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战（第二更！求月票！）
“顾慎，你这个大骗子！”
“骗子！”
“骗子……”
少女声音在银白莽莽的崇山峻岭之间回荡，最后随着风雪一起消散。
这场苔原之逢，注定短暂。
很快就迎来了离别。
白袖送顾小满离开了雪山，重新路过青色湖泊，飞过莽莽大雪，最后快要分别之时，顾小满忽然问道：“白袖师父，所有人都说顾慎已经死了，您也这么觉得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白袖摇了摇头，道：“我希望能够再次看到他……可我也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
顾小满的眼神有些失望。
她小声拽紧斗篷上的系绳，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白袖看着小姑娘披上黑色斗篷之后老道熟成的模样，心底一阵酸涩。
风雪很大。
那个小小的黑点艰难跋涉在雪地上，最后没有回头，只是背对自己，象征性地远远招了招手，示意要自己别担心。
苔原的风声呼啸凛冽，白袖矗靠在一块凸起巨石之前，寒风刮石如铁，发出锵锵之音。
“该出来了。”
他低声开口。
雪地的远端，缓缓走出一道红色斗篷身影，腰佩双刀。
“你刚刚下手有些轻了，可以再重一些。”
红龙走出雪雾，依靠在这块大石的背面，他微笑说道：“这个小丫头修行以来还没怎么吃过亏，我还以为你会进行一番挫折教育呢。”
“这叫什么话？”
白袖皱眉，话音里隐含怒意：“她是我的弟子，我自然要爱惜保护，怎会刻意出手针对……修行路上的那些亏，她该吃的总是要吃的，轮不到我来强加。”
“……好吧。”
红龙耸了耸肩。他知道自己和白袖在这个话题上达不成共识，于是岔开话题，笑着夸赞道：“你这几年修行进展很快啊，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快，不愧是‘S级’。”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S级这个词，对其他人而言是无上的荣誉。
可对白袖而言，这并不算什么。
白袖的目光落在苔原尽头，他已经看不到顾小满的身影了，这次在苔原的偶然自然不会是巧合……顾小满离开中洲的消息只有红龙知道，所以此刻白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红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先前的通讯器里，红龙语气看似焦急，其实根本不慌。
未来的酒之主单独出门历练，他怎么可能放任一人？
如果顾小满真要去什么他不方便跟随的地方，红龙也会想方设法请一位实力足够强大的“护道者”。
“你们源之塔真的有好好照顾她么？”
白袖冷冷开口：“这五年，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抱歉，我和源之塔其实是两个阵营。”红龙环抱双臂淡淡开口：“想成为‘酒之主’怎么可能不吃苦，登神之路必定布满荆棘……况且你是没看到中洲这几年被她搅弄成什么样子，让她吃苦头的那些人，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
白袖不依不饶：“可我怎么听说云虎门下有人要杀她？”
这一问，却是将红龙问地哑口无言。
“这只是她的猜测……”
红龙轻叹一声，揉了揉眉心，沉默片刻之后补充道：“虽然她猜得没错。”
“嗯？”
此言一出，白袖眉心的杀意便开始凝结。
竟然真的有人想杀顾小满。
“顾小满‘酒之主’的身份，目前尚未公布，整座源之塔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就只有天空，先生，还有我……至于其他的人，只是知道她身份特殊而且备受宠爱，是桑洲窟任务之中带回来的超级天才。”红龙解释道：“一开始在云虎玄龟的眼中，她还构不成威胁。但随着‘酒之火种’位置的空悬，以及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意识到了不对。”
白袖大概明白为什么了。
源之塔真是钓的一手好鱼，连自己人都不过。
四神使的存在，可以极大程度维护源之塔的地位。
可是想要驱动这四位“顶级天才”，则是需要设立出一个让他们心甘情愿追逐的终极方向。
此刻，正是酒之火种！
登上神使之位，怎能拒绝火种的诱惑……
五年前的桑洲窟任务，天水先生以“火种”作为引子，推动四神使倾力出动，结果任务结束之后，火种主人的消息还是杳无音讯。
再往后，便只有陆陆续续的一些风声。
这般处理，即便四神使是傻子也感到了不对。
虽然他们不可能反抗源之塔的神权，但总归会积累不满……但这个时候，悬而未决的“火种”便又成为了制衡的推助力，只要火种主人身份没有公布，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其实还有机会，就算真有怨气也不可能发泄。
但顾小满的成长，却是让云虎玄龟感到了真正的危险！
“天空神座漠视一切，他并不在乎这件事情所要经历的过程……只在乎最终的结果，源之塔找到完美的‘酒之主’人选，只能算是一个开头，清胧要做的是让这位‘酒之主’快速成长起来，所以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红龙低眉说道：“这五年来，四神使之间的关系已经在刻意的分化之下，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对立，天空神座鼓励云虎玄龟还有朱雀‘仇视’顾小满。”
白袖神情阴沉：“这是在……养蛊？”
“是。”
红龙深吸一口气，道：“从万千人中脱颖而出，方有资格摘取火种，想要让刀变得锋利，就需要足够的磨刀石。在清胧的布局中，所谓的那些神使都只不过是顾小满的垫脚石……她想成为‘酒之主’，也少不了这些垫脚石。这个过程，我没法干预。”
他活在神权笼罩的塔下。
哪怕看到了清胧要做什么……也无法改变。
白袖一阵默然，他本想说自己动身去杀死这几位神使，可转瞬就明白了红龙所说的“无法干预”是什么意思。
顾小满真正的麻烦，不是来自于神使，而是来自于神权。
天空要施加给她这些磨难，她就必须承受！
即便白袖真的出手杀死神使，很快还会有新的神使诞生！
“酒之主的登神之路，你我只能看着。”
红龙低声笑了笑，“这条路只有小满一个人，她注定会很孤独……我知道你很不爽，但是现在还不是你出手的时候，你此刻出面击杀神使，只会让【云镜】注意到你的存在。如果清胧觉察到了不对，铁了心降低身位要抹杀你，你该怎么办？”
白袖仰首看着莽莽大雪，沉默复沉默。
“所以此刻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让事情变好，只会让事情变糟糕。”
红龙安慰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是小满的‘护道者’，我会护她周全，以后她会成为历任最强的那位‘酒之主’。”
两人靠在一块巨石的正反两面。
这五年，白袖和红龙的关系从一开始的“敌对陌生”，逐渐产生变化，现在已经成为了关系微妙的“临时盟友”。
他知道红龙和天水先生在谋划着上城的革命。
栽培顾小满成为酒之主的这一步棋，是未来推翻“天空神座”的绝杀之招。
他也清楚，在最终的弑神之中，自己担任着一个极其重要的责任……清胧曾在年轻的交手中败给过【雷界行者】，而他则是需要在神战开始之前，将能力修行到极致，这里的极致并不只是“封号”。
而是凡俗的极致！
深海提供的试炼只有十二层，可超凡者的极限却绝不只是十二层。
封号之中，也有三六九等！
强大的封号超凡者，如北洲第四军团的锈骨大将，可以在同级别的战斗之中做到以一敌三，并且取得胜利！
至于稍弱一些的。
南湾集团陈叁议员身旁的那位【霜川】谷稚，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位封号年轻时探索旧世界受了伤，实力不断下跌，世界议会的封号一旦赐出便不会收回，而谷稚这种级别的封号超凡者，是存在败给“四阶超境者”这种可能的。
“最终的计划要什么时候开始？”
白袖开口问道。
“不清楚，我只是一枚棋子。”红龙笑了笑，“我只负责听命于先生，他才是真正的掌棋人……只不过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吧？你的时间很紧迫啊，到那一日，你至少得修行到北洲锈骨大将的境界。”
“呼……”
白袖幽幽吐出一口气，忽然说道：“我们打一架吧。”
“？？？”
红龙神情错愕，但容不得他开口，背后的巨石便骤然开裂。
咔嚓！
白袖转过身子，单手按在巨石之上，顷刻之间，便一缕雷光从掌心喷吐而出，顺延这块凸起巨石的缝隙极速蔓延，然后溅射震荡开来！
“噼里啪啦！”
无数绚烂白光在雪原之上炸开，靠在巨石另外一面的红色斗篷身影稍显滑稽地翻滚掠开，红龙单手按了一下地面，将自己身子撑起，仓促一瞥，只见巨石碎裂之后，漫天雪白落雷如瀑布坠地，向自己席卷。
他并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只是不断后退，身姿飘逸如游龙，如果忽略高声的呼喊，勉强还算得上气定神闲。
“喂喂喂，你这人有没有武德，怎么说出手就出手？！”
白袖神色平静。
五年前，两人曾在桑洲窟岛上交手……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被红龙所压制！
小袖子出道以来，便没有打过“势均力敌”的战斗，只要是同阶同辈之战，便一直是他以碾压式的取得胜利告终！
而和红龙再战一场，便算是这五年来的小小心愿。
“好不容易见到本尊，不打一架，岂不是很浪费。”
白袖淡淡道：“反正你也已经突破了那一层境界……正好再战一场吧？”
他伸手对准红龙所在的位置虚握，下一刹雷界行者凭空凝聚，出现在红龙倒掠的背后。
后者瞳孔收缩，看着雷界行者直接砸出的拳头，意识到白袖是认真的，于是被迫拔刀。
“轰！”
雪原上空传来一道爆响，这剧烈声音并没有传荡开来。
因为白袖已经铺展开了精神，彻底笼罩这片地界，确保不会有一丁点气息外露。
大量雪尘嗤嗤作响。
雷界行者不太满意地看着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这上面沾染了一缕红色雷光，将元素化的拳头斩切开来，短时间难以黏合痊愈。
而另外一边……雪原之上被犁出了一道近百米的沟壑。
红龙单手持刀，反向格挡在面颊之前，腰身微微弯曲，蹬地泄力，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
这把短刀并未出鞘。
“如果你对五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很想打我一顿的话……那么便请便吧。”
红龙缓缓站直身子，他摊开双臂，坦然看着那尊高大的雷界行者，自嘲笑道：“接下来我将不会采取任何防御，也不会发动反攻。”
这种话说出来。
白袖也自然没了继续打下去的理由。
小袖子挥手驱散了【雷界行者】，他知道自己的出手并不算唐突，红龙这种顶级超凡者，能够在千分之一秒预判危险，自己先前的出手意图十分明显，而且“速度”已经放慢了……之所以不打招呼，便是不希望发生此刻的现象。
白袖内心深处是期盼着与红龙实实在在打上一场的。
他有些失望：“你不想打？”
“……不想。”
红龙将短刀重新塞回腰间，他语气无奈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五年前我已经就说过了……我不是为了打架才来的。我那时候和你交战，只是为了确定你的境界，并且让你知道有‘弑神’这么一回事儿。现在我们已经是盟友了，哪里还有再打架的必要？”
白袖发现了，红龙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或者说，红龙是一个非常懒的懒人，只要是计划之外的事情，通通不会考虑。
这个家伙顶着“源之塔第一神使”的名义，谋划着屠神换天的大逆之举，称得上是整个中洲最大的二五仔！
“和你打架，我会有很多麻烦。”
红龙稍稍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可不想带着一身伤返回中洲，然后引起瞩目。如果你实在想要一个结果——”
“你就当是我输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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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神使试炼（第三更！求月票！！）
“你就当是我输了吧。”
这句轻飘飘的话，飘荡在雪原之上。
“我不在意结果，输赢都无所谓，我对当年的战斗没有执念，之所以出手，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强……”
白袖缓缓说道：“这是我对‘屠神’计划感兴趣的证明，我想知道凡俗能成长到哪一步，在突破十二层之后，我已经失去了参照者。”
是的。
白袖……已经突破了深海第十二层，只不过他并没有向联邦政府提出索要封号的申请，他破境的消息，目前也被白氏隐藏起来了。
突破十二层之后，白袖的修行生平第一次遇到瓶颈。
就在前不久，他返回长野，重回雪禁城故地，为了印证自己的修行成果，他选择挑战白氏宗堂内的封号强者。
两场战斗，结果都干净利落。
他先是击败了当代的家主白小池，然后又击败了自己的兄长白沉。
当年的顾南风，二十九岁突破深海十二层，成为东洲最年轻的封号。
而白袖完成这一切，还不到二十八岁。
他已经走到了绝大多数凡俗一辈子都无法走到的终点，极致！而他和顾南风有一点不同，他的肩上没有家族重任，白氏不像是当年的顾家，存在新旧两派，也不需要白袖来作为扛鼎者，替家族分忧解难。
所以白袖在抵达“终点”之后，仍然可以继续钻研，继续修行……继续追求“至强”！
“所以你是把我当做‘参照物’了么？”
红龙笑了笑，道：“真是荣幸啊……只不过你或许可以换一个人选，因为我对修行到凡俗尽头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毕竟最终计划里要向天空神座宣战的人不是我。”
“……”
“这种时候我会怀念那个死在桑洲窟的家伙，如果顾慎还活着该有多好？”
红龙感慨道：“如果顾慎活着，等他成为封号，他就可以帮你继续破境……你想成就凡俗的极致，就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那个人可以是顾慎，也可以是其他人，但唯独不能是我，因为我打心底没有成为‘至强’的欲望，我不够资格当你的参照物。”
“如果你实在想找一个强力的对手，那么就去一趟北洲吧，你可以去挑战‘锈骨’。”
红龙微笑开口：“虽然你现在很强，但你大概率会在锈骨的手上尝到失败的滋味，与这位大将交手……会给你带来全新的认知，说不定你就会发现接下来的突破方向。”
“锈骨……”
白袖眯起双眼，默念这个名字。
他知道北洲军团的那三位大将很强，还有那位驻守阁楼的调查军团军团长……这四位即便放在封号层次之中，也是凤毛麟角的顶级存在！
他们极少出手。
但他们的强大却早已深入人心。
外界有消息传闻，三大将之所以横扫封号之境，是因为他们经历了伐红战争，在那场旷日持久的艰难战争之中，沐浴血与火，才迎来了更深层次的蜕变。
“对了，有一件事需要跟你说一声。”
红龙重新找了块大石靠了上去，“源之塔的云虎，玄龟都已经融合了两层领域，这二人都很有可能成为‘封号’。”
“他们……我对这种封号不感兴趣。”
白袖微微皱眉。
“我当然知道。”
红龙无奈道：“这两家伙就算突破了也不够你杀的，我跟你说这个消息是为了让你出手吗？仔细想想，如果云虎玄龟成为封号，四神使的位置该怎么办？”
白袖道：“四神使要换人了？”
“是。”
红龙笑道：“我早就不应该在‘红龙’的位置上待着了，只不过这个位置先前没人有资格站出来接替。如果不出意料，新的‘红龙’会是顾小满，至于其他神使也会更替，这次她返回源之塔，或许就会接过红龙神使的神使之令。”
“你不担任神使之位了？”
白袖怔了怔，问道：“那你以后……”
“放心好了，我不会成为天空的【使徒】。”
红龙淡淡道：“在顾小满足够资格坐上红龙之位前，我会是她的护道者，引路人。而当她真正成为‘红龙’，那个时候，她也就有资格接触酒之火种了，我的使命，到那时候便算是完成了。”
天水的颠覆大业，会在酒之主诞生的那一刻发动！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
白袖困惑地看着红龙：“你为什么要做这些，难道天生就有人愿意当‘捧冠者’？”
“你不明白，这很正常。”
红龙微笑道：“这世上有千万条路，千万个人，总有人要走一些不同寻常的道路……你只需要知道，如果这世界需要一缕光，那么我愿意成为燃烧的薪火，哪怕最后只剩下余烬，也在所不惜。”
……
……
“BE324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一艘微型飞艇在海域上空缓缓行驶，【深海】虚拟的智能管家以柔和声音表示欢迎：“源之塔的S级权限拥有者，自动驾驶已启动，距离目的地莱茵城还有六小时三十二分钟……请问您需要来一杯热咖啡吗？”
“不需要了。”
这艘微型艇并不大，只有前后四个座位，顾小满坐在主驾驶位闭上双眼，懒得搭理这位智能管家。
“修改目的地，上城。”
“好的，已为您修改目的地，新的路线需要耗时九小时零四分钟。您邮箱里有一百四十七封未读信息，请问是否需要……”
“忽略。”
顾小满不用去看也能知道邮箱里的那些信息大概内容。
她回头望向身后。
云雾缭绕，依稀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陆地轮廓，犹如雄鸡一般。
东洲……那便是顾慎所说的东洲。
虽然出身桑洲窟，但她并没有对那座已经沉沦的孤岛产生“家”的感觉，桑洲窟的生活太寒冷，太折磨，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后来顾小满去到了源之塔，红龙待她不错。
吃穿住行，身份地位，应有尽有。
可是这五年，她并不觉得源之塔是自己的家。
这次单独外出历练，她本想看看自己梦想中的家园是什么样子……只可惜，她终是没机会踏入东洲的城区，只能在苔原行走。
幸好最后遇见了白袖师父，不算辜负了此行。
“未来的某一天，我有机会去长野看一看吗？”
顾小满眼神有些缥缈，她轻声低语。
微型艇航行了近十个小时，最终抵达了上城，顾小满返回源之塔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超凡者……这些人都披挂着上城发放的神官法袍，上面镶嵌的星辰数量普遍是一到两颗，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轻。
他们当中没有超过三十岁的。
“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离开源之塔一个月，并且没有接受任何外部讯息，顾小满还有些茫然。
毕竟邮箱里的那些邮件，她是一封都没读。
她站在人群之中，随便找了一位超凡者询问。
“小姑娘，这你都不知道吗？上城正在进行新的四神使试炼选拔……”
顾小满拽住的是一个面向成熟的青年，后者眼神有些古怪：“神使试炼的消息都出来二十多天了，你是村子里没通网吗？”
二十多天？
自己刚走，就开始选拔了啊，顾小满若有所思，兀自笑了笑，怪不得自己不知道，原来是完美错开了。
新任四神使要进行更替了啊……
顾小满心底感慨了一声。
不过仔细算算，的确是时候了。
毕竟带着自己修行的红龙现在都三十多了。
自己前两年就调侃红龙到了退位让人的时候了，只不过神使试炼这么大的事情，已经开展了二十多天，红龙愣是没跟自己说一声。
源之塔的四神使，每隔十五到二十年左右，便会进行一次更换。
每一届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都必定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这是一次面向全世界的选拔。
中洲各城各区会向上城推选本地天才，除此之外，但凡参与竞选者，无论籍贯，源之塔都会为其无偿开放一次塔之试炼。
这个“福利”甚至会吸引一些外洲天才，专程赶到中洲，来感受这双神赐予凡俗的精神辉光。
“抱歉，的确是刚通网。”
顾小满好奇问道：“所以神使试炼已经结束了吗？你们围在这里是在等结果？”
她看这些年轻超凡者，实力都相当不错，二十多岁便已经具备深水区六层的水准，对于深水区六层的准三阶超凡者，源之塔会破例发放星使法袍，只不过这个实力想成为神使恐怕还差了一点。
“还没结束，不过也快了。”
青年感慨了一句，道：“看你的年龄，应是第一次来上城吧，看到那边的屏幕了吗？每一位试炼者的梦境画面，都会被源之塔储存。”
顾小满没解释，只是笑笑，难得遇到一个热心肠的善人，她很配合地望向不远处的屏幕。
源之塔前的广场一侧，可以观看到每一位试炼者的梦境。
这些人聚集在此，便是在观摩“强者”。
“像我们来源之塔，也就是想体会一下被双神辉光的滋味。”青年自嘲一笑：“双神梦境试炼实在太难了，我只走到了第四层……想成为神使候选人，至少也要走到第八层。”
顾小满瞥了眼屏幕，她没那么多耐心观看试炼梦境，于是问道：“现在有确定人选了吗？”
“这次神使更替，只涉及三人。”
青年耐心解释道：“毕竟新任朱雀神使才刚刚即位三四年……红龙大人作为神使之首，眼界极高，目前并没有选中之人，不过听说云虎和玄龟两位大人，已经敲定了候选者。”
“哦？”
顾小满问道：“是谁？”
“玄龟大人看中了莱茵城的希达尔。云虎大人则是看中了一个不知名讳的东洲女子，据说这两人都已经完成八层精神梦境的试炼了。”青年下意识回答，旋即狐疑问道：“不是我说小姑娘，你问那么仔细干嘛，你不会也是来参加这次选拔的吧？”
他重新打量眼前的斗篷少女，怎么看都是十一二岁的模样。
“不不不……”
顾小满连忙摇头，道：“别误会，我对神使试炼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青年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还真是童言无忌……什么叫对神使试炼不感兴趣？
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年龄太浅，等再长大几岁就知道了，源之塔四神使，那是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
“多谢解惑，我没什么问题了……请您让一让。”
顾小满礼貌说道：“人有点多，把进去的入口堵住了……你们可以挪一下吗？”
青年怔住了。
“让一让，让一让。”
顾小满往前挤了挤，她语气温和，但话音里蕴含了一股柔和的精神，闻言之后人群纷纷为之让道，旋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个刚刚十多岁出头的小姑娘。
最终在数十人的注目礼下，顾小满来到了源之塔的登门之处。
这里有一扇雕刻穗花的机械巨门，被紫色霞光笼罩，据说那紫色霞光是酒之神座大人当年亲自设下的阵纹！
进入源之塔，有两种方式，要么是得到了“特殊许可”。
踏入之人，会直接被阵纹所接走。
譬如这次参与神使试炼的超凡者，只要满足资格，便会直接被辉光转移。
可如果没有双神辉光的赐福，想要踏入源之塔，便需要极高的身份权限进行验证。
披着斗篷的小姑娘站在了机械门前，无数紫色霞光，竟然没有对她生出排斥反应，反而无比柔和如一件轻纱，在她身上来回拂动。
顾小满有些无奈。
被“酒之火种”提前选中之后，这些诞生于火种力量的霞光阵纹，便彻底对她敞开门户。
只不过她并没有动用这股属于自己的阵纹之力“走后门”。
“开门。”
顾小满伸出手掌，直接按在了门上，声音平静地开口，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随意。
话音落下。
“……轰隆隆！”
源之塔的机械大门完成认证，就这么缓缓打开。
看着推门进入的那个小姑娘。
围观神使试炼的人群顿时寂静无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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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冰海任务（第四更！求月票！）
源之塔内部通过双神设置的超凡阵纹维持运转。
通俗意义上解释，这阵纹便如同大厦之中的“电梯”，只不过比“电梯”更方便，更快捷！
唯有通过认证，或者得到权限者的认可，才能踏入塔内。
而除了火种主人以外的入塔者，随着权限不同，能够进入的区域也不同……
顾小满本想直接回到自己的“住所”。
可踏入塔内，便有阵纹笼罩了自己，随着流光变幻，她已经被送到了源之塔中部的公共区。
“小满，你回来了？”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云虎，他坐在大厅尽头的高座之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而在他身前，开阔的大厅，有好几道年轻身影分散而立。
随着阵纹成型，风声消散，这些人被动静所吸引，齐齐回头望向顾小满。
作为四神使，源之塔明面上除了神座和使徒以外地位最高的权限者，云虎几乎可以进出这座通天之塔的任何一个地方。
不过他的“特权”也快迎来结束了。
如今正是他选择继承人的时候。
“云虎大人，我刚刚结束历练，现在很疲倦。”顾小满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不着急。”
云虎微笑道：“诸位，请容我向你们隆重介绍一下眼前的少女……你们可千万不要小觑她啊，她被誉为源之塔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天才，而且还是准S级能力【湮梦】的拥有者。”
几道年轻身影目光俱是落在顾小满身上。
他们认真打量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姑娘，眼神闪烁。
顾小满知道。
站在此地的，大概率便是云虎麾下的候选者们了。
她略微感知了一下，其中最强的那位，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银发男人，大概在深水区第八层，或者第九层……这就是来茵城的希达尔？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刹。
希达尔面无表情，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虽然未有言语，但已是锋芒隐现。
“这些人对我怀有敌意……”
顾小满面色没什么变化，但心底大概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红龙到现在都没公布候选者。
很可能……是想把自己推出去。
四神使更替，神使之首的位置自然也要更替，这就是自己被这群候选者盯上的缘故。
云虎看着自己麾下的年轻人，缓缓说道：“你们从四境赶来，风雨迢迢，殊为不易。如果能和【湮梦】能力主人交手，无论胜负，都算是不枉这一趟了。”
图穷匕见。
他根本就懒得转弯抹角，把顾小满召来，就表明了来意。
“云虎大人，红磷有一个冒昧之请……不知今日幸会，红磷可否与小满姑娘这样的准S级天才切磋较量一番？”
旋即立刻有一位红袍年轻女子站了出来。
这位名叫红磷的年轻女子，约莫十八九岁，面容姣好，她刚刚晋升三阶，周身外围悬浮着四柄银亮飞刀，明显是一位精神系超凡者。
虽然境界在同龄人中不算特别高，但红磷却是通过了双神梦境的第八层。
单单看梦境试炼的成绩，红磷已经可以与一些“天才超境者”掰手腕了！
只不过她心机深沉，刻意把“准S级”这三个字念重了一些。
准S级的意思，就是并非S级！
“不得无礼。”
云虎皱眉呵斥：“小满是红龙神使的‘钦定传人’，怎是你能随意挑战的？”
顾小满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群人演戏。
“大人请恕罪……红磷出身偏僻边陲之地，不了解上城规矩。”
红磷连忙道歉，只是她很快便假装不解，困惑询问道：“不过我来前听说，神使之位，向来是有能力者居之，若不许人挑战，这神使之位……”
她的话没说完。
一道平静的，还夹杂着些许稚气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所以，你是想要‘红龙’的神使之位吗？”
“不敢……”
红磷微微一怔，她知道这个锅太大，自己抗不下，连忙失口否认：“我只是好奇源之塔的选拔制度。”
在进入大厅之时，顾小满便在等待了，只不过一直没什么动静。
她知道事情闹到这个程度，红龙都没出面，便是要让自己“独自承担”的意思了……看来这家伙是真的想把自己推出去当继承者。
“如果你想要，你可以找红龙。”顾小满转过身子，“我对神使位置不感兴趣，至于候选者不候选者，也不重要。”
她刚刚前行数步。
红磷受到了高座上云虎投来的威严目光，急忙再度开口：“这便是传说中十年一出的天才么，三言两语，便就此惧战了？”
此言一出。
大厅短暂沉寂了数秒。
“所以你只是想找我打架，对么？”
顾小满站定之后缓缓回头，望向红磷。
她其实早就看出了这伙人的意图，只是懒得节外生枝。
“如果说在您理解之中，‘挑战’二字的意思，就是打架……”
红磷没有退避，她眼中带着戏谑笑意，望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稚嫩少女。
“那么或许便是吧。”
下一刻。
大厅之中忽然掠来一阵狂风，这道披着黑色斗篷的瘦瘦小小身影几乎是瞬移一般掠至红磷面前，她一巴掌按在了后者小腹位置，在并未佩戴任何封印物的情况之下，指掌骤然发力！
轰！
爆响声音在大厅炸开。
红磷面色瞬间惨白，倒飞而出，她万万没想到顾小满一言不合就选择动手，而且出手速度如此之快！
这不是一位精神系超凡者么？
怎么会选择贴身近战！
“嗖嗖嗖嗖！”
红磷飞出的同时展开了反攻，她以精神力催动飞刀，施展隔空御物杀人，于是那四把萦绕在她周身的飞刀化为四道银芒暴射而出！
顾小满神色自若，递掌之后继续前行，连续两下重重踩踏地面，将自己当做炮弹一般弹射而出，途中遇到那四把飞刀，她随意挥袖，噼里啪啦犹如拍打蚊虫一般将四道细狭银芒打得溅射弹开。
下一刻她便追上了还在空中的红磷，重重一拳凿出。
整座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了。
“嗤嗤嗤……”
烟尘鼓荡，一道跌坐在墙壁上的红衣身影，面色惨白如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红磷缓缓挪首，看着自己脑袋旁边被一拳凿出来的深坑，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最后一拳。
顾小满没有对着红磷脑袋……而是稍稍偏移了二十厘米。
不然此刻飘荡在空气中的，就不是烟尘碎屑，而是红白脑浆。
顾小满收拳而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虎麾下的那群年轻天才。
“还有吗？”
这些候选者们纷纷陷入沉默，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没看清顾小满的出拳速度，同为三阶，他们竟然连后者招式都看不清……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超境者！
这极有可能是一位具备超境者实力的三阶，其真实实力不可用当前境界来揣摩！
人群之中只有一人是例外。
正是那接近两米的银发瘦削剑客，来自来茵城的希达尔，他看清了顾小满的出招样式，所以原本冷漠的眼神瞬间燃起了光火，这是一个极度好战的痴人，当下就要从人群之中站出，但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大力量降临，将他压制，使他无法遂愿。
希达尔神情困惑，望向大厅的最高处。
云虎眼神晦暗，对这位自己最是心仪的候选者摇了摇头。
于是希达尔眼神之中燃起的光火逐渐熄去，他缓缓松开了那紧按剑柄的五指，选择继续沉默。
“红磷，你太无礼了。”
云虎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悠然而又澹定，像是在问责，实际上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此番受伤，也算是你应得的惩戒……回住所好好休息吧，若是你这几日养不好伤，接下来的‘冰海任务’便不要参与了。”
“……是，大人。”
红磷神色憔悴，她咳嗽一声，咳出了不少鲜血。
虽然最后那一拳没落在自己身上。
但最开始那一掌，暗劲迸发，杀机起伏，她实在有些吃不消……精神系超凡者的身子骨本身就羸弱如纸。
放眼五洲也挑不出几个精神系，像顾小满这样能打的怪物。
红磷艰难站起身子，被阵纹笼罩，离开之时，不忘幽怨地望向顾小满。
真是个怪胎。
场面再度陷入了安静，顾小满琢磨着云虎所说的话，刚刚她听到了“冰海任务”……这次源之塔紧急召集，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听到冰海二字的那一刻，她的神经都绷紧了。
桑洲窟已经沉没……冰海能有什么任务？
“好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云虎挥了挥手，阵纹霞光陆续降落，将这几位候选者笼罩传送离开，大厅便只剩下他和顾小满二人。
“云虎大人，今日发生之事，我都会如实告知红龙。”
顾小满拍了拍身上灰尘，认真开口。
坐于高座之上的云虎，忍不住笑了，他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只觉得从顾小满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滑稽可笑。
“请便吧。”
云虎只是懒散吐出了这几字。
看着顾小满搭乘阵纹离去，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次会见，云虎本意便是要看看顾小满历练之后的成果……顺带试探清楚这个修行速度飞快的小家伙，现在到底成长到哪一步了。
于是他随便派了一位候选者出面，胜负都无所谓。
实际上，他反而不希望看到候选者击败顾小满的情况出现。
这个小姑娘被红龙视若珍宝——
这几年源之塔对其倾注了数之不清的资源，助其成长！
天空神座也数次表明了对顾小满的宠爱……这种程度的神卷，在云虎认知之中，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一旦在源之塔内，把她打伤了，接下来要被问责的就是自己了！
……
……
回到自己住所的第一眼，顾小满就看到了站在窗边背对自己的红斗篷男人。
源之塔内，能够随意进出自己房间的，除了天空神座和天水先生，便只剩下红龙了，对这个现象，顾小满见怪不怪，她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见到红龙便开门见山询问：
“冰海任务是什么？”
红龙站在窗台，微笑回头：“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而不是问我刚刚为什么不出面？”
“刚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顾小满澹澹道：“云虎想找我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总觉得红龙的背影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像是刚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一样，而且出于精神系超凡者的优秀直觉，她还在红龙身上感受到了若隐若现的熟悉气息……
顾小满皱起眉头，神情古怪问道：“你刚刚从外面回来，你去什么地方了？”
“这个不重要……”
红龙神情自若，迅速把话题转开，他从袖中取出一面云雾缭绕的薄薄镜面，道：“重要的是，你刚刚提到的‘冰海任务’。”
与冰海的事情比起来，红龙从什么地方回来的确不重要。
顾小满立即集中注意。
云镜之中雾气散开，她看到了一片宽阔海面，上面矗立着一座披着半身大袍的伟岸神像，对于出生在桑洲窟的人，这尊神像十分熟悉。
风暴神座之像。
阴云密布，有一只船队正在逆着浪潮出行。
“这是元汀岛一带？”
顾小满挑了挑眉，她很熟悉冰海一带的地图。
“不错。”
“有人出行……然后呢？”
“再仔细看。”
顾小满眯起双眼，她看到了风暴神像肩头之上凝聚的那一抹蓝光：“风暴神座？他回来了？”
红龙神情凝重，缓缓点头。
“【云镜】权柄可以查看天顶之下的万物景象，但唯独无法捕捉同等级别火种之力的具象画面……那道光点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其身份只可能是风暴神座。”
“历时六年有余，风暴神座终于从冰海赶回来了，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在冰海经历了什么。”
红龙平静道：“但重点不在风暴神座的回归，而是在于他所派遣的那只船队。言先生很久之前付出大代价进行过一次占卜……冰海深处存在着不可估量的福缘，以风暴神座的性格，如此着急派人，定是在冰海发现了什么。”
“【冰海遗迹】……或许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把你紧急召回源之塔的原因。”
红龙一字一顿：“既然风暴教会先行出发，那么源之塔便不能怠后，召集精锐南下出海……这，便是‘冰海任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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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深海会议（第五更！求月票！）
“我要参加冰海任务。”
顾小满声音坚定：“什么时候出海？”
五年了，她在源之塔修行五年，还未回到南洲看过……不知为何，她听到冰海二字，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被拨弄了一下。
来自精神系的直觉，又或者是命运的指引，在心底告诉自己。
这次任务，她必须要去。
“这个消息，目前应该只有上城知道。”
红龙站在窗前远眺，轻声说道：“恰逢新任神使试炼，按照源之塔的规矩，此次出海任务恐怕会和神使候选者试炼联合在一起进行……如果你决定出海，就难免要与‘神使试炼’捆绑在一起。”
“换而言之……你要试着接下‘红龙’的头衔。”
他收回目光，缓缓转身，望向黑斗篷少女：“你愿意么？”
“好算计，我猜得果然没错，你希望我接过‘红龙’衣钵。”
顾小满忍不住讥讽道：“先前云虎为难我，你当做没看见，也是这个原因吧，你是希望激起我心中的怒火么？”
“那倒不至于。”
红龙耸了耸肩：“如果他做得过分，你招架不住，我自然会出面的……但是刚刚，你不是打得很痛快么？白白送上门挨揍的事情，有什么好拒绝的？”
“……”顾小满无话可说。
“我对‘酒之主’以外的任何身份不感兴趣。”
顾小满平静说道：“如果要去冰海，就必须顶着‘红龙神使’的候选者头衔……我也无所谓。但是我不明白，你明明有其他方法将我安排进去的。”
红龙只是淡淡道：“酒之主这三个字的重量，没你想象的那么轻松。你就说去还是不去吧。”
顾小满愤愤望向这个颇为无赖的家伙。
“……去！”
这五年来的相处，她对红龙已经十分了解。
这家伙的真实一面和表面截然相反。
红龙看似懒散，但其实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他从不延误，也从不会允许触碰底线的事情发生。
这家伙这么多年都稳坐神使之首的原因，是他拥有超高的修行天赋，以及杀人实力。
这是和白袖师父一个级别的妖孽！
但顾小满想不明白的是……拥有如此之高的天赋，红龙对修行的态度却是十分散漫，他似乎并不追求超凡修行的至高点，而是对其他的事情很感兴趣。
譬如说，栽培自己。
这真是一个怪人。
她先前去过一次红龙的住处，这家伙明明有权限住在在源之塔的高层，云上之处，可却偏偏住在双神梦境的底部，那种地方几乎看不见什么太阳，但红龙却养了许多绿植，在没有什么光照的情况下，无论主人怎么悉心照料，定时浇灌，那些绿植都不会长得多么旺盛。
不过红龙养的那些花花草草，生命力很是顽强，硬是苟延残喘生存着，一直都没有死。
……
……
东洲，最高规格的虚拟会议室，紧急召开了一场高层会议。
入座者有二十余位。
江南江北地区的那些负责人们……三所掌权者，以及五大家话事人，都齐聚于此。
“诸位，关于【冰海遗迹】的消息……你们怎么看？”
顾骑麟老爷子坐在虚拟长桌最高座的位置之上，负责主导这场会议。
他已经辞去了指挥所大指挥官的职位。
但这种规格的会议，还得是他亲自出面，才能让每一个入席者都心服口服。
入席长桌会议的那些议员，领袖，纷纷低语讨论。
就在刚刚，一个消息在东洲高层之间传开……消失了六年之久的风暴神座终于从冰海归来了。
风暴并没有将自己回归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最高席。
反而是偷偷派遣了巨鹿圣者南下。
这个消息的真伪目前还没有得到印证，但如果是真的，那么此举的目的只有一个……冰海深处真的出现了遗迹！
“这个消息有些古怪，恕我直言，在得到确切印证之前，东洲还是不要有什么举动为妙。”
一位江南地区议员开口。
他所言并非无理，仔细想想如此机密的消息，怎会走漏风声，而且就算被外人所知，又怎会好心告知东洲？
长桌议论声四起，甚是鼎沸。
“诸位……”
便在此时，一道威严女声开口了：“我可以确保消息的真实性。”
喧嚣的会议桌顷刻之间安静，所有人都望向开口之人，坐在老爷子右侧的陆南栀。
大都区是江南四区之首。
而陆南栀，这些年已经用铁血手腕证明了自己的地位……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储备实力，她都称得上江南第一。
此言一出，先前提出质疑的那位江南议员立即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夫人’担保，那么我便撤回刚刚的发言。”
宫家家主沉声问道：“抱歉，消息突兀，并非我质疑您的威信，只是我想知道……如此重要的消息，可有确切影像？”
“没有。”
陆南栀摇了摇头。
“这个消息出自于我的‘线人’，至于是谁，不方便透露。”
陆南栀顿了顿，道：“你们也知道涉及到火种层次的秘闻，不可能有影像流传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诸位，如今不仅仅有风暴神座派遣南下船队，源之塔和光明城也已经开始动作……如果东洲不立即跟上，很可能会错失先机。”
这个消息，自然是红龙透露给她的。
红龙在得到云镜消息之后，便用“064”的身份与陆南栀联系，完成了信息传递。
至于影像。
这是不可能传递出去的，【云镜】影像一旦流传出去，红龙会直接暴露，顺带整个古文会会议室都可能被连根拔起。
所以这个事情要面临的问题便是……单单凭借一个口头传讯，陆南栀是否可以说服东洲，进行行动。
宫青皱起眉头，显然是陷入了思索。
“小池，你那边有消息吗？”
老爷子望向白氏家主。
白小池低声道：“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便派人去陵园了，但白术先生似乎正在‘忙’，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回应。”
“哦？”
顾骑麟虽然老了，但眼神之中的那抹锐意却并没有消失。
神座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能有什么事情，能让这种至高存在，忙到无法回复？
思前想后，恐怕只有最高席之间的谈话了。
风暴神座的回归……极大概率是真的！
老爷子当机立断，沉声道：“诸位，不宜迟疑……我提议由长野派遣先锋队，各区提供辅助名单，即可南下出海，无论现在局势如何，我们先摸清楚冰海深处到底是什么。”
“附议。”
“附议。”
参与会议的每一位入席者，都是人精级别的老狐狸。
他们听到白小池不动声色的回复，便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加上老爷子开口。
这个提议立即顺利通过。
……
……
深水区的极深之处，也在进行着一场会议。
这几年【深海】迭代，升级，由于超凡时代的源质越来越多，超凡者提供的精神算力也越来越多，这片深水区已经比之五年前扩展深入了数十倍之巨！
但有一点不曾改变。
那便是由火种之力虚构搭建的“基层”，永远处于深水区不可触碰的最深之处。
“风暴，你既是回来了，怎么不知会一声？”
天空神座清胧随意地凝聚了自己的精神形象，以红袍赤足的二十岁模样示人。
或许是现实世界沉溺对弈古棋的缘故，此刻他来到深水区最底层，手中还不忘捻着一枚黑色棋子。
“真有说的必要么？我人还没进内陆，精神会议便已经召开了。”
风暴淡淡讥讽道：“收起那张伪善的面孔吧，你的【云镜】什么都能看见，何必要装一个瞎子？”
便在此时，陆陆续续有火种神光映入深海，几位凝聚身形的神座，都看见了风暴怒怼天空的场面。
“呵……呵呵……”
众人齐聚，对于风暴的讥讽，天空神座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七神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在顾长志死讯刚刚爆出之时，北洲正好结束了和西洲的联谊，转而与东洲合流。
于是光明城向源之塔靠拢，顺便拉拢南洲打压阻击女皇，不让北洲顺利取到旅者火种。
而现在。
局势再一次发生了转变。
北洲和东洲的合流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
光明城和源之塔在这五年也已经形成了联盟……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将南洲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
没有神座之洲，注定只能成为棋盘。
这五年，光明城和源之塔将南洲视为汲血之地，没少榨取资源，对此圣城只能忍耐，至于这一肚子憋屈，自是只能等待自家神座归来之后才能倾诉，此刻参与会议的风暴神座已经知晓了南洲这五年所遭遇的种种不公平待遇。
虽然并不在意子民性命。
可他所建立的神权体系，在这几年遭遇了极大的打压！
这才是风暴所不能容忍的……
南洲是他的地界，就算要榨取那些子民的性命，也该是由他来榨取！
不过讽刺的是。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外洲，让风暴遇到这种至高席其他神座离开消失的情况，他也会这般行事，第一时间联合其他势力，联手进行掠夺。
深水区此番到来的神座依旧只有五位。
酒之主陨落，冥王一如既往缺席。
“诸位都来了啊，不妨先看看这个。”
清胧很是慷慨大方，挥手便将【云镜】所捕捉到的云汀岛影像分发出去。
几位神座过目之后。
清胧若有所指地望向风暴神座，微笑说道：“看来这离开的六年，有人发现了好东西呢……刚刚回来，便派遣了船队出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不把好消息与大家一同分享？”
“……”
风暴神情没什么变化。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派遣船队出航的消息，会被天空捕捉，只不过已无所谓了。
他要的就是快人一步。
就算天空有所察觉，现在最高席尽数知晓，他们也不会比巨鹿圣者的船队更快。
按照最高席六百年来制定的规矩，但凡是需要神座外出执行的那种任务，必定是涉及人类家园未来命运的极重大事件。
这种任务结束，必须无偿分享情报……这是炼化火种者必须要背负的责任。
“【冰海遗迹】是真实存在的，我看到了‘它’。”
风暴挥手，引召出自己精神海的内部景象。
那仿佛是一片巨大凸起的“冰山”，被无数雪白极光笼罩，单单看露在海面上的那部分，也像是一只长数万米的巨鲸。
光明神座皱起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冰海遗迹】露出海面的一部分。”
风暴平静道：“这东西是死的，只不过随着源质向五洲流动，冰海深处海平面下降，才逐渐显露出一部分轮廓，这也是先前六百年没有人发现【遗迹】的原因……六百年前它还是沉没在海水底下的。”
光明神座再问：“你没进去看看？”
“我倒是想……可如果我进去了，你们就看不到我了。”
风暴冷笑一声，“你们知道，这次我去冰海执行任务，花费了多少时间吗？”
“……六年零一个月。”白术记得很清楚。
“不。”
风暴摇头，“在我的认知之中，往返路途，再加上停留时日，我只花费了三十天！”
“？？？”
最高席的其他四位神座纷纷震惊了。
“在【冰海遗迹】四周，存在着一片‘时间扭曲之地’！”风暴微笑道：“如果我真的尝试进入其中，恐怕再回来，五洲已是物是人非了。”
“就这样，我在【冰海遗迹】周围停留了七日，我试图用神念包裹权柄进入结界之中一探究竟，后来我发现……这座【遗迹】似乎对火种权柄有着强大的克制作用，我的精神力进去之后便冰消雪融，权柄也跟着丢失。”
风暴戏谑问道：“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我要派遣圣者……如果【冰海遗迹】可以那么简单进入，并且没有副作用，我早就完成探索回来了！”
……
……
（存稿发完了，今晚就这些。大家晚安，明天白天还有五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出海！（第六更！）
“所以那座结界，你自己都未曾踏入，就这么派遣麾下的圣者去了？”
清胧神色有些许难看。
他自己存有私心，在发现了风暴神座派人南下出海之后，他第一时间做的事情是通知天水，让源之塔神使带着大批精锐即刻动身，然后才召开了这场最高席之间的深海会议，共享情报。
这么一来，源之塔既能最先完成出动，又能多几位搅局者分担风险！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风暴神座完全是个疯子……又是“时间扭曲”又是“权柄抹除”，竟然就这么派遣圣者出航了？
“怎么，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这么做么？”
风暴神座淡然道：“我麾下圣者如何使用，是我的权力。”
一直沉默的女皇此刻开口了：“如果存在‘时间扭曲之地’，那么第一次去往冰海的探索者，是怎么安然无恙回来的？”
“这个不难解释。”
风暴神座回过头来，望向林蕾：“【冰海遗迹】的阻力结界，大概率是只对火种掌控者生效……尤其是‘时间扭曲之地’，上次探索任务全员凯旋，即便是携带了部分权柄之力的【使徒】，也未曾受到影响。”
“【使徒】未受影响，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进行‘神临’。”白术开口：“佩戴纹章，并不能算是拥有‘权柄’，他们与我们不同，并非是时时刻刻都被权柄之力所包裹……上次探索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如果真的动用权柄，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你说的有道理。”
风暴耸了耸肩：“不管具体真相如何……那座遗迹不欢迎神座，是不争的事实。”
“诸位……”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五洲命运如今乃是捆绑在一起的……这种时刻，最高席之间应该团结才是。”
说话之人是光明神座。
他浑身被炽光笼罩，看不清面容，说话声音也如太阳一般，威严而沸热：“既然发现了遗迹，那么南洲独自前赴冰海，我认为不妥……万一遭遇了危险，又或者是发现了规律，没机会将其带回，那么便是人类总体的损失。”
“这里没外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你如果想派人前往冰海遗迹，没必要弯弯绕绕。”
风暴淡淡道：“我可以把具体坐标共享出来，并且不会干涉你们南下……毕竟【冰海遗迹】的探索，不是一家势力就能完成的。甚至你们不相信我说的情报，执意要真身赶赴冰海，我都表示欢迎。”
“那倒不必。”光明神座道：“我相信你。”
“呵呵。”
风暴神座皮笑肉不笑：“如果诸位要探索遗迹的话，我丑话便说在前面了，刚刚那些【冰海遗迹】的相关情报，我可不保证绝对正确，我只在那里停留了几天，没时间进行规律探索，如果发生意外，死了什么天才，可不要赖到我身上。”
说到这，他瞥了眼白术。
显然是影射顾慎之死的事情……
顾慎死后，背靠斗战神座的长野调查组找到圣城索要了一大笔赔偿。
没有神座撑腰，风暴教会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吃下这个哑巴亏。
“……”
白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语，避免与风暴进行眼神交触。
天空和光明则是会心一笑。
“好了，这种任务自然会有风险，难免会有伤亡……”
光明神座温声道：“风暴，你只需把【冰海遗迹】的具体坐标分享出来就好……去了遗迹之后的事情，我们自会解决。”
……
……
能够抹除权柄的力量！
以及针对“火种掌控者”的时间扭曲结界！
单单是凭借这两个浮出水面的特性……冰海遗迹就成为了注定要被探索的重要地界！
这两种力量，都堪称“神迹”。
人类文明发展了六百年，一直在为了对抗终有一天降临的混乱风暴而努力，如果在极南之海确认了这片【遗迹】的真实存在，便足以颠覆这六百年来的历史认知。
在人类文明未曾抵达之处，已经有了“智慧生命”生活过的痕迹！
这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
无人知晓。
最高席之间的会议结束之后，五洲都派遣出了精心挑选的先锋探索队，没人知道冰海深处的那座遗迹里面存在什么……只是根据前面两次的探索，大家已经初步摸索到了一定的规律，为了避免“时间扭曲”的灾难发生，第一披南下先锋队并没有【使徒】的存在。
一旦【权柄之力】触发了冰海遗迹四周的“时间扭曲禁制”，这些出海的探索者，敏锐程度远远无法和神座相比，他们大概率是无法察觉的。
而待到他们返航之后，陆地这边早已物是人非。
那个时候，冰海遗迹的情报，线索，也都失去了意义。
最高席会议结束之后，短短数日，关于【冰海遗迹】的消息便轰动了整个五洲……这个发现几乎可以和【旧世界】的程度相提并论，每一位超凡者都在等待冰海的消息，一时之间各大势力可谓是精锐尽出。
只可惜，冰海隔绝深海链接。
只要深入冰海海域，便不会再有信号传回，由于“权柄之力”在这次任务之中可能导致的不良后果，这些出海者失去了所有与五洲的联系，等同于去往了另外一座完完全全与五洲隔绝的新世界。
想要知晓冰海深处发生了什么，便只有等待。
此刻冰海上空，有一艘大型飞艇，悬浮在高空之上，这飞艇制式与源能艇截然不同，通体呈现青铜之色，而且雕刻云纹。
北洲的“源能艇”技术领先五洲，而且中央城刻意保留了原始图纸，并且绝不贩卖新款船艇。
但上城依旧研制出了能够与之媲美的“重型飞行载具”，并且命名为“云船”。
同样的源能核心，由于上城研究所启动源质全面研究的时间比中央城更早，所以单论核心引擎功能，云船其实要比源能艇更加强大。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窗前，静静看着远海的景象。
“这就是……冰海遗迹么？”
源之塔的先行队伍在出发之前拿到了情报，得到了【冰海遗迹】的确切坐标，以及风暴神座捕捉到的精神影像。
此刻的画面，很是震撼。
近百米长的云船，悬浮在万里无云的空中，像是微不足道的飞虫。
冰海翻涌的每一朵浪花，都足以将其拍下。
而在海平面上，则是隐约显露一条巨大“鲸鱼”的脊背，云船悬停在两次探索总结出来的安全距离上，隐约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船上有不少声音议论开来，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大家伙”。
“这就是冰海遗迹吗，这得有多长啊……一万米，两万米？”
“这玩意儿不会是活的吧？”
所有人都被这露出海面的“庞大大物”所震撼到了。
人类是天然畏惧巨物的。
而这种级别的巨物，如果真是活的，恐怕只要抬起头来，对着空中咆哮一声，震荡而出的音浪，便足以将云船震至粉碎！
“放心，这东西是‘死’的，而且根本就没有生命，大概率只是冰海残留的陆地罢了。”
便在此时，一道威严声音响起。
云船上的诸位源之塔执法者立即噤声，他们纷纷望向声音所在方向……开口者正是云虎。
一袭白袍，一袭黑袍，两道身影结伴出现。
这次任务，便是由云虎和玄龟统领！
他们各自带了七位候选者，以及数十位低阶执法者。
这次出海任务，就是要摸清楚【冰海遗迹】的相关情报，在情报未明阶段，还不方便动用【使徒】。
那么最好的人选便是仍然处于四阶境界的神使！
云虎，玄龟，当仁不让。
当然……这里面还夹杂了一个“另类”，那便是孤身南下的顾小满。
身为未来的“酒之主”，顾小满目前还没接触到火种，所以根本无需担心她会触碰到“时间扭曲结界”。
只不过她身份尊贵，参与此次出海，其实有所不妥。
在名单未出的时候，顾小满其实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会被强行扣押在源之塔。
但却是没想到，天空神座竟然通过了让未来酒之主南下冰海的申请……
于是她便这么坐上了云船。
这些日子，云船上的阵营分化已经完成，由于她地位超然，再加上有天水先生和红龙的明面庇护，即便是云虎玄龟也无权对她指派任务。
所以此次来到冰海，顾小满无需听从任何人的指挥。
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
“云虎大人，这【冰海遗迹】也太大了……我们该怎么进去？“
云船上，一位候选者困惑开口。
他们也是执行过不少任务的。
从没有一个任务像这次这般……连云船都无法降落，那片露出海面的薄薄“脊背”看上去并不安全，贸然停靠肯定是不妥的。
云虎眯起双眼，默默凝视着那条远海的巨鲸脊背。
虽然他是任务领袖，但看到【冰海遗迹】，自己内心也有些发憷。
陆陆续续有人提问。
“听说风暴教会派出的圣者，比我们先行一步。他们是已经抵达目的地了么，怎么没看到人影？”
“风暴神座给出的坐标是真的吗？不会是声东击西的骗局吧？”
“……”
云虎皱起眉头，抬手做出下压的姿势。
云船内的声音瞬间肃清。
沉思片刻之后，他方才开口：“不要着急，既是【遗迹】，那么便一定有入口。云船准备了充分的源能燃料，我们不用急着降落，先绕着目的地斡旋一圈。”
他和玄龟对视一眼。
两人都很困惑。
因为情报太少，两次探索，人类世界都没有进入遗迹的经验……到目前为止，他们都不确定这个地方是可以进入的！
真的有一个入口吗？
“风暴教会确实派人南下了，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坐标，这种事情也不可能造假，堂堂神座，没必要玩这种丢脸的把戏。”
玄龟沉声传音道：“我更相信，风暴教会的圣者已经找到了‘入口’。风暴神座很可能隐藏了一些重要情报，他毕竟在这里待了七天，必然有所发现，我猜测他一定是把如何进入遗迹的方法告诉了自己麾下的圣者……以确保圣城可以真正意义上的快人一步！”
“是。”
云船缓缓绕行了一大圈。
云虎困惑道：“只是这东西的入口该怎么找？”
单单是冰山一角，便已经不可估量。
“我也头疼，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等其他势力赶到此地了。”
玄龟揉了揉眉心，这只能算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如果其他势力也进不去……那就大家一起着急！反正源之塔是最先到的！
便在此时，一道冷冷的少女声音响起。
“【遗迹】的入口应该是某座‘灾境’，并且大概率不在空中，而是在海上。”
此言一出，吸引了大量目光，云船上的执法者们这才意识到，在那个无人的偏僻角落，还站着一道瘦瘦小小的漆黑身影。
“别忘了，巨鹿圣者是带着船队航行出海的，虽然南洲技术落后，但真要调动源能艇，也不是难事……”
“如此行事，一方面原因是事出紧急，风暴神座想要遣人快速出航。”
“另外一方面，就是【遗迹】入口就设在‘海上’，船队出行反而更容易找到。”
顾小满望向云虎，悠然道：“你可以选择等待外洲队伍抵达，也可以选择迫降先试试运气……但事先说清楚，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如果猜错了，我不承担任何后果。”
“……”
云虎皱起眉头，刚想说些什么。
另外一边玄龟按住了他的肩头，对驾驶室开口：“准备降落，试试运气。”
云船逐渐从高空下降，冰海的风浪很大，越是接近海面，会是让人感到窒息，磅礴水汽被源能核心燃烧，大量雾气遮掩视野，但随着高度的下降，几乎是云船之上的每一位超凡者都感受到了“场景”的变幻。
仿佛有一场巨大幻梦，笼罩在海面之上。
入海。
便是入梦！
第二百二十七章 海之下（第七更！）
轰隆隆！
云船坠落在海面之上，但并没有发出想象中的剧烈颠簸之音，即便有防护罩的保护，船舱底部依旧与浪花不可避免发生了碰撞，但所有人都觉得仿佛刮擦到了陆地。
“这是……”
云虎怔怔看着主控屏幕上显示的场景。
无数雾气被云船撑起的源能护罩弹开，紧接着便是无数风雪，当云船驶入冰海内部之后，那不断碰撞船舱底部的海水，竟然真的变成了陆地，无数碎石自云船两侧溅荡弹射开来，眼前是一座开阔无垠的浩袤冰原！
“果然……入口就在海面。”
玄龟神情凝重，低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冰海遗迹】了！”
防护罩在轰击之中逐渐削减，意识到场景变幻的那一刻，云船的前行速度立即开始减慢。
“进入遗迹了，就这么简单？”
有人不敢置信地开口。
还有人忽然喊道：“快看，回去的路不见了！”
顾小满顺着声音，向云船身后方向望去。
来的地方，已经被一片雪雾所遮掩。
大雾茫茫，难见方向。
“停下，掉头！”
云虎怒吼。
云船重新抬高，并且迅速调转方向……只不过去路已经被大雪封死，无数冰雪碎屑拍打防护罩，就这么行驶了一截距离，云船逐渐停下。
由于冰海所见的画面过于震撼，再加上参与这次任务的执法者们普遍还比较年轻，此刻的景象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骚动。
顾小满把自己裹在斗篷中，默默看着云船的沸乱。
最后依旧是云虎的声音压制了全场。
“看来我们的确进入‘灾境’了，不必慌乱，按照原先计划，分队离开云船……现在才是探索任务真正开始的时候！”
作为任务领袖，以及源之塔多年神使，云虎见过了许多大场面。
踏入灾境，丢失出口，是很正常的事情。
许多灾境的出入口都不在一起。
但其实寻找出口不算太难。
只要是封闭灾境，就必定符合源质守恒的铁律，所以往往只需要通过“源质流动”的方向，可以确定出口的大概方位。
在两位神使的镇压和带领之下，云船上的众人很快恢复了秩序，他们换上了最新的外附骨骼装备，这也是上城对标北洲研制出来的“类源甲武器”，陆续开始下船。
没有人给顾小满发放装备，她也不在乎。
她身上佩戴的可是五阶源甲，就算是云虎和玄龟的装备都没有她身上这件好！
云船上的众人在出发前便经历过训练，分为数十只小队，队长便是神使候选者，他们每人都会携带五到六位超凡者队员……
很快云船便只剩下顾小满一人。
云虎和玄龟临行之前也根本没和她多说一个字……
既然天水先生给了这个小姑娘极高的权限，那么他们权当这是一个隐形人，他们做他们的任务，顾小满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彼此之间的关系看似和平。
但实则暗流汹涌。
顾小满知道云虎和玄龟没有对自己发难的真实原因——
虽然在冰海海域无法链接深海网络，但是云船上的封闭网络还在默默工作。
这两位神使之所以没有对自己展露敌意，便是因为他们还要返程……而此刻云船上的封闭网络，正在忠实记录着船舱里发生的一切！
顾小满在云船上安静等待了一个小时，她并没有着急离开。
直觉告诉自己。
【冰海遗迹】并没有那么看上去那么简单。
如果此刻云船选择的停靠点很危险，那么外出的探索队很快便会遭遇意外……这么多外出小队，总不能全部覆灭，一定会有人逃回云船，到那时候或许云虎玄龟必定会选择重新启动云船，寻找一个稍微安全的驻扎地。
除此以外，顾小满还在那些候选者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这段时间她被排斥在群体之外。
云虎和玄龟的候选者，没有一人和她进行交流，虽然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她隐约觉得，如果让自己陷入独处境地，再遇到这帮家伙，他们可能会做出某些疯狂的举动。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她选择等待那些执法者散开，然后在一个相对安全的时机外出探索。
情愿做孤狼。
也不要和这些人做队友。
……
……
冰海之下，无人可以看见的寂静之地。
一块下沉坠地的石块，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音。
“咚。”
那是触及冰海最深处峭岩的声音。
“咚……”
这声音在冰海深处缓缓荡开，只可惜在这无尽深邃的幽暗之中，没人能够听见，很快就被暗流翻涌之音淹没。
冰海最深处的浪潮反复冲刷石壁。
却被红色的，淡淡的阵纹光华所阻挡。
这枚石块被阵纹光华所笼罩。
而在其内，则是有一道形销骨立的枯瘦身影，仿佛黏贴在了石壁之上，他的头顶雕刻着一枚衰竭的心脏，无数繁琐晦涩古文在心脏四周缭绕，蔓延成一株干枯缠绕的树干，若是单看这副石壁壁画，便会产生一种错觉：这枯瘦身影其实就坐在这株古树之下。
随着石块落地的“咚”的一声。
回音逐渐扩散，而后陆续消散。
这块石头卡在了深海地壳的鞘岩缝隙之中，再不动弹，但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深海底部，却是有第二道“咚”的声音响起。
“……咚！”
那干枯衰竭的心脏，仿佛焕发了活力！
竟是跳动了一下！
枯瘦身影的眼皮徐徐眨动。
他的额首燃起了一缕金灿的火光，这一缕火光很是耀眼，在万米之深的黑暗海低便宛如一轮太阳！
只是火光燃烧刹那，便被石壁吸附而去，化为丝丝缕缕的焰辉，掠入石壁沟壑之中。
凹陷的石壁古文与金色火焰融为一体，交相辉映。
金火如熔岩一般在石壁上缓缓流淌着，携带着磅礴的生机，一路逆行攀延而上，滋润着干涸枯竭的古文枝干，最终汇入心脏位置。
“咚！”
再一次的，跳动之音响起！
那道沉睡了数年的枯槁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
……
净土世界。
铁五双手叉腰，站在树屋屋顶之上，心满意足看着眼前的恢弘景象。
以簌悬木为圆点，方圆十里，扩散开来。
一座座花圃四四方方，工工整整。
虽然大雪翻飞，霜冻依旧，但那些花圃中的草木生灵好歹是钻出了一个苗儿，伴随着满目飞扬的雪花，这一抹绿意甚是惊艳……
“辛苦你了。”
李青瓷缓缓降落，来到铁五身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没记错的话，铁五已经连续七天七夜没休息了，虽然净土中的魂灵不需要休息，但长时间的劳作其实也会消耗精神，魂灵能够凝聚便是依靠这一缕精神，如果精神散了……便什么都没了。
“没事儿，为神座大人服务，不辛苦。”
铁五咧嘴笑了笑，道：“青瓷姑娘，您看看这花圃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目前没了。”
李青瓷摇了摇头，道：“八方风雨，草木压镇，这些都是按照亚当设计的图纸进行建造的。”
“那就好。”铁五稍稍松了口气。
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座花圃，金发碧眼的傻大个亚当，正蹲在一株草木之前，一个劲研究，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而亚当身旁，蹲着另外一个真正的傻大个，洪衷。
亚当是在研究草木，研究如何让净土世界的绿叶生根发芽。
而洪衷……铁五就真的不知道这家伙在研究什么了。
念及至此，他脸上浮现了一缕愁容。
“青瓷姑娘啊，你说这都过去多久了，神座大人怎么还在树下面盘坐呢？这到底是在参悟什么？”
花圃旁边，簌悬木正下方，盘膝坐着一道脊背挺拔的黑衫身影。
顾慎。
此刻顾慎的状态十分微妙，净土的每一缕魂灵都能看到他真真切切的身影，可如果有人去触碰，便会发现这身影便是一缕风，触之即散，而退避三尺之后，这道身影便会重新凝聚。
此刻的顾慎，比那些魂灵更像魂灵。
“我……不知道。”
李青瓷思索许久，终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或许顾慎正在参悟让这个世界不那么寒冷的办法？”
她不可能告诉铁五真相。
顾慎此刻被困在了万米深海之下……此刻的虚影，是顾慎尝试晋升的具象。
只不过她也没有说谎。
李青瓷修行祈愿术，直觉也十分敏锐。
她有预感，如果顾慎想突破死局，仅仅依靠晋升，恐怕是不够的。
“让这个世界不那么寒冷……”
铁五闻言之后愣了一愣，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回想他和顾慎刚刚认识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
那个时候，净土并不冷。
春雨连绵润如酥。
如今一晃多年，他都已经习惯了净土世界的大寒，以及死寂。
“这个世界，真的可以不那么寒冷吗？”
铁五低声笑了笑，揉搓双手，喃喃说道：“我还挺期待那一天的，我想看到这些绿叶开出花来。”
话音落下。
簌悬木枝条垂落，掀起一阵微风。
这风有些冷，但并不如先前那般寒……
铁五微微一怔。
他下意识伸出手掌，接住枝条吹来的一团碎雪。
微风拂过。
碎雪开始消融。
这个世界开始刮起不那么寒冷的微风，吹起一蓬又一蓬的碎雪，净土上游荡的那些魂灵纷纷抬起头来，它们大部分都失去了灵智，没有自主意识，无法开口说话，可作为魂灵最基础的环境感应还是具备的。
这些魂灵纷纷面露茫然。
在它们的感知之中……这个世界好像开始产生变化了。
蹲在花圃中的亚当，手指指腹抹了一把绿植长叶，沾了一指肚的白霜，此刻他的神情忽然变了。
“雪……在融化？”
亚当身旁的洪衷，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喉咙里嗬嗬作响。
无数流风向簌悬木所在的世界中央方向汇聚，盘坐在树下的那道身影，已经千余天未曾挪动过分毫，风雪吹拂之下，那道虚幻的影子逐渐凝实。
“神座大人……要突破了？！”
铁五神情一怔，但旋即他发现了不对，那道虚幻身影凝实的过程之中，大量风雪被卷入其中，与之一同被卷入的还有这些草木之灵产出的超凡源质！
李青瓷眼神一亮，立即道：“快，就是现在，把花圃里积攒的那些源质都送过去——”
这几年来，净土魂灵没日没夜耕种，密植。
为的就是产出足够的源质！
“轰隆隆~~~”
净土开始震颤，每一缕魂灵都恢复了忙碌。
风雪呼啸，原先的大寒与寂灭之意逐渐消散，此刻的狂风多出了三分淡淡的萧瑟与肃杀。
大量源质疯狂汇聚，灌入顾慎的虚影之中！
无数生机之火从顾慎枯寂的眉心迸发而出，簌悬木的枝叶被劲风吹拂而起，翻飞如同烟火。
大雪缭绕。
三次超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战力增幅，也使得顾慎的破境变得无比困难，他需要转化大量的“生机之火”，来填补心湖……历尽五年，这最漫长的一关终于被突破。
“生机之火”的领域在净土世界落成，并且向外扩散。
与寻常四阶超凡者外扩十米二十米的领域不同。
顾慎的“生机之火”在旷野之上无边无际地掠行着，那攀延簌悬木枝条飞涌而上的焰火，在天顶如流星一般划过，所过之处冰雪消融，大寒之冬逆转倒流。
整座净土，所有魂灵，都在见证顾慎这次史无前例的伟大破境。
然而铁穹之上，却有一道阴翳，缓缓浮现。
这道阴翳撕碎了净土天盖的笼罩，直接对准簌悬木，洒下一片极致的，浓郁的黑。
这一道黑色光柱所落之处，不是别人。
正是盘膝静坐，全心全意沉浸在破境瓶颈之中的顾慎。
李青瓷，铁五，亚当，洪衷……神情错愕，抬首望着那阴翳投来的方向！
只见无数黑影斑驳交错，在云上倒映出一座与净土几乎一模一样的镜像世界，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是一座纯粹漆黑的“净土”！
第二百二十八章 魔鬼现身（第八更！求月票！）
“这是……什么？！”
顷刻之间，地面刮起妖风，强大的压迫感笼罩而来。
铁五面色苍白，攥紧长镐。
净土诸魂灵纷纷抬首，只见苍穹被黑暗笼罩，阴云密布，光明退去。
与此同时，那道长坐于簌悬木下的身影也睁开了双眼。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天。”
破后而立，向死而生。
深水区第九层的瓶颈终于破开。
生机之火领域的诞生，便预示着四阶的顺利破境，
顾慎用了不到一秒，来消化冰海之中沉沦永暗的重叠记忆，心神一化为三，长生术石碑的古文参悟，生机之火领域的修成，以及净土世界的静坐，在此刻重叠合一，他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得清醒，锐利。
他站起身子，耳旁立即响起了铁五的呼喊。
“神座大人！”
铁五指向天顶。
阴翳笼罩簌悬木，千丝万缕的黑暗如瀑布般垂降，仿佛要将这净土世界都拽入另外一座国度之中。
顾慎神色没有变化。
他只是平静看着那垂降于净土之上的黑暗，轻轻说道：“终于来了啊。”
现实世界之中。
沉沦在冰海深处的顾慎，身躯干枯，犹如朽木，这已是一具将死之躯，但在完美凝聚出“生机之火”领域之后，他的肌肤重新焕发光泽，甚至连鲜血流淌都开始震颤低沉雷音，这是新生复苏的神迹之象。
但也在此时，无数黑暗阴翳从顾慎的七窍之中涌出，如墨一般，将这具死而复苏的身躯，连同生机之火一同包裹！
这些黑暗阴翳，便是缠绕顾慎已久的“不祥”！
超凡者本身就是一种违背秩序规律的存在，他们的实力越强大，无形之中对秩序造成的破坏便越大……而命运是公平的，得到越多，承担越大。
在这六百年里涌现出了无数强大超凡者，没有一人能够逃过这命运规则的锁定。
不祥，便是无数超凡者不得不背负的一种代价！
顾慎每一次动用【真理之尺】，都会在无形之中背负一层“不祥”，这便是僭越规则，破坏规则的代价！
他知道，这些“不祥”堆叠累积，并没有立即发难，不是因为自己特殊，可以幸免于难。
而是这些“不祥”在等待……
等待一个真正致命的机会！
他也知道，魔鬼从一开始跟自己进行交易，所图谋的，便不是“和平共处”。
被唤做“魔鬼”之人，必是蛇蝎心肠，怎能接受共存？
最终结局只有一个：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作为【真理之尺】的真实持有者，那个坐在黑暗王座上的家伙，这么多年妥协退后，恐怕等待的便是这一刻。
自己的肉身历尽劫难而涅槃重生。
虽然心湖扩展，精神却久困尘锁之中。
这是自己看似最强大的时刻，但其实却是自己最虚弱的一刻。
积攒了近十年的不祥，在此刻爆发——
净土上空的黑暗如阴云一般席卷扩散，一道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身影，徐徐凝聚在天顶之上，他向下俯视，顾慎向上抬首。
“顾慎，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次，是魔鬼主动开口。
他在黑暗之中那模糊不清的面孔，身躯，逐渐凸显清晰。
地面上的那些魂灵，看着这一幕，神情纷纷惘然。
虽然天顶上的黑影没有五官，但看身材轮廓，却与顾慎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第二位神座大人！
顾慎笑了笑，道：“你还真能忍，你就不怕我真的死在冰海下面？”
“成大事者，必有一搏。”
魔鬼轻声笑道：“虽然冰海死局难破，但我相信你能破境重生。”
“是么？看来你搏对了，这死局我破开了。”
顾慎神色如常，他看着无数席卷自己净土的阴云，“怪不得【戒尺空间】里的场景与净土一模一样，你早就做好了掠夺我肉身和精神的准备……你是想把我杀了，然后把净土据为己有？”
“我怎么舍得杀你，只不过是‘取而代之’罢了。”
魔鬼微笑开口：“你的这具躯壳，的确堪称完美，就算是上一任冥王，在同等境界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放弃抵抗，我可以留这些魂灵一命，甚至可以给你留一线生机，让你的灵魂在这净土之中能够保有一缕神念。”
此言一出。
净土上的诸多魂灵纷纷神色苍白。
李青瓷攥紧双拳，铁五更是连长镐都有些握不住了。
“如果我说不呢？”顾慎也笑了笑。
“我会击穿你的心湖，粉碎你的灵魂，至于这些魂灵……我会让他们永远消失，彻底湮灭。”魔鬼轻声细语道：“就算净土所有东西都毁了，也没关系，重建这片神域，最多就是花费一些时间罢了。”
“原来如此。”
顾慎道：“所以你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日？”
魔鬼点了点头：“等的就是今日。”
此时此刻，现实世界之中，顾慎的肉身被不祥缠绕，而他的精神沉寂多年，跌至谷底！
“好，我等的就是这个答案。”
顾慎深吸一口气，那逐渐被死寂笼罩的眼神，最深之处依旧有一缕火光存在：“你很快就会后悔，后悔没在我寂灭之时出手！”
在冰海深处枯坐五年。
顾慎的头发披散到了腰部位置，狂风吹动，猎猎狂舞。
话音落下，他在净土世界的精神投影骤然变得虚幻起来。
那是现实世界之中不祥发难的缘故，他的肉身在“生机之火”的滋润之下焕发活力，但却又在不祥灾厄的折磨之下快速腐败，两种生灭状态快速切换，使得他的精神被直接压制，净土虚影变得缥缈，便说明他即将失去对净土的掌控权！
数秒之后，顾慎在净土的意识投影便直接消失！
净土在此刻……短暂的失去了主人！
“呵。”
看到这一幕，魔鬼忍不住讥笑一声。
他端坐之姿，按压双手。
轰隆隆！黑暗王座缓缓下沉！
无数黑暗如大雨一般倾盆笼罩而下。
魔鬼借助【真理之尺】的力量打穿了两座精神世界的壁垒屏障，正式发动了他的进攻！
【真理】之中的黑暗阴翳，击碎了净土雪白洁净的苍穹，开始大举入侵。
巨响如雷鸣——
净土世界的那些低阶魂灵被这庞大威压，直接压到了地上。
簌悬木的世界意识开始复苏，它做出了本能的反抗，无数枝条萦绕着微弱的光华，化为利剑，刺向黑暗铁穹，只不过这些光华本就黯淡，刺入天幕之后便彻底湮灭了辉光。
“既要认主，何不臣服于我？”
魔鬼坐在黑暗王座之上，冷冷注视着这株参天巨木，“这片净土要换新天，你若不从，我便连根将你挖起，焚烧成烬，重新另植！”
巨木亿万枝叶，俱是震荡出刺耳剑鸣，以示回应！
不从！
“杀！”
便在此刻，被黑暗压制的诸多魂灵之中，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沙哑怒吼！
簌悬木坐镇净土，在顾慎消失之时，它便算是净土世界真正的“主人”，此刻它释放了这座精神世界对麾下魂灵的束缚……
最先觉醒的，便是铁五。
或者说……【使徒】铁五。
无数细长枝叶，斩向黑暗天幕，破碎之后的某一片铁叶，落在了铁五面前，后者怔怔看着落在面前的铁叶，默默将其握住。
这是世界意志的馈赠，也是顾慎意识消散之前的安排。
让铁五，重新拿回属于他自己的能力。
下一刻。
旷野之上响起了数以百万计的剑鸣，万千坠落的铁叶，都纷纷震颤，在【铁王座】号令之下重新列阵。
嗡嗡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列阵之音，在净土上空数百米的位置，震颤铮鸣！
光与暗剧烈冲撞，而铁五所操纵的那些簌悬木铁叶，化为了笼罩保护净土这微薄光明的最后一层界限！
铁五怒吼着站起身子。
他抬起双臂，宛如扛鼎，但却是真正完成了这个神迹。
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他将压在净土魂灵头顶之上的威压抗住了！
“铁五……你也不服？”
魔鬼声音阴沉：“我本想留你一缕魂念！”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铁叶，犹如孔雀开屏，撑开一片华盖，噼里啪啦的爆响声音中，【铁王座】逐渐支离破碎，但站起身子的铁五脸上却是带着倔强的笑意。
“……去你妈的！”
他望向天顶的黑暗王座，冷笑着吐出两个字。
“来啊！”
因为【铁王座】的开屏，整座净土得到了短暂的喘息，簌悬木的落叶纷纷落下，落在每一缕魂灵的额前。
世界意志的馈赠降落在这些失去意识的魂灵之前，将这些年积攒的超凡源质，纷纷赠送而出。
“轰！轰！轰！”
这些匍匐在地的魂灵，艰难站起身子。
【真理】化为黑暗瀑布冲刷而下。
而净土魂灵则是化为萤火虫飞涌而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质量级别的较量，只是接触刹那，这些萤火便立刻粉碎，毁灭。
净土世界意志赋予它们重生。
于是下一刻，重新复苏的萤火再度涌上，只不过比先前变得微弱了一些。
黑暗垂降，光明破碎。
第二百二十九章 熄烛对熄烛（第九章！求月票！）
冰海底部一片幽静。
那片烙刻长生阵纹的石壁，此刻正被浓墨重彩的阴翳和璀璨绚烂的光火包裹，两者互相缭绕，各自形成一个半球形圆弧。
这是极其矛盾的一幕，生与死的状态正在进行拉扯，不断交互。
冥王看见这一幕都要直呼神迹……
只不过冥王本尊此刻就在这枚生灭圆弧光球之中。
顾慎的意识彻底复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衣衫破碎，裸露在外的胸膛。
无数灾厄煞气从肌肤之中渗出。
不祥爆发。
原本要侵入肺腑，修补伤体的生机之火被尽数阻拦在外。
而魔鬼执掌的【真理之尺】此刻则是挥散化为无数银芒，缭绕在不祥灾厄的煞气之上，助纣为虐！
顾慎知道，此刻净土世界必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魔鬼选在此刻发难，就是要趁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而顾慎等的也是魔鬼主动出击，离开戒尺精神空间的一刻。
他屏息凝神，枯坐在石壁之前，将精神尽数集中于现实世界，一边对抗不祥，另外一边则是分散出一缕炽火，游曳在这冰海之中，寻找“生灵”的气息。
没记错的话。
自己假死之前，还有“大鱼”从石壁附近游过，冰海深处虽然寂静，但也是有超凡生命存在的。
“快一点……”
“再快一点！”
顾慎深吸一口气，他的精神向着冰海无尽远处掠去。
这么做其实有风险。
冰海很大，谁也不知道极深极远处是否存在着异常强大的超凡生灵。
但顾慎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无数不祥缠绕自己，拼命汲取自己的生机，魔鬼挑选的时机非常刁钻，自己的生机之火领域还没有完全落成……将成未成之际，遭遇这种突袭，才是最为致命的！
轰隆隆隆！
一缕炽火飞快穿梭在冰海底部，钻过礁岩缝隙，在这幽暗的海底，这一缕光焰便像是炽烈的太阳。
很快，小小的炽火便被一抹庞大的阴翳所遮盖。
那是一只蛰居在冰海底部，经历了超凡觉醒的巨大章鱼，触手展开，接近百米！
“找到了！”
炽火所看到的景象瞬间传递回顾慎脑海之中。
他心中长舒一口气，并没有出现预料之中最糟糕的情况，这只巨型章鱼大概也就是人类超凡者三阶左右的实力！
“哗啦！”
八只触手收缩扩散，这只深海章鱼缓缓俯低身子，或许是因为炽火携带着精神方面的力量，有或许这是深海从未出现过的光亮。
这一刻。
这只深海章鱼被炽火所吸引。
由于“超凡觉醒”的缘故，它变得异常大胆，竟是主动伸出一只触手，想要以吸盘将炽火揽下。
在这片海域漫长的岁月里，这只深海章鱼汲取了大量超凡源质用来成长，它一直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在它的认知之中，这个世界，自己不存在天敌！
只是在触碰炽火的那一刻。
深海章鱼的巨大身躯瞬间僵硬！
净土的【大寒】瞬间击中了它，那只触碰炽火火苗的巨大触手在顷刻之间便被冻结，顾慎的意志顺延血液直接掠入了它的精神海，不到一秒，便侵入了这只深海巨物尚未进化出高阶思维的精神海！
下一刻，小小的炽火火苗瞬间扩散，化为一圈火绳，将这只被催眠的章鱼勒住，快速收拢。
“轰隆隆隆……”
冰海海水传来低沉震颤。
望着飞快向自己掠来的章鱼，顾慎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手掌，按在长生阵纹的壁面。
在冰海枯坐五年。
这面雕刻着晦涩古文的长生石壁，已经被他尽数参悟。
而阅尽了古文内容之后，顾慎才知道，原来这块石壁上的内容，就是来自于当年晚钟教会从苔原区地底开采出来的那块未知石碑！
枭先前大费周章潜入风暴教会，就是为了进一步解读“长生古文”。
后来他成功了，于是就有这块长生石壁，只不过如今枭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嫁衣。
“长生术！发动！”
顾慎在内心低吼一声，他的五指按压之处，深海之中浮现出无数火苗，烙刻成完整的长生阵纹，这只被拖拽过来的深海章鱼瞬间就成为了祭品……在触碰阵纹之后，庞大身躯瞬间就被分离，海水被鲜血浸染成为鲜红，但命运的交换仪式已经迎来了开始。
长生术发动。
这只深海章鱼的“生机”，被抽离出来，直接灌入了顾慎的身躯之中。
此刻，不祥与顾慎的平衡被打破。
大量生机的涌入，使得顾慎的“恢复过程”大大加快，他原先枯暗的眼神，此刻爆发出一抹璀璨光华！
那些束缚在顾慎身上的“黑色煞气”，瞬间就被挣开！
……
……
净土的光影碰撞在一起，黑暗国度几乎镇压了九成领空，随时要垂降到地面之上。
那些不断飞涌而起的魂灵，一次次破碎。
它们的精神已经脆弱到了极致。
再重复几次，就要彻底湮灭。
可直至此刻，依旧没有一缕魂灵在复苏之后有所犹豫……它们在净土迎来了新生，便意味着前世的性格被彻底洗涤。
它们和这座世界的关系便像是唇与齿。
唇亡齿寒！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正因如此，在这场惨烈的斗争之中，无数幽魂如飞蛾扑火……只不过它们此刻身为光亮，扑向的地方却是永暗。
李青瓷坐在地上，快速布施着阵纹，神色苍白。
她的精神消耗程度，不比那些不断送死不断复苏的魂灵更小，在神祠山闭关修行的那些年，她的心力全都用在了修行祈愿术，以及李氏所留下的结界阵纹之上，来到净土之后，她除了修建花圃，还做了不少事情。
修筑阵纹，便是其中一件。
净土的旷野之上存在着大大小小数百座阵纹，这些阵纹平日里用来储存花圃溢散出来的源质，也具备一些基础的防御能力！
此刻，李青瓷启动了全部阵纹，只是先前的积攒源质已经尽数送到了顾慎身上……
她只能强行接取花圃产生的源质，临时应急。
【簌悬木】给了这位阵纹师最大的支持，无数枝条挤出源质，汇入阵纹之中！
这些阵纹在空中点亮，熄灭，再点亮，再熄灭。
短短数秒就被【真理】所摧毁。
然后李青瓷便开始现场刻画阵纹。
她知道凭借铁五的力量，还有这些魂灵的赴死，并没有办法阻挡那片黑暗的降临……但如果能够画出李氏的【神龛】结界，或许可以拖住片刻！
这种决战，片刻功夫，便可能会决定生死！
她盘膝所坐的旷野附近，插着无数残败掉落的叶片，这些叶片看似没有规律，但其实是簌悬木顺延她的意志，刻意点落的方向，这一片片铁叶交错纵横，绘成了一座隐隐发光的阵纹，随着李青瓷的精神在阵纹纹路之间流淌。
【神龛】活了过来！
“呼……”
李青瓷抬起头来，她注视着那黑暗王座上的身影，垂搭在小腹位置的双手十指，缓缓倒结成印。
轰！
旷野无数草叶翻飞！
【神龛】缓缓上移！
铁五被这磅礴动静所吸引，他回过头来，看到了被雪白辉光所笼罩的李青瓷，后者俨然如神人，簌悬木已经诞生出了一定的灵智，在净土目前仅有的对抗手段之中，它分辨出了那一种是最具备抵抗能力的手段，并且给予了最大的加持。
这片【神龛】在升空之中，扩大了数十倍，上百倍！
就连魔鬼都眯起了双眼。
他知道自己此刻在对抗的，不是李氏结界……而是这个濒临破碎的世界，最后的抗争。
只要将【神龛】击碎。
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负隅顽抗。”
悠然坐在黑暗王座上的魔鬼冷冷开口，他站起身子，抬起一只手，伸入虚空之中，缓缓从虚空之中拽出了一把长弓。
他所取出的【真理.熄烛】，通体漆黑，仿佛在墨池之中浸染过一般。
但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却是让那些无畏赴死的魂灵，都不受控制地为之震颤！
这是生命层次上的压制！
在【阿喀琉斯之踵】的加持之下，持弓者可以看到这世上万物的“弱点”。
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全都一样。
此刻的【神龛】……也不例外。
只要握住【熄烛】，就可以看到这座大阵的每一缕流动纹路，以及拆解大阵的最关键节点。
魔鬼眯起单眼，虚空捻握弓弦，他瞄准了那放大了近百倍的【神龛】结界。
下一刻。
松手。
“轰！”
一缕黑色箭矢如闪电般疾射而出，仿佛比光还要更快，瞬间击碎【神龛】，击碎净土的陆地，沿途贯穿了阻拦在箭矢路径上的所有魂灵！
整座喧嚣世界在这一箭之后变得寂静。
被【熄烛】洞穿的魂灵，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瞬间消融，而且再也没有复生。
【神龛】依旧在上升……
但，那一箭射碎了整座大阵的中枢核心。
那漂浮的【神龛】自行解体，在空中支离破碎。
这是让人绝望的一幕。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魔鬼对准李青瓷，拉起了第二箭。
便在此时。
一道平静的声音于簌悬木下响起。
“你松手，我也会松手。”
这声音来自于先前顾慎所消失的位置，此刻无数风雪汇聚，那道黑发身影重新凝聚，而且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
这意味着顾慎的精神已经突破了现实世界的不祥阻拦，顺利回归净土！
此刻，他的手中也攥着一把大弓。
弓如满月。
箭指天顶。
……
……
（还有一章！会在今晚十二点前放出！）
第二百三十章 冥王见冥王（第十更！）
【神龛】在空中崩碎，无数碎裂的光屑在天幕之下纷飞。
两把熄烛，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站在黑暗王座上的魔鬼眯起双眼，顾慎的重新出现，速度实在有点快，这超乎了他的意料。
“你很在意她？”
魔鬼微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就喜欢毁掉这样的东西。”
李青瓷神情一滞。
下一刻。
魔鬼松弦，漆黑熄烛爆发出一道脆响！
与此同时顾慎也松手，只是他所对准的目标并不是魔鬼，而是魔鬼手中的熄烛！
漆黑箭失从天幕之上疾射而下，雪白箭失也同样从顾慎指尖射出，前一箭瞄准李青瓷，后一箭则是瞄准前一箭，两缕细长银线在天地之间对撞，并没有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这两根蕴含着纯粹毁灭之力的熄烛箭失在碰撞刹那便迎来了彼此的湮灭！
这一箭对轰，声势很小，甚至双双撞击的位置，也只是留下了一个漆黑的虚空黑点。
熄烛之箭，从来就不是什么制造大场面的重器。
洞穿弱点，本就是悄无声息，何须震天动地？
只是两人拉弓速度极快。
这一箭只是一个开始！
顾慎击碎魔鬼射向李青瓷的一箭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再度开弓，晋升之后他的精神海规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质变！
原先射杀枭的时候，他只是开弓射了两箭，便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心力。
甚至第三箭，都需要恢复一些时间，才有把握重新开弓！
此刻。
他一口气连发三箭，箭箭对准魔鬼的弱点！
而天幕那边，同样如此。
魔鬼站在云巅，射向李青瓷之后便毫不犹豫选择挪移弓位，对准顾慎发起勐攻……一时之间天顶爆出无数细碎轻微的炸音，这声音极轻极小，但震荡蔓延而出的威势，却是让净土所有魂灵都感受到了恐惧！
这是必杀之箭，只要有魂灵拦在路径之上，便只有瞬间消融的命运！
而且……再无复苏之可能！
顾慎一边开弓，一边向铁五投去眼神。
“青瓷姑娘，快随我离开！”
铁五立刻心领神会，收起了【铁王座】。
他知道神座大人降临，这座战场便不再需要自己，于是一把拽起李青瓷，顺便叫上了毫无战斗力的亚当和洪衷，那些死而复生，正准备重新投入天顶战场黑暗之中的魂灵，也接受到了顾慎传递而来的意志，它们不必再去送死了。
这场战争，由顾慎接管！
于是无数魂灵，在旷野之上奔行……
簌悬木垂下无数流萤枝叶，将它们笼罩。
顾慎在簌悬木包裹的核心区域之中，重新开辟出一片地带，并且隔绝了这些魂灵对外界的观看。
这里是他的神域。
而魔鬼……动用【真理】复刻了净土的布局，天顶上的那片黑暗，便算是它的神域。
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所进行的就是一场神战！
所以李青瓷也好，铁五也好，他们留在这里，不会起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那些送死的魂灵也是一样。
之所以先前能够起到阻拦和拖延的作用，只不过是因为“簌悬木”的世界意志进行了馈赠，是净土世界的本源在借助它们的魂躯，进行抗击。
……
……
送走众人之后，净土世界变得极度空旷，极度寂静。
同时极度压抑。
天顶的黑云几乎快要压到地面上了！
顾慎缓缓上升到了光明仅存的虚空之顶，他看到了千万片【神龛】破碎的碎片，密密麻麻漂浮在阴云之间。
净土世界的簌悬木本源竭尽全力地进行了抵抗……
但还是失败了。
这意味着如果没有外力干预，那么这场战争，魔鬼已经取胜。
时隔五年，顾慎与魔鬼再一次相见，并不是在戒尺空间，而是在真正的净土。
顾慎看着不远处的王座，以及王座上悠闲端坐的自己。
他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上一任冥王的‘精神崩溃’就是因为你的掠夺……你所准备的手段，应该和现在是一样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位超凡者能够逃过“不祥”……
只不过【真理之尺】的主人，招惹的灾厄，会远比其他超凡者更多。
表面上看，这就是动用【真理】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但实际上。
动用【真理】的代价，并非只是招惹不祥那么简单。
在戒尺空间的最深处，居住着一只择机而动的魔鬼，这只魔鬼极有耐心，它会一直等待，等到戒尺主人平生最虚弱最无力的时刻，召集所有的不祥灾厄，从内外一同发动勐攻，进而完成“肉身夺取”！
“……”
魔鬼只是单手撑颌，保持微笑，并不回答。
不答，就是答桉。
“只可惜，你还是失败了。”顾慎道：“不然你也不会一直被困在尺子里……对吧？”
“让我猜猜你失败的原因……”
顾慎道：“你一定做了很多布局，很多牺牲，你付出了很多，来换取他的信任，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你聊到前任冥王的时候，你如此熟悉，如此了解……因为你曾为他付出了一切。”
“只不过你低估了前任冥王的警觉。”
“当他意识到了不祥可能会爆发的时候，他选择离开五洲，并且……选择把戒尺留在了内陆。”
“于是你的谋划布局，通通落空，就此错失了‘掠夺肉身’的机会。”
说到这，顾慎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戏谑：“于是当我去往桑洲窟的时候，当我决定与枭死战的时候，你甚至不惜把【熄烛】的制作方法都全盘托出，你不仅仅害怕我战死……更害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我选择把戒尺丢掉，或者封印。那么二十年前的事情就会再上演一遍。”
“不错，你说得都对。”
魔鬼澹澹道：“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它的意志已经快要攻占净土，最后的战争已经快要见证分晓。
“没什么，我只是想在最后时刻，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顾慎直视着魔鬼，好奇问道：“所以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某位比我更早掌握‘冥火’的前辈，淹没在历史浪潮之中的古老冥王，又或者……你就是前任之前的那一任。”
七神之中，唯独冥王不会被人类铭记。
也不会被丰碑记载。
冥王，是七神用来裁决和平衡五洲平衡的特殊席位。
冥王火种，也是福音盒之中最不被看好的，专门用来承载阴暗和不祥的灾厄火种。
身为神座，冥王本身不可被占卜术祈愿术等术法直视。
深居阴暗，也注定了他不会被史书记载。
眼前的魔鬼，或许很多年曾经是执掌生灭的强大冥王，但是此时此刻，就只是残存的一缕魂魄。
“……”
最大的秘密已经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魔鬼平静说道：“执掌火种者，终将成为灰尽，就算我曾持握过‘冥火’，也没意义，如今的我只是一缕精神魂念……”
这个回答，便等同于承认了顾慎的猜测。
再联系一下【熄烛】所出现的年代，那都是接近一百年的上个世纪了，这位前前任冥王的身份……基本已经可以确认。
“从今以后，我会多出一个名字。”
魔鬼的目光也落在了顾慎的身上。
黑暗之中的他，无论是身躯轮廓，还是积攒了五年的飘散长发，都与顾慎一般无二，一模一样！
“顾慎。”
这场神战结束，他将完成精神掠夺，成为顾慎。
顾慎的一切记忆，都将由他全盘接受。
“很抱歉。”
顾慎忽然说道：“顾慎只有一个，从前是我，以后……也只能是我。”
下一刻——
簌悬木震颤，那被无数枝条层层镇压的玉扳指，破土飞出，掠入顾慎的掌心之中。
“这就是你的最终手段？”
魔鬼哑然失笑。
“我应该早就对你说过，我知晓你身上所携带的一切物事，就算你把物件埋地再深，都没有用。”
他悠然笑道：“这枚不知来历的玉扳指的确很厉害，能够拘人灵魂，是天生克制我的利器，但是仅仅凭借这个，就想战胜大成【真理】……还不够。为了这一战，我把整座戒尺的所有精神都搬过来了。”
“在你的认知之中，我没有丝毫胜算，便是因为你知晓关于我的全部。”
顾慎神色没有变化，他轻声开口：“你知道我有‘玉扳指’，也知道我有褚灵……但很可惜，你只了解我，并不了解她，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底牌，能做出什么的事情吗？”
“那么你知道，这两个你已知的信息叠加在一起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魔鬼怔住了。
他神情阴沉，冷冷说道：“你想链接褚灵，可是这里是冰海底部一万米！”
“蠢货。”
顾慎面无表情地讥讽道：“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随着时间改变，你自以为了解的那些信息，也会改变……”
现实世界之中。
他派遣而出的那一缕炽火，在拽回了深海章鱼之后，并没有立即收回，而是不断向着冰海上方掠去。
五年之前，顾慎的精神不足以探索整片完整的冰海。
五年之后……
这一缕炽火无限稀释，不断变得纤细，最终只剩下一缕纤如发丝的细线。
唰！
此时此刻，这一缕火，终究是穿出了冰海，来到了人间。
与此同时，枯坐在零零幺车厢之中的白裙少女，忽然睁开双眼。
褚灵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一缕纤细颤抖的火影。
车厢之中凭空多出了那一缕火。
她没有一丁点犹豫，在炽火出现的零点一秒便选择将其紧紧握住。
于是两道遥隔了无数万里的强大精神，在断链五年之后，再一次地完成了链接。
整座净土开始震颤。
“时代变了，谁还跟你玩单挑啊。”
顾慎面无表情地看着魔鬼，冷漠道：“知道把全部家当都搬到净土的后果是什么吗？前辈，我谨以最新一代的冥王身份，邀请你换一个新家。”
……
……
（十更完毕，大家晚安！）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杀鬼（第一更！求月票！）
顾慎话音刚刚落地，便直接丢出了玉扳指——
先发制人！
这枚扳指可以汲取一切精神，犹如一只饕餮，甚至连火种主人级别的神念，都可以完成吞噬！
风暴神座的精神，就曾被玉扳指吃掉过！
“轰！”
光明与黑暗交际之处，一缕璀璨光芒迸发射出，玉扳指触碰到天顶阴云的那一刹，犹如引爆稚童一般，引发了一场剧烈爆炸，这枚看似平平无奇的墓陵器物开始大肆吞噬魔鬼残留的精神，无数黑暗气息被席卷入内，庞大的吸力牵扯之下，那黑暗王座都是被拽了过去！
魔鬼怒吼一声，向着顾慎扑去。
精神世界的神战再度爆发。
顾慎毫不畏惧直接踏出一步，不退反进。
这里是他的神域。
很多年前，刚刚觉醒的那一天，他曾在幽鬼之笼内见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无数恶鬼从地狱之中出行，那些恶鬼大大小小几乎占满了天顶，要将人间全部吞噬……
褚灵说那是恶念。
此刻的画面，便与当初幽鬼之笼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魔鬼扑来，黑暗国度之中席卷涌出了无数黑暗恶鬼，【真理】可以顺应人心变幻具现出任何事物，这些恶鬼正是恶念的具现。
恶念滔天。
犹如地狱。
在自己掷出扳指之后，魔鬼倾尽了全部力量，来发动这最后的一击。
它要击碎顾慎的灵魂！
而反观顾慎背后，则是空空如也，他没有召出净土内的那些魂灵，这一战是死战，但却不是他们的死战。
“砰！”
金光与黑芒撞在一起，同时向后暴掠。
顾慎精神凝聚的小人身影骤然暗澹了一分，魔鬼同样，以灵魂体形式蛰伏戒尺苟且偷生，如果没有找到新的宿主……他的力量就只会逐渐衰减。
二十年前，他没能成功夺取冥王的肉身。
便注定……
此后的夺取，越来越难！
两人对撞之后，玉扳指扩散的漩涡越来越大，几乎将半边天幕都笼罩。
而天顶之上，魔鬼携带真理阴云入侵的位置，则是传来了更加震颤的巨响，那是第三缕精神介入净土世界的前兆。
褚灵！
魔鬼神情错愕地抬起头来，在他的预计之中，这是一场“漫长”又“短暂”的神战，无论顾慎怎么抵抗，哪怕取出玉扳指，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他预估错误了，在第三方介入战斗之后，这场神战的意义便发生了改变。
天顶的黑暗被一片湛蓝色辉光所取代。
万千阵纹在空中盘旋。
像是一面巨大棋盘，彻底笼罩整片铁穹。
而横竖交错的丝线，如海水浪潮一般翻滚，此刻激荡出的并不是柔和的潮汐之音，而是铮铮如琴鸣。
杀意凛冽！
“阵列盒？这是阵列盒！”
魔鬼童孔骤然收缩，他认出了那笼罩天顶的湛蓝辉光！
“不错……正是阵列盒。”
顾慎冷冷说道：“我早就想好了要对付你的办法，如果一枚玉扳指不够，那么再加上‘阵列盒’呢？”
要对付没有实体的魂灵，这就是最强的两件大杀器！
这一杀，唯怕魔鬼不出戒尺！
此刻，它发动总攻，将真理之尺内的所有积蓄都带到净土世界……这最难的一环，便算是完成了。
“不……这不可能……”
魔鬼死死盯住顾慎，他声音沙哑道：“你凭什么敢这么做，你凭什么算准我会来，又凭什么有把握完成最后的链接？！”
他无法理解阵列盒的出现。
正如顾慎所说……他了解顾慎的一切，洞晓所有秘密，于是选择在顾慎冰海破境之时出手。
“……”
顾慎沉默地看着黑暗王座上的魔鬼，语气悲哀地开口：“我只能说，有些事情，是你永远也不知道的。”
闭关一千七百九十四天，顾慎的意识无数次挣扎于混沌与黑暗之中，在破境之前，他绝大多数时候的精神都是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世界发生了什么，向死而生的过程是无比痛苦的，因为他在这个过程之中无比接近“死亡”。
只是这无尽冰冷与黑暗之中，曾有一缕辉光闪过。
当时顾慎不明白那是什么。
直到他睁开双眼。
在这一千七百九十四天之中，褚灵在神祠山上的降生从未停止过，每隔一段时日，那个披着神女服的女子都会从山上走下，摘上那么几朵黑花，从长野出发，孤身一人蹚过这路途迢迢，最终抵达冰海。
而后消散于冰海。
消散之际，会有一缕金光，掠向海的远方。
褚灵一直在这么做，从未停过。
这五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就连长野的调查组都搁浅了调查……可是她从未间断过，她珍惜降生到这世上之后的每一缕阳光，也珍惜阖目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抹黑夜，于是她决定把这一切都带给冰海，不为其他，只为了一个可能。
无数命运金线在冰海蔓延，这些精神辉光消散地很慢，像是一条条游鱼。
这是属于顾慎和褚灵之间的秘密讯号。
于是当顾慎睁开眼后，精神扩散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缕非常细微，非常细微的金光。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当年错过的“灵光乍现”是什么。
有一个姑娘，一直在等着自己。
一次又一次耗尽生命，只为了等待自己的回信。
这是魔鬼永远也无法知道的事情——
这是两颗结缔在一起的心灵，哪怕是万米之深的冰海，也无法隔绝链接。
……
……
“轰隆隆隆——”
天幕之上，有一只巨大的雪白手掌，缓缓落下。
顾慎执掌净土，以簌悬木的世界意志，为褚灵的精神进行加持。
于是那手掌变得比一整座黑暗国度都更加庞大！而且在下坠过程之中，逐渐扩散，化为无数金线！
净土簌悬木下的诸多魂灵，此刻都仰首观看着这一场神战。
它们怔怔看着无数金光坠落。
那只大手拆解开来的每一缕金线，都宛如一颗流星，将黑夜撕裂，燃烧出无数光明。
魔鬼怒吼，想要负隅顽抗，【真理】所幻化的千万恶灵向天外翻涌，然后被命运金线燃烧的火光洞穿，这无数流星摇曳着璀璨的焰尾，气势恢宏撞入大地，只是那摇曳的光火并未消散，而是从天顶牵连顺延到了地面，成为了千丝万缕的笼牢界限。
阵列盒已经展开。
封闭的海域网络，将魔鬼的最后退路封死。
玉扳指的漩涡不断扩散。
魔鬼漆黑的面孔，看不出什么神情，他只是就此跌坐在王座之上，任凭玉扳指吞噬着它的精神，任凭阵列盒的海域将黑暗国度笼罩。
“结束了。”
顾慎平静说道：“我说过……你会后悔，没有在我寂灭之时出手。”
如果魔鬼没有那么贪婪。
那么它是有机会夺取成功的。
冰海万米之下，顾慎最为虚弱之时，连意识都浑沌不清，如果那时候魔鬼引爆不祥，强取豪夺，顾慎只有殊死一战……
可那个时候的顾慎，精神力尚未突破，无法与褚灵链接。
唯一的依仗，也就是那枚玉扳指。
只是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如果，【真理】腐蚀的不仅仅是持有者的人心。
遭受【真理】最大侵蚀的，正是魔鬼本人。
它当然不会愿意接过那个时期的顾慎肉身，一具在冰海之下发烂发臭的身躯，随时都有可能死掉……如果他真的夺取了这具肉身，最后也可能离不开冰海，就这么死在无垠之下。
所以它选择等待。
从这一刻起，它便输了。
作为曾经的“冥王”，某一任的“火种执掌者”，它其实也是一个时代无敌手的强者，在超凡修行的道路上横推诸敌。
可在顾慎面临的死关面前，它犹豫了，退缩了。
它认为这样的一关，自己夺取肉身之后，未必能够渡过……不如交给顾慎，它亲眼见证了顾慎这些年的成长，它情愿赌顾慎可以完成“向死而生”，也不愿把最后的生机压在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纯粹的掠夺者。
而拥有这样心理的人，绝不可能成为登顶至高的强者。
“我输了……”
最后时刻，魔鬼反而十分平静，它坐在属于自己的黑暗王座之上，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它看着顾慎，忽然问道：“如果我愿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我还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么？”
顾慎注视着这道黑影。
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交易”，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交易”了。
魔鬼的语气不卑微，但这几乎是一种祈求。
他很想知道这个被关在戒尺里的生灵，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历代戒尺主人的结局，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于是顾慎摇了摇头。
他平静道：“如果你实在想说……那就死后托梦给我吧。”
顾慎伸出两根手指，如当年在幽鬼之笼斩鬼一般，对着魔鬼，缓缓竖直抹过。
“嗡！”
包裹着簌悬木世界意志的最后一道命运金线，从悬浮天顶的阵列盒海域之中垂降落下，犹如一把巨剑！
魔鬼没有躲闪，于是顾慎也没有动作。
在最后的时刻，两人就这么平静对视着，一如当年在真理世界的对视。
“砰！”
璀璨炽火在魔鬼头顶炸开，连同它座下的黑暗王座，一同被炸得粉碎！
玉扳指的漩涡疯狂扩散，不断汲取着这味道复杂的黑暗气息……阵列盒海域将魔鬼所有的精神都囊括起来，确保没有一丝遗漏。
许久之后，净土世界的动荡终于平息。
笼罩整座神域的天顶阴翳都被抹去，所有的黑暗气息都被玉扳指吞没，顾慎将其收起，重新压回了簌悬木的根底。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升空，来到了那无数命运金线交织汇聚的起始点。
阵列盒海域的所有波动，都来自于那道纤细身影。
天顶有潮汐声音流淌，宛如天籁。
白裙摇曳如海浪。
一别五年。
面容未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封号：壁垒（第二更！求月票！）
“……结束了？”
亚当抬起头来，有些惊魂未定。
他下意识伸出手掌，抓了抓身旁的空气。
刚刚那场大战爆发到最激烈的时刻，连空气都被染成了阴暗的灰色！
那座黑暗国度几乎快要取得胜利，将净土尽数侵占！
“结束了。”
李青瓷神情凝重，松了一大口气。
“不愧是神座大人啊，最后的手段令人叹为观止。”
铁五也发出感慨，但其实他根本就没看清最后神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慎催动簌悬木将他们保护起来，同时设了一座小小的禁制，避免与魔鬼的对决之中有误伤产生。
虽然大战落幕。
但净土也遭受了不少损失。
此刻簌悬木下，汇聚诸多魂灵，有不少魂灵的身躯已经虚化到了十分浅淡的位置。
“我记得最后天空之上好像出现了一只大手……”
铁五摩挲下巴，喃喃说道：“看那手掌，不太像是神座大人的啊？”
“是神女大人，神女大人也出手了。”
李青瓷笑了，别人不知道是谁，可她太了解了。
在净土待了如此之久，她对铁五说了不少外面世界的事情。
这位净土头号使徒已经知道“褚灵”就是李青瓷口中的神女。
铁五闻言之后先是一愣，而后脸上浮现了一抹欣慰笑意，不住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此刻的天顶景象变得有些模糊了……我说怎么看起来像是有两道身影似的……”
……
……
此刻的天顶，万里无云，所有的阴暗都被玉扳指吞去。
阵列盒精神海域也被收起。
顾慎和褚灵对视，两人的目光久久没有挪开，此刻的静默，已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许久之后。
顾慎率先开口了。
他诚恳地望着那雪白衣裙随风摇曳的女子，柔声说道：“对不起。”
褚灵笑了。
她的面容没有改变，凡俗会衰老，可她不会。
所以她的笑，和当年一样，干净如雪。
“傻瓜。”
褚灵的声音很轻：“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净土之中的簌悬木随风摇曳，无数枝条飘摇，发出簌簌簌的声响，犹如银铃一般，像是在应和，更像是看热闹。
与它一同看热闹的，还有净土地面上的那些魂灵。
“那位就是褚灵姑娘？”亚当眯起双眼努力远眺，可是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远天之上有一道模糊的虚影。
“喊神女大人！”
铁五没好气道。
“这神女大人长什么模样，实在看不清呐……”
亚当长叹一声，愁容满面。
“没见过吧？我先前见过……神女大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铁五摇头晃脑，一本正经描述。
其实他也有些记不清了，毕竟早年净土开荒的时候，他就只能远远看着顾慎和褚灵谈情说爱的背影发呆，一晃过去如此多年，褚灵姑娘的面容，他也只是记得一个模糊的大概。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褚灵姑娘非常非常好看。
“不信，你问洪衷。”
铁五戳了戳洪衷，后者在一旁呵呵傻笑，被戳了之后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呼哈，呼哈，呼哈。”
那些没什么意识的低阶魂灵也跟着附和，场面略显滑稽。
顾慎瞥了一眼净土地面，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这帮家伙……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既然精神链接已经搭建完成，那么两人的意识形态便可以重新恢复到当年的状态。
褚灵点头之后，对顾慎伸出了手。
十指相扣的那一刻，天顶的云气化为海水，一片蒸汽扩散弥漫，转瞬之间将两人包裹。
顾慎的意识在这一刻坠沉。
下一刻他便坐在了干燥而又舒适的零零幺列车车厢里，坐在身旁的女孩依旧保持着与他十指相扣的姿势。
“我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虽然顾慎一直在以炽火计时，但毕竟他曾在冰海深处昏迷了一段时间。
这五年多。
他彻彻底底与外面世界断开了“链接”。
“这些是我准备的资料，桑洲窟任务结束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在这里。”
褚灵并没有松开与顾慎相扣的那只手。
她缓缓挥袖，微风拂过，一片又一片荧光画面重叠滑掠而来，大大小小，都被整理统计。
顾慎怔了怔。
他并没有直接去翻阅这些资料，而是认真凝视着褚灵，下意识把手掌握地更紧了一些。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的。”
褚灵笑了笑，道：“你可以慢慢看，别着急，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了这句话，顾慎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他轻吸一口气，开始翻阅这些资料。
褚灵的记载很是详细，长野调查组，两洲合流，光明城派遣使团访问中洲，顾小满北上历练，风暴教会内斗结束……这五年来发生的大小事件，都被【源代码】尽数捕捉，没有丁点遗漏。
很快，顾慎便沉浸其中。
数十分钟之后，顾慎重新抬起头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些讯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褚灵缓缓说道：“林霖，红龙，陆南栀，他们三人也出了不少的力气……毕竟我的权限逐渐被压缩，这五年来深海主机进一步的升级迭代，有许多事情我已经无法第一时间得知了。”
“看出来了。”
顾慎笑了笑：“顾小满的每一次晋升，都被详细记载，这是只有红龙才能收获的情报……恐怕源之塔内部的档案，都没你这仔细。”
“那个孩子也是人类世界未来的希望。”
褚灵低垂眉眼：“如果我一直等不到你，关于顾小满的档案，最后我会转交给白袖，还有沈离，陈没。”
“应该的。”顾慎点了点头。
褚灵忽然问道：“活着看到这些档案，你有何感想？”
这个问题，让顾慎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此刻的情绪十分复杂。
被镇在冰海底部，至今还没有逃脱……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不要说什么天选之子，什么钥匙，什么冥王！
破不开这一劫。
他便只有死！
如今成功点燃了生机之火，他还没来得及喜悦……毕竟目前还在冰海下面被压着。
“我……”
顾慎想了想，声音沙哑地笑道：“想要活着回去，看看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他看到白小池带着沈离等人为自己的案件奔波之时，那历尽死劫之后波澜不惊的内心，被深深触动了。
死去之后。
东洲的那些伙伴，并没有把自己忘记。
只不过……桑洲窟已经毁灭，关于自己的案子，再怎么查，都不会有结果。
“惊喜，如果你就这么回去，大概率会是惊吓吧。”
褚灵难得地开了一个玩笑。
说到这，她想起了一个严肃的事情：“这五年里，我一直都在调查桑洲窟事件的真相，长野调查组查不出来，可我和他们不一样。”
她所能调动的资源，情报，信息，是长野调查组无法媲美的。
而且她不需要休息。
这五年，【源代码】不断模拟昙曜爆发之前的景象，进行了无数次的实验。
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
褚灵正襟危坐，认真望向顾慎，一字一句问道：“我想知道，当年的桑洲窟，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言一出，顾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
他眼瞳深处重新倒映出一缕火光。
那是昙曜爆发之时的火光。
更是光之枪擦破长空的烈影。
顾慎低眉笑了笑，他平静而又缓慢地吐出了一个人名：“……贾唯。”
“贾唯？”
褚灵怔住了。
这是一个与案件完全无关的人物，光明城在最后的大爆炸之中选择了全员撤退，而最后的遗迹土壤源质检测之中，也没有检测到相关的血液因子。
“其实真相没那么复杂。”
“就在我快要离开昙曜的时候，贾唯出现了……”
“他刺了我一枪，而我没扛住。”
顾慎的语气很是克制：“贾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像是我当年杀死孟骁一样……这就是你们查不到凶手的原因，这本来就是一个巧合。”
“……”
听到真相之后，褚灵沉默了。
“请答应我，不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顾慎伸出第二枚手掌，叠放在褚灵的掌背，他柔声说道：“这是我和贾唯的私仇……等我返回五洲，我想亲自了结当年的遗憾。”
“你……”
褚灵有些犹豫，“你知道如今的贾唯，已经晋升封号了么？”
“嗯。”
顾慎点了点头，先前的档案里有记载。
在光明城拜访上城的那趟外交中，发生了一件轰动四方的事情。
昔日的四阶超境者大骑士贾唯，在这场访问之旅中，成功晋升封号。
神殿为贾唯刻意开辟了“圣裁长”的席位，顺带追赠了“红楼驻守者”，“西洲之盾”等等称号，更将明光铠这件S级封印物破例地永远赠送给他。
随后不就，联邦议会为其奉上了“壁垒”的封号。
四阶超境者，晋升封号，是一件大事，这意味着人类世界的最强批次战力又增添了一位。
但这个消息还有另外一层解读。
神殿已经找到了新的“四阶超境者”，才会让贾唯进行晋升。
“你确定，等返回之后，独自一人找贾唯复仇？”
褚灵仍是以不确定的语调询问。
“我很确定。”
顾慎轻声笑了笑，道：“你在怀疑我的实力？”
褚灵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她好奇地看着顾慎。
浸泡在冰海深处五年，生机之火领域成功参悟，从这个角度来看，顾慎应该算是晋升四阶……
以她对顾慎的了解。
如果单单只是如此，顾慎不会有如此强大的自信。
顾慎行事向来缜密，绝不拖大。
“你现在……到底抵达了什么样的层次？”
解释一下番外的事情
先说一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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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我会放在全订群，以及公众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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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重活（第三更！）
“我现在抵达了什么样的层次？”
顾慎摩挲下巴，缓缓想了想。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毕竟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和现实世界中的敌人交过手。”
先前的那场神战，发生在精神世界之中。
但已经算得上是神之对决了！
顾慎的精神海，已经可以做到对抗魔鬼不落下风……单单从这一场神战的表现，其实很难去估算顾慎所拥有的真实战力，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顾慎的精神海规模，绝不是任何一位四阶可以媲美的。
三次超境者想晋升四阶，实在太难太难。
冰海复苏，已然是一个神迹！
“如果用深水区试炼来评估呢？”褚灵目光熠熠生辉：“你想要试一下么？”
深水区试炼一共有十二层！
这，也是近代超凡者划分实力层次的一个重要依据。
但在【深海】设立所谓的十二层等级之前，超凡者的强弱便一直存在。
除了刚刚“觉醒”那会儿，顾慎习惯接入深水区网络进行修行。
后面的绝大多数时候行，他都是依靠自身冥想来推动修行的，这是顾南风告诉自己的“渗透修行法”，北洲绝大多数本地超凡者都是这么修行。
不借助外力。
不依靠深海。
如此一来，才能走得更远！
“用深水区试炼来测试一下现今的水准么？”
顾慎笑了笑，道：“好啊，来！”
咔嚓咔嚓，他站起身子，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
褚灵的精神网络将零零幺车厢尽数包裹，随着顾慎站起身子的动作，这片海域忽然震荡了一下，而后车厢虚化，仿佛成为了大海的一部分，无数海水涌入虚幻车厢的玻璃之中，四周场景骤然变幻——
这一次没有提示音。
【源代码】启动了深水区的封闭海域，来进行这场无人知晓的超凡试炼！
“既然你已经突破四阶了，那么便直接释放领域。”
褚灵的声音缓缓回荡。
四阶之后的深水区试炼，便是根据领域的强度来施加压力。
顾慎闻言之后，没有犹豫，他抬起双手。
左手生机之火，右手净土寂雪。
这两道截然相反，天生相克的领域异象，同一时刻在顾慎背后展现，一边是源源不断燃烧的炽火，另外一边则是大雪飘飞的簌悬木。
冰与火在一人身上具现！
但真正矛盾的，并非是冰与火的元素，而是蕴藏在更深层次的生与灭！
在这两道领域展现的刹那——
深水区试炼之地开始震颤！
“轰隆隆隆！”
亿万吨向着顾慎涌来的海水，在即将触及他身躯的那一刻，遇到了莫大阻力！
那些海水，便仿佛触碰到了一面无形壁垒，瞬间堆叠到了一起，挤压之势立即变得极为艰难，就连前进一毫一厘，都无法做到……这是深水区的精神网络开始包裹和施加压力的前兆，但这两道领域的展开，直接使得深水区网络都无法笼罩顾慎！
顾慎神情十分轻松，甚至还在活动筋骨。
接下来，伴随着褚灵的一声惊呼。
一道沉闷的爆鸣之音，在梦境之中炸开！
顾慎神情有些茫然地站立在原地，可是深水区的海水已是尽数破碎……
原先他还感到了一阵压力。
可是此刻，这压力已然消散地无影无踪。
场景迅速恢复，重新回到了零零幺车厢之中。
一切归于平静。
这让摩拳擦掌的顾慎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他收回了炽火和寂雪，望向褚灵，无奈笑道：“这是怎么了？试炼怎么没开始？”
“……”
车厢里迎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作为世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褚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慎，然后叹息说道：“不是试炼没开始……而是试炼已经结束了。”
“……？”
顾慎微微一怔。
“深水区的十二层试炼，本来就是给准备绝大部分超凡者准备的……这十二层试炼并非是凡俗修行的尽头，却是深海网络目前演算的尽头。就算【深海】连续进行了很多次迭代，升级，也没有办法开发出第十三层海域。”
“因为越往深处，越难推演。”
“凡俗进化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第十二层试炼，是留给那些掌握‘双领域’的超凡者，就比如冻湖之下的韩当……从【深海】推演的凡俗进化路线来看，参悟双领域之后，便是生命层次的一种质变，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无法推演，无法统一的复杂可能，于是再进行突破的那些超凡者，就是尘世意义上的封号了。”
褚灵看着顾慎身上缭绕的风雪，以及消零的火星。
她轻声喃喃道：“可是你是一个例外……你在三阶之时就参悟出了【净土领域】，达成了三次超境，随后又成功参悟出了完整且完美的炽火领域，晋升四阶。”
“深水区试炼的最高强度就只能抵达‘双领域’，而双领域……你现在已经拥有了。”
试炼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
放眼人类历史，能够达成这一步的妖孽……顾慎是第一个。
不管人类历史之前有没有出现过，至少史书之中未有记载。
从没有人会在三阶参悟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完整领域！
这不仅仅需要天赋，还需要福缘！
即便顾慎重生一次，也未必能够抵达如今的境界，因为其中不可或缺的两步是无法复刻的。
一是顾长志赠送四季旷野，二是被某颗火种提前选中！
“原来如此，其实跟我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顾慎神情平静，没有太多诧异。
生机之火的领域转化完成之后，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预估。
所谓的深水区试炼，只是给超凡者划分层次，方便他们找到未来修行的方向。
他左手炽火右手净土，这两道完美大成领域，哪怕只放出其一，也可以碾压九成九的四阶！
现在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顾慎还没和人打过，所以还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是……如果让当年的贾唯站在此刻的自己面前。
四阶超境者，站在自己面前，有死无生！
“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么？”
顾慎笑了笑，道：“现在的我，返回陵园，说不定都可以尝试炼化‘冥王火种’了，对付贾唯，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是。”
看到了顾慎的实力如此之强，褚灵心底也轻松了许多，她认真说道：“既然你执意要亲自解决这桩恩怨，那么关于‘贾唯’的消息，我会替你保密。”
“好了。”
顾慎深吸一口气，抬首望着零零幺车厢外：“我也该离开冰海了。”
他的肉身在海水之下浸泡了五年。
幸亏这五年一直有源源不断的源质在维系生命活动，他才能够存活。
等了如此之久。
终于等到“出海”的那一天了！
“对了！”
听到冰海二字，褚灵忽然神情凝重起来，认真说道：“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刚刚才发生，我还未来得及归纳整理，正好你在冰海……”
……
……
“嗤！”
深海无尽的幽暗，被一缕火光点燃。
顾慎的精神回归肉身，此刻犹如静立千载的石塑一般轻轻震颤，仿佛要抖落那些覆盖在身上的灰尘。
这里是冰海，当然没有灰尘。
只不过数次震颤之后，那些笼罩在顾慎身上的那层阴翳，覆盖在体表的不祥，被他尽数震碎。
生机之火流淌全身。
“终于……活过来了。”
顾慎睁开双眼，长叹一声，他没有用“醒过来”，而是用“活过来”，来形容这次睁眼。
唯有亲身经历，才会知道。
这一次的死劫，到底有多恐怖。
他身为现任冥王，差点就要被送去见前任冥王了。
顾慎伸了个懒腰，指尖在海水之中轻点，净土风雪瞬间在海水之中凝成了一面巴掌大的冰镜，看着镜面折射出来的枯瘦影像，顾慎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自嘲：“足足饿了五年，看把孩子瘦的，怪不得魔鬼先前不敢夺舍我呢……”
“今日是破海出世，重见天光的好日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顾慎站起身子。
数十缕炽火在海水之中激射而出，犹如锁链一般，向四面八方贯穿而去！
数秒之后，他便捕捉到了冰海深处的异样声音。
“很好，果然还有‘活’的。”
顾慎咧嘴笑了笑，他回首望向了一眼长生石壁，这块石壁上的古文阵纹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真正的长生阵纹被他尽数记在了脑海之中。
轰！
顾慎五指轻轻按在石壁之上，将其震至粉碎，虽然此地是冰海万米之下，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将石壁摧毁！
只有毁掉它，才能确保以后的年月里，无人可以阅读学习！
石壁先是被震碎，而在炽火灼烧之下，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顾慎不再回眸。
他单手握住那根颤抖的炽火锁链，向着指引的方向快速掠去，长生阵纹提供的庇护消失了，但净土领域即刻浮现，一层薄薄的霜雪围绕顾慎周身三尺，形成一个圆满的球形领域，将冰海的寒冷尽数格挡在外。
与大寒相比，这种冷，不值一提！
很快，顾慎就看到了“异动”传来的方位，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一只近乎二十米的银白旗鱼，由于超凡变异之故，其上颌如剑一般锋利，突出了接近十米！
由于被炽火锁链吸引，这只旗鱼缓缓靠近了深海的火光。
顾慎潜掠掀起的海水异样，引起了它的警觉。
这只旗鱼捕捉到了异样来源的方向，然后主动发起了攻击！
“嗖！”
细狭鱼身瞬间化为一缕暴涨银芒！
它所顶的那把细长颌剑，则是在深海之中精准无比地找到了执掌炽火锁链的顾慎，狠狠刺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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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袭杀（第一更！）
冰海海平面上，漂浮着一块巨大碎冰。
在碎冰之上，有一片宽阔的火域，火域里炽焰缭绕，笼罩了方圆三四十米的冰面，明明温度极高，却没让漂浮在海面上的坚冰消融一丝一毫。
一道身影盘坐在冰面之上。
“嗤嗤嗤……”
顾慎悠闲转动着旗鱼的颌剑，这把锋利长剑被他折断，反过来贯穿了旗鱼的身躯，用来当做烧烤签串。
炽火灼烤之下，旗鱼散发出阵阵香味。
生机之火被用来烤鱼……这一幕如果被别人看见，恐怕会怒斥顾慎暴殄天物。
阳光落在冰海之上，波光粼粼。
顾慎深深嗅了一口，然后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在冰海底部被困了五年，他未见到一缕阳光，也未进食过一口。
别说他还只是凡俗，就算是神座，也不可能真正切断与这尘世的联系。
旗鱼的表皮被烤至泛黄，滋滋冒油，鱼肉细腻而多汁。
在这一刻，顾慎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已经“活过来”了。
此刻进餐的不止是顾慎，还有一缕小火苗，炽火在冰海下面憋了五年，此刻终于有机会进补，不过它一直等待，等到顾慎咬了第一口，它才开始狼吞虎咽，大肆咀嚼着旗鱼身上即将回归虚空的那部分源质。
“小家伙，别着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顾慎伸手抚摸炽火，忍不住笑了。
炽火一阵律动。
这缕小火苗已经有了初步的灵智，它传回了一缕精神波动。
“瞧瞧你自己。”
顾慎怔了一怔，才意识到，他吃旗鱼的势头比炽火吃源质还要凶猛。
他低头望着冰面上倒映而出的那张枯瘦面孔，心中无奈轻叹了一声。
披散的长发，凹陷的面颊，苍白的肤色。
这是常年将生命体征维持在最低线的后果。
自己此刻的这具身躯，看上去落魄潦倒，像是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饿鬼”。
五年的逆亏，当然不是简简单单吃一顿饭就能直接弥补回来的……
好在破境之后，生机之火缭绕，从肺腑内部开始反哺。
“这些浮亏，不伤根基，恢复起来，要不了太久。”
顾慎双手按在膝盖之上，仰首望天，喃喃：“吃饱喝足，接下来就是动身去往【冰海遗迹】了。”
褚灵已经把【冰海遗迹】的事情告诉了顾慎，并且给出了明确的坐标。
如今五洲尽数出动，风暴教会的圣者一骑当先，估计此刻已经进入遗迹了。
关于“时间扭曲”和“权柄抹除”的情报……顾慎也知道了，褚灵心中有些担忧，毕竟顾慎是“冥王火种”的持有者，按照情报上所说，“时间扭曲”的禁制很可能会对火种展露的权柄力量进行干预，但顾慎却不担心。
自己此刻的“权柄之力”，微弱到可以忽略！
原本就只有一缕，分了慕晚秋一半，又分了沈离一点，自己剩下的这些，甚至还没有一些【使徒】随身携带的多。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是在哪？”
顾慎从冰面上站起身子，颇为头疼。
虽然有了目的地的坐标。
可是自己是在哪？
这里一片大雾，到处漂浮着碎冰。
“不管了，先活动活动，找一找方向吧……希望我离得不要太远。”
……
……
雪风凛冽，呼啸扑面。
一袭黑色斗篷在大雪之中翻飞。
顾小满独自一人行走在这雪原之上，她来到【冰海遗迹】的目的，和那些执法者们不同，她不是为了搜集冰海遗迹的情报，对于古前文明可能蕴含的那些秘密，她也不感兴趣。
她纯粹是为了那个已死之人南下出海。
听到冰海二字，冥冥之中的直觉便给出了指引，她素来随心而行。
想去苔原，于是便去了。
想来冰海，于是便来了。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S级？”
雪原之上，响起了一道如银铃般悦耳，还带着笑意的声音。
顾小满脚步停顿。
在她身前百米开外，风雪呼啸掠过，平原之上像是被人忽然泼了一捧墨，就这么抖散开来，抖落出无数零散的墨花，而后一道身材修长的窈窕倩影就这么在墨意泼洒之中突兀出现。
这次参与源之塔神使试炼的天才之中。
有一位来自东洲瀛海区的年轻女子，技惊四座，艳压群雄，直接通过了双神幻境的第十层，此番表现得到了玄龟的莫大认可，她也被认为是最大可能成为“候选者”的超凡者。
东濑月。
这是一个在东洲地带都相对偏僻古怪的姓名。
其标志性的服饰，便是近乎垂地的长发，以及额头栓系的一圈黑色抹额。
顾小满眯起双眼。
很显然，东濑月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是。”
回应东濑月的那道声音，很是冷漠，如剑一般锋利，冰冷刺骨。
顾小满略微回头。
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块惨白的凸起大石之上，此刻站着一道几乎与雪同色的惨白身影，那是一个身披白衫的银发瘦高男人，她曾见过一次。
云虎门下，希达尔。
莱茵城最年轻，最强大的剑客。
东濑月怀抱双臂，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般，凝视着顾小满。
“看上去年龄很小嘛，不过精神力很强，应该有深海七层，或许还要更高一些，怪不得能被‘红龙’选中……”
她一个人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哪怕很远处的希达尔没有回应，她也说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试图和顾小满搭话：“小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
顾小满已经默默戴上了百爆指虎。
来【冰海遗迹】，她就没奢望会发生什么好事，先前红龙隐晦的提醒，她便已经猜到了，此次南下任务，云虎和玄龟恐怕会对自己出手，只是没有想到……这帮家伙们倒还真是行事迅速，自己刚刚离开云船，就被盯上。
这种地方，不存在偶遇。
见顾小满不答，东濑月轻叹一声，她也不继续多问，只是把目光挪向远方，笑着问道：“希达尔，我知道你很想和这个小姑娘打一架，我可以把交手机会让给你，你可以把她的脑袋让给我吗？”
“锵！”
回答她的，是一道抢先出鞘的铮铮剑鸣！
希达尔直接拔剑出鞘！
他早在云虎大厅之时便想拔剑……只是由于神使制止，他才忍到现在！
一抹纤细银线直掠百米。
顾小满回身就是一靠，她起步速度丝毫不比希达尔慢，但却刻意等了一秒，待到希达尔近身之后她才猛然前进，重重一脚踩在雪地之上，百爆指虎掀起的风浪犹如怒吼——
“轰！”
剑光被百爆指虎直接轰碎。
银发剑客瞳孔稍稍收缩了一下，但其瞳仁里闪烁的并非是诧异，而是欢愉！
这一剑并未退缩，而是继续前进，最终剑尖撞击在顾小满拳头之上——
两人同时倒飞而出。
希达尔后退了接近十步，每一步都在卸力，接连在雪原之上踩出十个巨大凹坑，最终他用力把长剑刺入地面，剑身还在不住震颤！
另外一边，顾小满则是一路倒飞，身不沾地，犹如一团随风飘散的草絮，她并未卸力，途中有几次脚尖触地，甚至还加大力度，这倒飞身影倏忽加速，直接撞向了那道披墨而立的妩媚女子。
顾小满再出一拳！
指虎咆哮，将方圆十米的风雪尽数震碎。
只可惜，这一拳并没有击中目标。
那道泼墨身影极其飘逸，无比灵动，宛如鬼魅一般，瞬间向后退了十米，不多不少，恰好躲过指虎的轰击！
东濑月双手环臂，挑眉看着眼前的黑斗篷小姑娘，笑眯眯问道：“看你面相挺乖巧的，怎么下手这么阴毒？”
与希达尔这种喜欢硬撼的剑痴不同，她不好死战，更喜欢布局坑杀，正因如此，在顾小满回身递拳的那一刻，东濑月便猜到了这个小家伙的后续招式。
被两人围攻，必要先解决其一。
声东击西。
如果自己刚刚没有防备，被这一拳砸中……恐怕会直接被砸成重伤。
雪原的平静在瞬间被撕裂，又在瞬间恢复如初。
三道身影，三点一线。
只不过此刻三人的距离，比先前要更疏了一些。
“谬赞。”
顾小满拍了拍斗篷上沾染的雪尘，她轻飘飘回了东濑月一句，而后目光隐晦望向风雪弥漫的更深处。
她捕捉到了不止一道超凡气息的靠近。
东濑月和希达尔的出现，便意味着玄龟和云虎准备在这里对自己痛下杀手……
这两位神使不是善人。
要动手。
自然要干净利落，不给自己丝毫生机。
所以……来的人，不止是东濑月，希达尔，雪原深处还有执法者，还有人在陆续赶来。
“真是让人头疼啊，他们还赶来地真快。”
东濑月的目光也望向雪原深处，她轻叹道：“希达尔，赶紧动手吧……待会人多了，抢功的也多了。”
“我不在乎功劳……”
银发剑客重新把剑从雪原之上拔起。
希达尔两根手指从剑身之上抹过，剑尖之上有一颗残余的血珠，看到这一缕猩红之色，他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意。
“我。”
“只想杀人。”
……
……
（PS：今天有五更，这是第一更！）
第二百三十五章 雷鸣（第二更！）
顾小满默默攥了攥拳。
希达尔的剑比自己想象中要锋利。
从刚刚交手的情况来看，云虎和玄龟的两位候选者，至少也是深海八层，能够继承神使之位的绝非庸才，这两人很有可能在三阶完成了一次超境……
一对二，打不了。
得逃。
念头落定，顾小满瞬间踏出一步，她再度掠向被水墨环绕的东濑月，单手背后，隐隐蓄力。
后者轻笑一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不硬撼，而是选择再度后退。
在东濑月看来，不管顾小满有什么底牌。
场面已经形成了围杀！
她没必要去硬碰硬，也没必要消耗自己的力量，万一出现了漏洞，被顾小满逃掉反而不妙……此刻的她，只需要保证困住目标即可。
至于那些苦活累活，那个只知道杀人的剑痴自然会做！
只是当东濑月后退一步之后，心头便咯噔一声，预感到了不对。
两道身影并没有出现在空中一进一退的追逐画面。
顾小满脚尖停顿，先前只是重重踏地一步，作势俯冲东濑月，便立即掉转方向，转身撞向后方的希达尔。
刚刚短暂的交手。
她已经摸清楚了这两位神使候选者的性格。
想要在执法者赶来之前突围，杀出一个豁口……最好的选择并不是看似柔弱的东濑月，而是痴迷对攻的希达尔！
果然！
面对凌厉来袭的顾小满，希达尔不退反进，他反手持剑，一缕纤细雷光攀附在剑身之上，瞬间斩切而下——
顾小满瞥了眼自己的手腕位置，眼神中闪过一缕不舍……
雷鸣手珠，闪烁着澹澹的光泽。
这一串手珠一共有七枚，杀伤力极大，虽然在冻湖重逢之时，顾小满对白袖说自己在源之塔过得很好，但其实真实情况如何，两人不必点破，彼此都心知肚明。
天空神座清胧隐瞒了顾小满的真实身份，并且通过神卷的方式，引起座下神使对顾小满的嫉妒。
清胧无需出面，便有一颗颗棋子心甘情愿坐落而下。
顾小满这五年遇到了不少次袭杀，明里暗里，险死还生，这也是她应付冻湖刺杀如此熟稔的缘故。
她早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日子，这是酒之主成长途中必经的磨难。
雷鸣手珠缺失的那两颗，也是在先前袭杀之中用掉的。
只不过这一次的形势……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峻！
顾小满没有机会犹豫，如果她此刻无法撕破东濑月和希达尔布下的合围，那么接下来迎接她的就是数十位执法者的齐攻，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绝境！
说不定再拖一会，云虎和玄龟，都会亲自赶到！
她深吸一口气，终是咬牙，将白袖师父赠予自己的“雷鸣手珠”尽数拽出。
“轰轰轰轰轰！”
五道叠加在一起的雷鸣爆炸，瞬间在冰原之上炸开。
刚刚止步想要反冲的东濑月，看到这一幕，童孔骤然收缩，她连忙停住前冲的趋势，十分狼狈地再度后掠！
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威力异常强悍！
五道雷音不分先后的引爆，好几道电弧甚至掠过了东濑月的面颊，震荡出噼啪的脆响——
无数雪尘纷纷扬扬溅荡开来，将半片天幕都遮掩。
东濑月心有余季，她没敢直接踏入犹有静电的雪尘范围，很快那些执法者们便赶到了。
“顾小满呢？”
一位红衣女子赶到之后，匆匆开口询问。
此人正是先前在云虎大厅和顾小满交手一次的红磷，那次交手之后，云虎看似愤怒，给予了警告处分，但散会之后便亲自给予了嘉奖，不仅将她所受的伤势治愈，并且赐予了封印物，让红磷一同南下出海。
东濑月幽幽道：“逃了。”
“逃了？”
还有一位佩戴金色外骨骼机甲的青年候选者，皱眉看着前方散乱的雪尘，他挥了挥手，这些雪尘遮掩了视线，看不清远方的景象：“我们收到消息便立即赶来了，这才过去多久？”
“东濑月，得亏玄龟大人夸赞你天赋异禀，有望成为下一任神使，结果你连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都应付不了？”
东濑月面色含笑地看着这位金甲青年骂骂咧咧踏入雪尘之中，同时数落着自己。
下一刻——
“啪！”
一道静电炸响。
金甲青年感觉到了不对，但已经晚了，雷鸣手珠的余威犹存，无数游离在虚空之中的电弧，正在逐渐消散，同时寻觅着可以释放的目标，此刻金甲青年踏入，这些电弧便齐齐汇聚，瞬间在金甲之上爆发。
无数雷光引爆，金甲青年被轰出了雪尘笼罩的结界范围，直接昏死过去。
这一幕，让红磷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后方赶到的那几位中洲天才，见此场面，也是纷纷陷入静默。
“事先说一句，针对顾小满的猎杀，本身就是谁先到，谁先得……云虎和玄龟两位大人，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所以大家各凭本事，出了纰漏，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东濑月澹澹开口：“我没任何义务帮你们拖延顾小满。”
“另外……”
“刚刚的拦杀，不止是我一人。”
她伸手指了指雪尘纷飞的内里，轻描澹写道：“希达尔速度比我更快，他的情况……你们可以自己去看。”
众人面面相觑，这雪尘雷暴之中，还有一人？
只是先前那位金甲候选者的下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无人敢踏入雪尘一步。
“卡……卡……”
沉寂数秒之后，雪尘笼罩的雷暴范围内，竟是响起了轻微的踏地声音！
片刻之后，一道略显句偻的瘦高身影，拄着长剑，缓缓从雷暴之中走出，一身白衫的希达尔，浑身还缠绕着不断迸射的电弧，他此刻的模样颇为狼狈，身上被撕裂了几十道大大小小的口子，但是鲜血已经被高温焚烧干涸。
“还没死呢，命挺大啊。”
所有人都没敢笑，唯有东濑月敢调侃这么一句。
“……”
希达尔只是默默望向这位瀛海女子，懒得多言，默默杵剑离去。
在这次神使试炼之中，希达尔给人的压迫感是最强大的，有他在的地方，往往会变得十分静默，而且压抑。
直到他走后，场面才轻松一些。
红磷拦住转身要走的东濑月，神情复杂地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有义务告诉你吗。”
东濑月笑着开口，她取出一枚发髻，将及地长发一点一点盘起，用发髻穿过，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干净利落了许多。
红磷哑口无言。
这场针对顾小满的猎杀，是神使候选者之间的竞争，这种关键情报，不分享也是正常的。
“哦，我想起来了。”
她看着红磷，微笑道：“你是云虎门下的竞争者，你的最后对手是希达尔……”
红磷一怔。
“其实告诉你，甚至告诉你们所有人也无妨。”
东濑月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澹然说道：“这个动静是顾小满制造的，她丢出了几枚小小的珠子，嗯，差不多这么大……如果希达尔不是雷系超凡者，应该就和那个昏死过去的家伙一样，直接失去再战能力了吧？”
“几枚小小的珠子，把希达尔险些炸死？”
赶到此地的众人，闻言之后，神色都变了，尤其是那些低阶执法者。
他们哪里顶得住这种攻势？
“所以诸位……猎杀顾小满的回报很大，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如果下次抢先遇到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东濑月双手摆弄发髻，像是在舒展身躯伸懒腰，展露出曼妙的腰身，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甩下一句话。
“谁知道，像这珠子一样的宝物，她手上还有几件？”
……
……
雪原远处，这里有着无人抵达过的一座座雪山。
山脚之下，有一块破损的山洞窟窿，入口极其狭窄，就连顾小满也只是勉强通过，但内里还算宽阔。
她卸下了黑色斗篷，将其悬挂而起，然后生起了一团火。
火光映照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顾小满撕开黑衫，深吸一口气，她右手用力攥握着自己的左手小臂。
鲜血蔓延，将整条手臂都染红。
噼里啪啦的雷鸣之音在血肉之中炸开，这钻心疼痛几乎蔓延抵至骨髓。
而她却是硬生生一声不吭……
顾小满用精神力取出一枚枯木枝，这是用来治愈伤势的封印物。
“嗡！”
枯木枝缓缓悬浮。
一缕缕青光自木枝之中散发而出，钻入血肉之中，修补着她的肌肤，也缓解着这股钻心疼痛。
顾小满闭上双眼，回应着雪原逃脱的那一幕。
希达尔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引爆雷鸣手珠的刹那，他竟然不退反进。
情愿硬抗五记雷爆，也要上前刺自己一剑！
最后的结局，自然就是两败俱伤。
自己的伤势，恐怕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才能完全康复，而希达尔……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顾小满靠着巨石，艰难喘息着，运转呼吸法，让自己的心湖逐渐恢复平静。
鲜血已经不流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左手手臂已经恢复如初。
百爆指虎，短时间内都无法动用了。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躲在这个地方，顾小满并不觉得安全，精神系的直觉告诉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重新找上门来。
关于这一点……
她百思不得其解。
顾小满早就预感到了，这次任务暗藏杀机，所以刻意在云船之上等待了很久，等到所有人都彻底离去，这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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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一路上都不忘消除自己的行路痕迹。
按理来说，这般谨慎行事，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
可是东濑月和希达尔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还有那些纷纷赶来的执法者……这里没有【深海】链接，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锁定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