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飞升之城
清冢陵园的雾气消散，顾慎伸了个懒腰，缓缓从内陵之中走出。
“这就结束了？”
沈离一步三回头，脸上写满了依依不舍，道：“我还想向白术先生多请教请教呢。”
“以后多的是机会。”
顾慎笑道：“你就住在长野，还怕没机会向他请教吗？”
“那可是神座啊……”
沈离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然后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笑。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还有一位神座。
顾神座。
“我觉得白术先生说得对。”
慕晚秋环抱双臂，道：“弑神，哪有那么容易？”
她大概猜到了顾慎提出做掉天空神座的动机，如果未来要爆发神战，清胧的确是最难缠最棘手的那根刺。
“弑神，当然没有那么容易。”
顾慎点了点头，道：“任何一位神座的诞生，都需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想杀死他们，比登天还难。我这次入陵，其实就是想通过白术先生，来看看‘弑神’的可能性。”
慕晚秋脸上挂着淡淡的戏谑笑意，问道：“现在你看到了？”
“看到了，微乎其微。”
顾慎叹息一声，笑道：“只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
“你不会真准备谋划这种事情吧。”
小铁人眨了眨眼，道：“那个什么弱点缺点的……我觉得不靠谱。”
“这件事上，我赞同沈离。”
慕晚秋正色道：“比起阴谋诡计，我觉得更直接的办法，就是你晋升神座……言归正传，你准备什么时候熔炼冥火？”
“我随时都可以开始熔炼。”
顾慎摇了摇头，道：“只是……白术先生刚刚说的你们也都听见了，如果没有办法完全将其完全炼化，那么对于‘神战’而言，将毫无意义。我无法掌握完全的‘权柄本源’，至于‘生命本源’，我自身的炽火领域还没进行合一。”
没有人比顾慎更想成为神座。
他恨不得立刻熔炉火种，立地成为冥王。
然后带着大成净土，直接碾向源之塔！
神战！
直接神战！
女皇，斗战，再加上一位冥王，这三位处于巅峰战力的神座一起出手，清胧拿什么抵抗？
但很可惜。
顾慎心底清楚……他还需要时间。
领域的合一，本源的感悟，以及对“冥火”秘密的探索。
这些都不可能一蹴而成。
……
……
离开陵园之后，顾慎搭乘慕晚秋的微型艇，去往北洲。
他答应了慕晚秋，要去北洲一趟。
这次北上，顾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一方面是与小袖子见面，另外一方面就是……他想觐见一下女皇。
慕晚秋北上的第一站就是中央城。
她担任调查军团一队队长，此次请假南下，赶回复命，就需要去往中央城，向紫雨军团长汇报报道。
正好。
顾慎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去阁楼看望“陛下”。
微型艇在天顶呼啸，风气愈发凛冽严寒，长野本就接近北部，气候偏向寒冷，途径苔原地带则更不必说，这里简直成为了凡俗世界中的“生命禁区”，或许是因为冰海源质来袭的缘故，整个五洲世界的气温都在下降，苔原这几年已经没有凡俗居住了。
只有超凡者才能在这种极端恶劣天气之下生存。
“有件事情值得一提。”
慕晚秋罕见开口：“两洲合流，有一个极其重要的项目，由顾家和林氏一同主导……天鞘武器的生产基地就设置在苔原。”
顾慎眼神一动。
他望着身下万千寒风如银刀的雪原。
这里的确是绝佳的隐蔽基地。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家伙叫‘冢鬼’，对吧？”
慕晚秋忽然提起了一位故人。
顾慎脑海之中立刻想起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旋即笑道：“对，冢鬼怎么了？”
“他在天鞘武器的项目中做出了很大贡献。陛下亲自替他隐去了档案。”
慕晚秋低眉说道：“我对‘合流’之事关注很少，知晓的大概就只有这些，冢鬼这几年时常来中央城参加地底研究所的参观活动，我见过他几面，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有意思？”
顾慎挑了挑眉，按照他对冢鬼的理解，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此人有意思。
只会觉得孤僻，古怪，晦气。
“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没来由的‘灾厄气息’。”
慕晚秋望着顾慎，认真说道：“难道你没感觉到吗？那似乎是属于‘冥王权柄’的同源力量，这个家伙精通古文，又背负如此大的灾厄……”
她知道。
冢鬼邢云和顾慎关系很好。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地底研究所才会不断邀请冢鬼参加活动，当然冢鬼的背后还站着一位顾氏少主顾南风。
因为这两位“大人物”的力保。
冢鬼这么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移动古文库”，才能得到如今这般优渥的厚待。
以往，他都是被人攥在手中，随用随取，肆意关押。
“他是我罩着的人。”
顾慎笑了笑，道：“他身上的事情，我当然都知道。”
关于“冢鬼”的秘密。
顾慎通过黑雪山梦境，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家伙身上沾染的灾厄，大概率就是旅者和冥王互赌留下的“违约惩罚”。
顾慎猜测，当年的旅者想要脱离命运的裁决，于是选择带着精神海在五洲世界内“重生”，只可惜命运的裁定没那么容易摆脱，旅者丢失了属于自己的记忆，并且还被冥王的灾厄所缠绕。
这个真相，顾慎没对任何人说。
因为他想要维持冢鬼如今的现状，相较于三十年前的“旅者”，冢鬼如今的精神状态明显要稳定许多。
一位通晓旧世界古文的博学家。
可以帮助自己堪破大量的古文秘典。
甚至未来……可以带到【旧世界】遗迹之中，破解当年星舰文明丢失的那些技术！
一旦让冢鬼精神海中的“旅者”清醒过来，情况就不好说了，顾慎倒不是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旅者的火种被女皇锁在熔炉中。
就算全盛时期的旅者真苏醒了，在如今的五洲世界，也只能低头。
这里有好几位神座！
单单是女皇单挑，旅者就不一定能赢，更不用说己方阵营里还有一位斗战神座……
顾慎眯起双眼，犹疑不定地问道：“你刚刚说，陛下给予了冢鬼抹去档案的‘恩惠’，那陛下有没有对他进行召见？”
“召见？”
慕晚秋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没有。虽然中央城如今蒸蒸日上，气象一片大好，但这几年陛下依旧深居阁楼之中，召见的人还是极少数。除了大将以外，能够见到陛下一面的，恐怕也只有军团长和林霖少将，林绸大公这种人物。”
她沉默了两秒道：“……最多再加上你。”
顾慎是一个例外。
女皇陛下早就知道，这是未来最高席中的一员了。
所以召见，只是走个外界眼中的“流程”。
以女皇陛下的“预见”之术，想必对冢鬼的真实身份，也已经知晓了。
顾慎不相信巧合。
女皇下令抹去冢鬼档案，其实就意味着她注视到了这个人的存在。
被女皇这样的人物注视到，其实也就意味着，冢鬼没有什么秘密存在了。
“你这次随我北上，应该也是想见陛下一面吧？”
慕晚秋忽然开口。
“是。”
顾慎半开玩笑地问道：“想要觐见女皇，需要走什么程序？我需要向中央城枢密院提交审批吗？”
“你是认真的吗？”
慕晚秋有些无奈。
顾慎只是眨了眨眼。
之前，都是被召见。
这次主动觐见，顾慎其实心底还真没数。
他不知道女皇陛下会不会见自己。
“从来就没有觐见程序这么一个说法。”
慕晚秋淡淡道：“军团长就站在阁楼前，能不能见到陛下，首先要见过军团长……觐见陛下这种提案，就算递交给枢密院，他们敢批吗？”
顾慎注意到，天顶吹拂的寒风逐渐变暖。
这意味着，飞艇已经驶出了苔原的边界，并且正式抵达了北洲。
千重云雾和冻雪被甩在身后，顾慎轻轻吸了口气，北洲边界的罡风并不凛冽，相反十分温暖。
他远远就看见了那座飞升之城。
由于“旅者”火种的注入，女皇的【熔炉】神域，直接获得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磅礴能量。
整座中央城正式飞升！
并且连带着方圆几十座大小城市，一同飞升。
顾慎没有想到，六年之后，这座巍峨巨城发展地如此蓬勃，大量源能艇围绕着中央城飞掠，宛如无数流星，绚烂的气焰划过长空。
这是一幕极其震撼人心的画面。
在这依靠超凡力量的世界之中，北洲硬生生靠着“科技”，让整座城市飞离了地面。
此刻。
数十艘源能艇就悬停在中央城外的空域之中。
此刻一道道源甲，主动离开驾驶舱，悬浮在高天之上，这些都是驻守北洲边陲要塞的将领，因为公务原因，此刻碰巧正好在中央城附近。
这些人接到慕晚秋北上的消息之后，便纷纷来到这条必经之路等待。
他们等的并不是慕晚秋。
而是顾慎。
……
……
（今天白天比较繁忙，所以更新晚了。大家见谅，晚上还有一章。）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再觐见
“顾慎！”
“顾兄！”
“顾小友！”
一道道招呼声音，涌入顾慎的心湖之中。
有二十余位北洲将领，刻意“拦”在了这条通往中央城的必经途径之上，为的就是见顾慎一面。
这里面有当年在“牯堡要塞”一同经历风暴战争的同袍。
也有一起在多鲁河灾境出生入死的战友。
顾慎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他记得有些人当年在多鲁河灾境的剿杀任务之中，并不算多么出彩，如今也成为了北洲驻守一方的中坚强者……他没想到这些人会来，六年过去，许多人都已经忘掉了他。
但这些人没有忘。
“他们让我别和你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慕晚秋将微型艇停在空中。
顾慎踩着【真理】铁剑离开艇舱，望向那些刻意等待自己的昔日同袍们。
生离死别。
如今重逢。
有些时候，无需太多言语，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含义。
调查军团二队与自己一同北上的那些队员，也在这里。
当年使用【源之瞳】链接全队，开辟超凡视野的李辰，喜欢和人打赌却总是赌输的莫宏义，沉默寡言却默默挑大梁的殿后者苏河，祖籍同为东洲的老乡张凝……
这些人都在。
二队副队长袁元也在。
“顾兄，我们正好路过。”
袁元咧嘴笑道：“听小秋说你要来中央城，所以我们就来了，一别六年，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顾慎很感动，能看到这些人还安好，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驻守北洲边陲，时常要与“黑点”打交道。
多鲁河灾境的事件爆发之后，边陲要塞还需要提防【旧世界】的超凡生灵，譬如旅者这只流离在外的超凡族群……
至于调查军团，则是近几年来最为危险的军团。
他们要经常外出，去【旧世界】探索。
“这些年，得益于‘金穗花’提供的完整地图，调查军团的活动地界大大扩张。”
慕晚秋传音道：“我选择了公开地图信息，对整个调查军团进行了共享……调查军团的死亡率大大下降，任务完成率和入团率大大提升。”
金穗花以“一己之力”，摸索清楚了五洲世界北部边缘的那片黑暗地带。
有了这份地图。
调查军团再次北出，便不至于“摸黑行动”。
“当然，这是以我的名义。”
慕晚秋低声道：“袁元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者其实是你。”
“挺好的，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顾慎笑了笑，道：“无需把真相说出来，究竟是谁在主使，都没关系……只要这份地图能够帮到调查军团，就足够了。”
慕晚秋的身份，比自己要合适的多。
常年执行单人任务的一队队长，放出相对安全的区域地图，谁都不会怀疑真实性。
有陆哲和军团长作保。
更不会有人去细究这份地图背后的秘密。
……
……
“李辰，你小子……是不是长个头了？”
“苏河，恭喜你参悟出大成领域！”
顾慎挨个传讯，他看到这些故人专程迎接自己，很是感动。
六年未见。
这些人变化很大。
当年李辰这样一位初出茅庐的稚嫩新人，如今已经成长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资深队员，甚至要被指派调去担任调查军团的新增小队队长。
所有人变化都很大。
“顾慎，这些年大家伙都记挂着你呢！”
莫宏义笑着开口，道：“前不久张凝还给你烧纸来着！”
“去你大爷的……”
原本还在傻呵呵笑的张凝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满头黑线，对着莫宏义招呼过去。
“这是真的。”
如今依旧是二队副队长的袁元，无奈笑了笑，开口说道：“其实每年我们小队都会……祭奠。”
当年桑洲窟的事件出来，轰动五洲。
顾慎的死，对这只小队而言，是很大的打击。
“听到你这么说，其实我还挺欣慰的。”
顾慎并不生气，他柔声道：“能被你们记在心底，我由衷感到荣幸。”
“你是来觐见女皇陛下的吧？”
袁元摇了摇头，把队员们都招呼起来，诚恳道：“我们来这里迎接，只是想打个招呼，能亲眼看到你，便已经足够，接下来就不耽误你的正事儿了。”
“等我把中央城的事情忙完，如果你们还在，我请客。”
顾慎郑重说道：“就像当年牯堡要塞和悬空山小院的那样，我请你们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顾慎深知，有些东西来之不易，需要好好守护。
可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珍惜。
往往拥有了，就会将其搁置，不再重视。
而直到失去，才会追悔莫及。
他这次回到五洲，有人迎接他，这些人出现在长野，也出现在中央城，顾慎除了感到感动……还感受到了以往从未感受到的重量，那份重量叫做责任。
这些人将他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他也该将这些人好好守护起来。
……
……
慕晚秋驾驶着微型艇，落入女皇庄园，因为提前做出通报的缘故，林氏的禁卫军并没有任何阻拦。
石像喷泉涌出的水声清脆。
拱顶之下，七彩辉光垂落，长廊的尽头坐着一道悠闲惬意喝茶的身影。
“军团长大人。”
慕晚秋行礼，然后恭敬挺起脊背。
那位喝茶的女子抬起头来，眸中满是和煦，颔首示意慕晚秋入座。
“温姨。”
顾慎则是喊了相对亲昵一些的称呼，他不在北洲体制之内，而且和紫雨打了好几次交道之后……他发现传说中的这位军团长，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冷漠严苛，至少对自己的态度是极好极柔和的。
“小顾，你来了，坐。”
这一声温姨喊出来，紫雨脸上果然绽开笑意。
能够执掌一整只军团，这样的人，绝大多数时候都需要是“铁血”和“理性”的。
慕晚秋很少看到军团长脸上露出这样的笑意。
上一次……
应该还是自己将领域合一，成功破境，拿下【判官】封号的时候。
“许久未见，我带了一些薄礼。”
顾慎从【净土】之中取出一部分黑银，当初给白术先生展示初始号带回的两千七百斤黑银之后，他自己留下了一部分。
其中有一些，就是专门留下来，留着送礼的。
一枚圆形秘制舱盒，被顾慎拂袖引召而出，摆放在桌面之上。
“哦？”
紫雨笑了笑，伸手去拎，下意识感慨：“还挺沉……是秘银？”
下一刻她的精神力掠入舱盒之中，整个人的神情出现了细微变化。
这枚特质舱盒的重量大概是一百斤。
一百斤……全部都是黑银！
军团长脸上的笑意全都变成了错愕，她看着顾慎。
一百斤黑银。
这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东西吗？
这叫薄礼？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军团长将这枚舱盒放下，并且推到了顾慎面前。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顾慎笑着开口：“您就收下吧，给调查军团的兄弟们升级一下装备。虽然没办法批量生产‘黑银炮弹’，但至少涂抹在超凡武器之上，可以大幅度提高战力。”
黑银炮弹一出口。
紫雨的神情再次出现了细微变化，她回想起了奥斯蒙德对【冰海遗迹】战况的汇报。
【冰海遗迹】真的存在古前文明，并且制造出了逆天的“黑银炮弹”，杀伤力极其恐怖。
当时的战况十分焦灼，长野和中央城的联合舰队就要被击落，可偏偏炮弹第二轮齐射，完全规避了两洲舰队，只是对准光明城和源之塔进行猛攻！
这当然不会是巧合！
【冰海遗迹】的内部，一定被人所掌控……通过卫诚的描述，一个披戴恶鬼面具的身影被锁定。
而此刻，那个传说中的“恶鬼”，与眼前的顾慎，形象逐渐合一。
军团长眼眸之中浮现诧异和震惊。
“黑银炮弹……所以【冰海遗迹】的那人是你？”
“如果我说是，您就愿意把这礼物收下吗？”
顾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开口：“对我而言，这些黑银不算什么……军团长大人，我这次来庄园，还有一事，我想觐见陛下。”
这一次，紫雨没有继续推脱。
她将那一百斤黑银收下，对于调查军团而言，这一百斤黑银是十分珍贵的资源，如果好好使用，整个军团的战斗力都会提高一个层次！
收下黑银后，她笑着开口，打趣问道：“你送这些黑银，不会是想疏通关系吧？”
“我很想矢口否认，但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顾慎眨了眨眼，连忙恭维道：“时隔六年，您又变得更加强大了，虽然在红湖赢了贾唯，但比起您来……我似乎还是差了很远啊。”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打住。”
紫雨军团长听到这里便一阵头大，连忙摆手，道：“如果只是想觐见陛下的话，送不送礼结果都一样，因为陛下也想见你。”
“陛下已经在阁楼二层等待许久了……”
她站起身子，走向阁楼。
“随我来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活得久，才是王道（求月票！）
龙湮之火缠绕扩散，军团长推开二楼阁楼尽头的秘门，对顾慎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慎点头，然后步入其中。
阁楼二楼的门被关上。
大雪翻飞，但这一次的女皇神域之中，并没有寒冷的气息。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类似“书楼”的封闭世界。
冰雪王座就坐落于书楼的最中间，女皇陛下正站在一座书墙之前，数百本古籍在空中翻飞，神座级别的人物以精神力进行“阅读”，看完一本书，只需要很短的几分钟，如果心境修行足够强大，那么便可以进入一心多用的“心流状态”，同时阅读好几本书。
顾慎怔了怔。
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阁楼二层满是封印物和熔炉阵纹。
这次则变了模样。
显然是因为“旅者火种”的注入，使得女皇不必被【熔炉】所困，她可以在托举中央城的前提之下，分出心力进行另类的修行。
只是这座书楼，实在出乎了顾慎的意料。
看到这些“古籍”的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自己错过的那桩“福缘”。
在光明城红湖的最底处，就有一座举世闻名的“书楼”！
“来了？”
门被推开，女皇却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在神域之中回荡，犹如和煦春风：“……坐吧。”
顾慎环顾一圈，这里并没有什么座位，整座阁楼二层，唯一的位子就是那空空荡荡的王座。
他当然不可能坐在那里。
于是顾慎就这么席地而坐。
风雪围绕着顾慎旋转，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风雪，心湖之中传来了【净土】世界的轻微共鸣。
这是“本源”的力量！
按照白术先生所说，晋升神座之后便可以接触两种本源，一种是属于火种的“权柄本源”，另外一种则是属于自身能力的“生命本源”。
此刻漂浮在神域之中的冰雪，应该是女皇自身觉醒的能力本源。
当初女皇斩杀“旅者”，动用的大寒，与顾长志先生最后一卷呼吸法的“寂灭之意”，颇有些相似。
【净土】与女皇的能力本源产生了共鸣。
顾慎心湖也一阵震颤。
“您知道我要来。”
顾慎抬首直视着女皇，那原先站在巨大书墙之前翻阅古籍的女子，下一瞬间便出现在顾慎面前，大约十米左右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女皇并没有选择坐在属于她的王座之上。
她和顾慎一样，席地而坐，对立而视。
这一次。
顾慎终于看清了这位陛下的真实面容，风雪散去，这是一张停留在风华绝巅时期的绝美面孔，女皇的眉眼极具威严，即便含笑，依旧让人心神凛然，生出敬畏。
神圣，庄严，不可亵渎。
“当然。”
林蕾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要来。”
数百本古籍，在空中翻飞，书页哗啦啦作响，像是树冠散落的枝叶。
她窥伺过“命运”。
理论上来说，这座阁楼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无法逃过女皇的预测和感知。
顾慎下意识挺直了腰身，他郑重道：“那么您一定知道，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你想找我询问杀死清胧的办法。”
女皇澹澹道：“即便同样的问题，你已经问过了白术，但你还是不死心。”
顾慎长叹一声。
果然。
哪怕如今他已经站在了很高的位置，可与女皇这种伟大人物相比，还是不够。
虽然来意已经被看破，但顾慎并不气馁。
来都来了，该问的还是要问。
“如你所言，我的确是为此而来。”
顾慎诚恳道：“我想知道，您的回答是和白术先生一样的吗？”
女皇摇了摇头。
“不。”
“我和白术虽然是战友，同袍。但毕竟火种能力不同，自身造化和机遇也不同……他更擅长战斗，而我更擅长布局。”
林蕾温声道：“所以我看到的，他未必能够看到。”
顾慎略微有些紧张：“您……看到了什么？”
女皇缓缓挥袖。
她的面前，浮现出四季旷野的黄金神域精神投影，顾慎和白术的影像赫然就在其中。
“你们在陵园内的这场谈话，白术已经用精神传递给我了。”
女皇宽声安慰道：“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所以那席对话结束之后，白术也开始思考……如果能够抓住一位神座的‘弱点’，是不是真有机会对其造成杀伤？”
顾慎屏住呼吸。
“顾慎，我只能告诉你……有你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人。”
女皇挑眉说道：“既然神座会死，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被凡俗杀死？按照白术的说法，最稳妥的局面是三位神座，打入天空神域，然后强行以力量进行压制，实现‘完杀’。可清胧活了这么久，他的【云镜】监察整座五洲，他可能会让我们完成这种局面吗？”
顾慎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会。
清胧之所以不着急催化“酒之主”，就是因为如今五洲的局面，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很多年前，我就在考虑如何将神座级的人物杀死……”
女皇不缓不慢地说道：“在白术晋升之后，我本以为我看到了希望，于是我开始了细致且周密的谋划。如果没有意外，第一位‘狩杀’的目标，就是风暴神座！”
这件事情，顾慎知道！
在【冰海遗迹】浮出水面之前，林蕾白术这两位神座便已经准备动手了。
五洲之中，风暴神座的实力相对较弱。
猎杀起来的难度也最简单！
只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慎小心翼翼问道：“所以，这中间发生了意外？”
“是……但也不算意外。”
女皇自嘲笑了笑，说道：“有人提醒了我，并且指出了我的错误，最终我决定搁置最初的‘狩杀’计划。”
有人提醒了女皇？
这句话，虽然不是指名道姓。
但顾慎心底已经七七八八猜出了是谁——
能够控制【冰海遗迹】，并且有资格，有能力提醒女皇的，还能有谁？
图灵！
听到这，顾慎忍不住岔开话题：“所以那人真的还活着？”
女皇瞥了眼顾慎。
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狩杀计划只是被短暂搁置了，并没有完全被放弃……后来我重新潜入‘命运海洋’之中开启轮回推演，试图寻找这件事情的更优解。最终我意识到一点，这场狩杀计划选错了目标。杀死‘风暴’的意义，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重要。”
“即便他死了，北洲也不会迎来真正的和平。”
“就像是顾长志杀死狄久……一样。”
女皇轻轻说道：“如果杀死风暴，不能得到火种，那么杀死他的意义在哪？”
有些话，不用多说。
顾慎一点即通。
他当年在清冢陵园，见到了天空神座的神临，好不容易空置出来的酒之火种，被源之塔无比轻松地取了回去。
现在来看，狄久的死，甚至像是清胧推出的局。
杀死一位不堪重用的酒之主。
重新栽培一位新的。
那么这样的一幕画面，如果在杀死风暴神座之后重演，该如何应对呢？
无解。
神战会消耗神座大量的神力，清胧在战后降临，这枚风暴火种的归属，便会牵扯出新的大战。
顾慎问道：“所以您也想杀死清胧？”
风雪流淌的速度忽然加快了，两人对立而坐，女皇的眉宇之间流淌出浓郁的杀气。
她的声音也在此刻化为锋利的尖刀。
“是必须杀死清胧！”
“除了清胧，还有西洲的光明，以及南洲的风暴……所有丢失初衷，可能会对人类未来造成阻碍的‘神座’，都必须清除，替换！”
字字如刀，声声如雷。
顾慎心湖一阵震撼，敢情女皇要杀的，不止是一位神座？而是三位？
“如果真的有‘那个人’的帮助……”
顾慎感慨道：“那么这个计划，就变得合情合理了，他既然提醒了你，那么便意味着他支持你。不过你们算上已经有了三位顶级战力，即便是杀死清胧，好像也足够了，似乎用不到我。”
“他？顶级战力？”
女皇仿佛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摇头说道：“你似乎对他有很大的误解啊……”
顾慎怔住了。
艾伦.图灵，被【深海】标记为SSS级的最大通缉犯。
按照这种高危等级划分，这应该就是“神座级”的战力？
而且图灵还掌握着大成的长生术，占卜术，以及祈愿术……基本上【旧世界】的古文，都在他的执掌范围之中。
“他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如果真有通天战力，至于当年被剿杀到旧世界，狼狈逃窜吗？”
林蕾低声道：“神战真要爆发，他的作用还没你大呢。”
“？？？”
顾慎的神情异常精彩。
一方面，他通过女皇陛下的这番对话，彻底确定了艾伦图灵还活着的消息。
另外一方面。
图灵的实力，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有些人的伟大，在于这里。”
女皇伸出两根纤长手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
智慧。
“当然，他的伟大之处，不仅仅在于他脑子里装载的那些知识……”
林蕾语气复杂说道：“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很能活的人，而在这个世界，只有活得久，才是真正的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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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命运推演（求月票！）
活得久，才是王道！
这的确是真理……只要活的时间足够漫长，那么一切的敌人将会不攻自破。
顾慎想起了活了一百二十年的伊恩。
横跨一个世纪还久，即便是神座，也未必能活过伊恩。
“所以图灵先生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五洲？”
顾慎深吸一口气，他索性也不再遮掩，直接点出自己在意的那个姓名，这里是女皇的神域如果这里的信息都不安全，那么也没什么地方安全了。
“或许吧。”
林蕾淡然说道：“你不用想着他会表明身份和你见面……【深海】从没相信他的死讯，毕竟当年执行抓捕任务的人是顾长志，一旦暴露身份他会被碾得很惨，大概率要重新上演当年的北逃戏码。”
顾慎在此刻又想起了当年白术先生隐晦提到的一件事。
冰海的布局另有其人。
现在来看。
图灵活着的秘密，这两位已经在六年前就知晓了，只有自己一直是个蒙鼓族。
“关于杀死‘清胧’这件事情……我推演了命运轮回很多次。”
女皇遗憾说道：“同为执掌火种的存在，想要窥伺对方，尤其是牵扯生死的巨大因果，实在是太过困难。”
“或许是因为您缺少了命运占卜中的关键物品？”
顾慎开口。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修补完整的【命运女神的庇护】，还有那件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灾厄手镯】。
命运三件套。
最重要的“主物”，在女皇手中。
剩下的两件，都通过了主物占卜轮回的方式，阴差阳错被女皇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是……”
这次轮到女皇诧异了。
完整的十字吊坠？
“看来，强大如您，也有无法预测，无法尽数掌握的事情。”
顾慎笑了笑，将十字吊坠递了出去，风雪托着吊坠，在神域之中缓缓上升，女皇伸出手掌，摩挲着这枚吊坠。
“我在推演轮回中寻找了很多次，都是以无果告终。”
女皇感慨道：“这枚吊坠是怎么被你找到的？”
“一位超凡境界很微薄的修行者，意外捡到了缺失的那部份。”
顾慎笑道：“此后的生活之中，他只是将其当做一件‘吉祥物’，偶尔借助这缺失部分散发的命运之力，占卜晴雨，并没有动用更大的力量。一次意外，我遇到了他，算是侥幸将这枚吊坠复原。”
“怪不得我寻找无果……”
女皇喃喃开口。
这吊坠缺失的那部分，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正式使用过，没有动用过真正力量，便不会在推演轮回之中留下“痕迹”。
自然也就无从寻找。
“不过这不是侥幸。”
林蕾意味深长说道：“接触过命运之力后，你应该明白……所有的相遇，都是注定。”
她曾经也想过把“命运三件套”全部收集在自己的手中。
只是，这样的话，推演显示的结果很不好。
所以她找到的最优解就是将这命运三件套拆分开来……如今最优解的正确性显现出来了。
当初寻找无果的破碎吊坠得以复原，是顾慎找到了遗失的那一部分。
如果先前自己选择亲自保管，由于坐守阁楼的限制，女皇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收集到吊坠残缺的那部分。
因果因果。
就是因为先前的抉择，才有了如今的“完璧”。
顾慎提议：“不如你动用这齐全的力量，再进行一次命运推演？”
他将手镯和吊坠都递出。
女皇沉默地注视着这两件珍贵至极的命运器物，许久之后她缓缓点头：“……好。”
坐在风雪阁楼之中的林蕾，伸出手腕。
【灾厄手镯】自行环佩。
吊坠也是无比听话地挂在了女皇的胸前。
在这三件命运类封印物放置在一人身上之时，整座阁楼都激荡出了一股莫名的强悍力量……漫天风雪倒卷，神域书楼轰鸣，顾慎神情骤然凝重，整个人快要被这磅礴劲气卷得后跌。
“顾慎，你就坐在这里，与我一同观看……这‘命运推演’的最终结局。”
下一刻。
女皇伸出一只手隔空轻轻搭在顾慎肩头。
风雪扩散，压力尽失。
神座出手之后，命运之力的威压，全部被一人接过。
顾慎抬起头来，三件命运封印物组合在一起之后，女皇的神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补全【命运女神的庇护】的重要性，这枚吊坠如果处于残缺状态，这一整套封印物的力量，根本就无从激发。
完整无缺，方为一。
破损有失，便是零。
这中间的差距，相隔天堑！
“轰！”
巨大的轰鸣声音从书楼天顶袭来，女皇庄园外的所有驻守者，林氏禁卫军，全都抬起头来。
阁楼的正上方。
天云笼罩，风雷席卷。
紫雨军团长和慕晚秋此刻来到了阁楼之外，两人均是神情肃穆。
“好强的威压……”
即便强大如军团长，依旧感受到了阁楼扩散的恐怖威压。
以女皇陛下的掌控力，神域之中，怎会泄露如此强悍的力量？
慕晚秋深呼吸，喃喃道：“顾慎和陛下……在做什么？”
两位封号，尚且感到心悸，更不用说庄园内的其他人了，那些驻守者和禁卫军，已经不敢直视阁楼所在的方向，一圈圈无形涟漪扩散激荡，军团长立刻释放出了【龙湮】领域，与阁楼溢散出来的残缺力量做对抗，这才让庄园内的秩序恢复稳定。
……
……
外界的景象如此骇然。
此刻神域正中心的异象，则更不必说。
无数风雪围绕书楼，拼凑成一面面通天的“铜墙铁壁”，女皇以神域之力，钳制住了九成以上的命运禁忌之力，即便这样，还是有些许命运之力，不受控制散开。
庄园外的景象，只是十不存一的“余波”。
顾慎的魂灵，在这一刻好像得到了“飞升”，这是他以净土之主身份，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精神在别人领域中的“存在”。
但其实并非是女皇提取了顾慎的精神，放置在【熔炉】神域之中。
而是命运禁忌推演的轮回已经开始。
顾慎和女皇，都以“看客”的身份，进入了这场窥伺。
由于尚未熔炼火种的缘故，顾慎并没有掌握本源，他的灵魂在这场浩浩荡荡的命运占卜之前，显得十分脆弱，犹如吹弹可破的白纸。
女皇以神域之力保护住了这位不符合资格的“额外看客”，强行将他留在了推演轮回的精神世界之中。
顾慎默默屏息，他不想辜负女皇为自己付出的“代价”，于是顶住这庞大的精神压力。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
但至少能看一幕是一幕。
“轰隆隆隆……”
伴随着雷鸣之音，命运占卜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顾慎抬头所看到的东西，最初是一片混沌，然后慢慢云雾散开。
三件命运封印物拼凑在一起，给出的画面十分清晰——
一座巍峨高耸的巨塔，映入眼帘。
源之塔！
这算是占卜的一部分主体。
女皇心中真正要占卜的目标人物其实是清胧。
这场命运占卜既然已经显形，就说明占卜成功，接下来的画面，便是命运给“看客”的提示。
混沌消散，雷鸣渐起。
源之塔的塔尖，逐渐飘来无数阴云。
众所周知，因为清胧可以随心所欲掌控天气的缘故，上城常年无雨。
但偏偏这场命运占卜显现的画面之中……出现了大块大块的乌云，显然是有一场大雨将至。
顾慎看到乌云将源之塔塔尖笼罩，包裹。
在沉闷的雷声之中。
无数绚烂金芒在乌云之中炸开，源之塔塔尖仿佛都被染成了金黄之色。
这抹金色消散之后。
暴雨瞬间降临。
在暴怒的雷鸣和骤雨之中，一抹漆黑的炽芒在混沌雷雨之中燃起，一道撕裂铁穹的长线贯穿了命运占卜的全部推演视野，这一箭的气息让顾慎心湖止不住震颤。
因为他实在太熟悉这撕碎虚空的狭长箭道轨迹了。
“熄烛。”
女皇轻轻开口，吐出这两个对绝大多数超凡者而言都十分陌生的字词。
她望向顾慎。
“这不像是我的熄烛……”
顾慎喃喃道：“我用真理之尺复刻的熄烛，箭道轨迹会是银色的。”
因为【真理】之芒是银色。
可这一箭是黑色。
“相传清胧在年轻时期，曾经败过一场，由于年代太过久远，那时候也没有【深海】记录数据，所以这一战的数据，都已经被人所遗忘……”
女皇注视着顾慎的双眼，道：“通过某种特殊途径，我得到了关于那一战的讯息。”
不等女皇开口。
顾慎声音沙哑说道：“当年清胧输给了一位十分神秘的超凡者，那场战斗就发生在一场暴雨夜中，那位超凡者执掌【熄烛】，将他射到重伤。”
他听红龙说起过这桩尘封已久的往事。
也正是因为这一败。
清胧执掌源之塔之后，上城便几乎从不下雨，熔炼天空火种之后，他便真正成为了这片天空的主人，他不想看到雨，源之塔便不会有雨。
命运推演的画面到此结束。
最后一幕画面。
便是无尽乌云之中，那漆黑一箭的起始之处，层层雷光缠绕，隐约可见一道人形。
“那位超凡者的能力……”
“名为【雷界行者】。”
第三百九十五章 银狐大将（求月票！）
“咔嚓！”
命运推演的精神世界里，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破裂之音。
这声音，并非来自于推演画面之中。
而是来自于那三件拼凑在一起的命运封印物！
这由无数风雪缭绕拼凑的观想世界，其实是被手链，镯子，吊坠三位一体的命运之力托举支撑……而这座世界此刻正在上演的推演轮回，消耗的是女皇的精神。
女皇正处于巅峰之年，她的精神堪称无穷无尽。
只要封印物可以进行卦算，那么她便能够支付代价。
但窥伺“神座”，对这命运三件套也产生了负荷……尤其窥伺的对象是七神之中最为强大的清胧！
【命运女神的庇护】，那看似完好的修补位置，再次开裂！
下一刻。
精神世界破裂，源之塔塔尖的金云被黑箭射穿，接下来的占卜画面无从得知，三件命运饰品坠落在地。
命运推演，到此结束。
“裂开了……”
顾慎伸手接住吊坠。
这枚好不容易合一的吊坠，此刻再度开裂。
“这种级别的封印物，诞生而出的那一刻便是最完美的状态，想要将其修补回到原初状态，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女皇的神情很是平静，作为这次命运推演的支撑者，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应到这三件封印物的状态。
吊坠在开裂之前，她心湖之中便传来了预兆。
不过，她做不了什么。
唯一庆幸的是，这枚吊坠支撑到了“关键占卜画面”的出现。
“源之塔的金云被黑箭射碎……”
顾慎喃喃道：“这是命运给出的指示么，那一箭便是清胧的末路？”
阁楼神域之中两人对立而坐，静默了许久。
命运封印物的能力有限。
那一箭射碎金云之后的画面，无人看见。
但【雷界行者】的人形领域，顾慎看得很清楚……这几乎就是命运给予的“明示”。
当年，清胧被【雷界行者】持熄烛射伤。
如今，五洲世界又迎来了一位【雷界行者】……
“从刚刚的推演画面来看，杀死清胧，白袖是关键人物。”
顾慎皱眉，说道：“只是我想不通，准神座都无法左右的战局，白袖真能发挥作用吗？”
想要杀死清胧，实在太难。
尤其是在天空神域之中，与清胧交战。
刚刚的画面，顾慎看得很清楚，那一战就发生在源之塔尖的天空神域之中，即便是如今的自己，在没有完全熔炼火种之前，都没把握参战。
小袖子，在没有火种的情况下，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这一箭，或许只是个开始。”
女皇垂眸，许久之后才开口：“在没有熔炼火种的情况下，白袖想要杀死清胧，可能性为零，不管他有任何的奇遇……都没有用。”
神座和凡俗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这副画面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顾慎喃喃道：“杀死清胧的画面之中，应该出现您，或者白术先生才对。”
“恰恰相反。”
女皇道：“命运占卜不可触碰禁忌存在，越是执掌火种接触本源，越会被命运‘特殊对待’，这副画面之所以可以被占卜得到，便是因为它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真正的神座……”
听到这，顾慎忽然有些明白了。
源之塔塔尖的金云，只是神域一角。
至于射箭的小袖子，虽然从画面中看起来气势磅礴，但终究也是“凡俗”。
正因如此。
命运三件套才能顺利开展推演……而这已经是它们的“极限”了。
顾慎问道：“吊坠之所以破碎，就是因为接下来有其他禁忌存在出面了？”
“我想，大概率就是这样。”
女皇点头，道：“或许是清胧，或许是我，或许是白术……又或许，是已经熔炼了火种的你。神座级战力的现身，就意味着这段影像超越了这三件封印物占卜的极限，于是就有了‘破碎’这个现象。”
“如此便说得通了。”顾慎也点头。
“白袖……雷界行者……”
女皇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感慨笑道。
“这副推演画面，的确有意思。我料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想不到，这场神战会由一介凡俗拉开帷幕……”
顾慎心念一动，道：“我听说小袖子如今就在北洲修行。”
女皇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对他一直很感兴趣。”
“或许是命运中的注定，我一直将他视为最强大的对手。”
顾慎郑重说道：“自我开始超凡修行以来，从未见过白袖这般惊才绝艳的修行者……”
“的确。”
即便是女皇，也给出了诚恳的夸赞：“白袖的悟性，资质，精神，肉身，都是顶级中的顶级。他简直就是为了‘超凡修行’而生的完美苗子，即便是在我看来，这也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天才了。”
能让一洲皇帝，堂堂神座，给出如此评价。
可见白袖的天赋之高。
“数一数二？”顾慎苦笑着摇头，问道：“还有谁能和白袖比修行天赋的吗？”
“当然有。”
女皇意味深长地伸出手掌，隔空拍了拍顾慎肩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慎怔了一秒。
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超凡修行天赋，的确也很高，即便抛开火种带来的福荫，他也不弱于白袖。
自己觉醒之际，小袖子已是功成名就。
这一路。
顾慎都在追赶白袖，绝大多数时候他连白袖的影子都看不到……而如今，他终于站在了和白袖的同一高度。
“还有一位。”
林蕾正色说道：“顾长志。”
“只不过，单单从超凡修行这条道路上来看，他比你纯粹，也比顾长志要纯粹。”
林蕾摇了摇头，道：“你如今背负的东西太多，无论是古文会还是冥王火种，其实都不利于心无旁骛的修行……”
顾慎沉默了。
的确。
在这一点上，他完全没法和白袖相比，很多时候他的前进，是大势推动。
他不得不前进。
如果有得选，他未必会选择站在如此浪潮的顶点之位。
顾慎抬起头来，问道：“顾长志先生呢？”
“他和白袖又不一样。”
林蕾想了很久，她的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在我的眼中，顾长志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踏上‘超凡修行’这条道路，追求的就是解决不平之事，所以他并不追求极致的力量，只要足够使用，就心满意足。”
顾慎困惑：“足够使用？”
“若他要做一件事，山挡，便劈山，海阻，便移海。”
女皇声音无比郑重，“若有神座阻拦，那便将阻拦之人，一拳打得稀巴烂。”
顾慎听完心神摇曳。
这是何等威武，何等霸气？
可惜缘悭一面。
他无缘亲眼目睹顾长志先生最巅峰最鼎盛的年代。
……
……
顾慎离开阁楼，慕晚秋和军团长早已经恭候在外。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位林氏禁卫军，列阵等候在远处，静穆肃杀地立着。
“你还好吗？”
军团长神情凝重开口询问。
刚刚阁楼荡漾的力量，实在让人心生震撼。
陛下似乎是动用了神域的力量，可是有什么事情值得陛下动用神力？
“温姨放心，和陛下待在一起，我自然无恙。”
顾慎微笑开口。
得了这个答复，紫雨便放心了，她对于神域里发生的事情，其实倒没那么好奇。
“如此便好。”
军团长挥了挥手，遣散了那些远处静候的林氏禁卫。
庄园顿时清净了许多。
“刚刚的动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晚秋连忙压低声音打听。
顾慎假意板起脸，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
慕晚秋：“？？？”
私下里，顾慎传音答疑解惑：“放心好了，刚刚只是一场占卜而已，因为动用了神域之力，所以显得声势浩荡了些。”
“事先声明，我对神域里的事情不感兴趣。”
慕晚秋虽是这么传音说着，但她眼中的神色可不像是不感兴趣。
“只是作为捧冠者……我想如果这件事情和未来‘神战’有关，我应该有知情权。”
慕晚秋搬出了一个冠冕堂皇，但勉强立得住脚的借口。
她和顾慎刚刚从长野离开——
关于杀死清胧的事情，直觉告诉她，风波并未结束。
事实上她的直觉很准。
“关于杀死清胧的办法，算是窥见了一个开端……”
顾慎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他望向军团长，认真问道：“温姨，听说小袖子正在银狐大将麾下修行？”
“是有这么一回事。”
军团长挑了挑眉，道：“白袖来北洲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要跟随大将修行的念头。但这其实不符合军团内部的规矩……只不过他的条件实在太特殊，银狐大将又对他很是喜爱，最终第二军团便将其破格收下。”
军团内的晋升，有极其明确极其森严的规矩。
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但……
白袖这种未来有希望登顶神位的顶级天才，实在还是太稀少了。
如今合流大业顺利开展，北洲不会错过与这种妖孽交好的机会。
“烦请您帮忙引荐一下。”
顾慎诚恳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去银狐大将那里领教一番。”
……
……
（今晚只有一章，明天白天会有一个大章。）
第三百九十六章 近神之人（大章！月末求月票！）
中央城的一座小院，十数位将士酣畅痛饮。
顾慎慕晚秋也在其中。
推杯换盏，醉生梦死，北洲战士们都是豪饮之士，当年在悬空山小院，顾慎跟他们喝了几天几夜，如今阔别多年，重新再见，庆幸的是当年旧人大多都在，就算有事未能至此，也都安然无恙。
前不久在【冰海遗迹】见了一面的仲原，也赶到了小院。
这家伙见到顾慎就是狠狠一拳。
酒过三巡，仲原压低声音开口：“其实在看到恶鬼的时候，我就怀疑那个家伙是你。”
其实仲原当初在遗迹的时候就猜出来了，那个佩戴恶鬼面具的人就是顾慎。
只不过他足够聪明，转念就猜到了顾慎是在隐藏身份……于是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顾慎笑了笑。
他知道，仲原看出来了端倪。
当初自己和巨鹿玄龟交战之时，仲原的反应就不太对了。
“尤其是看到你治好了卫诚的【琢玉之手】。”
仲原带着三分醉意笑道：“我心底已经有七分确定，你没死在桑洲窟，你之所以刻意隐藏身份……其实是不希望北洲和东洲的舰队留在冰海遗迹。”
再后来。
黑银炮弹的轰击，更是印证了仲原心中的这个猜想！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一定是自己人。
可是东洲北洲两大洲的高层，仲原几乎都认识，能够以一己之力击杀两位封号的年轻强者，不可能就这么凭空出世……一旦心中将恶鬼和顾慎联系在一起，那么只需要给出“顾慎没死”的解释，一切都便都说得通了。
“我猜到你隐藏身份，是要做某件很重要的事情。”
仲原感慨道：“但我没想到……你是为了杀贾唯。”
“那个时候，实在不方便以真面目相见。”
顾慎有些歉意开口。
“无妨。”
仲原摇头：“真面目不真面目，不重要，知道你还活着，这便足够了。”
……
……
数载过去，当年在北洲的这些旧友，当年尚且稚嫩的，如今大多都成了小有名气的一方中流砥柱。
至于先前就很有名气的，如今更是边陲要员。
能够在中央城一聚，喝上两杯，便已经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至于像当年那般接连畅饮，日夜不休，就是无稽之谈了。
这场小聚只持续了半夜，第二天清晨日光照拂，整座小院便人去楼空……
顾慎通宵饮酒，却精神抖擞。
他一个一个目送这些“昔日战友”离去，最终身边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连慕晚秋也走了。
“第二军团驻守西北边陲，我已经和银狐打过招呼，你随时可以前去。”
日出时分，紫雨的消息传到顾慎心湖。
军团长帮顾慎联系了第二军团那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别的消息。
“得知你北上中央城的消息之后，锈骨，白蜥纷纷联系了我，他们对你都很感兴趣。”
紫雨建议道：“如果你想要追求超凡修行的‘终极’，不妨挨个去拜访一下这三位大将，他们都是站在超凡修行顶点的存在。”
顾慎客客气气回道：“多谢军团长大人。”
顾慎在中央城又留了几日，他去拜访了当年相熟的锻阳大公，以及镶尘大公。
当年顾慎还是无权无名的小人物，最多算是得到了女皇的垂青。
如今他身负【壁垒】封号，又是东洲大裁决官，北上一趟，稍稍多走动几处，便能让合流更顺利一些。
镇月大公身死道消之后，女皇便撤消了这一封号，如今的北洲只剩下三位大公。
至于最熟的铸雪，顾慎反而没有去拜访，因为中央城的无数琐事，都要由林绸经手，这位大公如今忙得不可开交。
锻阳和镶尘，在合流之中也是相当重要的角色。
顾慎刻意点出了李青穗和穆青阳的名字，要这二位多加照顾。
忙完北洲琐事之后，顾慎这才动身，他坐上源能艇，直奔西北边陲。
……
……
蝉翼城要塞位于北洲西部边缘，这里和牯堡要塞一样，同为边陲突出在外的拐点，亦是整条防线最为重要的“咽喉之处”。
只不过牯堡要塞位于正北，相比之下，蝉翼城要塞所需要承担的压力便要小上许多。
当然。
蝉翼城压力较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第二军团的总部坐落于此，北洲三大将之一的“银狐”，常年坐镇蝉翼城。
披着银色大氅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巨壁之上，风雪呼啸，寒风刺骨。
银狐远眺蝉翼城外的“伞之防线”。
与锈骨相比，他的体型远没有那么巍峨庞大，但即便放在那些觉醒强攻系能力的体魄怪物面前，也不算小，经历了红皇战争的动荡波折，他的面颊有一道贯穿伤痕，从下眼睑垂至脖颈位置，这道伤疤并不狰狞。
银狐并没有遮掩脸上的伤痕，而是大大方方将其展露出来。
因为这道伤疤的缘故，他的气质反而显得更加威严而沉稳。
“你的进境比我想象中要快。”
银狐的身旁还坐着一道年轻身影，同样披着银白大氅，只不过与其相较，这位年轻人的身形便要显得轻薄许多。
“来到蝉翼城不到一个月，你便晋入了‘心流’之境。”
白袖缓缓睁眼。
“心流……很厉害么？”
他摇了摇头，说道：“银狐大人，我总觉得晋入‘心流’境界不算什么，这只能说明我先前的心境不够平静。”
“这已经很厉害了。”
银狐挑了挑眉，道：“绝大多数超凡者，追寻修行带来的强大，却往往忽略了精神和肉身的联系。如果心境不够，便会永久堵塞，更不用说往上晋升……晋入‘心流’境界的超凡者，心神合一，随时可以将精神世界圆融封闭，抵御杂念。即便是封号，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步。”
心境修行，与强弱无关。
心流状态对战斗力的增幅十分有限。
但这却是“精神稳定”的一种象征。
白袖沉默了片刻，问道：“如此来说，晋入‘心流’其实很了不起？”
“当然。”
银狐微笑道：“三位大将之中，我最擅长精神方面的修行，锈骨擅长近战搏杀，白蜥擅长防御生存在心境修行这件事情上，我最有话语权。”
“这样么？”
白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喜悦，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感慨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顾慎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晋入了‘心流’……”
白袖回想起了当年自己踏入清冢陵园之时的场景。
他虽然那个时候境界高于顾慎许多。
但在精神方面，白袖总觉得顾慎和自己认识的其他人不同。
如今自己晋入“心流”，才猛然发现，原来那个时候的顾慎，就已经抵达了精神世界圆融合一的心流阶段。
“七八年前，顾慎就抵达了心流？”
银狐被这个消息小小震撼了一把，他眉毛挑得更高了：“那个时候，顾慎应该还没到三阶吧？这也太惊人了。”
虽然心境修行，与自身超凡境界无关。
可刚刚踏入超凡之路两三年，就晋入心流，这是何等惊艳的心境天赋？
“的确很惊人。”
白袖忍不住笑了：“能够在这个时代遇见这样的人，其实是一种幸运。”
他崭露头角，被带回长野之后，便被白家捧在掌心，被迫接受着这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
白术带走了白家的全部【倒流】血脉。
长野排名第二的大家族，险些一蹶不振。
只是相继出现了白沉，白袖之后，这个第二大世家，迎来了气运反哺。
随着白袖的修行，他的潜力展露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
白家在他身上看到了不输白术的希望。
横扫同龄，碾压同阶。
白袖就这样一路横推过去，其实这样的修行没有太多意思，这也是他心境修行比之其他板块要差上一些的原因。
站得太高，便很难自省，自视。
直到遇到顾慎，白袖才感到心中悬起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有些时候，对手不一定要分出胜负，生死。
超凡修行犹如攀山。
他在路上顾慎亦在路上。
白袖知道自己是被追赶的那一个，所以他不敢停歇，哪怕是顾慎“陨落”的那六年里，他亦是如此。
因为他不相信顾慎死在桑洲窟里了。
“我有些好奇顾慎是怎样的人了。”
银狐微笑道：“你的修行天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高，顾长志除外……能够被你当做宿敌的家伙，到底是怎样的妖孽？和顾慎生在同一个时代，其他人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也一样。无论我怎么往上攀登，也无法将顾慎甩掉。”
白袖轻声道：“直到今天我才感觉，原来六年如此之短，好像只过去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追上来了。”
“追上来，其实倒也没什么。”
白袖站起身子，捏了捏掌心，颇有些紧张地吐出一口气，笑着问道：“我很好奇，接下来，他会超越我么？”
“超越你，可不容易。”
银狐环抱双臂，淡然说道：“你已经抵达了凡俗的极限，想要超越你，就意味着接触‘本源’。这种事情，只有神座和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做到。”
白袖望着巨壁之前，一望无垠的莽莽大雪，轻轻吐出两个字。
“本源……”
超凡者的终点，其实就是触碰虚无缥缈的本源。
道理有大小，能力有高低。
但殊途同归，超凡谱系图记载的那些能力，最后终点，都将汇入所谓的“本源”之中。
想要触碰本源，只有熔炼火种，借助神座的权柄，来帮助自己进行参悟。
白袖此次北上，拜访大将，当然不是为了追求“心境修行”上的突破。
他想要追求终极。
所谓的终极，就是本源！
据他所知，北洲三大将之所以超凡脱俗，高出其他封号一大截，便是因为他们触碰到了凡俗无法触碰的本源！
“接触本源，这太难了。”
白袖坦诚说道：“我在您这里闭关了接近一个月，连本源的一丁点气息也没有察觉到。”
“区区一个月，就想看到本源？”
银狐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机缘，你就是坐上一年，毫无收获，也不算什么意外。”
在超凡修行这条道路上，天赋高，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北洲也有一位S级。
【判官】慕晚秋这一路修行，也是开挂一般，砍瓜切菜，直升封号。
只是封号之后的道路，便已经算不上“修行”。
生命层次的跃升。
与天赋，与努力，关系都不大了。
“我，锈骨，白蜥，之所以能接触到‘本源’……是因为当年的红皇战争。”
银狐背负双手，神情有些复杂，他声音沙哑说道：“凡俗之躯，接触本源，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什么代价？”白袖屏息。
银狐沉默了片刻。
他伸出一只手，那只手臂上满是漆黑之色。
无数漆黑斑驳的阴暗气息，缠绕在指掌手臂之间，他轻描淡写，对准白袖抓了过去。
同时一道声音，在白袖心湖响起。
“不要被我抓中。”
嗖！
白袖反应速度极快，甚至无需银狐出声提醒，在漆黑之手抓握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做出了反应，巨壁之上轰然响起一道雷鸣，【雷界行者】瞬间降临，附着在他的身上，元素化和浓缩的雷界领域铺展开来。
白袖的一身衣袍瞬间被雷光渲染成惨白之色。
他整个人的速度也提升到了极点。
仅仅一刹，白袖便绕到了银狐的背后，他的速度快到残影都尚未消失，而由于多年修行产生的战斗本能，让他绕背之后下意识举起了拳头。
【雷界行者】的一拳，足以将巨壁打穿一个窟窿。
“轰隆隆——”
这偌大声势，吸引了不少蝉翼城夜巡者的注意。
只不过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因为大将在巨壁之上。
所以，一切异象，都没什么好震惊的。
……
……
“你……现在明白‘本源’意味着什么了么？”
银狐平静的询问声音，在白袖心湖之中荡漾开来。
无数雷霆轰鸣。
【雷界行者】加持之下的白袖，怔怔保持着举拳姿势，只是他面前的银狐已经不见了。
声音是从背后响起的。
他那被雷光渲白的后衣领，此刻被一只漆黑大手抓握。
银狐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一步。
他没有躲。
所以……是自己被“抓”到了这里。
白袖的眼神之中，极其罕见地流露出了茫然。
他无法理解这个现象。
这有些像是……
因果律？
银狐的那枚手掌，似乎就蕴含着传说之中的本源之力，只要想要抓握自己，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逃脱，都一定会被抓握。
“我无法对你解释本源究竟是什么，你可以将其理解成道理的本质，超凡的源头。”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只要接触到了本源，哪怕只有极小的一缕，也足以改变生命层次。”
“这意味着与其他超凡者展开的战斗，基本等同于‘降维打击’。”
银狐淡淡说道：“这也是为什么，神座睥睨众生，因为他们所掌握的本源力量，是我的数十倍上百倍。”
他松开手掌。
啪嗒！
白袖坠下身子，他双手轻轻触地，轻盈翻身跳起。
“我……想要再来一次。”
白袖深吸一口气，从刚刚的震撼之中平复回来，他认真地望着银狐大将。
银狐笑了。
“好，这一次……还是一样，不要被我抓到。”
就当他准备出手之际。
白袖开口问道：“我可以全力出手么？”
上次被抓住之后，白袖便没有解除【雷界行者】，这意味着此刻他无需时间铺展领域，哪怕这只有极短的一瞬，但略去了，或许会有“奇迹”。
“尽管出手。”
银狐神情非常平静。
他再次对准白袖伸出了手掌，白袖如临大敌，而银狐则是处于无比松弛的放松状态。
他出手速度很慢。
但手臂上的漆黑气息翻滚，白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在自己身上！
本源之力降临！
这一次，他没有躲，而是骤然从【雷界】领域之中拔出两把雷刀，对准银狐刺了过去！
全力出手！
银狐眯起双眼，眼中的轻松笑意消失殆尽。
这是很聪明的思路。
白袖已经认知到了本源的力量，是某种至高规则的演化，只要自己出手，就必定会将其抓住。
所以与其逃窜，躲避，不如正面硬撼……
拔刀，对攻！
“轰轰！”
蝉翼城巨壁之上，爆发出两朵极其璀璨绚烂的雷光，白袖握住双刀，一路劈砍，银狐则是背负单手，以另外一只手格挡抵抗，两人一进一退，短短数秒便在巨壁长城上砍出了数百米的雷光轨迹，这一次造成的剧烈声响，吸引了许多要塞驻守者的目光。
因为这一幕的确很美。
无数雷光如蝴蝶一般被击碎飞出。
磅礴浩荡的源质之力，在城头纷舞，许多超凡者停下脚步，他们知道这一战的胜负不会有所改变，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感慨震撼于那个叫白袖的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
如此强大的源质和精神。
恐怕除了大将，这世上真的没有几人，能够抵抗这般狂暴凶猛的攻势。
此刻巨壁城头爆发出来的雷光，绚烂惊艳程度，几乎可以和顾慎贾唯的红湖一战相比。
但……
只是持续了不到十秒。
银狐止住退步趋势，并不是因为他力竭，或者其他原因……而是因为他故意防守，任由白袖进攻，但劈砍至此，白袖的【雷界行者】一口气机已经全部用完。
拼杀过程，其实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
既然白袖全力以赴，那么他自然也不会故意放水。
银狐抓住了一刹那的契机，他顶着雷光将手掌伸入【雷界】领域之中，顿时无数浓缩的雷霆对着这只黑手劈砸而来。
但是……
通通无用。
这只蕴含本源气息的手臂，无视了【雷界】的攻击。
五指收拢。
一道轻微且巧妙的震击力量扩散开来，直接冲出巨壁城头，将漫天雷霆震碎。
白袖手中的那两把精粹出来的雷刀，也被震得粉碎。
本源力量发动。
白袖不受控制地前掠，他的前襟瞬间撞入银狐的手掌之中。
狂风呼啸，在此刻停歇。
“轰隆隆——”
但剧烈的轰鸣，却在白袖耳旁，心湖里，震彻起来！
银狐不再是单手负后的姿势，他收在背后的那只手拿了出来。
小袖子神情苍白。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世界。
整片视野一片漆黑，只剩下一枚漆黑的拳头。
而最后。
这枚拳头悬停在白袖面前毫厘之处，褪去漆黑的本源之色。
“啪，啪……”
银狐拽着白袖的那只黑手，也恢复了正常手臂的色彩，他替这个神情恍惚的年轻人掸了掸衣襟灰尘，柔声说道：“小袖子，我知道你很强。”
“可是只有接触到了‘本源’的超凡者，才有资格被称为‘近神之人’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心流之力（月初！求月票！）
银狐掌心的本源之力消散。
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白袖的神情却依旧有些恍惚。
输了？
自己就这么输了？
刚刚这一战，他全力攻杀，结果却被银狐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你已经很不错了。”
银狐最后拍了拍这位年轻人的肩头，安慰道：“你逼得我不得不使出第二只手……已经很多年没遇见像你这样惊艳的天才了。”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嘲讽。
但银狐的话音十分诚恳，因为这就是事实。
其他层次的封号超凡，他单手便可以随意蹂躏！
远天的云气扩散开来，天顶有轻微的轰鸣之音，银狐笑着回头，喃喃道：“来得还真巧。”
……
……
嗖，嗖！
顾慎刚刚驾驶着微型艇抵达蝉翼城边缘，便有两道轻微破空之音响起。
银狐和白袖瞬现掠至顾慎身前。
“银狐先生，小袖子。”
顾慎连忙起身，袖口掠出数百枚银白陨铁碎片，在空中呼啸翻飞。
顾慎从船舱之中起身踏出一步，脚底是莽莽云气，但踏出之后，无数细碎陨铁，便哗啦啦拼凑凝聚在脚下，将他托住。
“顾慎，终于见面了。”
银狐大将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笑着赞叹：“宝贝不错。”
“谬赞了。”
顾慎虽是这么说，但心底却不禁感慨。
大将的眼光果然毒辣。
陨铁铁剑并不是什么封印物，自己平日里只是用【铁王座】简单驾御，只有长途赶路，或者比拼速度的时候，才会灌注【真理】。
所以此刻的铁剑，并没有超凡力量灌注。
正常人看到，并不会过多留意。
但银狐偏偏看出来了“陨铁”的非同寻常。
“我听紫雨说了……”
银狐微笑开口：“你来蝉翼城寻我，是为了修行之事？”
“是。”
顾慎笑了笑，没有掩盖：“也是为了小袖子。”
他这次来北洲，最开始其实是为了还掉答应慕晚秋的第二个请求。
但既然来了。
那么就没有不见白袖的道理。
“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顾慎看到了白袖的困惑目光，连忙解释笑道：“我就是来看看。”
听到这。
白袖的神情略微有些复杂，失落大于其他。
他一直期盼着可以和顾慎顶峰相见，然后彼此对决各自施展出最强的底牌，在这一战中极尽升华抵达极致。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可顾慎来找他并不是为了对决？
白袖并不是一个喜欢主动约架的性格，他和慕晚秋不一样。
如果顾慎不想和他打。
那么他便不会要求顾慎和自己打。
银狐大将瞥了眼白袖的神色，心底便清楚了大概。
他笑着开口：“不管怎样，来看看也好，来修行也罢，都得在蝉翼城住一段时间……你们随我来。”
银狐展开领域。
顾慎没有抵抗。
风声呼啸晃荡，下一刻，三人重新回到了巨壁之上，这里距离伞之防线极近，【旧世界】吹拂而来的大雪不断冲击城墙，短短数秒，顾慎的长发便被染上了一层白色。
“我带着白袖，在巨壁之上静坐了好几周。”
银狐站在两位年轻人中间，他伸出双手，轻轻搭在顾慎和白袖的肩头，同时抬起下巴努了努。
“喏。这个地方正对着【旧世界】，虚无缥缈，空空荡荡。”
顾慎眨了眨眼：“所以？”
“这里很适合心境修行。如果你不远万里，来蝉翼城一趟，是为了得到我的指点，那么我最擅长的便是这个。”
“许多超凡者认为心境修行并不重要，但其实并非如此。”
银狐温声说道：“心境越平静，修行效率越高。坐在这巨壁之上，对望【旧世界】入定，可以极大的提高修行效率……”
心境修行，是银狐最擅长的领域。
但其实这也是顾慎最擅长的领域。
但顾慎没有打断，而是安安静静听着。
他对三位大将，都保持着相当高程度的尊重。
按照他走访两位神座得到的信息来看，银狐白蜥锈骨，成功以凡俗之身，触碰到了“本源”的存在。
对于这样的存在。
顾慎心怀崇高敬意，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冥王火种”，不知道多久才能接触到所谓的“本源”，甚至有可能花费一辈子时间，也无法抵达如今三大将的高度。
“我听白袖说，你很多年前，就抵达了‘心流’。”
银狐笑着开口：“所以这座巨壁，对你而言只是寻常的一处修行场所，即便你没有坐在这里，也可以随时入定。”
“不错。”
顾慎点了点头，他没有谦虚，而是认真说道：“关于心境修行，我也颇有心得。”
银狐柔声道：“既然你早就抵达了‘心流’，那么你一定知道……再往上的层次是什么。”
“一心多用，不断分化，永无止境。”
顾慎也是听阿弗说了熔铁与工匠之神的事情，才知道心境修行这条道路的终点，是这个样子的。
“不错。能够入静，只是心境修行的开始，真正的困难，其实是与自己内心进行搏斗。”
“心境修行，无需敌人。”
“自己，便是最大的敌人！”
银狐双手按在两个年轻人的肩头，他缓缓坐下，无形的充沛力量降临在顾慎白袖肩头，这股力量很强大，但并不霸道。
两个年轻人便也只能坐下。
“正所谓……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银狐笑着眯起双眼，他面朝【旧世界】吹拂而来的劲雪，整个人都变得安定起来。
“真正的修行，从来也不是为了追逐什么人，只是为了挑战过去的自己。”
银狐的声音如春风一般。
在这一刻，顾慎惊奇地发现，这位大将的灵魂仿佛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在自己的精神感应之中……甚至彻底消失！
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自己如今的“炽火感应”，竟然无法觉察到银狐的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
如果银狐动用这种精神隐匿法门，接近自己，那么必定可以抢先出手，发出致命的一击！
“心境修行没有终点，但也有终点。”
银狐温和说道：“这所谓的终点，就是你能否放下心中的执着，去面对真实的自己。”
他望向白袖。
这些话，其实就是说给白袖听的。
白袖原先有所波动的心境，此刻缓缓平复下来，他顺应着银狐的话音指导，进入了入静状态之中。
银狐的话语没有杀伤力，但却蕴含了强大的精神力量。
他在认真指导两位年轻人入定。
“嗯？”
但一转头，银狐发现了不对。
他看到了一双毫无困倦之意的眼睛。
“小顾，我知道你精神强大……但不要抵抗……”
银狐笑着开口：“顺应我的声音引召，进入‘入定’状态，对你大有裨益。”
“我没有抵抗。”
顾慎有些许尴尬，他坦诚说道：“您说得很好，我很赞同，只是……我现在就处于入静状态。”
“？？？”
银狐脸上的笑容短暂僵硬了一秒。
他仔细凝视顾慎的精神，喃喃开口：“你已经晋入一心多用的境界了？”
心境修行，一步一天堑。
白袖这般惊艳的天才，到如今才堪堪修行到“心流”，便可窥一斑。
至于一心二用，难度比“心流”更高！
这一步门槛，当初也困住了银狐很久……
“是。”
顾慎想了想，老实说道：“我也不知怎么的，所谓的心境修行对我而言，一直都没有门槛。”
银狐的神情十分精彩。
“你的心流最多可以分化几股？”
银狐看着这位年轻后辈，心中除了感慨，更多的是好奇。
他想知道，顾慎的极限在哪。
“我也不清楚……”
顾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心境修行真正取得突破，其实是在冰海向死而生的那几年，他一心多用，参悟长生术，修行呼吸法，转化生机之火，拓展净土花圃。
粗略一算，这可能是一心四用。
但顾慎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极限。
“我懂了。”
银狐吐出这三个字。
下一刻。
他松开按住白袖肩头的那只左手，对准远处轻轻招了招。
顾慎眯起双眼。
他注意到，轻招的那一下，银狐左手被无数漆黑力量缠绕。
这就是本源的力量？
伞之防线的光线些许变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牵扯拽动，轰隆隆的震颤声音降临在巨壁上空，无数风雪被银狐的本源力量拽到了巨壁之前，不断撞击，向内坍塌，最终凝聚成一枚直径足足有十米的巨大雪球！
“在保证本尊‘精神入定’的情况下，用你心流分化出来的精神，去接住它。”
银狐道：“如果你承受不住，就对我说。”
说罢。
他松开手。
顾慎毫不犹豫，掠出一缕精神，他的眉心炽火彻底点燃。
轰——
巨大雪球仅仅下坠了不到一米，便被顾慎的精神托举而住，这并不只是简单的雪球，顾慎能够感受到银狐在其中蕴含的强大精神力量，为了确保这缕分化而出的精神质量，银狐大将也在雪球之中注入了属于自己的意志。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场测试，更是一场比试！
坐镇西北边陲的银狐大将，见到天赋异禀的新人，心中按捺不住，亲自上阵。
他早就晋入“心流状态”，最巅峰的时期，可以一口气分化出七缕精神！
借着这个机会，银狐想看看顾慎的极限，更想看看自己如今的“心流”状态，是否具备巅峰之年的状态！
见顾慎轻松接住了第一枚雪球。
银狐神色轻松，立刻挥手。
本源之力再度发动——
“轰隆隆！”
第二枚雪球，被他引召而来，再度松开。
仍然是下坠不到一米就被接住。
银狐轻轻咦了一声。
此刻顾慎动用的是“第三心流之力”，这已经是自己原先预期之中的极限，但仔细看去，顾慎神情没有波动，虽然没有先前那么轻松，但却一声不吭，显然还远没有抵达极限。
银狐再度加码，这一次，他搓了一枚直径二十米的巨大雪球！
灌注的精神力也翻倍！
心境修行，越往后面越是困难，想要试试顾慎能分化出多少心流之力，就需要不断给顾慎施加压力！
但……结果还是没有变化，这枚雪球还是被顾慎以精神力接住。
第四心流之力！
顾慎脸上的神情出现了变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了汗水，脊背的大裁决官黑袍也被打湿。
眉心的炽火剧烈颤抖着。
这就是“吃力”的体现。
“应该快到极限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里，银狐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在心境修行上的天赋，实在高得惊人，如此年轻，竟然觉醒了四缕心流之力！
但下一刻，银狐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因为顾慎眉心的火焰，在摇曳震颤了数秒之后，恢复了稳定，热雾蒸腾之下，他整个人的呼吸恢复了平稳，仿佛刚刚的极限状态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说……已经被打破了。
“这是，临阵突破了？”
银狐不敢置信，他再度抓来规模不逊色前者的第五枚雪球。
下坠——
接住！
顾慎无比稳定地接住了这第五枚巨大雪球，这便意味着顾慎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五心流之力”，而恐怖的是，刚刚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呼吸急促，炽火颤抖，而数秒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银狐神情宛如见鬼一般，他忽然想起了先前顾慎所说的话。
在心境修行这件事情上，顾慎从来没有遇见过瓶颈。
“临时开辟出第五心流之力，说明顾慎的精神足够强大，可即便是再强大的天才，也不可能接连破境……”
银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不失态。
他神情复杂地再度抓握，以本源之力凝聚出第六枚雪球，而这一次，他也没有丝毫退让，将自己强大的精神意志注入在雪球之中。
这第六枚雪球，相当于是前面五枚加在一起！
这次，银狐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心境修行的极限，是要看状态的……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么巅峰了，施展出第六缕心流之力，便已经有些吃力。
不过，按照这个情况来看，第七心流也可以动用。
“轰隆隆隆——”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整座巨壁上空都被这枚漆黑雪球所笼罩，银狐松开手掌的那一刻，顾慎额头也鼓起青筋。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精神压力。
心境修行的破境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脑域产生了分化。
此刻，顾慎眉心炽火剧烈颤抖着——
他强行让自己分出第六缕精神，将那枚无比巨大的雪球接住！
但，这实在太沉，太沉！
更要命的是，顾慎和银狐大将的精神意志撞在一起，即便后者已经控制了自己的精神力量，尽量不伤害到顾慎，但在这强大的负荷之下，顾慎无法维持“第六心流”的运转状态。
顾慎睁开双眼，看着那因为剧烈对撞而破碎的巨大雪球。
无数碎雪冲刷巨壁城墙。
他仿佛坐在了雪崩的洪流之中。
顾慎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第六心流之力……凝聚失败。”
……
……
（又是新的一个月，熊猫恳请大家投一下手中的月票！月初的一票非常非常重要，比月末的五票还要重要TAT！）
六月小结以及七月更新计划
在5月爆更36万字的情况下，6月的更新字数为26万字，平均每天8600字……如果不是最后半个月，熊猫的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了，这个月的更新会更多些。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一下，熊猫已经快要抵达极限了。
这个极限，不是体力的极限，也不是意志的极限，可能是我笔力，灵感，创作力的极限。
虽然我列了充足的大纲，但在六月的后半程里，我时常会有“脑袋空空如也”的状态。
我真的很佩服那些日更一万两万的狠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网文创作这件事情上，是写得越多，状态越好，可亲身体验之后，我发现一旦越过了某个“临界点”，效率就会大幅度下降。
大概这就是极限吧。
我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里，即便我每天依旧坐到深夜两点，我也很难回到五月的大爆更状态了。
光明壁垒已经370万字了，写到这个篇幅，作者难免要面临“身体疲倦”，“激情下降”诸如此类的问题。
我的写作激情依旧存在，只是长期熬夜，睡眠缺失，让我的生活变得很不健康。
短短的几個月，已经胖了好多好多斤TAT。
接下来的时间，我依旧会竭尽所能的爆发，尽可能给大家带来既稳定，又大量的更新。
但……我会抽出更多的时间休息，思考，规划最后的伏笔和收官。
群星卷大概会在七月结束，接下来光明壁垒只剩下最后一卷了，而最终卷的卷名，我在开书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两个字，大家可以猜猜叫什么~）
综上。
接下来的更新速度会放缓一些，希望大家多多体谅。
我会用心写好每一章。
由于篇幅过长，爆更过多的原因，难免会出现一些矛盾，瑕疵，诸如吃书此类的错误，其实熊猫也不想，属实是脑袋已经不太够用了，我会在全文完结之后进行一次细致的修改，尽可能确保每一位付费读者的阅读体验。
另外，希望大家可以在月初的时候投上宝贵的月票，这对熊猫而言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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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为了人类家园（求月票！）
磅礴雪流如洪水冲刷巨壁城墙，如同天下瀑布垂降，银狐挥手撑开一片漆黑结界，将这大雪尽数抵挡在外。
他望着顾慎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从白袖口中听到关于顾慎的描述，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和小袖子一样百年难遇的奇才。
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
这小子不对劲！
这才修行多少年竟然分化出了五缕心流之力……再过两年岂不是稳稳赶超自己了？
不，按照顾慎刚刚的心境表现，哪里需要两年！
盘膝而坐的顾慎则是浑然不知银狐的这些想法。
他沉浸在刚刚的精神观想之中。
难得有一次磨砺心境的机会，即便在资源丰富的初始号中，也没有心境方面的试炼，熔铁与工匠之神根本就没有给“心流之上”的修行者制造修行室，冥想室的那八块幽魂璞玉，是留给心流之下的超凡者静修的。
这一次。
银狐大将的对抗式压力训练，让顾慎受益颇多。
对于超凡者而言，大多数时候的突破，都是由于外部压力。
生死，胜负。
但心境则不一样……心境讲究的就是“入静”，在成就心流之前，施加压力反而不利于心流修行。
而成就心流状态的超凡者，又实在太少。
可以说，银狐这样的顶级心流境界，整个五洲也没有几位。
“前面五枚雪球，我都接住了。”
“但可惜的是……第六心流之力，凝聚失败。”
顾慎仔细回想着刚刚的感受，他的精神海已经开辟足够庞大，第五缕心流之力开辟而出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脑域内部拓宽了，豁然开朗，这种感觉就像是瞎子睁开了眼，而后切切实实看到了光明。
这说明，心境修行，可以通过外部施压来进行修行。
但第六缕心流凝聚失败，也证明了一点。
自己的心境，并非是真正没有门坎……
第五缕心流之力，能够如此顺利凝聚，就是因为自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换而言之就是他已经具备了分化“五缕心流”的实力，只差这么一个外部契机。
“是因为我主动尝试分化多缕精神的缘故么？”
顾慎沉下心来。
超凡修行，本质就是生命迁跃。
游荡在【旧世界】的那些旅者，因为没有空气呼吸，所以生长出了强大的肺部，细长的竖瞳，以及羽翼。
用进废退。
心流状态也是如此。
成为封号，不需要拥有“心流”，所以绝大多数超凡者只是将精神稳定在一个区间，便不去花费心里修行。
又有谁，真的需要一心五用，一心六用？
顾慎苦笑着开口问道：“银狐大人，您果然厉害……不知您最高的心流分化是多少？”
“我最高能分化出七缕心流之力。”
银狐听到来自顾慎的赞叹，心中五味杂陈。
他厉害？
对于其他超凡者而言七缕心流之力是望尘莫及，可对顾慎而言……两人已经相差无几了。
银狐拍了拍顾慎肩头，感慨道：“未来是你的，你如此年轻，就已经抵达这一步，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面超越我。”
顾慎心中的认知很清楚。
他之所以能在“心流”上不断突破，一方面是有炽火给予强大的精神辅佐，还有一方面，就是冰海下的潜修。
正是因为他必须要分化心神，同时应对好几件事情，所以他才能抵达如今的心流层次。
可是银狐呢？
银狐是怎么修行到这一步的？
“我命人撤去了蝉翼城伞之防护线的【深海】监察。”
银狐大将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仅仅是看了顾慎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此刻心中的疑惑，他微笑解释道：“从红皇年代走过，我对于【深海】不太信任，驻守人类边疆这种重要事情，我更愿意交付到自己手上。”
“所以，我平日里会留下一缕心流之力，搁置在‘伞之防护线’的前线。”
银狐道：“除此之外，第二军团内部事务繁琐，如果有调查军团的小队需要在蝉翼城外出执行任务，单单是两三缕心流之力，根本不够忙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我修行出了七缕心流之力……”
原来如此。
顾慎恍然大悟。
“锈骨和白蜥，他们可没我这么强大的心境。”
银狐微微一笑，半是自夸半是炫耀，道：“这种事情要看天赋。七缕心流之力，不是说分化，就分化的……据我所知，哪怕是极其强大的那些封号，也没有凝聚出第二缕心流。”
“的确如此。”
顾慎感慨道：“五洲的超凡者，似乎不怎么注重这一点。”
但是在古前文明之中，则不一样。
熔铁与工匠之神，就很注重心境修行，他本人甚至可以分化十多缕心流！
“是。”
银狐说道：“我离开要塞探索的那几次，也得到了【旧世界】的一些遗泽。我在一处遗迹，得到了一门精神呼吸法，这门呼吸法可以帮助稳定心境，并且着重提醒了超凡者，心境修行的重要性。”
“提升心境修行的呼吸法？”
顾慎眼神亮起。
“你想看看么？”
银狐笑着开口，没有丝毫吝啬，接着直接以精神传讯，将那卷呼吸法投影到了顾慎的心湖之上。
这是一卷残破的呼吸法。
【旧世界】的遗迹，大多被源质风暴侵袭，想要找到完整的呼吸法，几乎不可能。
顾慎翻看之后，发现这卷呼吸法很好阅读，精神感应掠过，心湖便有共鸣。
很显然，这是被银狐大将翻译之后的拓本。
【旧世界】的呼吸法，往往是古文撰写。
他抬起头来，好奇道：“您认识这卷呼吸法里的古文？”
“略懂一些。”
银狐微笑说道：“以前有古文会的朋友，教过我一些……可惜这卷呼吸法主要是引导超凡者去‘锤炼工匠技艺’的，这呼吸法里说的都是如何制造封印物，如何提炼秘银。”
“……”
顾慎还没来得细细翻阅，但听到这里他就明白了。
这呼吸法大概率与熔铁与工匠之神有关。
哪怕不是原本，也是匠神后裔所留下来的。
对于五洲超凡者而言，这的确是鸡肋，大家都在专注于提升自身战力，只要精神稳定，心流之力就无所谓。
但……
对于铸造传承者而言，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想要成为工匠之神这样的人物，的确需要极其强大的心境修行，越是复杂的封印物，制作工艺便越繁琐，必须极其专注，而且要能够分化出好几缕心流之力，才有制作成功的可能性。
“这卷呼吸法，我就收下了。”
顾慎没有客气，他诚恳说道：“作为答谢，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您。”
“礼物？”
银狐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好笑。
到了他这个地步，对于尘世间的欲望，已经几乎于零。
尤其是在接触了本源之后，银狐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极限。
能够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熔炼这么一缕本源之力，就是他这辈子的终点了。
自己的人生都已经抵达了至高的终点。
这世上还有什么礼物，可以让自己动心？
“这是一百斤黑银。”
顾慎反手取出一枚特质圆形舱盒，这是和紫雨军团长的同款。
“一百斤？”
银狐脸上的神情，比当初紫雨还要震惊一些。
因为紫雨驻守中央城，常年守护女皇庄园，不怎么外出，所以接触到的“黑银”都只是数字。
紫雨知道黑银稀少。
但是她并不知道，开采黑银究竟是怎样的画面，这更深层次的意味是什么。
银狐则不一样。
西北边陲就是北洲黑银的主要开采地之一……他亲自参与和监督过黑银的挖掘工作，正是因为身体力行地见证了黑银的诞生。
所以知道这玩意儿的数量到底有多么稀少，集一整个军团之力，想要开采出一百斤，都需要很长时间！
北洲是秘银最富饶的地方。
但黑银产量稀少，这东西的价值不可估量，每一克都要用在刀刃上。
而如今。
顾慎忽然在自己面前取出了一百斤！
“不必客气，尽管拿去。”
顾慎笑着开口，将秘制舱盒推了出去：“这些黑银可以做什么，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银狐沉默了。
他不知道顾慎是怎么做到，一下子取出这么多黑银的。
但这……的确是他无法拒绝的礼物。
他虽然自身抵达了超凡修行的极限，没有物欲。
但他的背后，还有一整只军团。
银狐驻守西北边陲，是为了守卫北洲，乃至北洲背后的整座人类家园。
支撑他做这些事情的，是责任和使命感。
如果有了这批黑银，第二军团的精锐部队，装备就可以全面升级，涂抹黑银之后应对源质风暴也可以更加轻松，如果分配完成之后还有剩余，他会把这些多余的黑银，送给锈骨，送给白蜥。
“……谢谢。”
银狐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他没有推脱，收下了这枚舱盒，轻吸一口气，郑重开口。
“小顾先生，为了人类家园，再次感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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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灾厄之中，诞生奇迹（求月票！）
“顾慎，我怎么觉得所谓的‘心流之力’……有些像是我的运转状态？”
褚灵小声说道：“在精神网络之中，我的心流无比稳定，而且可以一心多用。”
此话一出，却是提醒了顾慎。
心流状态，对于超凡者而言，极难进入和提升。
可对褚灵而言，似乎并不存在类似的问题，在这方面真正没有门槛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褚灵！
“你可以同时分出多少‘心流之力’？”
顾慎问出这句话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没有精准计算过。”
褚灵沉默了一秒，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数字道：“至少数千万吧。”
“……”
沉默，是此时此刻的心湖。
顾慎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大概这就是降维打击吧？
超凡者辛辛苦苦修行出来的那些心流之力，与【深海】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只不过我降世之后，由于现实世界规则的压制，以及肉身的限制……没有办法做到精神网络这种夸张程度。”
褚灵认真说道：“但即便如此，我应该也可以维持十缕的心流之力，这是我肉身的极限。”
顾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神胎的极限，就只能分化出十缕心流。
再多。
褚灵的精神能够承载，但神胎的脑域无法扩张，这具凡俗身躯能抵达的极限，就是十缕心流之力。
按照这个说法，是不是意味着……
十缕心流，就是凡俗的极限？
想要再往后提升脑域，就需要熔炼火种，迁跃生命层次了。
……
……
蝉翼城巨壁之上风雪呼啸，顾慎和银狐安静盘坐，由于心境修行境界足够高，所以两人无需刻意入静，也可以保持本尊精神处于“心流状态”之中。
一旁的小袖子，并没有被刚刚的巨大动静吵醒。
他依旧处于被银狐引导的入静状态之中。
“银狐大人，我想问一个问题。”
顾慎收回这些杂念问道：“怎样才能以凡俗之身，触碰到‘本源之力’？”
世人皆知北洲这三位大将，是超然脱俗的存在。
可这三位，究竟是怎么成长到这一步的，却是无人知晓。
有资格知道本源力量存在的超凡者，已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灾厄。”
银狐干净利落地吐出这两个字。
顾慎怔了怔：“灾厄？”
“你如今的境界，似乎连‘领域合一’都没有达到吧？”
银狐眯起双眼，端详着顾慎，从刚刚见到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顾慎的不同凡响。
红湖对决那一战，他当然也看了。
执掌【光破】和【鸢返】两座顶级大成领域的贾唯，死在了顾慎生灭领域的剿杀之下。
那一幕很震撼。
这是绝大多数超凡者看到的表象。
真正顶级的超凡者，便会注意到……顾慎的超凡境界，其实还停留在“领域合一”之前，之所以能够打赢贾唯，就是因为顾慎的两座领域太强大。
这截然相反的领域规则之力，强行融合，会爆发出十分恐怖的力量。
红湖那一战的最后，就是顾慎在赌。
生灭领域所爆发的力量，可以带走贾唯，当然也可以带走他。
只是最后顾慎赌赢了。
“是的……我还没完成‘领域合一’。”
银狐大将没有隐瞒触碰本源的秘密。
顾慎当然也不会藏私，他坦诚说道：“我的身上有两座领域，第一座属于我自己……而另外一座，算是顾长志先生的馈赠。”
“猜到了。”
银狐微微一笑，“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做到如此神来一笔。”
将一整座领域赠给别人？
这是凡俗想都没法想的大手笔。
想赠出一座领域，需要考虑“适配性”，即便是白袖这样的绝顶天才，也很有可能无法接下外部赠送的领域。
但从这一点上来说，顾慎的确是天选之人。
顾长志赠送的“四季旷野”，实在太契合他的修行了，不仅仅顺利发展成领域，而且还“进化”成为了净土。
“如今我的两座领域，连第二领域都没开发出来。”
顾慎有些惭愧地说道：“炽火还好，我可能最近就能参悟第二领域了……可顾长志先生赠送的那一座……”
银狐淡然开口：“或许，顾长志赠送的那座领域，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发出属于你的第二领域呢？”
这句话让顾慎瞬间一楞。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方向。
“我知道伱备受许多神眷，但有些事情，神座站得太高，或许他们反而忘记了‘凡俗’时候的感受。”
银狐大将温声说道：“阐述超凡本质，我没法和陛下相比。但在凡俗修行这件事情上，我才是站在世间绝巅之处的人。”
顾慎屏息洗耳恭听。
“在我看来，这世上的修行，本就没有道路。”
“只不过【深海】的出现，给了超凡者一条规定好的道路。”
“在【深海】出现之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一阶二阶三阶四阶。”
银狐轻轻伸出两根手指，点触虚空。
他的能力与空间有关。
简单的轻触之后，虚空生出涟漪，银狐开始以自身能力演化超凡者修行的道路。
一片雪花被银狐摘取过来。
银狐挪首，望向顾慎，问道：“以精神系举例，初阶是感受精神海，二阶是运转呼吸法，外放精神力，三阶是参悟领域雏胚，四阶是外放领域……然后是领域合一，晋升封号。”
“不错。”
顾慎的心神极其专注。
这就是【深海】给出的晋升道路。
精神系，强攻系，元素系，分别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晋升途径。
下一刻。
这片雪花在银狐大将的指尖绽放，哗啦一下铺展开来。
这本就极其微薄的一片雪，此刻铺展出了近十米长，内部的纹路被展开到了极致，犹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铺张开来——
“看呐，这就是所谓的‘修行’。”
银狐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有那么复杂，加入世上所有的超凡力量，是一片无垠之海。那么谱系图上的超凡能力，最开始都是小小的分支溪流，有强有弱，随着超凡者一步步修行，逐渐壮大，在参悟领域之后，就形成了江流……最终，领域合一，汇入主干。”
“主干，就是‘本源’。”
他轻轻指向雪花的中心。
无数蛛网交织缠绕，最终都会汇入这里。
“【深海】给予超凡修行定义，就是为了让世上的觉醒者，在不明规则的情况下，可以更顺利的前行。”
“但真正抵达终点，便会发现……超凡修行，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银狐淡然说道：“如果你足够强大，何须领域合一？联邦一样会给你封号。”
拳头是世上最大的道理。
顾慎杀死贾唯的时候，他的领域还没合一，这个信息可不止有银狐一个人看出来了。
这并不妨碍东洲将【壁垒】封号给出。
“所以，接触本源，也是一样的。”
银狐直视着顾慎的双眼，他平静说道：“只要你能够碰到何必需要一步一步前进？”
顾慎与银狐对视的那一刻。
他看到了一双充满智慧，而又波澜不惊的双眼。
“以凡俗之身触碰本源，和以‘神座身份’触碰，并没有区别。”银狐微笑开口。
顾慎很确定，自己的冥王身份，并没有暴露。
但银狐大将的这番话，指向性已经很强了。
“别想太多，也别把不该说的事情告诉我。”
银狐一只手搭在顾慎肩头，压低声音说道：“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我只是太了解顾长志了……这个男人会送给你一整座领域，那么你就绝对不可能只是普通的超凡者，我猜你未来一定会登上神位。”
蝉翼城巨壁之上的风声有些凋零。
气氛彻底沉寂。
褚灵立刻在零零幺中给出评价：“这是一个很恐怖的男人。”
“……”
顾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稚嫩少年了。
他与银狐对视之后，同样的淡淡一笑。
这些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顾慎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我只好奇一个问题，您到底是怎么接触到本源的？”
“红皇战争，我，锈骨，白蜥……杀了很多人。”
银狐眯起双眼他伸出那只被黑色本源气息缠绕的手臂，“超凡者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被命运看在眼里，无人能够逃脱裁定……那场战争结束之后，大量不祥灾厄在我身上爆发，女皇陛下完成火种熔炼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本源力量’，对我们进行庇护。”
女皇庇护三大将，不受命运裁定？
顾慎皱眉。
在他认知之中，这种庇护应该是无效的，就像是顾长志无法救回因为占卜散去肉身的千野一样。
“然后呢？”
“庇护失败了。”
银狐风轻云淡地说道：“但我们仨都熬了下来，这是我此生都不愿回想的灾厄之力……如果再来一次，我大概率会就这么死掉，但就在那次的‘死亡’之中，我看到了本源，并且触碰到了本源。”
顾慎怔怔看着那只漆黑的手臂。
“所以，如果一定要给个明确的答复……”
“那我只能说，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本源之力是怎么接触到的。”
银狐笑道：“或许是大量灾厄，会诞生奇迹。或许是陛下的火种，给予了我启示，又或许……这是纯粹的好运，命运看见了我举起屠刀，也看见我是为了这片大陆更长远的安宁，所以在惩戒之后，决定给我赏赐。”
他握了握拳。
远方伞之防线射来的无数辉光，就这么随着银狐的握拳动作，而细微开合。
看上去，银狐仿佛握住了巨壁之外【旧世界】的太阳。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条沾染本源气息的手臂，彻底超越了凡俗的界限，堪称无所不能。
“这就是这缕本源之力的故事……”
银狐望向顾慎，笑着问道：“听完之后，你是不是很失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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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顾慎的第二领域（求月票！）
在巨大的灾厄之中，触碰到了本源？
银狐大将的回答，并没有太出乎顾慎的意料……灾厄往往伴随着机缘，自己在冰海的破境其实也是如此。
“你能以如今境界，战胜贾唯，不仅仅是依靠顾长志给的‘福荫’。”
银狐大将说道：“让我猜猜，三次超境？”
“您果然慧眼如炬。”
顾慎苦笑一声，道：“虽然完成了三次超境，但副作用就是进境太慢。”
“你的心境修行，已经抵达极致了，在这种心流状态的加持之下，你的修行速度绝对是五洲顶尖水准。”
银狐摇头道：“如果这叫进境太慢，其他人还要不要活了？”
顾慎只得轻叹一声。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修行的并不算慢。
一直以来，自己战力持续在提升，但因为超境之故，他本身的超凡感悟层次并不算太高。
这也是他焦急的一点。
他现在还要尽快参悟出第二领域，然后将两座领域合一……
合一之后，他就有了接触本源的资格了！
“这几日，你就留在蝉翼城吧。”
银狐悠然说道：“虽然‘心境修行’这件事情上，我没什么可教导你的，但指点你提升超凡境界，帮你参悟出第二领域，却是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顾慎眼神一亮。
“多谢！”
他连忙起身揖礼，却被银狐的手掌稳稳按下。
“谢什么？”
银狐笑着调侃道：“如果你真要感谢，不如感谢你送给我的那一百斤黑银好了。”
……
……
接下来的时间，蝉翼城巨壁城头之上，多了两道年轻身影。
巨壁下的巡逻哨兵，已经习惯了这两位年轻人的存在。
他们也习惯了时常有磅礴大雪翻滚瀑落的异象。
银狐同时指点白袖心境修行，以及顾慎的第二领域。
小袖子其实原先对于“心境修行”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先前顾慎托举五枚巨大雪球的时候，白袖沉浸在银狐催眠引召的入定之中，虽然并不知情。
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在军团里传得沸沸扬扬。
在得知顾慎可以凝聚“五缕心流”之后，他改变了态度。
银狐对白袖的改变，感到十分欣慰。
超凡修行之路，不仅仅是为了变强……一昧追求强大的超凡力量，很可能会导致“失控”。
但只要心境修行的根基打得扎实。
那么白袖此后的超凡道路，便不会有任何风险。
在他心中，白袖和顾慎两人，都是五洲百年难出的奇才。
只要时间足够，说不定两个人都有机会登上神位……
而在蝉翼城修行的这段时间，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帮助这两个年轻人，在追求极致的路上，走得更平稳一些。
历史上那些强大的超凡者，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孤军奋战。
顾长志曾去光明城进修。
女皇年轻时跟顾长志一同游历北洲。
如今超凡者世界虽然格局紧张，但许多年前，顶层的那些大人物们，并没有这么多的“芥蒂”，大家都知道，放眼整个世界，相比于那莽莽未知的【旧世界】，五洲可能就只是大海摇篮之中的一叶孤舟。
只有将知识与经验传承下去，文明才能永存。
当年他只是籍籍无名的攀登者。
如今他登临绝巅，自是该为新一代的攀登者指引辉光。
……
……
顾慎来了之后，第二军团里的“哨兵”工作忽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大把大把的超凡者都抢着来当哨兵。
甚至连蝉翼城驻守者，以及第二军团总部的一些高级将领，都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临时巡守”的职位，时不时来巨壁下面转悠两圈。
原因很简单，谁不好奇顾慎白袖这两个妖孽，每天在修行什么？
近些日子，每天蝉翼城上空都有大量雪瀑垂落。
寻常的哨兵只当这是大将出手，看不清雪瀑背后的景象。
只有军团里的那些强者们，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银狐大人最擅长的心境修行，便是以落雪锤炼心境，以前也有几位“幸运儿”得到过大将的垂青和教导。
只不过他们的“战绩”十分惨淡。
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卫诚，被大将连续敲打了半年之后，晋入了所谓的“心流之境”。
那段时间，蝉翼城巨壁之上，便是常常有雪瀑垂落。
至于其他强者，则是被锤炼两次之后，就被银狐劝退……
心境修行要看天赋，有些人就是再怎么锤炼，也没办法提升。
此刻的巨壁城头。
一枚直径十米的雪球，悬浮在白袖面前。
白衣胜雪的小袖子，神情从容，如今的他已经可以轻松晋入心流状态，虽然还没有办法一化为二，但这已经是相当大的提升。
他的天赋的确很好。
银狐的淳淳教导声音响起。
“想象自己拥有一座‘分身’，尽可能去托举我的第二枚雪球……”
顺应着这道精神指引。
白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下一刻，银狐伸手一抓，巨壁上空瞬间多出了第二枚直径十米的巨大雪球……
他低声道：“接。”
松手那一刻，雪球坠落。
如果没有接住，这枚雪球就会砸在巨壁之上，化为一场银白瀑布，这也是近些日子蝉翼城内部不断飘雪的缘故。
“……轰！”
但这一次，雪球下坠不到五十米，被一股脆弱的精神力量接住，下坠速度猛然减缓，再减缓。
白袖额头渗出汗水，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接住了！”
这第二枚雪球，堪堪停在巨壁上方边缘位置，险些垂落。
“睁开眼睛。”
银狐看到这一幕，神情没什么变化，他淡淡开口：“既然是第二心流状态，那么本尊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你接住第二枚雪球，应该和第一枚一样轻松。”
呼。
白袖尝试着睁眼，但睁眼的那一刻，那好不容易将雪球托举的精神力瞬间撕裂。
“哗啦啦。”
雪瀑还是落下。
他望着飞落巨壁的那些碎雪，眼神之中满是遗憾，只差一点，自己就能做到完美分化“第二心流之力”了。
“你已经很不错了。”
银狐笑道：“这才过去三个月而已，第二心流之力的窍门，你基本已经掌握……就算没有我的指点，你自己参悟成功，也只是时间问题。”
从零到一，从一到二。
这两道门槛，难住了不知道多少人。
银狐不是不愿意教导“心境修行”，而是能做到“心流”的已经是极少数，他在军团之中最看好的【琢玉之手】卫诚，在抵达“心流”境界之后，无论怎么修行，都没办法分化出第二缕心流之力。
相比之下，白袖实在要强得太多。
这个小年轻，简直是一个六边形战士，无论哪个方面，都堪称“完美无缺”。
白袖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喜色，他轻吸一口气，神情郑重地请求道：“银狐大人，我想要再试一次。”
“你不要和顾慎去比……”
银狐轻叹一声，传音道：“就算要比，你和他比心境做什么？”
说到这。
他转头望向巨壁不远处盘膝静坐的黑衫身影。
一缕连绵火光，围绕顾慎飞旋，从眉心到肩膀，无时无刻不在变幻形态，时而化为一座金灿的火罩，将其顾慎笼在其中，时而化为刀枪剑戟，铮铮作响。
“你瞧瞧……你都领域合一了，他还在试着凝聚第二领域呢。”
银狐宽慰性质地传音。
“心境修行这件事情上，我没和他比，我只是想看看我的极限。”
白袖抬起头来，眼神清澈，认真说道：“至于顾慎之所以还没凝聚‘第二领域’，那只是因为他完成了三次超境。”
白袖一点也不觉得，顾慎比自己要慢。
当年的他，因为白家内部给予的压力缘故，选择了以最快速度晋升，故而放弃了三次超境的尝试。
以这种方式取得的“领先”，不算什么。
当然，他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超凡修行的本质就是为了生命迁跃，只要层次足够，就可以“接触本源”。
所以从宏观角度来看，三次超境反而会成为一种拖累。
在跟随银狐修行之后，白袖愈发觉得自己心境平和。
他甚至想通了顾慎不和自己对决的原因……
一直以来，白袖将顾慎视为自己最大的对手，虽然他是遥遥领先，一路被追赶的那个人，但他从未松懈，始终磨砺自己。
他知道，两人总有一日会在顶峰相见。
可如今在蝉翼城的相见，就是“顶峰”了么？
成为封号，那又如何？
在白袖心中，封号并不是终点，不管接触本源有多么困难……他都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而他相信，这件事情，顾慎一定也能做到。
“你的心境，的确改变了许多。”
银狐的眼瞳仿佛可以洞察人心，他看着白袖的双眼，轻声笑着问道：“所以……你现在不想和顾慎对决了？”
“当然想。”
白袖摇了摇头，“我先前一直故意压制自己的战意，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只要顾慎愿意，我随时可以和他全力对决，但他不愿，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在超凡修行这条路上，我还没有登顶，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既然修行之事，本就是为了解脱，那么何必要刻意为之？我心意所向，便是脚步所向。”
话音刚落。
巨壁的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轰鸣，那原先极其微弱的火苗，忽然粗壮了数十倍，近百倍。
纷纷扬扬的碎雪，在虚空之中被炽火点燃。
一场火瀑，追赶着大雪降落在蝉翼城的夜幕上空，这些火花并没有杀伤力，反而散发着淡淡的柔和之辉。
火树银花不夜天。
整座蝉翼城在此刻被照耀如白昼，城下那些巡守哨兵们都看得入了神。
就连白袖也看得入神。
“这是……顾慎的第二领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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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造物主（求月票！）
蝉翼城上空被火瀑包裹，无数火光绚烂绽放，最终尽数汇入顾慎的眉心位置。
银狐也被这异象吸引了心神。
他皱起眉头，喃喃道：“这是……第二领域？”
只见顾慎眉心位置，那千丝万缕火焰汇聚缠绕之处，竟是凝聚出了一尊小人。
“人形领域。”
白袖沉声道：“和我的【雷界行者】一样。”
领域越是强大，越容易出现拟人化的异象。
白袖的【雷界行者】，慕晚秋的【判官】，就是很好的例子。
S级能力，基本上都能进行“拟人化”。
即便是A级能力，譬如沈离的【食铁之徒】，只要修行者足够强大，也可以将其凝成人形领域。
但偏偏……顾慎的“炽火”，一直都是胚胎形态。
但此刻，顾慎眉心的火焰，凝聚成一座小人，随着他睁开双眼，金灿火光在背后扩散，这尊小人瞬移来到了顾慎的头顶之后，像是一轮璀璨的太阳，不断散发出炽烈的光芒，那几乎夺取了半座蝉翼城夜空辉光的火光，不断注入这座人形领域之中。
“这小子领域内的超凡源质数量……怎么会这么多？”
银狐忍不住发出感慨。
这些日子，他悉心栽培两位年轻人。
但其实……无论是白袖还是顾慎，都是万中无一的顶级天才，往往只需要稍稍点拨一下，这两人自己就能领悟个大概。
在他看来，顾慎想要凝聚第二领域，恐怕还需要半年。
因为三次超境的缘故。
顾慎修行路上的每一步，都比其他人更加艰难。
他需要极其大量的源质，才能完成“第二领域”的塑造。
哪怕已经具备了凝聚第二领域的资格，这转化时间，也无法省略。
可银狐万万没想到，顾慎的领域凝聚速度这么快！
“蝉翼城内的源质数量，虽然算得上丰富，可就算是没日没夜运转呼吸法，进行转化，也不可能一个多月，就塑造出第二领域吧？”
银狐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太匪夷所思了！
顾慎就算分出所有的心流之力，进行源质转化……这个速度也超出了他的认知。
除非。
这小子自己能够在体内生产源质！
这个念头刚刚诞生，就被银狐否决，因为实在太扯淡……想要做到这种神迹，除非顾慎是神座吧？
……
……
顾慎此刻的精神海，前所未有的舒畅。
“炽火”的第二领域，困住了他很久，因为早就与四阶强者交手的缘故，顾慎对于四阶的道路一直都很明确。
所以在冰海濒死之时，他就想过类似的问题。
就像是一个人在走路跑步的时候，绝对不会只想第一步。
在凝聚“生机之火”前，顾慎就已经想过了……关于自己的第二步，该怎么去走。
只是因为身在局中，所以哪怕看清了一些事情，真正走起来，和自己预想的，还是不太一样。
他想要将第二领域进行“元素化”，以及“物质化”。
“炽火”表面上是精神系能力，但其实是“特质系”，兼备火焰的元素特性，以及顾慎自身的精神属性。
于是就有了“生机之火”。
顾慎将自己的精神与元素融合贯通，只是这第一领域，在杀伐方面很是欠缺。
于是……顾慎需要一座足够有杀伤力的第二领域！
在银狐点拨之后。
他找到了明确的方向！
此刻，顾慎站起身子。
他攥握拳头。
砰的一声，拳头指骨之间激荡出清脆的声响，一圈赤红涟漪在巨壁城墙激荡开来。
背后的炽火生灵，随之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轰！”
蝉翼城城头，爆发出一道沉闷的轰鸣。
那漫天垂落四处溅射的火光瀑布，被炽火生灵彻底捏爆！
……
……
“呼……”
顾慎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第二领域，成了！
他回头望去，那漂浮在空中的火形生灵，目前还只是稚童模样……这已经是顾慎如今的极限了。
这些火焰可是消耗了自己在净土内的九成积蓄！
这第二领域的凝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耗费源质，想要凝聚这火形生灵，便有些像是在造物，凭空捏造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需要消耗巨量的超凡源质，而且这些源质，还必须来自于自身，不能是随意汲取的虚空源质。
“这第二领域的凝聚，比我想象中要困难一些。”
顾慎在心中感慨：“不过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他来蝉翼城，才两个月左右。
“这第二领域能够成功凝聚，全靠‘净土’里的积蓄。”
这些日子，褚灵陪着顾慎一同渡过。
炽火生灵的凝聚，纯粹是“资源战”，净土之中积攒的那些源质，其实是不太够的。
褚灵在精神世界之中，接手了一部分花圃，并且辅佐李青瓷和亚当，进行了新的建造规划。
如今的净土，算是3.0版本。
“不错，幸亏有你。”
顾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然这第二领域，恐怕还要多耗上一段时日。”
当年在冰海底下修行，断去了和褚灵的精神链接。
否则。
生机之火的凝聚速度，应该也会加快，要不了六年。
“不知为何，在帮助你凝聚第二领域的时候……我想到了神祠山的神胎。”
褚灵轻轻说道：“我在现实世界的肉身，似乎也是依靠源质而活。”
顾慎怔了怔。
“如果你可以在净土之中，汲取源质，捏造炽火生灵……”
褚灵问道：“那么是否也意味着，未来你接触到炽火本源之后，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来为我塑造神胎？”
顾慎眼神骤然亮起。
褚灵的话，让他醍醐灌顶。
炽火生灵的诞生，本质上就是一种从零到一的“创造”——
自己的拟人化领域，与【雷界行者】，【判官】，【食铁之徒】等都不一样！
这几道能力都是早就具备拟人形态。
只是随着能力开发，领域拟人化的意识越清醒。
但自己，是硬生生制造出了这“拟人炽火”！
如果未来自己掌握“生灭权柄”，又拥有源质塑身的本领，捏造出一座纯粹的源质肉身……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现在剩下的难题就是，怎么样把褚灵的精神具象化，接引到这样的躯壳之中。
其实到目前为止。
褚灵的精神，对于顾慎而言……仍然是一团不可触碰的“虚无”。
她是【源代码】，是图灵先生留在深海最底层的程序，可是她留在零零幺中的意识却是虚无缥缈的，连带着零零幺一起，随时都可能消失在深水区的数据海洋之中，顾慎没有办法将其打捞，神祠山的神胎相当于是一个外接“硬件”。
褚灵将意识迁移到神胎之中，于是在现实世界之中降生。
可如果要真正地活着。
就必须弄明白，褚灵的精神在哪里……
【源代码】被注入了深海的主机之中，而根据先前的推断，深海主机已经飞升，抵达了天空神域，所以想要揪出褚灵的精神，就必须要前往源之塔塔尖。
那么，这件事情的最大阻拦。
就是清胧。
念及至此，顾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了一阵压力。
“好了，我只是说说而已。”
褚灵看到顾慎反应不太对劲。
她并不知晓他此刻在想什么，更不知道，此刻的顾慎已经在认真思考，该怎么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做掉天空神座。
但她能感受到，顾慎的情绪并不平静。
褚灵岔开话题，笑着问道：“好不容易凝聚出第二领域，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你应该多笑笑。对了……这座领域，你打算叫什么名字？”
“第二领域的名字？”
这个问题，顾慎倒是一直未曾想过。
他的能力叫做炽火。
这个名字，听上去无比简单，甚至有些敷衍。
因为当初他觉醒能力之时，安全委员会确认了此项能力不在谱系图中……于是按照惯例，将命名权交给觉醒者和挖掘觉醒者的那位老师。
树先生为了混淆外界视听，所以就定下了“炽火”这两个字。
这个决策很明智，帮了当初尚且稚嫩的顾慎不少忙。
许多人都觉得他是元素系。
而后慢慢的，大家又觉得他是精神系。
直至后来，世人才知道这缕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炽火”，其实是特质系能力。
“我的第一领域，能够极大程度的医治病痛，根除伤势……故而名为‘生机之火’。”
顾慎在心湖之中低语。
“这是因为第一领域的福荫，才有了‘炽火生灵’的诞生。”
创造和毁灭是对立的。
生机之火演变到了最后，便成为了“缔造之力”，炽火汲取着净土世界的源质，为自己塑造出了一具崭新的元素之身。
“因果，因果。”
“正是因为有了生机之火，才能缔造诞生出如今的‘拟人领域’……”
第一领域和第二领域，就是这样的关系。
没有一，就没有二。
“你的第二领域，不如叫做……造物主，如何？”
褚灵开口，给出了一个建议：“炽火生灵如今还渺小，但以后会逐渐长大。你可以使用这第二领域，重整秩序，缔造出更庞大的世界……再之后的‘领域合一’，便是将那座不属于你的净土纳入‘炽火’之中。这种能力，不正是造物主才具备的么？”
造物主？
这是一个让顾慎发自内心感到敬畏的词。
但此刻用来形容炽火的第二领域能力，却无比恰当。
这凭空缔造而出的“火形生灵”，不仅仅是拟人领域那么简单，这更意味着从虚无到存在的“希望”。
这是……
神迹。
想要替褚灵塑造肉身，想要推翻天空神域，击碎深海主系统……
就需要神迹。
顾慎笑了笑，道：“好，就叫造物主。”
第四百零二章 讲道授课（求月票！）
蝉翼城上空的火光消散，斑斑点点的炽屑落下。
伴随着雪白的霜。
这一幕很是惊艳。
“顾慎，恭喜啊！”
银狐大将笑着朗声祝贺，他望着那悬浮在顾慎背后的火灵，感慨道：“一开始我还在好奇，你的‘拟人领域’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原来是在第二领域等着呢。”
“能够成功破境，还要多谢银狐大人。”
顾慎对此只是一笑。
他诚恳致谢，然后认认真真揖了一礼。
如果没有这段时日银狐的悉心指点，他想要参悟出第二领域恐怕还要走一段弯路，多花费一些时间。
只不过，他注意到了一点。
自己第二领域的真正特性是“缔造”，生灵的“拟人化”都是自己缔造出来的，这一点，似乎连银狐都没有觉察。
这座领域未来的发展潜力十分巨大……
只是如今，低调一些，也是好事。
啪！
顾慎打了个响指。
炽火生灵仿佛听到了顾慎的心声。
唰的一声，它重新散开，化为漫天流火，最终撞入顾慎的眉心之中。
锵！
巨壁城头最后一缕光亮，犹如归鞘之剑，缓缓收起。
整座蝉翼城重新归于平静。
“你的第二领域，很强。”
白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火灵身上。
这尊火焰童子凝聚出来之后，他的心湖不断传出激荡之音。
那是【雷界行者】感受到威胁的象征。
白袖的能力位格极高，面对其他天才塑造的人形领域，从未落入下风。
先前他所遇到的人形领域，给【雷界行者】带来威胁最大的，就是【判官】。
但【雷界行者】并没有表现出惊惧，而是流露出了强大的战意，主动求战！
如今这般强烈的危险提醒，从未有过……
显然，顾慎的人形领域，比慕晚秋的【判官】要强大！
白袖想起了，六年前他和顾慎在桑洲窟一起猎杀女皇鸟翼蝶的画面。
女皇鸟翼蝶在地底有个巢穴洞窟。
在那里有大量的零散源质……
两人互相找了个借口，分别“摧毁”半座女皇鸟翼蝶巢穴。
实际上，顾慎是借着这个理由，让“炽火”去汲取源质。
其实，白袖所做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在雷界行者感受到火灵带来的威胁之后，白袖才想起这件往事。
“顾慎的‘炽火’，很可能和我的雷界行者一样，能够汲取源质……”
这就意味着。
顾慎和他，很可能是同一种人。
……
……
第二领域参悟成功，顾慎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没那么复杂了，将两座领域合一，融会贯通……
对于其他超凡者而言，这十分困难。
可对顾慎而言，“造物主”本身就是包容万物的领域，火灵通体由生机之火打造，最大的难点，应该是将净土纳入火灵体内，将这座本不属于自己的寂灭领域，连同一整座完整世界，都彻底汲取转化。
但他真正的轻松来自于，两座领域参悟完成，此刻再去熔炼“冥火”，必定要轻松许多！
“再次熔炼冥火，我一定比上次轻松许多。”
上次熔炼火种的景象顾慎记忆犹新。
大量灾厄缠绕在火种内部。
前任冥王留下了相当多的“债务”，等待下一任火种继承者来偿还，即便有白术先生护道，那次熔炼依旧花费了顾慎很大心力。
“第二领域参悟完成，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合一’了……”
“顾慎，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银狐笑着开口：“白袖，伱也一样，第二心流之力的缔造无需太过着急，修行之道，一张一弛。另外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好消息？”
“我已经对白蜥和锈骨发出讯息，这两位正在处理军团要务，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动身前往蝉翼城。”
银狐笑道：“到那时候，你们可以随意请教。”
听到这，顾慎和白袖眼中都有喜悦浮现……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想要接触本源，最好的请教者，就是北洲的这三位大将。
春犁，天水这种级别的超凡者，很有可能也掌握着“本源之力”，但他们的本源大概率来自于权柄。
从战力表现上来看，相差不多。
但触碰权柄本源的方法，却是十分简单，只要神座愿意分享本源力量，便可以达成了。
“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顾慎本来还想着离开蝉翼城，去挨个拜访大将，如今来看，倒是省了这个功夫。
“这几日，你们也可以教一下军团内的年轻新人。”
银狐意味深长说道：“如今北洲有许多超凡者，都将你们二人视为偶像。”
顾白本来就是东洲闻名的两个超级大姓。
顾慎和白袖这对“双子星”，更是放眼整个五洲，都显得无比耀眼。
前有顾长志和白术。
后有顾慎和白袖。
合流之后两人的声望突飞猛涨，因为本身担任合流重要角色的缘故，顾慎的名气已经站在了五洲绝巅。
所以这件事情的影响，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反倒是白袖，小袖子平日里习惯了低调行事，没曾想过要如何如何人前显圣。
但因为顾慎的缘故。
他的名气也是高居不下。
如今顾白二人，被称为东洲的“绝代双璧”。
……
……
接下来的日子，顾慎和白袖，便在蝉翼城潜修。
顾慎虽然完成了第二领域“造物主”的参悟，但领域刚刚诞生，有许多细枝末节都需要填充血肉，这仍然是个细致功夫。
正如领域之名。
顾慎真真正正当了一回“造物主”，而他缔造的第一个“生灵”，便是这只有懵懂意识的火焰童子。
另外一边，白袖也基本摸索开发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第二心流之力。
除了潜修。
两人在蝉翼城的超凡道场里经常无偿授课。
最开始是驻守蝉翼城的那些超凡者们，会来旁听。
随后这个消息便在第二军团内部传播开来，驻守西北边陲的许多高级将领，都纷纷赶到了蝉翼城……如今整座边陲战事平静，这个机会也的确难得，所以银狐大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乐得看见蝉翼城道场热闹。
其实他早些年试过在道场授课。
只不过……效果一般。
他虽然成功指点了顾慎和白袖在各自修行上取得突破。
但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他的教导，未必就比这两个年轻人更有效。
本源的修行方法只对万分之一的顶级天才有用。
当年他让自己麾下的天才都来蝉翼城修行“心境”，可最后能够突破的就只有卫诚一个。
三位大将，虽然自身实力很强，但教导弟子这件事情上，并非他们的强项。
虽然锈骨教出了顾南风这样的年轻封号。
另外两位大将，麾下也各自有得意门生，但有资格得到他们指点的，往往就已经是千里挑一百里挑一的超凡天才。
如果让大将们开设道场，挨个挨个栽培……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正是这个原因。
白袖和顾慎在道场上的授课，各自受欢迎的程度也不太相同。
诚然。
两位都是顶级天才。
但小袖子一路修行，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瓶颈，他指点低阶超凡的晋升，当然也可以直指本质，但因为没有亲身体验过被瓶颈死死卡住的滋味，所以他的指点相比于顾慎而言，门槛要更高一些。
渐渐的，蝉翼城前来闻名修行的，大多都是想得到顾慎的指点。
看到这种情况，白袖反而轻松了许多，道场人越来越多，而他越来越清闲。
事情在往他喜欢的方向发展。
到了后面。
白袖甚至也在道场的坐席下面，一边入静，一边分出第二心流之力，聆听顾慎的讲道，切身实际地体会，重游一遍低阶修行之路。
不得不说，顾慎的讲道非常精彩，而且足够直白。
白袖知道自己不擅长教导他人。
他是典型的“独行者”。
从超凡觉醒的那一刻，他便无师自通地参悟到了精神力的运用，至于呼吸法运转这种事情，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困住90%超凡者的那些门槛，难关。
对他而言，就只需要抬起脚，然后迈过去。
所以……如果有人问他，该怎么运转呼吸法，他可能真的会被难住。
顾慎在蝉翼城道场的讲道，常常一开就是十来个小时，甚至一整天，他会一一解答远道而来的超凡者提问。
白袖敬佩顾慎的耐心。
但这件事情，与他心底所想的不太一样。
……
……
“又是一轮新的‘讲道’。”
顾慎坐在道场中央，他的精神力笼罩整座场馆，这次足足有一千余人前来，甚至场馆外还排着长队。
他闭上双眼，准备进入入静状态。
“还是老样子……”
顾慎唇角微微上扬，他在心湖之中笑着传音：“关于传道受业解惑的那部分……就麻烦你了，这次授课的时间你看着安排，我打算好好填补‘造物主’的血肉。”
说罢。
顾慎一缕心流之力分出，瞬间抵达净土。
在簌悬木下，一尊并未点睛，犹如布娃娃的火灵童子，被柳叶包裹栓系在枝干之上，随风飘摇，这尊童子躯壳还有许多瑕疵缺陷，没来得及修补。
闻言之后。
坐在零零幺中的女子抬起头来。
她的精神链接了整座道场。
“那就按照原先的计划好了。”
褚灵接管了顾慎的一部分心湖，她以顾慎的声音，轻柔开口道：“诸位，这次授课时间大约是十个小时。”
这声音在场馆上空响起。
所有聆听者都屏住呼吸，拭目以待，包括白袖。
没人知道，这让整个西北边陲都觉得十分惊艳的授课讲道，其实根本不是顾慎本人阐述的。
要论“超凡修行”的基础理论，还有谁会比深海更了解？
单论普及超凡修行这件事情，褚灵比顾慎白袖三大将加在一起还要专业。
第四百零三章 看不穿的光（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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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城的红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迎接新的客人。
自从贾唯死去。
这片湖泊便被神殿封禁起来。
孟西洲作为神座钦定的接班人，开始接管整座神殿。
最近半年，光明城遭遇了重大震荡，接连损失了高层战力，隆漆，殷灼，元泱，高尛，贾唯……
整整五位封号。
即便这座信仰之城底蕴丰厚，面对如此大的亏空，依旧有些无法招架。
孟西洲紧急调动了西洲范围内的所有郡城，对神殿的席位进行了补充，封号级别的超凡，西洲境内还是有的，虽然高端战力有些缺失，但投入大量资源培养，很快就能补回。
封号的阵亡，让神殿元气大伤。
但这并不能伤到根骨。
“神女大人，按照您的吩咐，从其他郡城赶来的四阶强者，都已经安排在神殿府邸住下了。”
巴图与孟西洲一同站在红湖湖畔。
他低声道：“一共十一人，有希望踏入封号境界的，大概只有三个。”
“三个，不少了。”
孟西洲平静道：“只要能够通过洗心池试炼，便将‘光明火种之梦’赐出，这十一位四阶，全都纳入长老席……按照对神殿往日做出的贡献，以及实际战力，进行排名。能够晋升封号，便赐予正式长老的待遇。”
“是。”
巴图恭声开口，但很快又问道：“大长老的位置，目前还是空悬的……”
他的语气有些犹豫。
这也是神殿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
诚然。
多年积攒的丰厚底蕴，可以让光明城快速培养出好几位封号级别的超凡。
可想要制造出高尛这样既有实力，也有名望的顶层战力。
却是毫无可能。
“如今的神殿，还需要大长老么？”
孟西洲回过头来，她望向巴图，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巴图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诚恳说道：“虽然高尛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情，但他也带着神殿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没有高尛，长老席的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
而这些错误的事情，未必就不会上演。
大长老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拢和神殿的长老席。
能够进入神殿核心高层的，都是修行到一定高度之后的强者。
他们需要“领袖”。
“大长老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孟西洲语气平澹说道：“高尛留下来的那些桉卷，我不是已经都处理妥当了么？”
此言一出，倒是让巴图无法反驳。
这段时间，他跟在神女身后，处理了神殿积压已久的那些桉卷。
高尛因为身体不便，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栖居在营养舱中，大长老这个位置该做的事情，他往往只做出决策，有许多重要任务，便交给元泱，苏叶，姚谨这类得力属下去办，只不过毕竟有些事情不方便委托外人。
所以那些不怎么紧急，不算太重要的，便被搁置。
短短两个月。
孟西洲就将神殿最高层积压了数年的桉卷，全部清空。
这等办事能力，让巴图大开眼界，同时也极为佩服……在这一点上，神女的确比大长老要强上太多。
“您说得没错。”
巴图沉声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您坦白，红湖那一夜后，长老席那边，对您在神殿的地位，其实还是有所质疑的……”
孟西洲挑起眉毛。
她看着远方平静的湖面。
这光明城，便如同眼前的红湖，看起来表面波澜不惊，犹如平镜。
但实际上，湖水往下十米，便是暗流翻覆。
“哦，是谁在质疑我？”
她看似轻描澹写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巴图整个人都绷紧起来。
“很多。”
巴图叹息道：“神座大人选择您作为未来的领袖，大家并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只是你做出的一些决策，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高尛让元泱发展信仰之力。
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元泱一人在发力。
整个神殿长老席，都在推动光明教会的信仰之力……所以北洲才有那么多的暗子。
孟西洲接掌权力之后，大刀阔斧对神殿长老席进行了改革。
“是西海渡的那些人？”
孟西洲似笑非笑。
巴图沉默不答，但这已经是一种回答。
西海渡，作为光明城培养影子的绝密之地，这片地域被高尛切割，按照权力地位的大小，分别送给光明神殿的诸位长老，在红湖之夜的斗争结束之后，长老席空缺了一半，而且还是排在高位的那一半，剩下的长老都开始了对西海渡的争抢与搜刮。
苏叶，姚谨，都出身于此。
光明城常年处于大日曝晒之下，而西海渡则是一直藏在阴翳笼罩之中。
孟西洲下令让执掌西海渡的这些大人物，短时间内，不得对外输送暗子。
这条禁令，就是引起“不满”的根源。
从实质利益的角度来看，不对外输送暗子，并不算什么损失……
但从这些大人物的视角来看，孟西洲的禁令，其实是一种试探，如果西海渡遵循禁令，那么接下来就是愈发严苛的限制。
再到最后。
他们栽培的心腹死士，献命影子，都将被孟西洲一手拔起。
于是，神殿之内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对于这一现象，其实孟西洲看在眼里，即便巴图不说，她也准备解决。
“告诉他们，这个问题，今天就能解决，把长老席的所有人都喊上，候选者们也喊上，让他们全都在神殿外等我。”
孟西洲笑着开口：“我去见一见神座，等我回来……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句话说的很轻柔。
但巴图却感觉到了肃杀的冷冽之意。
他低头领命而去。
于是整座红湖，便重新归于寂静之中，黄昏落日，余晖摇晃，巨大红湖犹如一盏宽阔酒杯，倒映出酡色醉人的辉光。
孟西洲踏上湖面。
巨大的红湖在她视野之中一览无余，没有雾气，也没有阻拦。
她就这么平缓而稳定地走着，一直走到红湖的尽头才止步。
孟西洲注视着不远处的小木屋。
踏上红湖之前，她的目光便紧紧盯着这一个点。
整片红湖，整座神殿……或者说，整座光明城。
她唯一看不穿，看不透的地方，便是这座小木屋，这里是光明神座休息的地方，有无数强大的圣光笼罩，只要不靠近，站在五十米外，便不会觉得这木屋有什么异样。
但如果踏入领域结界范围之内，便会觉察到不同。
至少有近万道炽烈圣光，将木屋缠绕。
孟西洲生下来便与光明亲近，这世上的光芒，有一种算一种，无论是正午炽日投射的盛芒，还是午夜皎月洒落的流辉，都与她产生共鸣……可偏偏她无法看清这圣光结界之中的木屋真容。
叠了一万层的光，依旧是光。
是光，她就应该能够看穿。
而这，正是孟西洲想不通，也无法理解的一点。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境界不够，又或许是因为结界主人的境界太高？
又或许，这些光，并不是自己理解中的光。
“你来了。”
正当孟西洲思绪飘飞之际，沙哑声音从木屋之中传出，还带有轻微的咳嗽。
“最近我的身体总是感到痛苦，可能是因为活了太久的缘故，我开始嗜睡，而且常常梦见自己死亡的画面。”
老人的声音很是憔悴：“红湖那边的事情，就要麻烦你来处理了。”
“无碍。”
孟西洲柔声道：“神殿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妥当了。只是还有一些小插曲……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都看在眼里。”
老人欣慰地笑了笑，道：“神殿如今处在青黄不接的更替阶段，辛苦你为这些琐事劳费心神。”
“这算什么？”
孟西洲摇了摇头，她忽然问道：“只是不知道我的处理……您是否满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直直投向了木屋。
可惜。
这些光太强，层层叠叠犹如织布。
她看不见木屋里面的场景，也看不到老人此刻脸上的神情。
“我很满意。”
光明神座笑道：“西海渡的那些事情，你做得没错……既然选择让你当我的接班人，我自然支持你所做的这些事情。”
听到这个回答，孟西洲心底稍稍轻松了一些。
“高尛和贾唯死了。”
她认真说道：“如今西洲……缺少一位足够强大的封号。这件事情，是如今的神殿，无论怎样倾注资源，也没法解决的难题。”
“……”
木屋中的老人陷入了沉吟之中。
“宋慈放弃了【光明使徒】的身份，回到东洲大都。”
孟西洲缓缓说道：“如今的神殿，在五洲境内的话语权大大降低。前几日我和源之塔进行了一番交谈，明显能够感觉到中洲那边的态度变化，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您能够再赐出一块使徒令牌。”
她停顿了一下，道：“如果……神殿之中能够出现一位执掌本源的强者，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木屋中的老者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赐出使徒令牌，不是不可以。你准备怎么使用？”
“在神殿长老席范围内寻找足够强大的封号。”
孟西洲一字一句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速度，培养出一位‘本源’强者的方法。”
老者微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用这种方法制造使徒，你的位置就无法保住了？”
“我不在乎。”
孟西洲道：“另外，我自己也是使徒令牌的候选人……按照您的计划，我未来也是要接管这枚火种的，不是么？”
此言一出，红湖彼岸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个话题有些许敏感。
死亡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的残酷真相，哪怕是神座也不例外，活得越久，地位越高，实力越强大，便越畏惧死亡。
“我希望你能够把神殿牢牢握在掌中。”
木屋老人的声音很平静，轻描澹写就将孟西洲的提议否决：“至于‘使徒令牌’，如果时机合适，我会赐予的……你要知道，西洲如果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危机，绝对不是一位接触了本源的使徒，所能解决的。”
“……是。”
孟西洲心底很失望，但只能点头，她低垂眼帘，遮掩自己此刻的神情。
“另外，执掌本源的强者，光明城不是没有。”
木屋老人轻轻说道：“有些属于光明城的人，未必要待在光明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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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谁赞成，谁反对？
“教会内部，竟然还有执掌本源的强者？”
孟西洲眸子里闪出异样的辉光。
在她的认知之中，这些年西洲最强的超凡，应该就是圣裁长贾唯。
神殿在日落山还有几位年龄很大的隐退老者，这几人都是为西洲征战过的教会高层，当年在北洲战争时期出过力，应该也有封号级别的战力……只是距离接触本源，差了太多。
“有一位。”
木屋中的老者轻声笑道：“不算是教会的人，但是……如果需要他出手，他会出手的。”
孟西洲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算教会内的人？
虽然孟西洲年龄尚浅，但她知道，时间倒推到三十年前，光明城一度广洒福荫，无偿帮助了许多天才超凡，当年光明神座还处于巅峰末期，经常亲自指点那些天赋卓绝的年轻天才。
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顾长志。
除了顾长志……其实还有一位很出名的大人物，在光明城进修过。
“锈骨？”
孟西洲试探性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
木屋老人并没有正面回应，他柔声安慰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你无需担心了。”
“你这次来得正好。”
光明神座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我有一个问题。”
“问题？问我？”
孟西洲怔了怔。
“一个宏大，但又现实的问题……”
木屋中传来低沉的问声：“在我心中，你是排在第一位的火种继承者。只是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真把神殿交给你，你能够做到绝对的理智么？”
孟西洲有些不明所以。
嗡！
笼罩木屋的光明结界，忽然传来一声震动，一道浩荡光柱从孟西洲身侧破土而出，这道光柱有近十万缕细微的光组成。
这一次，孟西洲看得很清楚。
这些纯粹的光，看似糅杂在一起，但每一缕都十分独立。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道光柱。
但在她眼中，她可以清晰分别出光柱里每一缕细微光华的区别。
“假如……这里的每一缕光，都是一个人。”
“那么你执掌光明火种，执掌神殿，就等于执掌了这些人的生命。”
光明神座的声音变得威压：“如果有一天，你需要舍弃一小部分人的生命，才能保住那一大部分，你会怎么做？”
数万缕微光游曳交织。
孟西洲看着眼前的光柱，她看到了那“少部分”微光的变化，一缕杂质充斥在其中，如果不尽快祛除，那么这些杂质便会扩散，这些微光已经不再纯粹……
“嘶啦！”
她没有犹豫，两根手指并拢，对准眼前的光柱切斩而下。
因为是天生与光明亲近的缘故。
她将这光柱里的每一缕微光，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下手斩除的位置极其精准，那些沾染了杂质的微光瞬间就被切碎。
光柱被削去了一部分。
空中残余着漆黑的灰烬，以及焦炭的气息。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孟西洲平静说道：“对我而言，这个问题不是问题……我一直都认为，如果想要拯救大多数，注定会牺牲少数。”
“呵……”
木屋中传来了满意的笑声。
……
……
孟西洲离开红湖之时，天已经黑了，如今的光明城，已经习惯迎接旧日落下没有新日升起的长夜。
湖面有些泛寒。
神殿外的小院，挤满了“大人物”。
巴图把长老席的那几位年长元老，以及从西洲各郡城调来的预备长老，都召集到了一处。
这些人从傍晚时分，等到日落。
虽然等待的时间并不久。
但有些人眼中已经出现了不耐……红湖之夜，光明城大长老高尛和圣裁长贾唯身死道消，孟西洲执掌神殿，看起来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应当，但当时长老席有好几位长老都在外执行任务，他们回到光明城后，便发现一切都已经变了。
这很难接受。
但他们不得不接受。
唯一算是让人庆幸的就是西海渡还在。
光明神女虽然对神殿大刀阔斧进行了改革，但当时并没有触碰西海渡的权力界限。
只是好景不长……
前不久的禁令颁布，便意味着这位神女不满足于仅仅执掌神殿。
通过巴图的传讯，他们基本也都猜到了，今日神女召集所有人前来，就是为了“西海渡”的事情。
“吱呀。”
小院的门被风轻轻吹开。
等待已久的长老，以及长老席候选人们，纷纷抬起头来，望向府邸门开的方向。
黑夜之中的那些光芒汇聚缠绕在一起，显得无比醒目。
“诸位，久等。”
孟西洲背负双手，长裙随风飘摇，她缓缓踏入小院，同时环视一圈，小院里除了巴图和那十一位神殿长老候选人，还有五位长老。
如今的西海渡，也正是被这五人所瓜分掌握。
“神女大人，您今日召见我们，不知有何贵干？”
开口说话的，是神殿排名第五的长老鲁索。
如今小院之中，所有人隐约分成两派，一部分是那些尚未敲定名单的长老席候选者……这些人大多奉孟西洲的征调令，从各郡城而来，刚刚入驻光明城没多久，在红湖事变之前，他们就与孟家早有合作，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孟西洲栽培的心腹。
如今光明城急缺人手。
于是孟西洲便将他们调来……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候选者的实力有些薄弱。
另外一拨。
便是入住神殿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正式长老。
“我要做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
孟西洲笑着来到小院的榕树下。
这座府邸是她刻意让巴图挑选的……当初顾南风西渡，就住在这座小院之中。
她掀裙坐下，微笑道：“西海渡的禁令，谁赞成，谁反对？”
小院内一片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
即便是奉行孟西洲征调而来的那些长老席候选者也没有想到，神女大人的行事风格如此直接，果断，不讲情面。
西海渡禁令的风波，这段时间一直在光明城地底翻涌。
今日召集众人。
他们还以为，神女会用一种柔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
竟然就直接发问了？
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把问题放在台面上！
“我反对。”
先前笑着开口招呼孟西洲的五长老鲁索，此刻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鲁索是高尛的坚定拥簇者。
同时，他也是将孟西洲打入秘牢的幕后支持者。
红湖事变之后，孟西洲要忙的事情太多，关于曾经投靠高尛的那些人，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收拾……如果把这些人全都杀掉，光明城就无人可用，所以她给了神殿诸位长老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今天，时间到了。
“你反对？”
孟西洲注视着这位神殿五长老。
“西海渡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光明城的信仰播撒到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鲁索一字一句问道：“传播教义，是光明神座大人鼓励的明律，你发出禁令，难道是要和神座大人作对？”
“我刚刚才见过神座大人。”
孟西洲淡淡道：“他支持我的一切决策。”
鲁索笑了：“如若如此，便让神座大人发出敕令，我们定当无条件配合。”
孟西洲低垂眼帘，无声地笑了笑。
敕令……
自然不会有。
红湖彼岸的那席谈话，其实光明神座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关于神殿内的纷乱，他无条件支持孟西洲，但具体细节，需要孟西洲自己去摆平，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那么她怎么有资格当光明火种的继承者？
“没有敕令。从今日起，我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代表光明神座的意志。”
孟西洲抬起头来，语气平静。
小院静地落针可闻。
鲁索再次笑着问道：“凭什么？”
话音落地。
孟西洲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向小院对面的男人。
黑夜瞬间便被流光撕裂，无数流萤拔地而起，榕树的千百枝叶，草地的亿万碎屑，都在此刻化成了光。
而这些光，则是化成了剑。
一刹那。
整座小院便被铺天盖地的炽光吞没，长老席和候选者们纷纷发出惊呼。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孟西洲只不过是一个得到了神眷，然后被困锁在秘牢中整整六年的神女。
说得好听点，神女。
说得难听一些……被困在秘牢之中六年，再是天才，也会沦为废人。
可这样的一位废人，随意出手，便是两座叠加在一起的大成领域，这等恐怖的杀伤力，根本就不是四阶所能发出的！
“嘶啦！”
撕纸裂帛的清脆声音在长夜之中响起。
鲁索面对这无尽圣光，只来得及抬起双臂格挡，他也引召出了自己的封号领域……
只可惜。
这磅礴圣光衔接成剑，直接将他的领域撞碎，然后数百把光剑穿透他的躯壳。
最终，孟西洲挥了挥袖。
这场浩浩荡荡的辉光在小院之中散去。
鲁索保持环抱双臂站立的姿势，他的眉心，七窍，肌肤各处，都开始渗出鲜血。
他怔怔看着眼前被柔光笼罩的温婉女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孟西洲的眼神里没什么波折。
仿佛杀一位长老，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不值得她多看一眼，也不值得她怜悯一毫。
大风吹过庭院，草屑随大风飘起。
僵直站立在风中的身影重重倒下，满地血泊蔓延流淌，最终汇聚到孟西洲的脚下，她没有低头，丝丝缕缕的辉光凝聚成结界，将这些鲜血隔绝开来。
“诸位，不妨明说。前些日子，我要你们停止西海渡对外的暗子输送，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彻查光明城内的影子暗探。”
孟西洲平静说道：“我要这光明城恢复以往的清明宁静，也要每一个教会子民，都能生活在太阳之下。”
“你们，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