如破竹,他跟在老师的身后而来,意气风发。
可战事进行到了今天,凤鸣已经有了足以回击的力量,战线,也已经被压了回来。
扶龙前些日子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说他终于看明白了,龙岩,被凤鸣当成了刮骨的钢刀。
或许扶龙其实一开始就明白,只是他寄希望于在自己的谋算下,拿这把钢刀将凤鸣给刺死。
事实上,在前期也确实已经初见成效。
只是,当那位出现之后,局势的变化就天翻地覆了。
“老师,探子的消息回来了,凤鸣的世家,向凰灵儿交权了。”
恭敬地低着头,韩江把刚刚得来的消息告知扶龙。
“知道了,这是没什么悬念的事情,秦家的败亡足矣揉碎这些世家的心气,他们没法不交权了。”
轻轻叹了口气,扶龙苦笑着继续道,
“我们,真的成了那把钢刀,凰守业是个可怕的皇帝,如果凤鸣没有世家,这个人早就让龙岩寝食难安了。”
闻言,韩江也是一叹,同时对老师的话表示了同意。
忍辱一生,而后拿命设下一场惊天变局,凰守业这位皇帝的谋算和心性,让他们这些能够看得清楚明白的敌人,都胆战心惊。
倘若凤鸣没有世家,这位皇帝能够在集权的凤鸣即位,凭借着他的能力,龙岩如何安睡?
“而且,虎父无犬女,这个凰灵儿,也变得可怕了起来。林诡的夺目,遮住了凤鸣太多人的光芒,可作为对手,我们可小看不得他们任何一人。”
“学生受教了。”
说罢,扶龙似乎又开始了出神,指节依然在有节奏地敲着棋盘。
整个偏殿,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一直立在堂下并未离开的韩江似乎经历了内心的挣扎,表情凝重地再度开口打破沉默:
“秦家之所以如此,也是天道的安排吗?”
此话一处,扶龙敲击的节奏登时就乱了。
抬眼看向韩江,扶龙的神色有些复杂。
地动之时,这两师徒也得到了天道的祝福。
所以他们对于如今局面的理解,也更为深刻。
同时,对于扶龙而言,对林诡又多了几分佩服。
难怪下不过,连天都在他手里讨不到好处,何况是自己呢......
“我通过天道的祝福得到了秘法,能够感应到道则的存在,秦家所在的渊地岚凌,的确是牵动了某道规则。学生认为,秦家名为败亡,实为献祭。”
对韩江的这套说法,扶龙微微颔首,表示了认可,但却并未多说一句,他似乎很想快些结束掉这个话题。
看着自己老师避而不谈的样子,韩江终于急了,他焦急道:
“老师,我们也开始吧!我如今能够轻易地借用天道规则,而您,更是可以召唤天道降下天灾,动用你我的能力,这场棋局,他林诡是赢不了的。”
韩江的声音很大,以至于每一个字,扶龙都听得真真切切。但他依旧沉默不语。
“老师!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再也忍不住了,韩江几乎怒吼了出来。
看着眼前自己这个急切的弟子,扶龙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后,坚定地看向韩江,平静地道:
“我从未犹豫。”
“那您为何还不出手,天道无法降下玄雷于中州,因为暗处一直隐藏着可以阻止它的绝顶高手,只有您召唤玄雷,天道才能借由您的召唤,将这天灾跳过那位的视线引渡出来。”
“我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
“对面的那位诡公子,有让暗中一直帮衬着他的那位绝顶高手一掌拍死我们吗?既然是能让天道都在意的高手,人世的战争在他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韩江语塞了,他有了天道做靠山,可人家林诡也有二和尚在。
但他还是不甘心,仍然继续劝说着扶龙:
“可是老师,眼前的局势对我们非常不利,若是在凤鸣输了,那我们的那些宏愿......”
“我们的那些宏愿,都不过是天道的安排。”
此言一出,韩江再不说话了。
与秦家祖孙不同,在得到了天道的赐福,获知了如此之多的秘辛,这师徒二人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对自己存在意义的思考。
若人的追求,这天下的一切,都不过是天道的安排,那真正做着这些事情的他们,又算是什么呢?
棋子吗......
看着意志消沉下去的韩江,扶龙嘴角微微扬起,笑问道:
“你就这么不自信?不动用这天道加持的种种,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就赢不了他诡公子?”
这话是对韩江说的,其实更是对他自己说的。
“能赢吗?”颓然笑了笑,韩江看了眼自己的老师,“真的,就不打算用了吗?”
扶龙收起笑容,指节继续开始敲击棋盘,声音也开始变的坚毅了起来:
“记不记得我教过你,我等谋士,用的就是阴谋诡计,但即使是阴谋诡计,也该堂堂正正的去用。”
说着,他重重地将手砸在棋盘上,将其上的棋子纷纷震落到了地上,也让堂下的韩江吓了一跳,
“赢得了,那是本事,赢不了,是技不如人。
人间事,人间毕。
它天道,算个什么东西!”
......
随着大军的班师回朝,渊地也归入到了凤鸣新朝的怀抱。
世家已至终局,凤鸣也阔步走向了新的时代。
接下来,就是要真正意义上和北方的龙岩国较个高下了。
然而,大军已然离去,渊地只留下了部分驻军,林诡却并未随着大军一起回中州。
此刻的他,正在渊地大泽的边上盘膝而坐,身前摆着些酒菜,朝着大泽的深处,点上了几炷香,将美酒洒进泽中。
中州的故人,应该想尝尝他们家乡的美酒了,尝到了,就说明,他们的女皇,把中州夺回来了。
做完这些,林诡又走向大泽东侧,这里一片平坦,什么都找不到。
迷茫地左右看了看,找了找,最终林诡无奈地笑笑,然后席地而坐,从包裹里又掏出些酒菜来。
“呵,旁人能忘了你,我林诡忘不了,你的锦衣玉食,我能给了,可惜给不到你喽。不过好酒还是有的,凑合喝点吧。”
那个曾经被众人唾弃的渊龙,就是在这个大概的位置,为凰灵儿等人入大泽争取了时间。
只是如今,连个坟头都找不到了。
那个夺百姓钱粮的渊龙城主,和当日那个腿肚子转筋也依然送自己去死的渊龙,在林诡的脑海中缓缓重合。
“唉,走好。”
说着,林诡抬头看了看天空,颇有些骄傲的道:
“我终究会下赢天道,因为它哪怕掌握着一切,但它却是真的不懂,什么是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册军
“回来了?”
中州新香帅府的别院中,刚刚回来休息过一晚的林诡一打开门就听到了香帅的声音。
看着香帅一脸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林诡就不由地想起那夜他把自己照死里打的样子,不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去喝一杯?”
面对这位未来老丈人的邀请,林诡点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很快,二人来到一处精致的石台上,就着简单的几样早食,开始小酌了起来。
“来,敬你班师。”
看着香帅端起酒杯那一脸真挚的祝福,林诡明白,世家的荡灭,是真的让他高兴。
尽管其实大局早就已经定了下来,但真正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这个为了凤鸣与世家交手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半百老人,依旧是控制不住的喜悦。
当然了,香帅尚且如此,凤鸣那些苦世家已久的百姓们,更是欣喜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这个国家,在痛苦的亡国灭种之祸中刮骨疗毒,涅槃再生,如今,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行进了。
“也敬您,为凤鸣的付出。”
端起酒杯,林诡回敬道。
这所谓付出,不单单是指曾经,更是指的未来香家的结局。
香帅虽然已经半退隐状态,但香雪海依旧替代他到了位高权重的位置,而剔除了旧的世家,凤鸣自然而然是会崛起一帮新贵出来的。
但无论是香帅林诡,还是如今的女皇凰灵儿,其实内心中都有一个不言自明的共识,那就是凤鸣不需要世家,旧的也好,新的也罢。
所以香家最终的结局,他们这些人已经安排好了,那便是在最有权望之时,急流勇退,给所有那些试图成为凤鸣新贵的投机家们一个明确的信号:
死了这条心吧,凤鸣,已经变了。
“可惜吗?”
“嗯?”
香帅突然的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林诡有些诧异。
“香家不必说了,你林诡,可是能够成为比世家更具权柄的存在,而你若一心为凤鸣,女皇不见得不会为你网开一面。”
“呵,原来您说这个呀,有什么好可惜的,我本来就不是冲着那个去的。”
此刻林诡的威望,在凤鸣百姓心中可真的能够用如日中天来形容,换做旁人,深夜采花的勾当干出来,直接就该被骂臭了。
可百姓偏偏不讨厌这个采花贼,一来不少人都知道这诡公子和香大小姐本就是郎才女貌,二来是崇敬之至后,对他林诡所犯的错误,也有了更大容忍。
不过香帅其实早就看清了,当林诡选择牺牲名声去布局的时候,就摆明了他对凤鸣的权势,真的是毫不在意。
“那你是冲着什么呢?”
“呵,当年您把我从三千大山的队伍里提溜回来的时候,不就清楚明白地说过了吗?我是冲着提亲来的。”
“哈哈哈......你小子!”
推杯换盏过后,香帅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后,语气深沉地问道:
“退场之后,有何打算?”
“呵,这仗还没彻底打赢呢,就琢磨这个?”
回话之后,看到香帅认真的眼神,林诡也选择不再借着酒劲去打机锋了,认真回道:
“这场棋局,终究会摆出凤鸣,而我,会一直下下去,下到它输为止。”
闻言,香帅深深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林诡的决心,但还是有些唏嘘地再度发问:
“这神洲,有没有天道,当真那么重要吗?”
闻言,林诡淡淡笑了,香帅的话他也曾无数次想过。
没了天道,或许这世上一样有着阴晴圆缺,一样充满遗憾,百姓该困苦也一样困苦。
只不过是少了双大手掌控而已,但该有的,依旧是少不了。
每每想到这里,林诡心底都总会有种声音像是在劝说他一般,这天道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自己又是何苦来由,一定要去争个你死我活呢?
不过这样的思索却没有一次真正影响过林诡的决定,天道不会放过他,这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是,数万万先贤以命争天,唯求天道一错,他们,又是何苦来由呢?
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而赋予它意义的,从来都是人。
“没那么重要。”
“那你......”
“但没它更好,没它,公平些。”
闻言,香帅笑了,干了杯中酒水,不再言语。
正巧这时,香雪海路过这里,看着这一大清早就喝起来的这爷俩,翻了个白眼。
眼下,她成了凤鸣阁主,自然是公务繁忙,而林诡则重新干回了老本行,坦然地在这新院子里当起了闲人,这还不算,她这个已经啥也不准备再管的老爹,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走到近前,轻轻拂去落在林诡肩头的几片落叶,替他整理了整理半醉之下不甚整洁的衣服,而后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今天女皇要册军,你等下陪我去。”
“册军......好,我去。”
凤鸣军已经重新整军,所谓册军,便是要为这些重新编制的军队册封,在这个即将开战的节骨眼上,的确是很有必要的。
而册军,更是有着另一层意思,那便是誓师。
内部已无忧患,这仗,就没必要再拖了。
......
中州城外,除去驻扎在各地的军队之外,十二路军侯的军队都已经整齐的排布好军阵,庄严肃穆地等待着册封。
而中州城的城墙之上,女皇缓缓踏上高台,俯视着这支强悍的军队。
“八百年前,凰舞女皇怀着美好的愿景,为饱受魔患的百姓谋一片乐土,带着一群壮勇之士,踏入了当时的魔地,也就是如今的凤鸣。”
高台上,凰灵儿的声音在凤仙婆修为的加持下于空中回荡,台下众兵卒,肃颜倾听。
“在鲜血的洗礼之下,我们凤鸣有了第一支军队,凤鸣军。而这支军队,在之后的八百年时间里,一直护佑着凤鸣百姓的安危。
如今,当年的那些凤鸣军烈士,早已作古。也着实是无奈,岁月,从来不饶人,可他们的精神,却一直照耀着今日的凤鸣人。
孤的父皇在孤很小的时候就曾与孤说过,凤鸣军建军之初,凰舞女皇只给了这支军队唯一的一道军令,而兜兜转转八百年过去了,我们的凤鸣军,也依旧在跌跌撞撞地执行着这道军令:
百姓安乐。
昔日世家当道,而今外敌仍在,我们的凤鸣军曾被束缚了手脚,而今,孤,凰灵儿,在此重新册军,向诸位凤鸣军的战士们再重申一次凤鸣军的军令:
百姓安乐!
恳请诸位,为百姓安乐,助孤北伐,夺回失地,复兴凤鸣。”
城下,数十万凤鸣军握拳扣住胸口,齐齐用奔雷一般的声音回应着:
“凤鸣军,万死不辞!”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高台一侧的香雪海眼眶微湿,喃喃道:“有这样一支军队,真好。”
闻言,林诡沉沉地点了点头:
“为百姓安乐而成的军队,它只配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强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八一建军节,愿我们的人民解放军,战无不胜!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决战将起
中州以北,曾经子母山倒下的地方,此刻已经是一片废墟。
但因为天道引起的地动,巨大的塌陷让多数横亘在地面的山体埋入了地面,虽然还是有些崎岖,但已经可以通行了。
废墟的两侧,凤鸣和龙岩双方的哨骑每天都在游弋着,警惕地观察着彼此的动向。
两边的哨骑早就已经是非常眼熟了,毕竟这废墟的周遭,很难遇到其他人。
然而今日,无论是龙岩还是凤鸣的哨骑,都在对方的小队中看到了陌生的面孔。
这样的消息自然会很快被传达回去。
守边,可想当然不得,守得就是一个谨小慎微。
而伴随着这样的消息以极快地速度传至双方执棋之人的耳中,隔着不知多远的林诡和扶龙几乎在同一时间笑了出来:
“这不巧了吗?”
很快,在军令的飞速传递之下,废墟的两侧开始聚集起了双方的大量军力。
隔着并不遮挡视线的废墟,两边的人甚至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对面人的动作,但双方都默契地互不干涉,修筑着自己的工事,安扎着各自的营寨。
这场龙凤大战已经进行到了这个阶段,这决战该如何去打,连双方的士卒其实都已经心里有了谱,已经完全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更没必要去急于一时,来上一手突然袭击了。
兵力上相差无几,战力上也不分伯仲,这场决战,已经注定会是双方国力和血勇的硬碰硬。
也正因如此,两边的人似乎都已经不再急切,而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让这暴雨前的暗夜,变得宁静。
不仅中州,在中州以北漫长的战线上,同样的情况在多处上演着。
渊地北方、赵地北方,双方都在默契地囤积着兵马粮草,等待着这条横贯凤鸣的战线,在某一个瞬间,燃烧成一条被战火焚起的火线。
“我们先动手吗?”
凤鸣这边,在中州皇宫的一处小阁楼里,林诡蹲坐在一张巨大的沙盘之前,目光紧盯着沙盘上每一处代表着地势的凸起。
在他的对面,如今的大将薛予开口问道。
薛予是想先打的,这样级别的战争,自然不会因为谁先手而对结局产生什么影响,但先发制人所带来的士气,不得不说还是很可观的。
然而林诡并未应允,而是沉吟着回道:“再等等。”
眼前的林诡,思虑地并不单纯是这场战争该如何去打,他更多的在思考天道可能出手的环节。
既然天道是有使徒的,换位去思考,除了秦不朽之外,最合适的那个人除了扶龙还能是谁呢?
敏锐如林诡,自然是能猜到的。
秦不朽在之前的秦家败亡中落下了属于他的那一子,放弃军力与政治地位,选择修为制胜。
可这位扶龙国师,到现在还没有显现出属于他的动作。
天道给予了他什么,林诡也是不得而知。
“所以,你是想在这场决战中,用天道给你的东西带给我些惊喜是吗?”
心中猜测着,林诡有些举棋不定的感觉。
这种双方集结兵力,看似大开大合的对攻决战,在决策上反而更需要精细,因为这样的战争里,胜机的出现其实并不明显,并非哪位统兵之人都有本事抓住。
所以谋略波谲云诡的诡公子,在此刻,也选择了谨慎。
“要不要先制造些摩擦试试水?”
薛予显然是有些急切了,也无可厚非,哪怕最沉稳的主帅面对着这样的局势,都不可避免地会陷入到急切当中。
这样的气氛不是任何人能够适应的,只有打起来,主帅才能摸出节奏。
但显然,比起他来,林诡更能忍耐些。
“任何摩擦都会造成一触即发的局面,等,再等。”
在林诡的坚持下,这样的备战持续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上至主帅,下到兵卒,情绪都开始慢慢焦灼了起来。
就像是两个已经拉了满弓的弓箭,死死地这么拉满着绷了三天,已经开始有不得不发的那种感觉了。
凤城偏殿,扶龙听着韩江诉说着眼前的局面,他的神情也在逐渐开始阴沉。
他当然知道林诡在顾虑什么,能当上龙岩国师的扶龙,不可能蠢到猜不到林诡已经料到自己成为了所谓天道的使徒。
只是越是明白这点,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的难看。
一言不发,扶龙提笔疾书,在自己身前的一张纸上书写着什么内容。
写好后,一把甩给了堂下的韩江。
韩江从未见过老师这般模样,他的老师,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而且是极端愤怒的那种。
摊开接到的纸张,韩江抬眼一扫,当即瞪大了眼睛,这上面的内容,让他有些心惊。
“老师,这......”
“照做!”
“是......”
又是一日过去,中州传回了最新的消息,一则让所有将帅都有些诧异的消息:
龙岩军全线后撤了三十里,而后,燃起狼烟。
这不是退让,而是一种邀战,更是一种挑衅。
我让出地方来了,你敢不敢来?
得到消息的林诡只是笑笑,他似乎从扶龙的举动中品出了些什么,但面对着已经急的准备动手打他的薛予,他还是只回了两个字:
“再等。”
差点就收不住手的薛予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是急躁,但他清楚,林诡这样的人,不会空穴来凤。
就这样,又是一日过去,双方的战意已经喷薄欲出了。
凤城偏殿里的扶龙,直接是一脚将身前的桌子连同桌上的棋盘全给踹了。
“林诡,你在看不起谁呢?”
说话的当日,扶龙国师亲至前线的消息便传遍了凤鸣,自然也传到了林诡的耳朵里。
听到消息的林诡,手中捻着两枚棋子,良久后,笑了出来。
国师以身入军阵,是提士气的好做法,可如今战意蓬勃的双方,哪里还用的着他扶龙这样去提士气?
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一种他要与他麾下龙岩军共存亡的态度,而这个态度,就是给林诡看的。
你不知道天道给了我怎样的能力,但我和我的士卒们站在一起,我靠的是他们,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天道。
“呵,”笑着重重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林诡自嘲道,“到底是我林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着,他抬眼看向薛予,正色道:
“帮我传出消息,罪臣林诡,将去前线督军。”
“好,然后呢?”
“然后,开战!”
隔着数百里的空间,林诡和扶龙却仿佛中间只有一张棋盘,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林诡已经不担心扶龙是故意做出这种姿态来欺骗他了,因为那样做,没意义,他扶龙完全可以不让自己这个先手,带着天道给他的本事主动进攻来。
看着棋盘对面的这位国师,林诡心中肃然道:
“抱歉,这次,我陪你堂堂正正地打,这次,我的对手不是它,而是你。
它,不配上咱俩的棋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正式交锋
中州凤城的交界之地,是近百里广袤的平坦之地。
昔日这里是有些许丛林在的,当日林诡从宫中带出凰灵儿时,走到这里也是在林木中穿行。
可如今,子母山倾倒,加之地动的塌陷,地表上曾经的那些“凸起”之物,早已被这些巨力给摊平了。
随着双方的帅驾开赴中军,这片早已预定的战场上,龙岩和凤鸣两支军队在经历了数日的等待后,终于开始了交锋。
“动手吗?”
凤鸣帅驾之上,薛予开口问道。
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里带着火光,此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带着浓浓的战意。
这一刻,凤鸣等太久了。
“呵,动手呗,还等什么呢?”
随着林诡的应允声落地,薛予当即张弓,一直长箭飞速射向天空,传出一道刺耳的破空之声。
而在这道箭声响彻战场后,凤鸣军,开始了冲锋。
帅驾上,林诡指挥着周围几位传令兵,通过旗语向大军传达着一道又一道的军令。
在道道军令的指挥下,凤鸣军开始收缩,中军当先,两翼策应,如同一支箭矢,向这龙岩军的军阵刺去。
为首的,是狼不吃的军队。
冲在整个大军的最前端,狼不吃爆发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兽皮卷起猎猎风声,其周身,狼头虚影似乎在饥饿地咆哮,传出阵阵狼嚎。
“那位,就是不死狼王吧。”
龙岩帅驾上,扶龙看着杀气腾腾冲杀而来的凤鸣军,并未有一丝慌乱,而是向着身边的韩江问道。
“是,老师,那位就是不死狼王狼不吃,奇怪的名字,奇怪的能力。”
显然,韩江已经对狼不吃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也是正常的,两军对战,对方的名将自然是要深入了解的。
尽管狼不吃自己似乎还有些不自知,仍然在醉心于他好兄弟交代给他的一件又一件大事,但事实上,他已然成为了凤鸣首屈一指的名将之一。
“好,这个人的能力确实棘手,所以,把口袋打开吧。”
“是,老师。”
韩江闻言,当即传令下去,通过旗语将军令递往全军。
但看的出来,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似乎稍稍一动便是一身虚汗。
“怨我吗?”
看着这样的韩江,扶龙难得有些慈祥地问道。
“不怨,老师是对的,只是徒弟无法和老师一起承受,有悖孝道。”
“哈哈哈,傻小子,我一个人承受那些怪东西,就够了。”
二人交谈之际,整个龙岩的军阵开始中军后撤,两翼前出,呈一个口袋状展开。
看着对方军阵这样的变化,林诡当即嘴角上扬,喃喃道:
“好一个请君入瓮,这口袋,可不兴钻呢。”
此时凤鸣这方的阵型犹如箭矢,一往无前,而龙岩军这一手中军退避,消磨着凤鸣中军的冲锋气势,而两翼口袋一般的包夹,则形成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姿态。
若是不变招,可就被装进口袋里去了。
一阵旗语传令,狼不吃所领中军继续前插,而两翼军队则开始提速,并向两侧展开。
当两军接触之时,凤鸣两翼的军队刚好找上了龙岩两翼的军队。
一时间,龙岩军如口袋,而凤鸣军则如一把三尖两刃的长刀,撇开的那两尖刚好制住了对方的口袋,让其没办法合上。
至于中军,依旧奋勇前冲,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哈哈哈,痛快啊,诡公子名不虚传。”扶龙赞叹着。
两军接触前的这一番变阵,二人便已经开始交上手了,这一回合,不分伯仲。
口袋包不住这三尖两刃的长刀,而这把三尖两刃刀,也挑不烂这个口袋。
但无论如何,已经短兵相接,战争,开始了。
在即将接触到对方后撤的中军之际,狼不吃当即用出了他的三板斧,贪狼之力开始逸散而出,准备掠夺对方士卒的寿岁。
只是,陡然间,狼不吃眼神一凛,他只觉数道巨力自周遭袭来,将他贪狼之力的气机封锁在了其周身之内,让他无法夺取寿岁。
龙岩,亦有霸者。
抬眼,一只猛虎,一只仙鹤,一条虬龙,三道霸者法相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狼不吃扑将而来。
而狼不吃所在之处,伴随着一声嘹亮的狼嚎之声,贪狼法相出现与三道法相扑杀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的霸者争斗,其气势当真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
龙岩军据传有七位霸者,眼下,已经看到三位。
并非是龙岩国风水怡人,盛产霸者,而是集权的国家,这些高手们多是效力于军中,而凤鸣的那些霸者们,则是多在世家的门庭,以至于军中反而是稀缺了。
只是,就场面而言,狼不吃对上三位霸者,却是完全没有落得下风。
作为远古兽神,贪狼极其后世族人以掠夺他人寿岁立身,这样独特的能力让任何对手的记忆深刻。
以至于与它交战的人总会忘记,在其还没有成为兽神,还不具备这种能力的时候,它就已经长着獠牙,生着利爪。
它是兽神,在肉体的搏杀上,亦是罕逢敌手。
贪狼之力流转在狼不吃的血脉当中,加持着他的躯体,让他的身躯宛如钢铁,肆意地向着对手轰击着。
林诡也已经总结出来些门道,似乎这些曾经能够争天的存在,都不曾走天道安排下的丹田修行之路,而是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蹊径。
在霸者交锋之际,士兵们也已经开始了接触。
帅驾推进,龙岩的中军不再退避,而是主动迎上前去,与凤鸣中军开始了交锋。
都是善战之军,一时间,整个战场升腾起了一片血腥气。
此刻,凤鸣后军,薛予眼露精芒,一时间,长弓法相张开,在一声响彻云霄的破空巨响过后,携带着万钧力道的箭矢朝着龙岩军飞驰而去。
这样的力道,若是正面击中龙岩军阵,定然是死伤惨重的。
扶龙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在箭矢飞行途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刀一剑一戟三道法相,开始拦截着箭矢的去路。
四道强横的霸者之力在空中碰撞,掀起阵阵气浪。
终于,还是箭矢的力道更为强劲,僵持良久之后,居然是破开了那三道霸者之力。
虽然已经被磨灭了大半的力道,但还是朝着龙岩中军袭去。
眼看着箭矢已至,龙岩军的周遭突然间出现了几道巨大的屏障,将军阵罩在其中。
定睛看去,一只巨大的玄龟法相出现,其龟壳将箭矢瞄准的龙岩军完美地保护了起来。
箭矢撞上龟壳,登时火光四溅,在几番角逐之下,龟壳崩碎,而箭矢也消弭于无形。
再看龙岩中军,一位身披青黑色铠甲的将军策马而立,其前伸出的那只手上,被划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而凤鸣后军中,薛予收起弓,一双握弓的手,也止不住颤抖。
霸者的交锋,各有所伤,狂放,却又内敛。
面对着此刻僵持不下的战况,两军的帅驾上,林诡和扶龙都缓缓站起身来。
隔着这喊杀声震天,血气弥漫的战场相互对视着,好似这热烈的战场就是二人的身前的棋盘。
两军的第一次交锋,难分高下。
林诡和扶龙都露出了笑容,隔着遥远的距离,站在棋盘的两端,几乎同时喃喃自语道:
“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