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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光明壁垒txt下载     光明壁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红门

    常年冷清的狮子巷老宅院,今天格外热闹,来了好几拨人。

    来来往往,去去散散。

    最后又重归冷清。

    顾慎赶到老宅院的时候,已是傍晚,他认真打量着这座红砖生尘的老院子,大都市区已经找不到这种材质的房屋了。

    十年之前这里就是陆承在老城区的住所……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宋慈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连忙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焦急道:“夫人好像又犯病了……”

    顾慎古怪看着这厮。

    “呸,晦气。”

    宋慈连忙悬崖勒马,“夫人的失眠症又犯了,您老再给瞅瞅?”

    自从寐语者治疗事件之后,在看人治病这件事上,宋慈就把顾慎当成了转世活佛,深海十层精神系超凡都瞧不好的毛病,这小子竟然给拿捏了……这件事情对宋慈的震撼可不比裁决所S级小。

    如果传出去,其他人不得修个佛龛把他给供上?

    “失眠症又犯了?”

    顾慎接到求助的时候还有些奇怪。

    上一次拔除精神烙印……已经可以确定,陆南栀的失眠症状是人为导致。。

    虽然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但顾慎猜测,种下那缕精神烙印的人大概率就是花帜赵氏的大公子赵器。

    “最近夫人和什么可疑人物接触过么?”顾慎询问。

    宋慈连忙摇头。

    “我很确信,夫人没有和可疑人物接触过……尤其是赵器。”宋慈冷冷笑道:“那家伙这段时间杳无音讯,估计是被打怕了,藏在哪家医院养伤呢。”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就担任夫人的随行贴身保镖。

    比起顾慎,他更在乎夫人跟谁接触过这件事情……尤其是那个不安好心的混蛋二世祖,这段时间贴身防护,宋慈看守的十分到位,无论是谁都没有机会对夫人行不轨之事。

    “我明白了。”

    顾慎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推门而入。这间老旧宅院的内部,布置的古色古香,院子里充满了上个世纪的年代感,原生态的移植榕树,藤木的桌椅,大理石的腰鼓坐墩,屋檐还挂着啷当作响的风铃。

    看样子陆承先生是一个很恋旧的人。

    夫人就坐在榕树下,她捧着平板正在“办公”,看起来精神略有疲倦。

    但不像是被失眠所困的样子。

    “顾慎……你来了。”

    陆南栀微笑着抬头,收起平板。

    这段时间议会都知道了裁决所这位前途无量的“S级”新人大名。

    先前顾慎在大藤市,连续解梦,连续打破三场噩梦级梦境记录的“事迹”已经成为了新的传说……许多人都开始好奇这位凭空而生的“S级”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到半年,空降大都,成为了“S级任务”特别调查组的核心组员。

    如今议会内部论坛上铺天盖地都是对S级新人顾慎的讨论,那些人的态度大多是惊叹,讶异,称赞……当然也有鄙夷和不屑,只不过如今关于这位新人的负面声音都被掩盖在了光辉之下。

    每当看到顾慎的消息,陆南栀心中都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妙感”……她在顾慎档案公布之前,就已经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潜力,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慎的真实身份还没有暴露,而在那时候她就已经笃定这个年轻人未来大有可为。

    这的确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如果一开始遇到顾慎的不是树先生,而是自己……她相信顾慎也会被挖掘,而且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辉光。

    只不过今天的见面,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031给自己发了一封匿名邮件。

    这封邮件五秒内自动删除……删除的不仅仅是邮件本身的内容,还有031在深海中的一切信息,这可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这已经违背了深海的基础定律。

    031一定掌握着某种不可思议的“权限”。

    比起这一点……陆南栀更在意,031与顾慎之间的联系。

    “夫人……您的竞选仪式我看了。”

    顾慎坐在榕树下,这间宅院似乎具有一种别致的魔力,就连刮过的风都很温柔,像是一层薄纱披在身上,他的语速也缓缓放慢。

    “不得不说……这场仪式,很精彩。”

    据顾慎所知。

    竞选仪式结束之后,陆南栀就离开了现场,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谁也联系不到她……整座大都乃至整座东洲议会都因为这番发言而震动。

    那么……自己是目前第一个见到夫人的“外人”?

    竞选结束之后……能够当面称赞夫人的“壮举”,倒还真是一件幸事。

    “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只不过是说了一直想说的话。”陆南栀摇了摇头,道:“接下来……还有很多麻烦。”

    夫人盯住顾慎,她缓缓卸下了自己的两枚耳坠,放在了榕树下的大理石桌面上。

    “开始吧……”

    她轻声道:“就像是在寐语者诊所里的那样,用你的能力催眠我,替我治疗。”

    顾慎默默注视着眼前女人的双眼。

    他看到了那双眸子里的疲倦……但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夫人浑身上下都没有精神烙印种植的异常。

    炽火的感应力极强。

    顾慎已经可以确定……夫人并没有失眠症,而在这个躲在狮子巷谁也不见的关头,却用这么一个名头召见自己。

    这是……为什么?

    问题的答案,或许就在梦境中……

    顺应着直觉的引召,顾慎缓缓释放出自己的炽火。

    榕树下。

    陆南栀合上双眼。

    顾慎也陷入凝滞。

    ……

    ……

    一道悠长深邃的廊道。

    一扇扇上锁的铁门。

    顾慎再一次来到了夫人陆南栀的梦境中,这一次他的精神力更加凝实,这场梦境中的景象,便显得更加真实……

    “褚灵。”

    入梦之后,顾慎下意识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在幻梦之后,褚灵消失了……至今未归,如果今天的梦境她也在,那么自己底气也会充足一些。

    梦境的远方,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引召之力。

    顾慎缓缓向前走去,他看到了终点尽头的那扇血红之门,一枚枚符箓在包裹铁门的血色之中沉浮,眉心的炽火像是一根绷紧的绳子,拽着顾慎一步一步接近红门。

    这扇红门……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要不……碰一碰……”

    这个念头浮现。

    顾慎连忙摇头,而这一次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掌已经贴在了红门之上。

    只差一点就要发力,将这扇红门推开。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可以推开这扇门

    “这扇门……”

    顾慎已经接触到了红门。

    先前不敢触碰红门,是因为害怕出现未知的,超出掌控的事情。

    在寐语者诊所治疗的时候,一想到对方是大名鼎鼎的夫人……顾慎就告诫自己千万要谨慎,可千万不要捅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门外面还拴着一条疯狗。

    当然这一次也一样……宋慈在老宅院外面守着,顾慎觉得非常安心。

    疯狗这两个字,对这家伙而言是非常高的赞扬。

    如今。

    包裹红门的血光,以及一枚枚符箓,包裹着自己,缓缓地旋散,开解……并没有想象中的凌厉与锐意,而是有种暖流流淌,直递精神的感觉。

    真正触碰到这扇红门,顾慎心中反而安定下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超凡事件’发生。”

    顾慎感觉,这一枚枚字符包裹着自己,似乎是在扫描着什么……

    红门对自己传递了一股精神暖流。。

    流淌之后,再度返回。

    这就像是一种……信息交互?

    “这扇门在扫描我?”

    顾慎隐约感觉到了这些古老字符包裹自己的真正含义,这扇红门打开的条件应该就是遇到正确的人。

    而对自己的那股引召感……难道说……

    没等顾慎多想,红门掠出的那一枚枚古老字符,就缓缓收回,鸣金收兵。

    “扫描……结束了?”

    顾慎手掌微微发力。

    那扇红门坚不可摧……丝毫不为之所撼动。

    顾慎有些尴尬。

    感情自己千防万防,防了个寂寞,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开这扇门……

    可炽火的感应,还没有出错过,顾慎愿意相信原先那股冥冥之中的引召感不是凭空而生,只不过没有推开红门,他也不再勉强。

    ……

    ……

    榕树下,两人缓缓回归正常。

    “夫人……我检查了你的梦境,没有什么异样……”

    顾慎悠悠吐出一口长气,认真道:“应该就是劳累过度,睡前放空思绪即可。”

    陆南栀从入梦状态中醒来。

    她双手按着大理石桌面,死死凝视顾慎,眉头锁紧,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在我梦境中……看到那扇红门了么?”

    顾慎心头一个咯噔。

    果然……触碰红门的行为还是有些莽撞,这是被发现了么?

    他无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道:“是的……我看到您的梦境终点,有一扇红门。”

    “你触碰了它?”

    “是的但是……”顾慎立马解释:“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更像是它主动去触碰我……只不过我可以保证,我没有推开它。”

    “为什么不推开?”

    陆南栀的反问让顾慎怔住了。

    为什么不推开?

    “其实我也试了一下……门很厚,推不开,而且那些稀奇古怪的字符好像在扫描我……”顾慎挠了挠头,道:“总而言之,你可以放心,门没有打开。”

    梦境中的那一扇扇门,都上了相对于的精神锁。

    虽然不知道那些廊道两旁的铁门内,究竟封锁着什么样的秘密,但顾慎猜测,尽头的那扇红门应该最重要,夫人也最不想被人知道。

    “门没有打开……”

    双手撑着大理石桌面的夫人,很是反常地陷入了惘然的状态中,很多年来,都没有外人见到过她这样茫然无措的模样了。

    陆南栀无意识喃喃道:“他看到了门……也触碰到了门……可是门……没有开……”

    她无法理解这一切了。

    031非常笃信地告诉自己,顾慎就是秘钥。

    所以她才决定放手一搏……古文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没有什么比找到秘钥打开红门更重要的事情。

    可如今来看。

    自己找到了秘钥,又没有找到……

    顾慎能看到自己梦境中的红门,甚至能触碰到,可却偏偏不能将其打开。

    “……夫人?”

    看着神情恍惚的陆南栀,顾慎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低声问道:“您方便告诉我……那扇红门是什么吗?”

    陆南栀回过神来。

    她看着顾慎陷入了纠结之中……如果确认了这个少年就是辛辛苦苦要找寻的秘钥,那么关于自己和古文会的秘密,今日就无需再隐瞒。

    可现在……

    “叮咚——”

    熟悉的邮件传递声音响起。

    依旧是熟悉的ID。

    依旧是熟悉的五秒倒数计时自动删除。

    这是031发来的第二封邮件。

    内容里带着明显的告诫,以及提醒。

    “不论门有没有打开……现在都不是告知秘钥真相的时候。”

    陆南栀冷静下来。

    她缓缓坐回了藤木坐墩上,默默带回自己的耳环。

    她只用了一秒钟,就编造了一个谎言:“那扇红门……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那里保管着父亲很重要的东西。”

    顾慎不仅敏锐,而且还是个精神系超凡者。

    普通的谎言无法欺骗他……

    而陆南栀刚刚的这番话,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算不上是谎言。

    上一任保管红门,寻找秘钥的人,的确是老陆。

    这扇门是传承,是信仰,是无数人苦苦追寻的……艾伦图灵的遗藏。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并没有被失眠症所困扰,只是休息的不太好。”陆南栀低声道:“因为我想解开那扇父亲留给我的红门梦境……所以就找来了你。听说你在裁决所的S级审核中,接连完成了三场噩梦级的解梦试炼,本以为你可以帮到我。”

    “这样么……”

    顾慎闻言之后陷入思考之中。

    他并没有怀疑什么。

    想了一会,顾慎认真道:“或许我可以推开这扇门……只不过,您要等一等。”

    “什么……?”

    夫人眼神一亮,紧接着微微蹙眉。

    原本熄灭的希望,随着顾慎的一句话重新燃起,只是她不明白,推开红门难道还需要什么额外的条件么?为什么要再等一等?

    “唔……很难跟您解释,你可以理解成我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或者说……这一次进入梦境的我,还不是全盛的巅峰时期。”

    顾慎笑了笑,默默心想,果然自己还是离不开褚灵啊。

    他心里有预感……如果褚灵在的话。

    那扇红门,已经开了。

开个单独的单章跟大家聊一聊

    歹咖猴啊。

    晚上睡觉前开个单章跟大家唠唠嗑。

    最近的更新都是四千字,四千多一些,还请了一天假,大家应该都觉得更新蛮少的……其实是因为俺最近的写作状态不太好,可能是有一部分订阅成绩的原因。

    对于来起点写文这件事,我的心态还蛮好的。

    换了平台,换了题材,休息了足够的时间,那就一切从新开始,从新人做起。

    首订成绩一千多些,一个月慢慢更下来,涨了大几百均。

    嘿,这不是还蛮好的嘛,势头是在上涨的……至少对于一个“新人”而言,还不错啦。

    可我还是想把目标定得高远一些,既然选择跋涉,那就去远一点。

    我相信眼前的成绩只是暂时的。

    有段时间我是不敢打开书评区的,我实在做不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到和喷子静心和气的交流。

    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默默地写。

    四十万字的故事里,我写得很慢,这也是被喷烂了的一点……现在我有些后悔了。

    嗯……我后悔……我应该写得更慢一点。(bushi)

    其实我是一个很犟的人。

    换平台的原因也是如此,如果有更稳定的读者群体支持,我就可以写得更慢一点,就可以把每个人物都写得更立体一点。

    开篇节奏慢的故事,也可以很好看,只要——它是好的。

    浮沧首订只有10个,我也从未放弃过。

    这本也一样的。

    我会沉下气来慢慢打磨,从明天起调整好状态,努力多更。

    希望喜欢的读者可以支持一下订阅,多发一些章评,多投一下票票。

    大概……就是这些了吧?

    过完十五了,再次祝大家虎年大吉~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临鸢丹街

    刚刚与夫人告别,离开狮子巷宅院——

    树先生的电话就响起。

    “鸢丹街,速度。”

    老家伙言简意赅抛了一个地点,然后挂断了这通电话。

    鸢丹街这个地方,已经成为老城区不少居民心中的阴翳了。

    上一次突发大雾,许多无辜者都吸入了雾霾,遭到了“精神污染”,他们并不知道这是超凡封印物的力量,还以为自己得了恶疾,也有人认为是那条老街有鬼魂在作祟,自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后面的那种说法倒还算贴切。

    毕竟失控的封印物,可不就是类似“鬼魂”般的不科学物事么?

    而超凡污染,可不就是不干净的东西么?

    电话断开后,顾慎微微皱眉,他很清楚周济人的性格……平时没有特殊情况,从不联系自己。

    是特别调查组的事?

    ……

    ……

    顾慎就在老城区,离鸢丹街不远,赶过去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

    夜幕笼罩。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

    街头亮着两盏微黄的枯灯,微光透过灯罩,拂散在雾气之中。。

    视野的可见度并不高。

    这条老街的雾气消散之后,露出了残旧倾塌的街头,大片大片空旷的厂房轮廓暴露在视野之中,上次所见到的干涸的枯骨还有斑斑血迹,都已经被清理掉了……乍一看,只会觉得这条老街有些清冷,萧条,并没有其他异样。

    而顾慎就此点燃了炽火。

    长夜在他眼中不再黑暗。

    而是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飘溢在空中的一抹抹色彩,都是超凡源质溢散的具象体现。

    顾慎觉察到了鸢丹街的不对劲,这条老街的超凡事件已经被清理过了,按理来说不会再有那么多的超凡源质飘零才对。

    雨夜的长街尽头。

    腰佩长刀的风衣年轻女子和西装老者,撑着同一张黑色雨伞,默默静立,面前是一座围墙墙体破碎,整体势头倾倒半塌的铁皮厂房。

    “老师,师姐。”

    顾慎来到二人身旁。

    举着雨伞的陆南槿,默默凝视着黑夜中的雨幕,原本是垂落而下的雨丝,在她面前数米的空间,被无形的风吹动,倾斜着落下,像是一只手掌,正在抚摸着柔顺的丝帛。

    而这些雨丝本该落地。

    但却在空中……接二连三的啪嗒碎开。

    顾慎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一幕的景象。

    “岚切可以感知空气的风速流动,开启第三形态之后,本源可以初步外放,虽然还不能完全搭构成领域。”师姐撑着雨伞,她伸出手,掌心对准铁皮厂房:“但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无需出刀,亦可以造成斩伤,就像……这样!”

    “轰!”

    无数细密的雨丝,被骤烈的狂风卷动,化为万千锋刃!

    一刹那。

    数千柄细小的钢针,刺入厂房的铁皮之中。

    岚切迸发!

    噼里啪啦的脆响在一瞬间齐齐爆发。

    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厂房,瞬间被巨大力量打得彻底倾塌,可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当陆师姐收回手掌,那片破碎的铁皮厂房,竟然一点一点拼凑而回。

    这一幕,像是罗洱以精神力施展“破镜重圆”。

    “这是?”顾慎有些不解。

    “这是……重置。”

    周济人淡淡开口,对于这样的现象他似乎并不陌生,“这间厂房的时间被锁定在了某一时刻,无论怎么破坏……都会被重置。”

    重置?

    顾慎想到了自己曾经历的时之砂梦境,重置梦境的能力并不罕见,可如果是在现实之中出现……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幸好这只是一间破旧的厂房而已。

    顾慎神情凝重,仔细审视着这间缓缓拼凑,重新复原的破旧厂房。

    在他的炽火视野中,这座厂房的超凡源质极其浓郁。

    不。

    不应该这样的……

    很显然,鸢丹街再一次出现游离的超凡源质,就是因为这间厂房的缘故……顾慎记得很清楚,这就是当初枭放置福音盒的厂房。

    可在击杀时厉之后,这里的超凡源质自己当时已经吞噬了一遍,没有遗漏。

    “就在今天,指挥所的超凡者来鸢丹街负责收尾报告,例行检查……他们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并且上报。鸢丹街大雾一案,作为与‘枭’直接关联的案件,大都的特别调查组拥有着最高的权限。”

    周济人对顾慎微笑道:“现在整座街区都由我们来接手了。”

    嚯……

    这种感觉听起来不错。

    “出现‘重置’现象,一般只有三种可能……第一是某种特殊封印物的自带能量,第二是某位超凡者释放了自己的领域,该领域具有重置之力。”

    周济人只说了前两种,他轻描淡写道:“能制造‘重置’的封印物就那么几件,都是S级的禁忌物,被封锁在五大洲最高规格的秘银箱柜之中。你应该能想象到,这样的力量一旦动用……会对秩序造成多大的打击吧?”

    顾慎神情凝重,缓缓点头。

    “至于第二种可能,这副景象是拥有‘重置力量’的超凡者制造的……”周济人笑了笑,“这种可能性也可以直接排除了。”

    “据我所知,能‘重置时间’的超凡者,比上面提到的禁忌物数量还要稀少。”

    “就像你刚刚看到的岚切,第三形态,对应着深海第七到第九层的力量,本源外放。”

    “深海十二层,对应超凡能力挖掘的不同深度,一百个拥有与时间属性擦边的超凡者,未必能有一个,开发出‘重置’的能力。而发动一次‘重置’的代价十分巨大,他不可能用来重置这么一间厂房。”

    周济人缓缓道,“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这间厂房内存在着一枚‘秩序崩塌点’。”

    秩序崩塌点?

    花帜地底第十层的那枚小黑点?

    顾慎记得崔忠诚曾告诉自己……这样的秩序崩塌点,不可被处理,消灭,只能被收纳,存储。

    他神情紧张起来。

    树先生瞥了眼自己的关门弟子,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秩序崩塌点’是什么了……去了花帜的最后一层?崔忠诚告诉你的?”

    还真是人老成精……什么都瞒不住他。

    “我只是粗略知道一些。”顾慎坦诚道:“当时在花帜第十层,隔着防护罩老远看了一下……实际上,关于‘秩序崩塌点’的详细信息,我并不了解。”

第一百六十六章 炽火失控

    “秩序崩塌点没有规律可言。”

    “正如他们的名字……秩序崩塌,就连秩序都崩塌了,又怎会有规律可以探寻呢?”

    周济人看着那间倾塌一半的铁皮厂房,柔声道:“在东洲,我们喊它‘秩序崩塌点’,其他大洲有其他大洲的喊法……譬如北部要塞,驻守边境的家伙们时常要处理秩序崩塌的现象,因为要塞壁垒之外,经常会出现大面积的崩塌,所以他们直接喊这种点叫‘黑点’。”

    “黑点?”

    顾慎挑了挑眉。

    倒是简单。

    “之所以叫‘黑点’,是因为一旦放任不管……黑点很快就会形成黑洞。”周济人道:“如果你看到过很久之前的古籍,就会知道,超凡能力出现之时,前辈先人们曾认为这些力量不是赠予,而是诅咒。”

    “因为超凡降生了,黑点也降生了,秩序被超凡者打破,崩塌也随之出现,在深海没有创造出来之前,议会耗费了大量精力在五洲四处修订超凡谱系图……每一枚黑点的诞生之初,都会随机出现一种或几种不同的超凡能力。一旦这种能力超过了处理者的认知,黑点将会变得非常难以处理……许多超凡者会死在收纳‘黑点’的任务中。”

    顾慎神情恍然。

    “我明白了……这枚黑点的伴生力量就是‘重置’。。”

    他喃喃道:“许多人修行终生都无法窥探的强大力量,这枚黑点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拥有了……”

    南槿也开口了。

    她轻声感慨道:“这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啊……只有我们人类具备智慧。”

    “秩序崩塌之后,出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稀奇……”周济人意味深长望向陆南槿,“或许有一天它们也会拥有智慧呢?”

    陆南槿怔了怔,她不敢想象,如果那枚小黑点也有意识……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要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糟糕。”周济人笑着拍了拍南槿的肩膀。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这次任务并不复杂,收纳这枚秩序崩塌点即可。虽然你们都是第一次收纳‘秩序崩塌点’,但在收纳之时,只需要记住两点即可……”

    “第一,黑点本身具备一定的延展性,用肉眼去看是具备欺骗性的……就像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定要有精神力去感知,在黑点周围,裹覆着浓郁的一片超凡源质,这被称为‘秩序崩塌之境’。”

    “第二,无论修行到什么境界,拥有什么封印物,都不可以与‘秩序崩塌之境’直接接触……黑点附带的力量将会吞噬一切。”

    “记住了么?”

    这几句话,主要是说给顾慎听的。

    “记住了。”

    顾慎点头,他一直睁着炽火视野,只是眼前的破碎厂房被浓郁的超凡源质覆盖,他还没有看到那枚黑点的所在。

    “很好……”

    周济人轻声道:“收纳黑点并不难,你们两人就足够了,这次的任务会很轻松的。用岚切再来一次吧……”

    陆南槿默默向前一步。

    她再一次释放出岚切本源,凌厉的狂风席卷,而这一次的风刃比先前更为迅猛,她直接将整座厂房连地拔起,无数铁皮破碎,在岚切的风刃之中席地卷起,化为破碎的灰烬。

    举着伞的师姐,默默凝视着眼前被斩碎再斩碎的夜幕。

    她直接将面前方圆二十米的空地全都用刀罡推平!

    “就是现在——”

    顾慎深吸一口气。

    所有的障碍都被清扫一空,他向前望去,那些超凡源质被狂风卷地抛飞,眼前的视线极其空旷。

    一枚漆黑的小点就悬浮在拔地而起的破碎厂房原址正中间。

    与黑点对视,自己心中仿佛涌起了一股……神秘的冲动。

    来不及思考更多。

    周济人依旧在循循善诱的教导。

    “看到了么?只需要用强逻辑材料将其罩住,就算是完成收纳了……无论是什么级别的材料都可以,哪怕是最廉价的红银,都可以极大程度的延缓黑点延伸。”

    他翻手取出了一枚立方形的紫银六面罩。

    而未等将封印材料交到顾慎手中……

    “嗖”的一声!

    一缕炽烈的火苗,从顾慎的眉心窜了出去。

    周济人瞳孔收缩。

    陆南槿神情错愕。

    “这是什么?”

    下一刻。

    炽火精准地撞中那枚黑点——

    光火于一刹迸发。

    狂风在一点激荡,炽亮的涟漪带着后坐力将顾慎震落在地,他双手扶着地面,看着无数破碎的铁皮碎片就此被风卷远……重置的超凡异象消失了。

    而罪魁祸首,那枚被视为人类最大敌人的“秩序崩塌点”,也就此……消失。

    “黑点……被吞噬了?”

    陆南槿的神情十分精彩。

    她早就知道了“秩序崩塌点”的存在,而在她的认知中,这是可以吞噬一切的禁忌之物。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

    寂静地有些可怕。

    “很好……收纳完成了……我就说,这次的任务会很轻松吧……”

    周济人神情复杂,久久凝视着那枚消失不见的黑点。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东洲裁决所大裁决官,直到这时他的声音依旧风轻云淡,甚至很体贴地伸出手掌将茫然无措的顾慎拽了起来。

    紧接着,周济人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他像是自言自语,压低声音咕囔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能力?”

    本以为是捡到宝了。

    可现在来看,自己这是……捡到鬼了!

    一开始他想着,顾慎能被A-009接纳就足够了。

    至于这小子觉醒的能力是什么,没关系!

    五洲有那么多的天才,那么多的妖孽,有些人生下来就觉醒了近乎无敌的超凡力量……觉醒超凡这种事情千万不要抱着太过的期望。

    现在周济人才意识到……自己错得非常厉害。

    从炽火展露的力量来看。

    顾慎之所以是S……因为评级只有S。

    黑点被侵吞之后。

    那一缕炽火,慢慢悠悠晃荡着回归顾慎眉心,像是一个吃饱喝足的大爷。

    “我……”

    顾慎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的情况,应该算是……炽火失控?

    未等他开口。

    “砰”的一声闷响。

    一记手刀,陆南槿软绵绵倒了下去。

    周济人神情阴沉,低声道:“……跟我过来。”

    ……

    ……

    (晚点还有一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贪生怕死者

    藤木拔地而起。

    化为一座大伞。

    千丝万缕的柳枝在藤伞边缘垂落,周济人站在伞下,晦暗的雨丝被干枯藤木吸收,小街的远方夜幕残破地像是一幅老旧油画。

    顾慎搀扶着师姐,将南槿缓缓放下。

    “之所以敲晕她,是因为这一幕……不该是她看到的,有时候知道秘密,反而是一种麻烦。不仅仅会给她带来麻烦,也会给你带来麻烦。”

    周济人站在雨幕前,沉思了很久,“你的能力,就是天大的麻烦。”

    顾慎怔了怔。

    他来到老师身旁,释放出了那一缕炽火。

    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炽火异常的听话,温顺,像是自己的孩子。。

    一缕纤细的火苗,缠绕在自己指尖,时而跃动,时而盘伏。

    “一直以来,议会都在找寻‘拯救世界’的办法……你既然已经去到了花帜的地底第十层,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了‘基因法案’的事情。”周济人低声道:“连基因法案都能被议会允许通过,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可以消灭‘秩序崩塌点’……”

    顾慎有些茫然,他轻声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是……当然是。”

    周济人笑了,只不过笑声里并没有喜悦,反是无尽的复杂,“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你而言……未必。”

    “小顾……”

    “如果有一天,你要牺牲自己,才能换取这个世界的安定……你会怎么选?”

    周济人转头望向顾慎。

    顾慎看着掌心的火苗,蹦跶来蹦跶去,眼前又是一个静谧的长夜,世界在夜幕中沉沉睡去,入眼满是安宁,一切都很美好。

    “只有牺牲我自己,才能换取这个世界的安定么?”

    顾慎轻声问道。

    得到的回答只有很轻的一个字。

    “……嗯。”

    “或许……会?”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太适应这么严肃的问话,老家伙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忽然这么凝重,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周济人投来怀疑的目光。

    “……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当我没说。”顾慎连忙补充。

    “人非圣贤,孰不贪生?”周济人笑了笑,“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活到两百岁……所以如果这个问题抛到我的面前,我会选择……否。”

    “可您是东洲的大裁决官……”

    “那又怎么样?”

    树先生声音很轻地开口:“东洲的大裁决官,只是一个名而已,它现在是我,未来可以是其他人……戴上名为正义的冠冕之人,未必就是真正愿意舍身的奉道者。所以……我是东洲的大裁决官,与我贪生怕死有什么关系?”

    听起来很无耻的一番话。

    但……很真实。

    “这个世界的残酷就在于,当被推到浪潮顶端的时候,你想与不想,就不重要了……”

    “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我,才能换取五洲亿万人的安宁。”

    “那么……我就会被牺牲掉……这个结局与我想,或者不想无关。”

    周济人意味深长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

    顾慎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些自嘲,“所以,能消灭‘秩序崩塌点’,其实是一个不幸的事情啊……”

    第一次跟树先生见面的时候。

    老家伙拿切片研究来威胁自己,其实顾慎知道……这只是说说而已。

    可如今不一样。

    炽火的真实能力如果传出去……五洲议会的所有大人物都会为此而震惊,顾慎隐约能猜到迎接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五洲数不清的秩序崩塌点,以至于北部因果要塞的那些黑点,都需要自己来“拯救”。

    名义上说得好听,叫做拯救。

    可自己的命运,在那一刻起就失去了由自己支配的权力。

    “也不对。”

    周济人低声笑了笑,“这是天大的幸运,也是天大的不幸……取决于你的实力。如果你足够强,那么谁敢动你?”

    “议会有七个最高席席位,只留给持握火种之人。目前除了你的炽火,能够彻底抹除‘秩序崩塌黑点’的,就是持握火种的近神之人。他们被视为人类未来的福音,拯救五洲的希望……的确,他们已经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存在,只需要传播一缕意念,就可以遣选使徒,承载自己那非同寻常的超凡之力,这不就是‘神’才具备的力量么?”

    树先生望向顾慎,道:“可如果有人……无需火种,就能做到这些……你觉得他们知道后,会怎么做?”

    顾慎后背渗出冷汗。

    “不是每个人都有高尚伟大的灵魂,正如你刚刚所见……东洲大裁决官也会有贪生怕死的一面,我还有未完成的遗愿,所以我一定要活着。而继承伟大之名的人,也未必光明磊落。”

    说到这,周济人停顿了一下。

    他发自肺腑地感慨道:“有必要一提,顾长志是个例外……这家伙浑身上下就好像光明铸造的壁垒,坦荡而坚硬,如果能够牺牲自己,换来世界的和平,顾长志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

    “顾长志……”

    又一次听到了名字。

    顾慎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敬意。

    有些人,即便死去,也会被无数人悼念,被无数人崇敬,被无数人视为标杆……顾长志很显然就是这种人。

    有些讽刺的是,虽然顾长志还没死,只是睡着了。

    但所有人都好像默认他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有时候我会想,你们俩都姓顾,会不会有什么交集……”周济人瞥了眼顾慎,冷笑道:“但很显然,同姓只是一个巧合。你们俩从性格到能力,都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八竿子打不着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顾慎丝毫不觉得羞耻。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可我也很怕死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不怕死的人?”

    “是啊……我也想不懂。”

    周济人耸了耸肩,“我永远也无法理解顾长志这样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怕死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伸出手。

    搓了搓。

    手掌干燥。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我们当不了顾长志。”老家伙转过身,望向顾慎,“如果你怕死,又想对这个世界做一点贡献,那就记好了……无论这个世界怎么样了,先让你自己活下来。你只有活着,才有做贡献的机会。”

    顾慎神情复杂。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字词了。

    活下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镀金请帖

    “好了。再说下去,你就要嫌我啰嗦了。”

    周济人拍了拍手,那柄撑天而起的藤木古伞倏忽向着地面钻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缓缓愈合的地缝。

    雨停了。

    长街冷意氤氲。

    “‘黑点’收纳完成,这起事件我会向议会上交一份档案,就说是勘察有误,只是超凡源质溢散。”他轻声道:“炽火吞噬无序的能力……这个阶段,不易暴露。”

    “我懂的。”

    顾慎明白这个道理。

    他深深望向树先生,“谢谢。。”

    “嗐……”

    周济人笑着摆了摆手,“臭小子,你跟我搁这客气呢?”

    老家伙平时看似不着边际,但真正遇到事情,还是十分靠谱的。

    “对了……”

    顾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揉着脑袋低声道:“在自由礼堂爆炸之后……我就昏过去了么?”

    周济人眼皮微微一跳。

    老家伙神情不变地反问道:“不然呢?”

    “我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很真实,我和师姐,还有你,三个人一起去大都边界的无人区交易。”顾慎苦笑一声,道:“然后遇到了一个叫‘白先生’的酒鬼,那家伙跟我说了什么……我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就是在病床上。”

    周济人淡然道:“喝了多少,做的梦还挺丰富?”

    “主要是你今天对师姐的手段,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啊……”顾慎略微狐疑地望着老师,“这招瞒天过海,你是不是对我用过一次?”

    周济人当然是矢口否认。

    顾慎拿不出证据,只能就此罢休,不过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不止是梦境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师姐也被这老家伙的特殊手段给催眠了。

    “说回这次的‘黑点’事件……”

    周济人对白先生的问题甚是敷衍,说到后面直接强行换了一个话题,他站在被夷为平地的破旧厂房前,指了指那些飘荡在空中的铁皮碎烬,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

    顾慎缓缓点头。

    他记得这间厂房原本有阵纹刻录。

    当初只是以为,阵纹是聚拢超凡源质的特殊仪式,导致了鸢丹街大雾的诞生……

    “黑点可不会轻易诞生,如果档案上的阵纹跟黑点有关,那么事情可能就糟糕了。”周济人沉声,“枭要制造爆炸,仅仅凭借炸药,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如果他能制造封印物,而且还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制造‘黑点’,那这个家伙能对秩序造成的破坏就不可估量了。”

    顾慎取出了血色罗盘。

    一直以来,都是枭和自己单线联系。

    “这枚罗盘……本来是要寄给崔忠诚的,如果没有猜错,枭想要制造一场吸引大都所有人目光的‘灾难’。”顾慎轻声道:“而他将这视为一场……游戏。”

    “他不在乎普通人的生死,也不在乎秩序是否存在。”

    周济人冷冷道:“这样的人,的确有着制造‘秩序崩塌点’的动机……真是令人厌恶的存在啊。”

    “这个世界的美好程度,往往不是取决于大部分人有多努力,因为只需要那么一个或者两个无底线的渣滓,就可以摧毁所有的美好。”

    顾慎闻言之后沉默了。

    周济人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纸帖,交付到顾慎手上,道:“喏……你看一下这个。”

    “这是?”

    “一年一度的自由舞会就要开始了。”树先生轻声道:“大都顶层的‘大人物’们,都会收到邀请,舞会地点是你熟悉的自由礼堂,按照往年流程,大人物们会在那享受酒会,舞会,演奏会……除了物质上的享受,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社交机会。”

    顾慎听得心驰神往。

    他看着这张请帖,觉得重如千钧。

    “等一等……我现在也算是大人物了么?”顾慎小心翼翼问道。

    “当然算,你可以裁决所的S级,未来的东洲新贵。”周济人哈哈大笑。

    顾慎也笑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收到“请帖”这种东西,薄薄的信封拆开,黑底纸帖边缘还熨烫了一层金边。

    这请帖上……似乎还镀金了?

    嚯!大手笔!

    他掂了掂重量,万分感慨道:“这请帖还挺重啊……这也忒有面子了。”

    “我也觉得,这么重的请帖,这么有面子,不显摆显摆就浪费了。”周济人也发出一样的感慨,然后伸出手,把请帖拿了回来道:“其实这请帖是给我的,刚刚只是借你看看。”

    顾慎目瞪口呆。

    周济人笑眯眯道:“喏,镀金的,怎么样,好看不?”

    就像是当初贴出特赦令那样,树先生把请帖悬在顾慎脸前,问了三句好看不。

    “呸……”

    顾慎大失所望,恶狠狠瞪了老家伙。

    “你毕竟是未来的新贵……还没到收请帖的时候。”周济人把请帖塞回内襟,意气风发道:“不过没有请帖也没关系,你仍然可以入会,有任务需要交给你。”

    “这次自由舞会跟往年不同……因为觉醒法案的事情,出席舞会的大人物大抵分为两个派系,支持派和反对派,具体情况你也知道,法案的最终战场就落在大都了,而通过与否只差一票。”

    顾慎神情凝重起来。

    “那一票……就在陆南栀身上。”

    “备选议员发言结束之后,陆南栀躲到了狮子巷的老宅院里谁也不见,既不见赵西来为首的花帜支持派,也不见陈叁为首的南湾反对派,这个势头应该会一直持续到舞会……对于双方而言,舞会都是最重要的接触机会。”周济人压低声音:“很显然,双方会在这场舞会较劲,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所有大人物都会出席……”

    顾慎意识到了什么,他喃喃道:“长久基金会的信徒也会行动,这是最好的时机!”

    “不错——”

    周济人道:“枭不会错失这等良机,他一定会有所行动……以往的自由舞会,赵陈这样级别的人物可不会参与。”

    顾慎默默握紧了拳头。

    “我会安排你以另外一种方式进入宴会现场……”周济人低声道:“你和南槿需要盯紧会场里的客人,任何异样都不能放过。”

    老家伙郑重拍了拍顾慎肩头,豪迈道:“小顾,虽然没有请帖,但你才是这场舞会真正的猎人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舞会猎人

    自由舞会之夜。

    礼堂的圆形拱顶檐下,垂落了万千灯影,朦胧摇晃如柳枝舒展。

    坐在车内的江晚,用力拢紧自己的黑色礼服,即便车子暖气开得很足,她还是觉得有些冷……是精神上的冷,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千千万万的灯光,人影,重叠在一起。

    车窗外面的世界很嘈杂。

    车窗里面却一片安静。

    她回想着父母的叮嘱以及教诲,这一次的舞会十分重要,可千万不能随着性子,闹出什么麻烦……上次因为调查老城区的异常病患,回到南湾之后,自己被禁足了好久。

    一下车,冷气袭来。

    大都的秋天和冬天几乎是连在一起的,秋末之后就入冬了。

    “好冷啊……”

    寒风凛冽,江晚下车之前用力哈了一口气,揉了揉脸蛋,下车的那一瞬间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高冷,深吸一口气,拎着礼服下摆,抬头挺胸向着礼堂入口走去,像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白天鹅,人群纷纷为之侧目。

    江晚精神抖擞,把今晚的自由舞会当做自己的战场。。

    “稍等……我们需要对您进行简单的检查。”

    入口处,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江晚皱了皱眉,心想这声音怎么如此的熟悉。

    她望向杵在大门口,那个手持检查仪器,身着简陋保安服,面带口罩的年轻人,神情讶异道:“……小顾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

    ……

    顾慎心情很是复杂。

    他被老家伙三言两语煽动地热血澎湃,摩拳擦掌等着自由舞会到来……结果就等到了一身保安服,没有请帖想要进入自由舞会的方式是什么?

    很简单,成为舞会的保安……

    他已经想到了鬼话连篇的周济人下次见面会对自己打什么鸡血了。

    “想成为舞会的猎人么?”

    “先从保安干起吧!”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自己还有一个陪同……宋慈也换上了这身朴实无华的保安服,两个人一起检查入场来宾的随身物品,实际上是按照名单,校验核对晚会入场者的信息身份是否属实。

    虽然熟人并不多,但为了防止被认出身份,顾慎还是选择戴上口罩。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顾慎没想到江晚也会参加舞会。

    转念一想。

    江晚父母是花帜董事会的成员……她收到请帖也是情理之中,反倒是自己出现在这,显得十分突兀。

    他讶异道:“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我?”

    “可是就是很明显啊,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啊……”江晚连忙压低声音,困惑道:“小顾医生为什么会在这当保安?”

    “兼职……兼职……”

    顾慎找了个借口,连忙敷衍地夸赞道:“不愧是干记者的,好眼力。”

    江晚笑了笑,然后认真道:“对了,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感谢你呢。小顾医生如果很缺钱的话……可以来找我,不用干这种兼职的。”

    “多谢好意。”顾慎故作受宠若惊,郑重道:“等舞会结束后我会考虑的。”

    江晚离开后,宋慈腆着脸凑了过来,他不好好意地模仿着江晚刚刚的腔调,道:“小顾医生~”

    顾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刚那个妹子……你们俩有情况?”

    “屁嘞。”顾慎没好气道:“这是我以前诊所的客户,干干净净的医患关系。”

    “能参加舞会的,身份可不简单啊。”宋慈意味深长道:“你小子应该打了十八年光棍吧,大富婆不考虑考虑?”

    “不好意思名草有主。”顾慎难得嘚瑟了一下,道:“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宋慈呸了一声。

    他挑了挑眉,本想说些嚣张狂放的豪言壮语,类似“我与南槿已经情定终生”之类……还没开口,陡然瞥见了远方的一道倩影,连忙收声。

    一辆加长版肯林停在礼堂红毯外。

    周济人戴着礼帽,身着白色西装,单手杵着龙头杖,另外一只手挽着年轻女伴,盛装出席,向着大厅缓缓走来。

    女伴正是陆南槿。

    师姐没有再穿那件万年长风衣,而是选了一件蓬松的黑色纺纱长裙,露出雪白的肩头,只不过她的气场与江晚截然不同,裸露出的后背肌肉结实而紧致,还可以看到轻微的疤痕,那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即便穿了一身公主的盛装,依旧改变不了一个战士的气场。

    宋慈看到陆南槿,隔着八百米就秒怂了。

    “啧……”

    顾慎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怂炮。”

    宋慈稳如泰山,淡定道:“那又怎样?待会她还不是要把手交到我的手上,这位女士,请你抬手——”

    ……

    ……

    “滴——”

    仪器检查的功夫。

    周济人对顾慎轻声笑道:“辛苦你了。”

    顾慎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想到的,让我进入会场的办法?说好的舞会猎人呢?”

    老家伙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配合检查动作地抬起双臂。

    “想成为舞会的猎人么?”

    “先从保安干起吧!”

    果然……与预料中的台词一字也不差。

    “为什么师姐就能进入会场?”顾慎叹了口气,“而我只能窝在这里当个保安。”

    “南槿可是夫人的妹妹,花帜原始股里可是有她一份的……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份,也比那份请帖贵重太多。”周济人眨了眨眼,狡黠笑道:“保安有保安的好处,待会我们欣赏演奏的时候,你可以欣赏我们。”

    另外一边。

    宋慈咳嗽了一声,“这位女士,请你抬手——”

    陆南槿配合地抬手。

    宋慈瞥见了某人长裙腰侧别着的一把短刀,他挠了挠头,想开口说些什么。

    “建议你当做没看到。”陆南槿神情平静。

    宋慈再次秒怂,他长叹一声:“好的……下一位。”

    两位难兄难弟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一声。

    忽然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远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公子好雅兴,竟然会来参加今晚的舞会啊……”

    “赵公子已经好久没有在大都露面了,听说您前段时间在医院治疗?是因为得了绝症吗?”

    被众星捧月包裹着的男人,面上挂着笑意,只不过是僵硬敷衍的笑。

    正是赵器赵大公子。

    他此刻正艰难应付着几个家伙的“围攻”。

    下车之后,赵器远远就看到了好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似乎就在礼堂外徘徊,貌似在等着什么人……很明显这些家伙是狗仔记者,自由舞会这样每年一届的盛宴少不了狗仔们的身影。

    而每一年的新闻风波总是会围绕某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

    赵器很有自知之明地绕了一段路,但最终还是被发现了,最后只能就这么被迫一路同行。

    他娘的……这帮家伙竟然真是在等自己。

    年年都是自己。

    不取笑自己,连新闻都不会写了么?

    赵器憋着满肚子怒火。

    上一次,在老城区夜行,被不知名的两个野狗打了一顿,到现在还没揪出凶手。

    这些日子,他躲在医院里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把这张脸养好了,牙也补好了,结果赵氏出现了这么大的风波。

    “赵公子,我们是大都晚报的记者,很多人都很关心你的生活,有人说你改过自新了,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出面辟一下谣吗……”

    赵器停下脚步。

    他咬牙切齿看着这几个喋喋不休的家伙,然后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抱歉让大家失望了……用改过自新来形容我,没有问题,因为我的确已经不是之前的赵器了。这段时间我哪也没有去……我的确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只不过不是得了绝症,而是单纯地被狗咬伤了。”

    围着赵器的记者们有些失望。

    “对于你的父亲修改遗嘱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无可奉告。”

    就这么艰难走着。

    来到礼堂大厅,耳旁嘈杂声音终于清静一些了……赵器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消停了。

    他整了整领带,站在例行检查的门口配合两位安保人员进行检查。

    耳旁却响起了“滴”的一声。

    “不好意思,先生……这件物品违规了。”

    赵器皱起眉头,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别着的那枚金属胸针。

    他忽然觉得声音十分熟悉,猛地抬起头来。

    “宋慈?”

    赵器神情古怪,下意识往后晃了两步……在医院住院的时候,他可是听说了这厮的彪猛战绩,在江滩大坝一打一百,而且还打赢了。

    因为江滩的事情彻底闹大,最后南湾和花帜两位话事人出面,达成和解,当初因为陈净坛而生出的那些纠纷也随之告了一段落。

    看到乌鸦,赵器神情有些发虚。

    “放心,我可不是你那种小人……只是例行检查而已,不会为难你的。”宋慈神情淡然,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把那枚胸针摘了下来,“这玩意不能带入会场,你不介意我没收吧?”

    “……晦气。”

    赵器在心底默默开口,表面上风轻云淡,“喜欢的话尽管拿去好了。”

    “这叫什么话?”乌鸦淡淡道:“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进去之后……别动歪心思。”

    “不然下场……就是这样……”

    他伸出两根手指,缓缓搓动胸针。

    簌簌的镀金胸针就这么被碾成了灰烬。

    赵器瞳孔收缩,他整了整衣襟,冷冷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快步向着会场内走去。

第一百七十章 琉森乐团

    “赵器……不太对劲。”

    顾慎皱着眉头,望着赵大公子远去的背影。

    “怎么说?”宋慈一边检查来客,一边低声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赵器入场的时候,一缕炽火曾在顾慎眉心位置一闪而过,只不过这缕火焰实在太小,所以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炽火视野覆盖的那一刻,顾慎仔仔细细检查了赵器的浑身上下。

    首先可以确定。

    这位公子哥很显然没有查到那条老城区巷口的黑手真凶,不然他见到自己二人不会是这个反应。

    “自从上次被我打了一圈,他开始学聪明了……这次参加晚宴,身上带了好几件超凡封印物,应该都是护具性质的防御物件。”顾慎低声道:“不过他身上有一件饰品……有些古怪。”

    “是……项链。”

    炽火覆盖的短短一瞬间。

    顾慎用精神力简单扫描了一下赵器……这位公子哥的耳坠,戒指,都是封印物。。可西装内襟还有一枚小的礼盒,精神力的感知结果是,那枚小礼盒里盘放着一条项链。

    像赵器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戴项链?

    这应该是给人的礼物……

    “那枚项链也是封印物?会不会有危险?”宋慈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种项链很明显是要送人的,除了夫人还有谁配得上赵器准备的礼物?

    上一次的精神烙印,可是让宋慈耿耿于怀。

    他眯起双眼,盯住赵器的背影:“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我把他拦下来再检查一遍。”

    “拦下来检查了又能怎样……这只是一条项链而已,算不得证据。”顾慎摇了摇头,“而且……这里人太多,不方便处理。”

    宋慈默默攥拢拳头,面无表情道。

    “需要什么证据?我把他拦下来,你要是查出这件封印物有问题,我当场就让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不可冲动。”

    “如今正是夫人备受关注的时刻,一举一动都会对她造成巨大的影响,你要是在这打了赵器……那就糟糕了。”

    顾慎认真道:“等宴会开始,你盯紧赵器……等他采取举动再出手,到时候就是人赃并获。”

    “……好。”

    宋慈深吸一口气,道:“我会提醒夫人的。”

    半个小时后,宴会的受邀来宾基本到场。

    基础检查工作完成之后,礼堂大门缓缓合拢,顾慎从门口离开,拐入了礼堂安全通道的狭窄后门,他默默贴着墙壁而立,站在黑暗的阴翳中,门缝外是灯光灿烂的礼堂会客厅,来来往往的人群侍者在会客厅中品鉴美酒,舒缓的音乐通过厚重的门缝,再到顾慎耳中,已经变得有些昏暗嘈杂……

    他默默连上了耳麦,频道内只有三个人。

    自己,老师,师姐。

    “怎么样,舞会猎人,安保工作完成的如何?”

    树先生的笑声响起。

    “舞会猎人刚刚检查了一百二十九位来宾,现在累得半死……大都发出了这么多请帖,竟然没有裁决所S级的一份,真是令人心寒啊。”

    顾慎轻声自语地回应。

    他的眉心浮现炽火,闭上双眼,视线却扩散地更大,精神力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扩散,无形的火光在会客厅的上方吊灯处凝聚,仿佛形成了一枚更大的眼瞳。

    自己的炽火特性非常特殊。

    会场中有几位“大人物”抬起了头,微微瞥了眼吊灯方向……从周济人风风光光参加自由舞会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裁决所准备在今晚狩猎。

    大都负责猎枭计划的特别调查组,这段时间引起了议会内许多人的关注。

    当然……与陈没加入特别调查组的那段录像有关。

    “会客厅有三十一位侍者,我需要深海进一步的权限接入,调取这些侍者们的详细资料进行比对……”顾慎有些怀念褚灵了,如果她在的话,这些工作应该会处理地更快,更高效。

    下一刻。

    眼镜弹出了一份份信息,深海的数据库为特别调查组开放了十二阶的特权,这是周济人在议会内所享受的权限级别……全部开放之后,顾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爽体验。

    深水区的算力由超凡者试炼来提供。

    对应的。

    在深海试炼中抵达越高的层数,越能从主脑获得高级的权限,以及庞大的算力,这是一种正向反馈,或者说……补偿反哺。

    “比对完成。”

    短短三秒,三十一位侍者的信息就完成了比对。

    “这些侍者的档案都很干净,没有案底也没有疑点,深海分析之后,这三十一位侍者,有二十九位与‘长久基金会信徒’的画像重叠度不足1%,另外两位分别是4%和9%。”顾慎轻声道:“插播一个小插曲,重叠度最高的那位是刚刚考入化学系的菜鸟实习生,前不久做实验失误,引起了一场小面积的失火爆炸,不到十分钟就用干粉灭火器扑灭。”

    “看来深海已经默认‘爆炸’是长久基金会信徒的关键词了啊……”周济人低声笑道:“对此……我表示很赞同。”

    “附议。”

    陆南槿单手捻着酒杯,躲在了灯光几乎不怎么照拂的角落,像是一道影子。

    她与顾慎一样,都是今晚舞会的“猎人”,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此刻所有来宾都在享受舞会的前奏,彼此攀谈,谈笑风生。

    只有陆南槿一个人默默孤立,这里可以看清会客厅的全貌,以及每个人都在与谁谈话。

    “四十分钟的酒会,之后所有人会从会客厅移步礼堂正厅,欣赏交响乐演奏……”顾慎站在黑暗的安全通道,轻声道:“老实说,我听过一次交响乐,差一点睡着。”

    “我也不喜欢那玩意,太高大上。”

    周济人叼着雪茄结束了一番谈话,他笑着拍了拍几个没记住名字的后辈晚生肩膀,说了一些象征性的鼓励言语,独自一人离开会客厅,向着礼堂正厅走去。

    “先前那帮年轻人跟我说,今晚请来的交响乐团很有名……”

    老家伙眯起双眼,“好像是专程从中洲请过来的,叫琉森爱乐乐团,负责指挥的首席c位是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皮耶尔.海廷克……17岁就出任琉森乐团首席之位,负责指挥。”

    顾慎调出了档案,啧啧感慨。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可惜再天才也拯救不了我的音乐审美。”他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听到交响乐三个字就困得不行,想睡觉。”

    但下一秒他就来了精神。

    “哦豁……”

    顾慎觉得好戏就要上演了:“师姐,你三点钟方向有人来了,那家伙有点眼熟啊……”

    他对比了一下档案。

    金发碧眼。

    皮耶尔.海廷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舞

    今晚自由礼堂,有资格收到请帖,能够参加这场舞会的年轻人,无一不是大都最顶级的权贵。

    虽然议会内严令禁止用这个词来形容。

    但……特权阶级,这个词用来形容今晚的入会者们,确实很合适。

    陆南槿站在会客厅的角落,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么一个刻意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人物,大家都穿得光鲜亮丽,鲜艳夺目,站在聚光灯下,彼此释放着光芒。

    “嘿……这位美丽的女士……”

    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同样举着酒杯,缓缓来到了陆南槿身旁。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皮耶尔.海廷克,今晚乐团的指挥。请问您贵姓?”

    陆南槿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挡住自己视线的瘦高男人。

    “陆。”她只说了一个字。

    “陆女士……您真的很美……”

    “让一让。。”南槿不耐烦地打断了这老套到掉牙的赞美,冷冷开口,“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皮耶尔并不恼怒,而是连忙礼貌地侧身,让开视线,同时丝毫不觉尴尬,自然而然地与陆南槿并肩而站,继续开口道:“你看样子不像是大都人……那里聊得很火热,还有跳舞的环节,你要不要参与一下?”

    “……”

    陆南槿微微偏转头颅。

    她看着皮耶尔,对方仍然举着酒杯,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

    “陆,恕我坦白……我想要邀请你跳一支舞,可以吗?”

    “啧啧……”

    私人频道里传来老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慨,“这叫皮什么的……还真的是从中洲来的啊,这家伙脸皮挺厚。”

    周济人正坐在礼堂正厅的座椅上,他一个人看着空旷的舞台,大幕尚未拉起,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别有一番风味。

    私人频道里顾慎也感慨道:“就是不知道,和宋慈的拳头比起来,哪个更硬……祝愿这位天才指挥今晚还能顺利登台演出。”

    看到陆南槿的目光向自己头来,皮耶尔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在先前入场式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美丽异于常人的年轻女子,气质收敛如冰,却隐约散发着一股野性的美,在她身上仿佛兼备着冰冷与炽热两种属性……他猜测这个女人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热的内心。

    紧接着在会客厅的交谈环节。

    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结识好友……只有她是例外,这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这更加坚定了皮耶尔要“认识”一番的决心。

    而他并不知道,陆南槿的目光只是凑巧望向了他……在皮耶尔的背后,一个刚刚换上正式西装的身影正快步走来。

    “陆……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皮耶尔没有得到回应,于是非常有耐心地再一次地邀请。

    陆南槿摇了摇头。

    “摇头的意思是……?”皮耶尔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但仍不死心,只要没有从陆小姐口中听到明确的拒绝,他就不会放弃。

    正当他准备组织语言,刚想再次开口说什么,后背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您是……”

    皮耶尔回过头,看到了一个气质凛冽如刀锋的寸头男人,对方的气场相当强大,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用了敬语。

    参加这场晚会的非富即贵,不过这个家伙自己有些眼熟……

    之前好像在哪见过……在哪见过……

    沉顿了三秒之后皮耶尔想起来了!

    这寸头男人先前在自由礼堂入口检查来宾身份的工作人员。

    “你是……先前的安保?”

    皮耶尔重新审视了一下宋慈的着装,这家伙脱下安保服后换了一身西装,倒是看起来脱胎换骨了,吓了自己一跳。

    见宋慈只是神情平静,注视着自己。

    “我不需要换酒,谢谢。”皮耶尔被看得有些发憷,微笑举杯,示意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宋慈笑了笑,问道:“贵姓?”

    “皮耶尔.海廷克!”金发年轻人挺直了脊梁,语气看似谦逊,实则带着凌人的骄傲,“琉森乐团的首席,负责今晚交响乐演奏的指挥!”

    “皮什么来着……”

    听完之后,宋慈皱眉在心底了一句,这家伙语速太快,没有听清,他摇了摇头,名字不重要,反正自己也不会去记。

    “皮先生,我有义务告知你,你既然拿了薪酬,负责今晚的演出……那么你就应该出现在对应的岗位上。”宋慈认真道:“这里是会客厅,而不是演奏厅。”

    皮耶尔怔了怔。

    一直以来,自己在五洲巡回演出,自报身份之后……受到的目光和态度都是敬仰和崇拜。

    这是第一次失利。

    “你是在教我做事么?不管你原先是干什么的……现在我通知你,已经被解聘了。”

    皮耶尔原先脸上挂着的谦逊笑容全部消失,如今还尚未彻底转变成阴沉,只是因为身旁还有一位佳人,他不想闹得太过难堪。

    “你这个认不清身份尊贵的侍从……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说话的人吗?

    听完之后,宋慈由衷地心生感慨,他没有觉得恼怒,反而是觉得无比好笑。

    他一步也没有挪动,而是淡淡开口:“我可不会离开这里……”

    “另外,先前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听说你是中洲来的?在这里不要喊女士……把人喊老了,换个地方,会被打的。”

    宋慈笑着望向陆南槿,“你觉得呢,陆小姐?”

    皮耶尔试图与宋慈剑拔弩张,只可惜目光对峙只坚持了一秒就溃败,对面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异常强大的压迫感。

    于是他掩饰性地目光转移到陆南槿身上。

    然后他发现一个令人心碎的事实……后者的目光其实一直就不在自己脸上,而是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安保侍从身上。

    听到宋慈的问话,南槿那张冰冷的脸蛋上,竟然破天荒出现了一抹笑意。

    皮耶尔有些失神。

    只不过这抹笑并非是对自己,而是对那个粗鲁无礼的安保侍从。

    “你……”

    皮耶尔无法忍耐,他攥拢了拳头,准备捍卫自己的尊严。

    这一幕被宋慈看在眼里。

    他心满意足地等待对方出拳,然后成为跳梁小丑。

    这场小插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就在一触即发之际,会客厅里非常不巧地闪出了一道身影。

    “哎呀哎呀,误会误会……”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用深海监察全场的顾慎回想起来,自己之前才看到过这人……是前不久南湾派出来竞选备选议员的三人之一。

    能被陈叁推上台阻击陆南栀参与竞选,显然也是地位极高的南湾派系大人物。

    旋即深海调出档案——

    这个男人名字叫陈期,是陈净坛的父亲。

    而陈净坛,就是被乌鸦打了个半死的那个陈净坛……

    陈期倒是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架子,也根本就看不出来先前跟宋慈的过节,出来就是满面笑意的打圆场,“消消气,消消气啊……要不就道个歉得了?”

    宋慈面无表情。

    皮耶尔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陈,你告诉我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不生气……这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

    说着说着,他觉察到了不对。

    陈期走出之后根本就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仿佛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而仔细回味之后,那句消气,似乎……不是对自己说的?

    “小宋,今天这个日子动手可不吉利啊。”

    陈期看到宋慈握拢的拳头,苦口婆心地柔声劝道:“这一拳下去,打烂的可不只是自由礼堂的墙,小皮先生的脸,你要多为夫人考虑……”

    皮耶尔脸色骤变。

    他的确不了解大都……但几个名字还是听过的。

    大都最出名的人物,除了那两位议员,剩下的就是如雷贯耳的“夫人”!

    而且刚刚陈期说了什么……一拳下去,打烂自由礼堂的墙?

    “你的意思是怎么解决?”

    宋慈淡淡开口。

    “要不……就道个歉得了?”陈期小心翼翼提出了先前的提议,笑道:“舞会,大家都在,正好让大家看一看夫人的气度。”

    宋慈看着对自己和和气气的陈期,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真实。

    陈净坛被打之后,陈叁雷霆震怒,要扒了自己的皮。

    更不用说这位亲生父亲,见了自己,本该与自己势同水火。

    但……如今法案一事,夫人如果愿意保持反对意见,那么南湾派系就赢下了这场斗争,大势之前,他们都选择了息事宁人,“原谅”自己。

    过往烟云,一笔勾销,哪怕是亲儿子的旧账,也不算什么了。

    陈期说着给皮耶尔投了一个眼色,这位年轻的天才指挥家非常识趣,连忙附和。

    “对不起,宋先生……”

    他咬牙道:“恕在下先前冒犯了。”

    “没关系,在诸多狗眼看人低的伪君子中,你也算是最直白坦诚的那一个。”宋慈淡淡道:“更何况……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啊?”皮耶尔一怔。

    下一刻。

    近在咫尺的宋慈出手了。

    一个响指弹起,竟然激荡起音爆,皮耶尔的额头被狠狠一弹,“砰”的一声,他疼得神情扭曲,眼泪都快被弹了出来,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地。

    “一个脑花崩……送给你。”宋慈微笑道:“你刚刚的道歉,我不能接受。相信夫人也一定不愿意听到自己年轻貌美的妹妹被人喊‘女士’,这是对你无礼的惩罚。”

    陈期有些无奈,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二楼看台,有人抛来审视的目光……是陈叁,以及夫人。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退出。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唯一的“受害者”皮耶尔簸坐在地,捂住额头,他感觉自己脑门上上肿了一个巨大的鼓包。

    天呐……接下来,自己还要登台演出!

    “你应该庆幸……我只是弹了一个响指,如果是出了一拳,那么你接下来的一个月将在大都的病床上渡过。那时候琉森乐团应该也会考虑换一个指挥了。”

    宋慈不再去看皮耶尔。

    他来到陆南槿面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伸出手,鼓起勇气,话音里还有些紧张,忐忑:“陆小姐,赏个脸,一起跳一曲吗?”

    私人频道里传来周济人的笑声。

    “我看行。”

    还有顾慎的附和,“我看也行。”

    陆南槿无奈一笑。

    她将酒杯放下,缓缓伸手,接住了宋慈的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冠冕与正义

    会客厅音乐柔和。

    两道身影携手来到舞池,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许多人目光诧异……基本上今天到场的来宾,都知道这场自由舞会的主角是即将成为大都第三位议员的陆南栀夫人,所以当他们看到那个与夫人五官很是相似的孤冷女子的时候,还是不由一怔。

    多年前的旧事,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陆承先生的小女儿,离开大都已经很多年了……对他们而言,陆南槿究竟离开了多久并不重要,除了乌鸦宋慈,没有人掰着手指头数数计日子。

    重要的是她竟然回来了。

    联想到最近的风波……陆南槿回归大都,是不是意味着某件事情的发生早有预兆?

    宋慈和陆南槿在舞池中起舞。

    站在二层楼的两位“大人物”撤去目光,缓缓离开。

    舞池周围靠拢了不少“观赏者”,他们纷纷欣赏着两人不算熟练的舞姿,并且脸上露出了毫不违和的陶醉笑容。

    “你踩我脚了。。”

    陆南槿轻声开口,“第三次。”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就踩脚这一件事而言,应该是彼此彼此……”

    宋慈低声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觉得身体紧绷,像是一块灌了铅的石头,并不协调,手掌出了不少汗,只不过跳一支舞而已,竟然比跟陈没打架还要紧张。

    “自从我离开大都后,就没有练习这种无用的社交艺术了。”陆南槿目光瞥向舞池下面,轻描淡写道:“不过他们还是会鼓掌的……跳得多烂也没关系。”

    宋慈一怔。

    他随着南槿目光望去……这台下的一位位观众,熟悉的,陌生的,脸上都挂着友善的笑容。

    当夫人完成竞选议员的发言之后,宋慈忽然发现,身边全都是好人。

    “我原本以为老城区才是最真实的世界。”宋慈感叹道:“可现实告诉我,大都的金字塔上层远比老城区更真实……我现在反倒有些羡慕那个躲在安全通道里的家伙了,那里才是这场舞会最舒服的地方。”

    躲在安全通道里的顾慎打了个喷嚏。

    “习惯就好……大都的金字塔顶满是光鲜亮丽的镁光灯,诚心会的那一套规则在这里不太适用。”

    “不过,在我印象中,你可不是一个喜欢在这种场合出风头的男人。”陆南槿笑着问道:“为什么会主动邀请我来跳舞?”

    这个问题把宋慈问住了。

    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孔,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邀请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潜意识里有个声音让他伸出手。

    于是他伸出手了。

    那个声音再让他邀请。

    于是……就有了这支明明两人严肃认真,却还是踩得西歪东倒的滑稽舞蹈。

    “我……”

    宋慈想了想,声音不太确定:“我想,大概是氛围到了,就想请你跳上一支舞?”

    “可惜我没有准备。”陆南槿有些遗憾,“事前练习一下的话,不会这么糗。”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做任何事情追求完美,做任何事情都尽自己全力。

    宋慈也有些后悔。

    他完全没有想过会和陆南槿跳上一曲……如果……重新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偷偷练上很久。

    不过,如果真的练了很久,自己还能鼓起勇气发出邀请吗?

    有些话明明就只有几个字。

    明明已经到了嘴边。

    可偏偏说不出口。

    那是远在天边的近,还有近在咫尺的远。

    宋慈的走神被一道夸赞声音拉回——

    “不过刚刚的那个脑瓜崩,你干得漂亮,再用点力就更好了。”

    宋慈忍不住笑了。

    “其实那个叫皮什么来着的……他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无所谓啦……”

    “我只是无法忍受他对你的态度,或者说无法忍受像这样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哥,自命不凡,言语轻浮的样子……”

    说到这,宋慈瞥了眼楼上,他看到了赵器的身影,认真道:“在这一点上中洲和东洲的好像都没什么差别,看到这一类人,我就忍不住想让他尝尝我四十五码人字拖的滋味。”

    陆南槿的目光也望向赵器。

    “这只舞大概率是跳不完了……我要时刻照顾夫人的安全。”宋慈声音有些遗憾。

    “去吧。”

    陆南槿松开手,舞曲已经快到尾声,她不在意这只舞蹈能不能跳完,正如他们进入舞池也并非是在舞曲开始之前入场。

    周围响起了预期之中的掌声。

    “虽然我不清楚裁决所今天的行动是什么……但是想来你们也是要保护礼堂宾客安全的。”宋慈目光盯住楼上的赵器,低声道:“我今天只负责一件事,照顾好夫人……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

    陆南槿伸手,轻轻虚揽了宋慈的肩膀,在耳边轻声道:“照顾好我姐姐。”

    乌鸦怔了怔。

    他望向陆南槿……本以为要很久之前才会从南槿的口中听到姐姐两个字。

    这真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啊。

    “放心。”宋慈沉声道:“有我在呢。”

    他快步离去。

    陆南槿则是向着相反方向走去……舞池掌声涌起。

    她神情平静,望向在舞池旁边鼓掌的那些人,觉得有些讽刺,这就是自己今晚要保护的对象……他们拥簇自己,赞美自己,不是因为这只舞蹈,而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大都区即将当选的第三位议员,自己是裁决所大裁决官的学生弟子。

    他们不知道老城区有几条街道,也不知道狮巷到底发生过什么……

    正义丢失在十年前的小巷。

    这些人不记得了。

    ……

    ……

    会客厅被人遗忘的角落。

    皮耶尔捂着额头,坐在黑暗中,舞曲响起,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全场的视觉焦点都放在了陆南槿和宋慈身上。

    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位还真是般配的一对啊。

    唯有皮耶尔,心中默默嘶喊。

    “不……我反对!”

    一道身影,来到了他的身旁,轻笑着开口:“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来反对?”

    皮耶尔怔住了。

    他有种内心声音被一语道破的感觉。

    “不过……我也反对。”

    那人缓缓道:“我不喜欢这里的所有人,他们戴着富丽堂皇的冠冕,自诩正义,光明,未来和希望,但实际上骨子里都已经坏掉了。这真是令人讨厌的一帮家伙啊……你觉得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记者

    “会客厅有超凡气息的异样……”

    一直监察全场的顾慎,忽然皱起眉头。

    “深海,调出监控。”

    始终保持链接的深海,此刻却忽然失去了反应,就连私人频道的通话也失去了回应。

    这种情况顾慎并不陌生。

    他入侵南湾大厦之时,就是褚灵帮忙屏蔽了信号。

    之前在自由礼堂与枭间接交锋,顾慎就猜测枭能够利用深海的bug进行某种私人链接,在深海失控的第一时间顾慎就做出了反应,他戴上帽子,快步从安全通道离开,来到会客厅二楼,这里视野最为开阔,炽火在吊灯监察全场……却没有感应到异样的精神气息。

    顾慎用肉眼辅佐观察。

    只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之处——

    “喂喂喂——”

    私人频道响起声音,就在顾慎上楼,不到十秒的短短时间,链接重新恢复。

    “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南槿皱眉抬头,在一楼会客厅与顾慎隐晦对视,皱眉道:“私人频道断开了链接?”

    “深海的链接不稳定……我认为这不是意外……”顾慎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即便做了详细的排查工作,枭可能还是以另外的方式混入了会场。”

    “刚刚链接断开,是枭已经动手了?”陆南槿凤眸虚眯。。

    “我没有捕捉到任何异样……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顾慎注意到私人频道里还有一人始终没有开口,于是试探性道:“老师?”

    远离会客厅喧嚣的老家伙,双手摊开,坐在演奏大厅的后排座椅上,听到顾慎声音后缓缓睁开双眼,语气慵懒,像是从小憩中醒来,“放轻松……网络波动,断开链接,这样的问题很常见嘛。如果要发生什么的话,现在已经发生了。”

    南槿与顾慎对视。

    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如果枭有着短暂借调深海的权限……那么私人频道,毫无疑问也是不安全的。

    “枭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周济人望着正厅前合拢的大幕,淡淡道:“现在什么都没开始呢……重头戏,在后面。”

    ……

    ……

    “关于合作的事情……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会客厅的二楼,单独的雅间。

    陆南栀坐在沙发上,认真道:“陈先生,我的确需要南湾的帮助,但这必须建立在彼此平等,相互尊重的前提下。”

    “当然。”陈叁温和道:“只要您真的持反对立场……那么南湾会全力帮助你,完成后续的竞选。”

    备选议员日的发言,有着极大的风险。

    陆南栀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就没有回头路可以选择,与赵西来站在对立面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对方是手握无数底牌,力量浑厚,如果不是联邦的制约,空降陈叁扶持南湾派系,大都的平衡早已不复存在,如今自己想要和赵西来扳手腕,必须要借助外力。

    “钱财,资源,人力……一旦我们成为盟友,南湾会倾尽全力。”陈叁诚恳道:“关于十年前的案子……其实我早有耳闻。花帜本来就是您的,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拿回失物,都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这是令人暖心的一番话啊。

    只可惜,这番话……如果自己不是对觉醒法案持反对态度,永远也不会从陈叁的口中听到。

    陆南栀柔声道:“对于花帜,还有过去的事情……我的确是要追究的,只不过跟你想象中的可能有所不同,我对于赵氏并没有那么多的仇恨。”

    “……哦?”陈叁有些讶异。

    “父亲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以及努力的方向,就是希望花帜能够聚拢大都区的有志之士,精锐先锋,能够推动这个时代的进步,为人类做出一份贡献……”

    “或许你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赵西来……”

    陆南栀轻声开口,“但其实并不是,我只是纯粹的立场不同,所以分道扬镳,并非蓄意报复,或者忍辱负重,等待今日的反击。”

    “当年父亲死之后,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接手者了。而花帜,也的的确确在他手上发展壮大,站上世界之巅了。从这一点而言,我还欠他一句谢谢。”

    陈叁神情复杂。

    即便事先做了很多功课,但他还是感觉自己低估了眼前的女人……

    “关于狮子巷的案子……”陈叁低声道:“我听到有些流言……”

    “狮子巷血案的凶手还没有找到。”陆南栀平静道:“对于杀死父亲的凶手,我心中有万千怒火,恨意,我知道外面的流言是怎么说的……他们都认为这是赵西来做的,对吧?”

    陈叁默默不语。

    陆承生前和赵西来是忘年之交,交情极好,花帜大厦的董事会中,赵西来也拿着除陆承以外最大的股份比重,于是狮子巷血案之后……他顺理成章成为了“花帜”的主人。

    “我也曾怒火翻涌,想要找到赵西来,把他做掉。”

    陆南栀低垂眼睑,“因为……大家都希望他是凶手,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陈叁倒是没有想到,“做掉”这样的词,会出现在陆南栀的口中……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回来,对方不是普通的女子,行事手段也更接近于一个男人。

    “于是就有了这场联姻……对我而言婚姻两个字没有意义,我当时就是奔着接近赵西来,然后把他做掉,选择的联姻。”陆南栀淡淡道:“这是很小的时候定下的娃娃亲,后来所有人都反对,唯独赵氏反对。因为他们没有理由反对。”

    陈叁面色古怪。

    的确……谁能拒绝陆南栀这样的女人?

    而另外一边,不得不说赵器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臭狗屎。

    至今为止陈叁都不愿意接受夫人和赵器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两人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如果赵西来拒绝这场联姻,那么不需要再等待狮子巷真凶的调查了,不管真相是什么,那时候的我一定会咬死他,认准他,想方设法把他干掉。”陆南栀轻声喃喃,“但进入花帜之后……才是痛苦的开始,因为如果真要追寻真相,就会发现……”

    “真相这种东西……往往与大家想的不一样……”

    陈叁知道,与赵氏联姻之后,“夫人”之名才慢慢响彻大都……如果赵西来真的是狮子巷主使,但凡在这十年里暴露了一丁点,以陆南栀的决心,手腕,绝不会发展成今天的局势。

    只能说,这十年来的相处。

    让陆南栀不得不接受一个真相……狮子巷的最大受益人并非是主使元凶。

    ……

    ……

    所有人都在舞池被吸引目光之时,有人蹑手蹑脚上了二楼。

    江晚拎着礼服,她偷偷摸摸离开了喧嚣吵闹的会客厅,向着二楼摸去,就是穿着这身盛大的礼服实在麻烦……无法自如行动。

    她的胸前吊坠,镶嵌着一枚小型的微孔摄像头,正在实时记录着当前的景象。

    虽然是出身在大都顶层的名流世家。

    但她却有一颗叛逆和向往自由的内心……隐姓埋名换了身份,在大都晚报心甘情愿当一位籍籍无名的小记者。

    上一次的老城区调查,出了意外,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次机会又来了……晚报社里的那些同行没有请帖,只能在礼堂外拦人采访,试图找一些新闻。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

    谁能想到,薪资微薄九九六的记者行当里竟然还有一个能收到自由舞会请帖的千金公主?

    进入会客厅后,江晚的目光盯上了赵器,只不过与那些想要攀龙附贵的女人们不同,她凭借着敏锐的职业嗅觉捕捉到了异样……这位每年作为晚报焦点人物压轴登场的花花公子,竟然只是与熟人草草寒暄了几句,就匆忙离开会客厅。

    而且看样子,有些不安?

    这是要去哪?

    江晚一路跟随,来到二楼,发现赵器似乎在一扇门前徘徊,犹豫。

    ……

    ……

    谈话快要结束。

    陈叁站起身子,与夫人握手。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希望未来合作愉快。”

    夫人点头,随意道:“合作愉快……替我向叶宁秋问声好。”

    如果不是自由礼堂的约见,叶宁秋甘愿放弃竞选,赌上一赌,那么就不会有如今的奇袭之效,更不会有双方坐下来静心沉气的进度深谈。

    陈叁笑着想要开口,他忽然望向门口方向。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音——

    “谁?”

    他皱起眉头。

    有人缓缓敲了敲门。

    “是我,赵器。”

    听到赵器的声音,陈叁才微微放松精神。

    某种意义上……赵器算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对陈叁而言,赵器是一个必须要拉拢和交好的角色,南湾越是和花帜关系紧张,他就越是要和赵器保持良好的关系……

    所以先前得知赵器想要做点生意,陈叁第一时间就派出了自己的外甥与之接触。

    南湾与花帜艰难地抗衡……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花帜未来的继承者是一个草包废物。

    前提是赵西来没有修改遗嘱——

    如今那份遗嘱被撤回了,南湾许多人都扼腕叹息,陈叁也不例外。

    陈叁起身开门,看到赵器的时候微微一怔,关心地问道:“赵公子……你的脸怎么有点发肿?”

    “没事,睡久了,水肿……”

    赵器打了个哈哈,他对陈叁的观感一直不错,因为在自己经济不佳,财路断绝的某些艰难时刻,南湾给了自己不少帮助……他实在很难讨厌这位议员。

    “我想和……她,聊一聊。”

    赵器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至今他还是没有办法去喊出陆南栀的称呼。

    直呼全名……显得太过生分。

    而亲昵一些的……譬如妻子,南栀,这就根本不是他配喊的称谓。

    陈叁拍了拍赵公子肩头,报以友善地微笑,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路。

第一百七十四章 碰巧路过

    大都区最伟大的女性是谁?

    大都区“婚姻”最惨淡的女性又是谁?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而且没有任何的悬念……大都晚报曾经统计过相关的数据,群众投票结果显示,夫人以碾压第二90%以上的票数夺冠登顶,而那一次的统计结果使得赵器赵大公子再一次成为风云人物。

    虽然大都区口碑不好的名人并不少,但是这位赵公子实在烂的一骑绝尘独领风骚,单纯比烂这一点,他是以大优势力压群雄的冠军。

    某种意义上来说,夫人能取得如今这么强大的影响力……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这坨烂泥的映衬下,陆南栀优秀的一面被放得更大,坚毅,果敢,独立。

    大家都讨厌赵器。

    所以相对应的……大家都喜欢陆南栀。

    江晚小心翼翼躲在二楼的楼梯隔间,她屏住呼吸,意识到接下来拍摄到的可能是相当重要的信息……在群众眼中,这二位的结合是出于政治原因,各取所需,两人很少共同露面,花帜放出的很多消息,更是侧面已经证实了二人在这场婚姻中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最近大都晚报似乎隐约有风向传来……新上任的主编在老板的授意之下撰写了一份稿件。

    大概内容是赵器浪子回头,善莫大焉。

    那篇文章在社里传开了,江晚粗略看了一下,感觉非常震惊……在报道里赵器被塑造成了一位“知错悔改”的实干派后生子弟,这完全不符合民众这些年来的基础认知。

    当然……也不符合事实。。

    但……民众的认知是可以改变的。

    联想到掌控花帜的那位议员先生年事已高,其实不难猜测这篇文章的真实用意……听说花帜大厦早就备好了一份遗嘱,可唯一的问题就是遗嘱继承者的名声太过不堪。

    如果那位议员先生正在为自己死后的事情做考虑,而且执意要将大额财产赠予独子……考虑到民众的怒意,舆论的压力,这件事情的确需要做得“漂亮”一些。

    那就,先从洗白开始好了。

    从小在花帜董事会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江晚可太了解这位赵公子的秉性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不相信一个人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脱胎换骨……如果这次能拍摄到自由舞会时赵器的表现,或许可以再单独撰写一份报告,向民众还原赵器的真实一面。

    江晚准备再靠近一些,这样或许可以录到一些什么。

    但没有想到——

    二楼的会客室内忽然走出了一道身影。

    是南湾的陈叁议员!

    “糟……”

    江晚猛地缩回楼梯口,她下意识想要躲闪,结果高跟鞋咯噔一声,踩在楼梯上,荡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她崴了脚腕,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多再给三秒,就要和陈叁议员碰个照面了。

    ……

    ……

    “嗯?”

    陈叁听到了高跟鞋的磕碰声音,他皱眉向着楼梯快步走去。

    什么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今天精神实在太紧绷了。

    陈叁离开之后。

    一旁安全通道的门后。

    一只手缓缓松开,不再捂住江晚的嘴唇。

    “小顾医生……”

    江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危急时刻,多亏小顾医生拉了自己一把……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有些熟悉。

    江晚看着黑暗中顾慎的面庞,既有松了口气的庆幸,也有三分感慨,难道自己和小顾医生真的很有缘分?在自由舞会这样的地方还能碰面。

    “江晚小姐……或许今天我还是称呼你江记者比较合适。”

    顾慎平静看着江晚,他瞥了眼对方的胸口位置,那里有一颗很显眼的项链嵌珠,在漆黑逼仄的安全通道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这是一枚正在工作的微型摄像头。

    顾慎有些头疼。

    他其实对这女人的所作所为感到敬佩,明明出身在衣食无忧的阔绰家庭,却偏偏要偷跑出去,在大都报社找一份薪资微薄的工作……

    没有赤忱明澄的内心,断是做不出这样的实迹。

    “嘘。”

    这次轮到江晚小心翼翼,谨慎地竖起手指,提醒顾慎要小声。

    “我被发现了也没关系的,我有请帖……”江晚认真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躲在安全通道,被人看见了要怎么解释?刚刚那人可是南湾的陈叁议员!”

    对于顾慎挺身而出,搭救自己,江晚还是有些感动的。

    她蹲下身子,用力揉着崴伤的脚踝,劝道:“我相信小顾医生是好人,如果你躲在这里是要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可以当没看见,你快点走吧。”

    顾慎哭笑不得。

    “放心……我真的是来做‘兼职’的。至于躲在安全通道这里……”顾慎想了想,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成……这也是安保工作的一环。”

    “嗯嗯……”

    江晚明显敷衍了一通,她正小心翼翼从门缝内观看着外面,随时准备再杀出去。

    “你是要偷拍赵器和夫人的对话么?”

    被顾慎一语点破,江晚低声咳嗽一声,没有丝毫慌乱,认真严肃地回眸说道:“记者的事情……能叫偷怕么?我只是凑巧路过!”

    “不建议你这样做……因为……”

    顾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上面。

    “这里发生的一切,深海都在看着。”

    江晚一怔。

    那台链接了五大洲的超脑……每天要处理千亿的信息,那些信息就如同一座座悬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大多数只是露出一角,更庞大的主体绵延沉浮在海面之下。无数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它看在眼里,只不过深海选择沉默,而人类则当是这一切都无事发生过。

    “主要是……你的微型摄像头太显眼了。”

    顾慎诚恳开口。

    他目光微微停留,落在江晚的吊坠项链前,非常认真地给出这么一个建议。

    即便安全通道里一片黑暗,也能感受到黑色礼服的绸缎反光材质,江记者的身材很好,那枚小小的嵌珠摄像头,躺在被撑起弧度的胸脯之上。

    实在……很引人注目。

    说完这句话顾慎立即注意到了不妥……他连忙挪开目光,并且告诫自己。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顾慎眼观鼻鼻观心,道:“建议你把项链摘下来,或许盘成手链,会自然一些……”

    浑然不觉的江晚思忖片刻,觉得顾慎说的有道理。

    她决定听从顾慎建议,把项链摘下,在手腕上盘了两圈,端详一二,露出笑容,道:“嗯……这样看起来好一些。”

    现在外面寂静,四下没人,江晚直接推开安全通道的侧门。

    “喂……”

    顾慎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彪悍……忍不住想要再次提醒。

    江晚转了转手链,调整角度,她抬头望向二楼拐角处的摄像头,淡淡道:“深海乐意拍就拍吧……老娘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只是一个找不到厕所碰巧路过的来宾而已,拍到了又怎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项链

    “赵器先生,有何贵干?”

    陆南栀平静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她既不邀请对方进来,也不开口驱赶。

    于是两人就保持着这么一个有些僵硬,有些尴尬的距离……赵器站在门口,陆南栀坐在室内沙发上。

    “是父亲让我来的。”

    过了一会,赵器坦诚交代,他小心翼翼询问道:“我可以进来坐坐么?”

    陆南栀低眉,端着茶盏,盏中茶水已凉,倒映出自己垂眸的面颊……先前的谈话才刚刚说到赵氏,她对赵氏的情绪很复杂,对赵器的情绪也很复杂。

    如果说,这是一位不学无术,糟糕透顶的纨绔……但偏偏联姻之后,他没有触碰过自己一根手指头,他比自己更清楚这场婚姻的意义。

    在外面,很多人都把赵器说成无恶不作的垃圾。

    事实上,只有烂泥的形容才是最贴切的。

    他扶不上墙,也知道自己扶不上墙……于是只在祖荫允许的范围内挥霍,喝酒,玩乐,结识狐朋狗友,按照他这样的“消费”方式,赵氏庞大的财力可以轻轻松松地支撑他一辈子。

    这是一滩烂泥,也是一滩合格的烂泥。

    但如果他这些年以“继承者”的身份,申请接过一部分项目,以自己意见来替换花帜高层的决策……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几个错误的决定,赵氏就会在数年之间崩塌,大厦倾倒往往只在一朝,一夕,一瞬,一人。

    “外面正在跳舞……”

    赵器看到夫人并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于是缓缓入内,动作很轻,他关上了房门,来到沙发前,体态和神情都有些拘谨,缓缓道:“我看到了你的妹妹……她离开大都已经十年了。”

    陆南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十年。

    其实她心底有一丝丝的欣慰,赵器能说出十年,说明他还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外面的那些人……只能说出“很多年”,“很久”,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感慨性词语。

    这样的寒暄只有一句。

    因为哪怕愚蠢如赵器,也知道……在寒暄这件事情上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和陆南栀只有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彼此之间的联系淡泊如水,更不存在什么狗屁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能够进入这件会客室,都已经算是天大的幸事。

    他坦诚道:“其实……是父亲让我来的。”

    “……我知道。”

    陆南栀抿了口微凉茶水,定下心神,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缓缓道:“可我实在没有想到,议员先生会先让你来与我接触……”

    这算是什么招法?

    今天的自由舞会,其实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无声战场。

    南湾派系的陈叁第一时间就与自己密谈,希望能够确认关于觉醒法案的最终意见……以及进一步建立双方的同盟合作关系。

    可时至如今,崔忠诚和赵西来都没有动静。

    他们来到了自由礼堂,却没有参与会客厅的交谈活动,更没有来找自己……看起来应该是在等礼堂大厅的交响乐演奏会开始。

    那么这两位是想要压轴登场。

    可赵西来竟然派出了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急先锋”。

    “父亲让我来看看你……”

    赵器轻声笑了笑,道:“其实我不太想来,或者说不太敢来,因为对我而言……你实在是一个太遥远,太神圣,太缥缈的存在。”

    一番恭维,看陆南栀没有任何反应。

    赵器也没有继续废话,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父亲希望你能改变关于觉醒法案的态度……花帜会全力支持你的所有政见,除了法案。”赵器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合同,“这是父亲尚未公开的遗嘱。”

    他将合同放在桌上,缓缓递推过去,一边凝视着夫人的双眼,一边缓缓开口,道:“赵氏将赠出花帜大厦51%的股份,你会拥有花帜的绝对控股权……这远胜过当年陆承先生所拥有的财富,十年期间翻了数十倍。你会成为东洲,乃至整个五洲地位最显著最伟大的女性,仅次于北部要塞的那位。”

    花帜的股份,是为财富。

    议员的席位,是为权力。

    陆南栀默默看着那份合同,她没有打开文件,但仅听言语便被赵西来的魄力所震撼到了……这种让步比割肉还要离谱,绝不是南湾开出的那些条件能够相比的。

    “父亲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这一切都顺利,那么他离开之后,会给我留下一个简易的信托基金。赵氏还会存在,但不再是花帜的主人……就像是十年前的那样。”赵器声音很轻,道:“如果你愿意,可以选择在任何时间,结束和赵氏的关系……在那时候我会主动结束和你的婚姻,还你一个清白无赘的声名。”

    除了财富,权力……还有经营多年的声名。

    全都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看似一滩烂泥的家伙,却说出了足以影响整个五洲格局的话。

    “我……不明白。”

    陆南栀揉了揉眉心,她轻声喃喃,道:“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种决策,不像是议员先生的风格。”

    赵氏,失去所有。

    全都为自己做了嫁衣。

    “对我说这些话,你实在是选错人了。”赵器无奈耸了耸肩,“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只是一个蠢货,想不了那么高深的问题……所以,我无法给你任何解答。”

    “以上这些,都是父亲要我传递的话。如果你有什么困惑,想来你们有必要接下来再好好谈一谈了。”

    说到这,赵器的坐姿忽然变了,他开始坐得很严肃,话也说的很认真,“其实我也有自己想说的……哪怕我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废物。”

    “前不久,关于备选议员的发言……我也看了。”

    “父亲好像很震惊,这件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听说花帜当时正在举办庆功宴。”赵器低声笑了,“这些家伙们的香槟都开了,准备提前庆祝法案战争大获全胜,然后镜头一转,你说了反对,所有人大跌眼镜……这实在是很有趣的一副画面,只可惜我不在场,没有亲眼见证。”

    “不知道为什么,我早就有预感,你会反对。”

    赵器淡淡道:“我没有证据,也没有思考……就只是直觉。从你嫁到赵氏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你早晚会有一天站出来,站到赵氏的对立面。”

    “现在来看,我的预感还蛮准的。”

    赵公子自嘲笑道:“所以在很久之前我就问自己……如果有一天陆南栀来到赵氏对立面,我该怎么自处?大都那些媒体说得不错,我就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废物,活得风生水起全都是因为有一个好爹,如果有一天爹不在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像你这样的女人,嫁到赵氏,是赵氏的幸事,却是我的灾难……因为一旦你成为我的对手,十个我绑在一起也一样不堪一击。”

    陆南栀默默看着赵器。

    她现在有些怀疑了……这真的是被千万人谩骂鄙夷瞧不起的烂泥吗?

    一个人,对自己有了如此清楚的认知……还会是一滩烂泥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如果无法阻止最坏的情况出现,那么我何必去挣扎,继续摆烂就好咯。”赵器柔声道:“其实我只想要一笔钱……一笔足够我吃喝玩乐的钱,对你而言,对赵氏而言,这笔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数目,对吧?”

    现实给了我重重一拳。

    如何能够不被击倒?

    有些人选择抗住压力,挺直脊梁,努力地站起身子——

    但赵大公子的思路很新奇……我只需要躺下……就没有人可以击倒我。

    “如果你执意要持反对意见,那么这场斗争将会逐步演变成为拉锯战,父亲一定会修改遗嘱,我还是最终的继承者。”赵器轻声道:“我今天来到这,只是想说一个不吉利,但或许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如果他老人家在斗争中离开了,你有想过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陆南栀沉默了。

    如果遗嘱修改,赵器变成花帜最大的控权者,那么这份无数人付出心血的基业,这栋父亲视之为梦想的大厦,要不了多久就会倒塌。

    “斗争,不一定要有一方获胜的。”

    “也可能是……双输。”

    “这——就是我来的意义,避免双输的局面发生。”

    “我不在乎十亿,一百亿,因为太多了……这辈子都花不掉啊。花帜对我有什么用呢?既然大家都希望我当废物,那我就继续当废物就好了。”赵器毫无礼义廉耻地笑道:“我来找你,就是希望还能保留当废物的资本……之前是啃老,现在无非就是换了一个人,变成了吃软饭。我不在乎。”

    “如果我退让,配合……想必你的进展也会很顺利吧?”

    “……”

    陆南栀望向赵器,今天的谈话让她对眼前男人有了新的认知,他绝不像是大众眼中所认知的那样一无是处,至少他有自知之明,而且足够卑鄙无耻……能够毫无道德的拿着父亲的心血当做筹码,换取实际利益。

    对自己而言。

    这是一件好事。

    赵器的退让,配合,会让这场斗争变得轻松很多,而自己要付出的,只是“一点钱”而已。

    但陆南栀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她只是平静地给了这么一句答复:“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的话……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听到了逐客令。

    赵器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今天来这,还有一件事……”

    他伸手进入怀中,诚恳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是一条项链。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接下来的演奏会上佩戴吧,父亲会知道我们已经谈过了,而且谈得还不错。”

    就当赵器准备取出项链盒子的那一刻——

    会客室的灯光忽然熄灭。

    不仅仅是会客室。

    整座自由礼堂,会客厅,正厅,还有几座偏厅,连同廊道一起,在一刹那灯光俱熄,全都陷入黑暗之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混乱

    灯光熄灭。

    有不少人惊呼……在自由舞会这样的日子,深海可是全面接管礼堂的,怎么会出现停电这种情况?

    会客厅一片漆黑。

    “嘶嘶嘶……”

    私人频道里一片杂音。

    但链接还未中断。

    礼堂陷入混乱之中,但坐在演奏厅的老家伙依然气定神闲,他坐在黑暗之中,默默听着背后传来的喧嚣吵闹之音,无动于衷。

    树先生在私人频道里缓缓道:“动静很大啊,但我赌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这样也太没有创意了……南槿,你照顾一楼会客厅,提防信徒袭杀。顾慎……你检查二楼,不要让可疑人等进入。”

    “收到。”

    “收到。”

    陆南槿默默贴身藏在一片墙柱阴翳之中,倒拔出腰间的短刀,紧紧攥拢,岚切感应着空气中的风速……深海的链接同样对她开放,但与先前频道断去链接的时候极其相似,深海提供的“视野”随着断电一同消失了。。

    但没有关系。

    岚切的感知范围已经扩散到了整座会客厅,她可以在黑暗中捕捉到每个方向掠来的每一缕风,没什么可以瞒住她的“眼”。

    ……

    ……

    相比于一楼的混乱,二楼要安静许多。

    在赵器准备取出项链的那一刻,忽然断电了——

    整间会客室陷入黑暗。

    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赵器的双眼在黑暗中瞪大,他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环境……盒子里的项链是他在破旧厂房交换来的“禁忌封印物”,只需要佩戴二十分钟,佩戴者的精神意识就会被驱逐。

    换而言之,陆南栀只要接受这份馈赠,并且在出席演奏会的时候佩戴,就会陷入长眠之中。

    那个男人对自己的保证是……绝对安全,而且绝对不可能被察觉。

    事实上他所有的紧张也全都来自于这条项链,一开始要来参加这场自由舞会,他就是要把项链赠给陆南栀……从被记者团团围住,再到门口被宋慈检查,他不止一次想要放弃。

    永远的睡去……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谋杀”吧?

    谋杀夫人……

    呵……这可真是一件疯狂的事情啊……

    那份文件袋里的遗嘱,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器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都是赵西来亲自的口述……正是因此他才狠狠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陆南栀“做掉”。

    如果她愿意接受遗嘱,难道赵氏还真的要赠出51%的股份?

    他怎么可能容许这种荒唐的赠予?!

    这可是在割肉,割自己的肉!

    方才的那一番话语,降低姿态,忍让摆烂……为的就是最后赠予这条项链,他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只要陆南栀愿意接下这份馈赠,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断电了。

    没来由的,赵器觉得不太妙……有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鬼使神差地收回了那只摸向项链盒子的手。

    下一刻。

    一声暴响!

    “砰!”

    会客室的屋门被狠狠一脚踢得爆碎。

    宋慈拽着一个柔弱女子进屋,他先是看到了赵器,神情顿时阴沉三分,紧接着望向夫人,宋慈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犹如火焰淬炼一般,熠熠生辉。

    看到陆南栀还坐在沙发上安然无恙。

    他松了口气。

    “夫人……在门口抓到一个偷听的。”乌鸦冷冷道:“怎么处理?”

    陆南栀缓缓抚摸自己的“戒指”,一缕柔光缓缓从指环上射出,柔光四散,飘掠游荡在不大的会客室内,很快这里被黯淡的光明所笼罩。

    也是得益于这枚戒指的光照。

    她看清了被宋慈抓住拽进屋子的女人模样……

    江晚有些尴尬,“我……就是碰巧路过。”

    事实证明,被现场抓包之后这番言论实在很无力。

    宋慈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这个女人,黑暗中的手链嵌珠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红光……他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如果不是停电,或许这解释他还能相信三分。

    “鹦集,放她走吧。”

    陆南栀轻声开口。

    宋慈却怔了怔,他有些不理解,仍然攥住江晚的手臂,夫人的观察力可是十分敏锐的……想必她也看出来了这条手链的异样。

    “放她走。”

    再一次的,陆南栀重复了命令。

    她认出来了这个姑娘的身份……这是花帜董事会两位元老人物的女儿。

    陆南栀一直都有关注江晚。

    这个姑娘不甘心当个花瓶,于是在大都报社隐姓埋名,偷偷找了一份记者工作,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次进入自由舞会,也是想要挖掘出一些“新闻”。

    她会趴在门口偷听……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是一目了然了。

    陆南栀没有戳破,也不想戳破。

    乌鸦只有无奈地松开手,放开江晚。

    这男人力气大的可怕……

    江晚咬着牙齿,捂着胳膊,她迅速调整了情绪,神情复杂地望向那位“宽恕”自己无礼行为的夫人。

    陆南栀在微光中抬头,与她对视,并对她缓缓点头。

    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晚鼓起勇气,在临行之前,诚恳地行礼,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谢谢您,夫人……我一直以您为榜样。”

    说完之后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

    会客室内只剩下三人。

    宋慈冷冷盯着赵器……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还真是会挑时机,见缝插针。

    夫人和陈叁议员还在交谈,赵器就上了二楼……很显然这是有备而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赵器已经被刚刚的踹门声惊出一身冷汗。

    在检查的时候他就被宋慈警告……如果有什么轻举妄动,后果自负,他可是知道这匹夫的狠劲,真发起疯来,自己可顶不住。

    幸好自己没有取出项链盒子。

    被宋慈这家伙看到了,恐怕又是一脚直接踹上自己了。

    夫人对宋慈使了一个眼神。

    宋慈不在阻拦。

    于是赵器连忙告辞,忙不迭离开会客室……

    赵器一离开。

    宋慈就连忙关切问道:“夫人,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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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深海】的精神网络,链接了五片大洲,人类文明飞快前进,却不知道永夜即将垂临。超凡觉醒,大厦将倾。血肉苦弱,何以飞升?故事从接过一把承载真理的戒尺开始。顾慎,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年,掀开了这个超凡世界的一角真相,也成为了万千扑火飞蛾中,最大的那一只。若凛冬将至。我将逆阶而上,掀翻诸王之宝座,弹碎虚伪之冠冕,毁去不公之权杖。我将成为人类最后的,光明壁垒。光明壁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光明壁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光明壁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