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了结(21)
“本郡主自然有!”丹云灵冷冷一笑,然后拍拍手:“来人啊,小福子带上来。”小福子是东宫里煎药的太监,只不过之前犯了错,于是被丹云隐放出东宫去了,这会子想来不是怀恨在心,所以在这里蓄意谋害呢?丹云隐了然,萧君阙皱了皱眉头,看着小福子,这个小福子他倒是有些记忆,是个滑头的也是手脚不干净的,后来被丹云隐发现了之后放出了东宫,这会子出现在这里··············?
萧君阙神色凛然,显然是不信丹云隐会这样做,萧君阙安慰的拍了拍丹云隐的手。
“小福子,你说说,太子妃是如何利用你之后还要将你驱逐的远远的,用完了之后就一脚踢开?你辛辛苦苦的替太子妃周旋的好是辛苦,结果呢?”丹云灵开口对小福子道。
“奴才是替太子妃煎药的,只是奴才不识字,不知道主子们的药方上面写的是什么,只是都照着给好的药包里面的东西煎药,谁知道一日太子妃身边的锦冬姑姑忽然来找奴婢,说是要将一个药包里的药煎了,给了奴才许多好处,让奴才偷偷煎药不要让别人发现了,奴才也是后来送药的时候才偷偷听见如此大的秘辛,奴才也是不敢,想着也不是奴才能说能管的,可是没想到这之后太子妃寻了个莫须有的由头就将奴才打发出了东宫去做苦役,奴才实在是冤枉啊··················”小福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看着倒是情真意切。
“你不识字?”丹云隐听了淡淡的笑了,“那时候本宫喜晒书,你来时本宫晒的就是几本医书,就想要看几本医书,也算是对的起你这份职责了,羡慕主子还能看这么多书,都忘了?你能读的懂书皮上的字,还敢说自己不识字?”
“你那时候看着可是忠厚老实,没想到却能这样张嘴就来的污蔑太子妃。”锦冬瞪着小福子。
“奴才那时候只是想着太子妃喜欢看书,看着那上面图画儿画的是···············”小福子张口辩白。
萧君阙冷笑,阴鸷的眼神扫过小福子,小福子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毒蛇盯上了,萧君阙不紧不慢的一字一句道:“太子妃从未在寝殿里晒过书,只有在书房晒过,怎么,你想说,太子妃喝避子汤这种事情都要挪到书房来进行,都要摆在明面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将一些模糊不清的事情串起来一起说,好显得模棱两可,令人怀疑?”萧君阙的声音很冷,眸光一扫丹云灵,丹云灵生生的打了个哆嗦,丹云灵看着不争气的小福子,怎么也不知道这是个这么不中用的,她找上小福子的时候小福子可是说的信誓旦旦的,可是没想到怎么一到这时候嘴就这么笨,现在竟然是僵硬的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好了。”萧平凛威严的开口,事已至此,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吗?分明就是这个奴才不知所云,这个太医估计也是只看了药渣子就下了断论,这药渣子是避子汤不错,可却不一定是太子妃喝的,所以·············萧平凛看着丹云灵,开口道:“朕封你为昭瑾郡主,就是昭显天家恩德,就是为了让你之后谨慎度日,而不是让你在这后宫里还敢惹是生非!”萧平凛这几日听婉妃说的可不是丹云灵以为的皇上愿意待见她,不过是婉妃总说虽然丹云灵心思不纯可是还有意思,萧平凛还算能忍得了,可是忽颜不是给她说好话,而是反过来给她上眼药呢,现在这一看,果然是心思不纯,兴风作浪,就算是婉妃说是陪着说话倒算是有趣儿,也容不得这种人,到底本来就是萧君林的侧妃,萧君林没了,那丹云灵理应送去青灯古佛,可是又没了孩子,因着丹甫阁的原素也是因为制衡一下萧君阙,萧平凛才下了这个决定,可是没想到这才没了孩子多久就开始兴风作浪,编排起了太子妃?
“臣妾早说,此人心思不纯,只是素日觉得说话有趣儿,也就罢了,可是如此作妖起来,臣妾有罪,不该纵容此人。”忽颜忽然起身,行礼,这倒是忽颜行过最标准的宫廷礼仪了,从前都是不屑于行礼的。
丹云灵面色惨白的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忽颜,怎么好端端的就反水了呢?
“行了,不关你事,颜儿起来吧。”萧平凛颇为温柔的开口,而后就是狂风暴雨:“褫夺昭瑾郡主的封号,以后就留在皇家寺庙里为皇家祈福,好好反省自己做下的错事,这个太医永远逐出宫,子孙永不册录,至于这个奴才··············拉出去杖杀了,让阖宫都看着,这就是兴风作浪的后果,朕决不允许有人扰乱后宫。”
小福子慌了,连忙连滚带爬的到丹云灵脚边,然后哭道:“郡主救救我啊!我是按着郡主给的吩咐说的,郡主的信笺纸条还在奴才这呢!郡主你不能不管奴才啊,奴才都是为了你啊···············!”
“什么字条,你胡说八道什么?”都没等别人问,先是丹云灵怒吼着开口问道,她还不知道要去跟谁求情呢,还帮个奴才求情?再说什么字条。
“什么字条,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丹云隐慢条斯理的像是看笑话一样定定的看着丹云灵,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萧君阙看到丹云隐这样,就知道今日的事,恐怕丹云隐早就有安排下去了,现在就纯粹的看着丹云灵的笑话呢。
“字条就在奴才这,奴才将功折罪,太子妃救救奴才吧,奴才上有老人下有兄弟,实在不能自己就这么去了啊!太子妃救救奴才吧··············!”
第438章 了结(22)
那小太监惶惶不安的,看着带刀侍卫真的明晃晃的逼了过来才知道害怕才是真心实意的开始求饶,“那字条就在奴才的屋子里头,就是郡主差人给奴才送过来的!对了··············翠竹姑姑知道,对,奴才全都说,奴才全都知道,不只是奴才,翠竹姑姑也知道!就是翠竹姑姑给奴才送过来让奴才照着上面的话念的!”
“奴婢的确知道,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也愿意将功折罪,只是郡主吩咐奴婢不得不做啊············”翠竹听到点到了自己的头上,慌忙往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先将字条搜出来吧。”丹云隐淡淡的开口。
萧平凛点头对着旁边的李公公道:“你去搜。”
“奴才遵旨。”
等着李公公带着人回来的时候,现场的氛围又冰冻住了几层,丹云灵一个劲的哭哭啼啼说自己不知道,还说翠竹好狠的心怎么如何冤枉自己等等,哭的人脑瓜子嗡嗡响,萧凌云最是直白,直接冷道:“你这眼泪还是收收,留着日后去寺庙的时候在佛前忏悔吧!现在流,可是没有人可怜你,你真以为这满宫堂的都是庶人萧君林那般,只看皮囊不分本色?”萧凌云想到这冷冷一笑,也不再言语,丹云灵还是哭哭啼啼的,小福子也是哭哭啼啼的,翠竹更是,都是为自己喊冤。
丹云隐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没想到一开始还是冲着她来的,瞬间就转变了局势,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开始为自己的后路开始着想了。
丹云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翠竹,捏了捏萧君阙的手心,轻声对萧君阙道:“一会儿还有好戏看呢。”
萧君阙点了点头。
李公公拿着搜来的那纸条呈上去一看,萧平凛就冷脸了,让李公公将字条拿到丹云灵眼前,“你还有什么说的?自己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萧平凛不知道丹云灵的字迹,可是上面的内容却是和小福子说的所差无几的,都是丹云灵吩咐了下去让小福子怎么做,怎么说的。
丹云灵一看那张字条,的确是自己的字迹没有错,可是却不是自己写的啊!若是说模仿自己的字迹·············那就只有她最近最亲近的翠竹啊!!
“好你个贱.蹄.子,竟敢如此陷害我,你置我于何地啊!”丹云灵气急了站起来给了跪着的翠竹一脚,然后又跪下哭道:“圣上明鉴啊,字迹可以模仿,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买通了翠竹,故意给我这样的消息,来引导我犯错啊!!我一心只为了皇家,从未有私心啊,圣上明鉴啊!!!!!”
“黑纸白字的在这里写着,总归比你空口白牙的就是咬着本宫不放有说服力的多。”丹云隐淡淡的扫了一眼丹云灵,眼中满是失望:“本以为前三皇子失势去了之后,你便会安分守己一些,素日里本宫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是哪想你竟越做越过分,打小的时候你便和本宫处处过不去,只是家丑秘辛不足为外人道扰了清听,本宫也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让人以为本宫对你怀恨在心或是如何,闹出了姐妹之间如此争来斗去的闲言碎语,到底当年一顶小轿将庶妹抬给了四皇子是委屈了一些,可是当初丹府里面欲行不轨的勾.搭之事,也不是能压下去谁人都不知,一点消息也传不出来的,此等家丑,说出来实在是丢人,实在是闻所未闻。”
“太子妃此话怎讲?怎么,宫中还有什么闲言碎语吗?再说丹府当初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也是好奇,这丹云灵可不是玉京名动一时的娇女?怎么一直疼爱的女儿反而甘愿给了当时还不起眼儿的四皇兄做妾呢?那还真是丞相眼光好呢。”萧凌云这话说的可是让丹云灵更加难看,也是顺道损了一嘴丹甫阁,简直是想一脚踏两条船呢?萧凌云之前早就在丹云隐开口的时候就竖起耳朵了,她倒是这几个月躺着了,不知道些什么外头的闲言碎语,这会子来了兴趣,看着丹云灵那狼狈的样子,不过看着虽然是狼狈,不得不承认还真是有几分姿色,不然当时也不可能从一个妾,一个通房做到了侧妃还怀了萧君林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颇受萧君林的宠爱。这般的美人,尤其是这般长得媚的美人,总是格外容易引发一些·············艳色绯闻呢。
若是自己格外注意检点还好,就怕是和太医笑了一下都要被传些心思不纯,有心之人都能编排出来点什么,何况这丹云灵自己本身就心思不纯呢,这失了孩子之后披麻戴孝也就那么几日,过了头七就开始脱了素服了,后来就直接封了昭瑾郡主,虽然不敢穿太过艳色的衣裳,可是整个人也是悉心梳妆打扮过的,哪里有半点丧夫丧子的样子!何况萧君林人还没死呢,不过是失势了,丹云灵就更不该留在宫中了,可是偏偏又去和婉妃交好,得婉妃说了几句好话还真的受了天家恩赏成个郡主,天天这般的打扮,也是不知道心思到底是什么,谁知道人家不是再想要个第二春呢?
萧凌云冷笑,她向来是看不上这种龌.龊的女人的。
“凌云!越发没规矩了,朝堂之事岂是你能妄议的!”皇后皱了皱眉头。
“儿臣并非妄议朝政,只是这妇人之间的事情,儿臣还是觉得勾勾扯扯,想知道个原委嘛!”的确,萧凌云倒是没有说朝堂上的事情,只是最后补了一句丞相眼光好,顾明姝倒是怕萧平凛因此再猜忌什么再扯上萧君阙,所以先开口阻了这个可能。
“无妨,小丫头倒是说话直来直去的,不过,听凌云的意思,还有此事?”萧平凛开口,皱紧眉头。
第439章 蛛丝马迹(1)
“父皇病着,还是罢了,若是觉得顺手的话,孤明日让杜青去给你寻个得力的,宫里宫外都寻一寻,不必找那么一个。”萧君阙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吃食,然后淡淡的开口,似乎是将这件事情就这样盖棺定论一笔带过了,也不说些别的什么。
丹云隐的筷头在酸枣糕那里,这会子只见丹云隐的手僵硬了一下,不过却没有说什么,丹云隐不动声色道:“也好。”
丹云隐尽量把控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或是有什么异常,可是心却蓦的沉下去了一截,只是面上却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看起来酸的脸皱了皱,“今个儿的酸枣糕做的,太酸了。”
其实她有些吃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是太酸了吗?好像也不是。
这一顿饭吃的看起来还是十分愉悦,可是只有丹云隐自己知道,吃的是有多么的食不甘味,她几乎是已经吃不出来酸味了,因为她近来口味重,都是用着十分重的酸味来压着自己的恶心的感觉,可是这一顿下来竟然是觉得,不咸不淡,不香不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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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阙淡淡的道:“人处理干净了?”
杜青低眉道:“处理干净了,一点也没留。”
“那就好。”萧君阙顿了顿:“你先下去吧,去看着太子妃,孤一会去给母后请安。”
杜青应了之后就退下了,没有发现暗中待着的宁聆鸢,宁聆鸢皱紧了眉头,看着杜青从太子的书房出来,然后十分自然的走出来,拍了一下杜青的肩膀笑着道:“呦,最近差事忙呀,都不怎么看见你来回走动,还是难得见你跟主子汇报事情呢。”
杜青唬了一跳,还以为是谁忽然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自己身后还拍了自己一下,一见是宁聆鸢才松了口气,他是认识这个宁聆鸢的,他们两个倒是也合作过不少次,因为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所以他和丹云隐所带的这个暗卫倒是关系也不错,这个姑娘倒是爽直痛快,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功夫能和自己差不多,所以杜青对这个姑娘倒是颇感兴趣,之前还一直以为这是个身子骨窄了一点的男儿身,直到好久之前宁聆鸢第一次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开口就是女声,他还当真是唬了一跳,等宁聆鸢摘下来面具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位怎样天姿国色的美人,说不上是那般的绝世容颜,可是常年肃杀的神情看起来是那般的英姿飒爽,倒是让人颇为心动,只是身为暗卫,最先摘除的就是自己的私人感情,所以杜青倒是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是在种种二人的合作调查之中越来越对这个姑娘感兴趣,宁聆鸢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一直都是装傻充愣。
作为一个暗卫,最不该有的就是私人的感情,有的时候对一件事情的判断力就可能因为对一个人存有特殊的好感,所以便会耽误事情,最好的也是唯一需要的就是对主子的衷心忠诚,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宁聆鸢格外的恪守这一点,而杜青自然也是,只是行为上海市会有一些不自觉的对宁聆鸢好一些。
比如说之前去出任务的时候发现街上有卖小香包的,想着女子都喜欢这种东西,还给宁聆鸢带了一个,只是可惜宁聆鸢说自己不需要就推辞了回去,倒是戏谑好一会儿他一个大男人还会放下身段去买这种精细的东西,想想一个身形高大眉目冷冽的人忽然站在你跟前的摊子认认真真的弯下来挑选这种小玩意儿的样子,那可真是想想就是浑身恶寒,宁聆鸢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哆嗦,连忙是推回去了。
“近来倒是忙的很,你呢?总是不见人影的,经常去喝酒的山上也不去了,倒是让我好找。”杜青忿忿的来了一句。
“呦,怎么,没人和你喝酒倒是寂寞了?”宁聆鸢戏谑的看着杜青,只是旁人是看不清的,毕竟宁聆鸢倒是喜欢带着面罩,宁聆鸢顿了顿继续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最近可都是忙什么呢?你说找我好找,可不是还有空闲时候去山头上找我了?我是压根没空儿,最近查一个人查的焦灼。”
宁聆鸢按照丹云隐的意思,先透一透杜青的话,然后将这件事情透露给杜青让杜青也转头告诉萧君阙,注意着点这个顾应之是什么角色。
果真听杜青好奇的问道:“查谁呢?倒是不知道太子妃最近还在查人。”
宁聆鸢嗐了一声,然后开口:“查顾应之呗。是个顾氏的人,只是突然觉得这位后起之秀有点意思罢了,太子妃心善,之前救了个小奴婢,那小奴婢上头有一个照顾她的姑姑,可是那个姑姑背后好像有点意思,甚至是连大公主生病之事·················嗐,算了,不说这个,你若是喜欢听,自己查查去不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宁聆鸢本来可以不必这么说,可是若是用别的说法的话就十分考验宁聆鸢的说话技术也十分考验杜青是不是个有些憨的人,丹云隐的意思是不要让萧君阙知道太多她背后查的事情太多复杂,宁聆鸢也不敢问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丹云隐对萧君阙有了这般的戒心,比起从前来多了隐瞒,所以就只能利用之前杜青对她有的一点好感了,这样的话杜青只是以为她单纯的爽直,一不小心在朋友面前嘴没个把门的说漏了罢了。
“可别告诉太子我跟你说了这个,也别跟太子妃说,嗐,若是给知道了,太子妃又要怪我是在你这什么都说什么都胡乱咧咧开了,又是该罚我了。”宁聆鸢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太子妃还罚人呢?”杜青显然不知道太子妃还会这样,暗卫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可是听着宁聆鸢这口气却是害怕的很。
第440章 蛛丝马迹(2)
“怎么不罚?发现了就是夺了我一次喝酒的机会,不准我带一点儿酒气,那多难受。”宁聆鸢哼了一声,语气却是笑着的有些调皮,杜青闻言也忍不住扑哧一声,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仿佛是一块板子的脸也忍不住龟裂开来,笑出声来了。
萧君阙今日要去给皇后请安,是按着规矩,可是萧君阙请了安却没有照着规矩直接就走了,皇后笑意吟吟的看着萧君阙温柔开口问道:“阙儿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儿臣无事,只是有一个问题,多年未曾得到答案。”萧君阙低下头去,不让顾明姝看见自己的表情。
皇后讶异的问道:“我儿还有不知道的问题吗?”皇后随即又道:“也是,到底阙儿在这太子的位置上熬的太苦了,许多事情,未必有答案。”
萧君阙突兀道:“母后怎的忽然感慨起来儿臣在太子位置上熬的苦了?”
顾明姝这几日恰巧是在整理宫殿里一些以前的物什,无意之间就发现了萧君阙小时候穿的衣裳,想不到那么小的小豆丁,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萧君阙三四岁时候穿的衣裳就是杏黄色的,是太子才能用的颜色,顾明姝顺手就从桌子旁边的托盘上面拿起来那件小衣服,满目温柔的笑着道:“这不是这几日在收拾宫中物什,忽的就发现了你儿时三四岁时候穿的衣裳,那时候你多小啊,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竟然都这么大了,已然是娶妻了,也快要生子了,想想还真是感慨,这时间啊,过得太快了,若是还能再看见小时候的阙儿便好了,总是跟在母后身边,只会软软的叫本宫母后,不会这般,儿子大了,有些事情得不到答案,为娘的也不会知道。”顾明姝说到后面却是话锋一转,隐隐的有些在点萧君阙的意味,对着萧君阙说的意思显然是觉得萧君阙长大之后心思多变,心眼也多,甚至她这个母后也不能完全窥探的到,所以才会这般的感慨。
“变自然是变了,人生在世,生死有命,自然衰老也是理所应当,想着小时候倒是好,不必烦恼忧心的多,有些事情,知道与不知道,也便是无所谓了,左右年岁还小,就是知道了,也是不懂这背后的道理的。可是有些事情,就是年岁大了,也是不能懂的,可否请母后,指点一二?”萧君阙仍旧是低着头,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字一顿。
“阙儿说吧。”顾明姝爱不释手的摸着萧君阙小时候穿的那件小衣裳,眼中似乎是无限的怀念。
“母后,一个人是不是在深宫之中熬的太苦了,才会做出来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呢?”萧君阙问道。
“深宫之中,哪里有不苦的。”顾明姝回道,然后继续开口道:“这苦不苦啊,还不是得看自己是怎么想的,若是自己觉得苦,那便是哪里都苦了,可是若是自己觉着还能忍受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苦,所有日子不都是在苦里面找点甜儿,不都是苦中作乐吗?”
“那母后当以为,深宫之中苦不苦?”萧君阙忽的抬起头来看着顾明姝,眼中淡淡的不见任何厌恶的神情,可是就是这般清冷如寒霜的眼神,让顾明姝心中打了个突突,顾明姝面上神情不动,心中斟酌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开口。
“苦,也不苦。”顾明姝回答。
“还请母后细细指点。”萧君阙继续追问。
顾明姝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拿起茶盏,慢慢的撇了撇茶沫子,呷了一口茶,然后才慢慢开口道:“就像本宫方才说的,别说这宫中谁不苦,这世上谁不苦呢?谁在知道或是经历一些对自己不好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无限的放大,无限的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人,都是被上天针对了都是被上天抛弃了的人,可是,谁能不苦呢?——像是那些出身低微的嫔妃,总是在想着自己无权无势如同水上浮萍,总是觉着自己战战兢兢度日,或是想要竭力的爬上去来追求自己想要的,像是那些出身高贵的嫔妃,像是林贵妃,像是本宫,哪个也不是心中都是想着,若是自己的家室不是那般的大,不是大到让皇上都有些忌惮的地步,那该多好啊?像是那些出身不低也不高的嫔妃,如朱贵妃,或是那些一时之间得过宠爱的,哪个不想着若是自己的出身再高一点该多好,如此这般看来,谁才是最高兴的谁才是能毫无忧虑的活下去的呢?”
“就连现在风光无限的婉妃,到底是多大胆给了皇上多少冷眼,若不是皇上对此反常的甘之如饴,恐怕婉妃早就不知道死在了谁的手上,或是连累的进贡她的雪原被迁怒多少次了吧?她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不困在这宫中罢了,抬头见到的便是这四四方方的天,宫中的尔虞我诈也是让人厌烦,进了宫的成了皇上嫔妃的,哪个不是要么真心爱慕皇上,要么是带着家族的荣耀或是期许来的呢?她也不能走罢了,她也只能被困在这里一辈子罢了,就是索性自己一死了之,她的故国又回被怎样的迁怒呢?再说那安妃,当年是多样的荣宠啊,也是个骄傲的不饶人的姑娘,那时候就连本宫都要退让她的锋芒三分,可是人走茶凉,等着失势的时候,在擎苍宫里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总以为自己是皇上心中的一个例外一个特例,可是最后啊,不还是那般,泯然众人矣——”
“泯然众人啊。”顾明姝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轻笑了一声,像是悲悯也像是痛快的笑,不过都是红尘之中,难民落了俗套,也难免失了清净,顾明姝继续道:“阙儿说,这些人苦不苦呢?到底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如你,也是这般,从小便是太子,你所承受的未必比母后这个皇后承受的少。”
第441章 蛛丝马迹(3)
“我们是这般觉着,身上的担子重,可是又说说那群身份低微的宫人,哪个不羡慕这群主子生来就是享福的,哪个不羡慕这群宫中的妃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只需要伺候好皇上就行了?这些个宫女奴才只担心自己会不会生如蜉蝣,朝不保夕,不知哪日就因为犯了什么错葬送在了哪个主子的手上,羡慕的是主子们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饮琼浆玉露,所有都不必自己劳心费力,都是他们来伺候,你说他们日日劳累还要担心自己的命,苦不苦啊?哪个不是想不再伺候人了,也过一过主子的生活?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群主子面上的风光,不是如本宫方才所说的,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呢?人总是不知道满足的,自己得到了什么,还要觉得自己太苦了,能得到什么就要有能承担的起重量的觉悟,唯一能责怪的便是命吧——生来便是如此的身份,没有选择,便没有退路。”顾明姝说到最后将话题引回了萧君阙的身上,看似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开导萧君阙觉得自己身上担子太重,只是单纯的觉得萧君阙最近是对萧平凛的病重还有作为有些难受罢了。
只是顾明姝心中是明镜一样的,萧君阙此言要是因为她话上所表达的意思一样的话,那势必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有歧义的话,可若不是,那萧君阙势必是发现了什么,只是···········顾明姝看了一眼那被自己放在了腿上的小衣服,应当是不知道那件事情的,那就只能是敕氏当时的事情了,当初的事情············萧君阙既然来问,那便是不愿意告诉丹云隐了。顾明姝心中想的明白,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是想不明白萧君阙从哪里知道的,想到杜克勤,顾明姝眯了眯眼睛,她三番四次想要了杜克勤的命,奈何那杜克勤命大的很,就是弄不死,也是顾氏的势力这些年来被皇帝削弱的厉害,就是顾氏的杀手也没有以前那般得力了,能安排的人也没有以前那般手眼通天了,到底历代帝王不都是这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年如日中天的顾氏,全力支持皇帝登基的顾氏,也避免不了这样的结果。
“儿臣更想问,母后觉得这宫中苦吗?对于母后来说,这宫中何如?”萧君阙还是接着问了下去,顾明姝的神色不变,手却一僵,不过之前就做好了萧君阙可能会这般的准备,所以顾明姝说的倒是自然。
“宫中哪里有什么苦不苦的?母后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一句罢了,问多少次,也是只有这一句罢了,苦不苦,自己才知道,谁都有自己的难处也有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可是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无奈,就是万般的不愿意,也要努力的活下去啊,毕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尘归尘,土归土,争了一辈子,又有什么用呢?有的时候啊,母后也在后悔,想着,有的时候若是过一下自在舒心的生活该多好,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有一个听话的孩子,不必像这天家之中,早早折损了太多,也是极好的,若是有来世的话,母后倒是想做一个寻常妇人,不必在这深宫之中过了这么一辈子,丧失了自己的本心,也早就忘了年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只是最好的,还是母后终究嫁给了你父皇,就算是他万般现在不愿意看我们母子一眼,母后也好歹,平生任性了一次。”顾明姝像是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时日,然后抿唇笑了笑,“阙儿可想听母后啰嗦啰嗦过去的日子?年少时候的故事啊,母后这里有一箩筐,只是这深宫之中,遗忘了太多了。”
“母后请讲,儿臣洗耳恭听。”萧君阙如是道。
“大可不必这么拘谨,这就我们母子二人。”顾明姝招呼萧君阙坐下,然后抚摸着那件小衣裳,万般温柔的开口:“母后年少的时候,还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要困在宫中了,大家都说宫中好,都说入宫是几辈子盼不来的福气,都说生在一个大家族,生来就是嫡系的嫡小姐,享尽了荣华富贵,等到长成之后就要入宫,成了最尊贵的天子的枕边人,这样的生活,真是那平民百姓想也不敢想,在梦中都会笑醒的日子吧——这是母后年少的时候听顾府里面的小丫头嚼舌根说的,她们面上的神情好羡慕,好羡慕,似乎是恨不能将母后扯下来自己做一天小姐,可是却是不能的,只能那个表情,倒是有趣儿,不过啊,那时候母后就在想,我偏不要入宫,入宫有什么好?四四方方的天就那么大,睁眼闭眼抬头低头,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看到的也就这么多了,还有无休止的算计欺骗,真的是太累啦,母后想要寻得一个如意郎君,自己心悦的如意郎君,过一辈子就好了,可是你外祖怎么会愿意呢?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没的选了,只能在梦中点点头答应那群小丫头,不如你们来做这千金小姐,我去过那平凡人逍遥自在的一生,可是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好像做不成,伺候人的活好像我半点也没学过。”顾明姝说到这里笑了笑,活脱脱一副还是年少的时候大小姐的模样。
“那时候就觉得,我怎么什么都做不成啊?这样老天会不会觉得我今生过的已经太好了,来事就更不会有哪些好日子过了?那我国上了平民百姓的生活,岂不是要成了一个穷人家的人了?虽然清苦了一些,可是现在想想着山珍海味吃遍,荣华富贵享尽,也不过如此罢了。”
顾明姝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没有荣华富贵的时候都想,可是有了之后却又想要更多,更想要那些轻易拿荣华富贵换不来的,可是最后不过也是痴妄一场。
第442章 蛛丝马迹(4)
“有时候真的是想啊,若是过过另一种人生也是好的——年少的时候想的还真多啊,总是想那些个不切实际的,也不知道浑浑的一天在想些什么,今日是这个,明日又想去做那个了,直到后来,母后碰见了你父皇,那时候你父皇不算是最出彩的,可是那仅仅局限于他身后的母家罢了,若是他有个好母家的话,定然不会沦落到那般程度,可就是那般他还是能在先帝的眼前成了红人,可是人红了,事情也就多了,我与他初相识的时候,他还不是那么出彩的红人,可是后来他需要一个母家需要一个后盾了,我便主动提起来,何不来顾府提亲呢?”
“可是他却落寞的笑笑,告诉我,我当是天之骄女,是顾家培养出来的未来的皇后,怎么会愿意许给他这个背后无凭无依的皇子呢?我气急了,羞红了脸,嗔怪他为何如此戏弄我,明明是知道,若是娶了我,便是有了顾府为靠山,他想了很多,也去顾府很多次,后来约莫是父亲看出来了他也是个可塑之才,也是个可以将顾家托付的,所以便同意将我许给了他,那时候我以为我当真是天之骄女我当真以为,从小到大我遇见的人都是真心疼惜我的。那时候啊,母后哪里知道什么算计,哪里知道什么利弊,哪里知道什么取舍,只知道自己要嫁给自己心悦的人了,他也是皇子,也是未来要登上大宝的人,也是在那条路上拼杀的人,这不是两厢成全?那时候只想着年少的时候梦就这般成真了,嫁给自己心悦的人,那人就如梦里所想的一样,专一体贴,对我几乎是无可挑剔,我当时太满意了,只觉得这之后哪怕是进了宫当了皇后,就算是日后他再有妾室,就算是他日后有很多别的女人,只要他的心里还是这般对我如初,我便知足了,我觉得这实在是——”
“年少时候的绮丽啊,是那般的镜花水月,我甚至都自己就将那份别的可能划掉了,压根就没想过——若是他败了该怎么办呢?我当时只觉得他那般的强大,一定是未来的皇帝,一定可以登临大宝,一定会兑现给我的承诺给顾府的承诺,首先给我泼了一瓢冷水的,就是你的外祖母,那日我高高兴兴的梳妆,正是我要成婚的前夜了,我高兴的不得了,总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谁都没有我幸运,私心里还要祈祷一下,祈祷上天不要夺走我的福泽,一定一定要继续这样眷顾我下去啊。哪知道,成婚前夜,我的娘亲就这样直白的跟我说了,若是你父皇成了,便是顾府的功劳顾府的恩泽,可是若是你父皇败了,顾氏,没有顾明姝这个女儿,这个不孝女,顾氏也不会被我牵连,我便不再是顾氏的女儿了,我当时只知道一味的兴奋,这瓢冷水到底让我多打了个激灵,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时候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裂缝,后来才知道,是长大了之后不再是只有年少的绮丽的时候的真实,是世间本该有的模样渐渐的被撕裂开来,展现在了我的面前,罢了。”
顾明姝一连说了好久,眼中的缱绻温柔渐渐变得有些远了,只是低了低头,自己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水:”母后的故事太长了,阙儿若是有事或是不想听下去这冗长却没什么意思的故事,便自取吧。”顾明姝俨然一副有些提起来陈年往事陷入回忆了的样子。顾明姝是在试探,看看萧君阙到底想要知道多少,是不是真的想从她的嘴里面知道年少时候的那段故事,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所以她也乐得说——终究还是到了这时候啊,自从成婚的前夜开始,一切就变了,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后来才发现不过就是养在深闺里,只学着那些做皇后该如何弹压后宫该如何手段的东西,只学着琴棋书画那些温婉贤淑的东西,所以不知道世间的真面目罢了,可是一旦这幅拼凑出来的完美无瑕的假象被撕了一个小口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她曾经也是不想这样的,她曾经也不过只是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罢了,到底是什么呢?是从小到大学的权力之说,还是从小到大过的荣华富贵权势的日子告诉她不能丢失了权势?还是说,年少时候那点美好的期盼,那点儿想要找一个如意郎君,一心期盼在了萧平凛身上最后失望而归却不肯放手的挣扎?
不知道了,顾明姝自己也不知道,她可能天生就是这般的人吧,那她还真是适合当皇后,只是她唯一不符合作为一个皇后的地方,便是心中对萧平凛的执念吧。都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当假象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之后,无数的龟裂的碎痕就会渐渐出来,一点点的破碎,直到最后完全将一个鲜血淋漓的真相的世界展现在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泥足深陷,早就没有办法抽身了。成婚的前夜,便是这般,她只觉得疼的撕心裂肺,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是的,她不想失败,她还是顾氏的女儿,可是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没有关系,萧平凛就是她所向往的人,就是她向往的生活,往前走一步,便是了,便是赌一把,活着一辈子,也该任性一回啊——
“儿臣愿意听母后说说,母后这么些年也没有别人可说,还是跟儿子说说吧。”萧君阙开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明姝垂了垂眸子,是该任性一回,可是任性带来的又是什么呢,无非是最后她也变成了这个模样,攻于算计,现在,面对着萧君阙,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也在算计,无时无刻,不能放下一丝一毫,就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认下,可是她已经竭力给了她最好的了——
第443章 蛛丝马迹(5)
有时候想想又觉得当真是没意思,活着的时候都是满目的算计,过的这么辛苦,若是死后的话,她害的那些人会不会找她来索命?恶人是从来不会去想这些事情的,顾明姝不是好人,她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坏事做尽,她算计的太多了,别人知道的,不知道的,敢想的不敢想的,她都做过,甚至现在还维持着自己的风光,没有人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没有人知道她背地里是个真实的什么样的人,都以为她是那般的模样,温柔,娴熟,大方,得体,宽仁,她演了这么多年,倒是还没有疲倦,几乎是演的乐此不疲,也算是没有白费功夫一场。
顾明姝淡淡的放下手中的衣服,萧君阙既然是想听,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从方才的话和追问的态度就能知道了,那她要做的就是装作无辜,剖析一下自己的难过与难处,自己之所以想要做的为难之处,才能让萧君阙的心中对她有几分偏向——她是知道的,萧君阙面上不说,可是这个孩子,却是纯孝的,只是萧平凛太伤了他的心,几乎是忌惮的不将他当作骨肉,所以他才会放弃了萧平凛这个父亲,可她不一样,萧君阙病了是她日夜不分衣不解带的如照顾萧凌云一样照顾他,几乎是孩子没怎么瘦自己先青了眼眶先瘦了一圈,萧君阙读书是她看着读,是她手把手教着小小的萧君阙写下第一个字,她这么多年的疼爱不是假的,只是心中到底有算计之处,她这么多年的名声也不是假的,只会让萧君阙觉得,她也是因为有所难处,是人都会有自己想要的偏爱的,萧君阙想必也只会选择瞒下,不会告诉丹云隐,到时候丹云隐就这样自然的自己没福死了,便是再也没有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了,便就此结束了。
顾明姝心中想的分明,所以说话的时候难免就会带上了一点自己真切的感情——因为那时候,她也的的确确就是如此的,只不过要将自己的故事说的更加可怜一些,才会知道这当中滋味。
“那好·················方才母后说到哪了?”顾明姝想了想,笑着道:“年纪大了,有时候刚说过的话,都记不太清了。啊············是说到成婚前夜,有些被浇了冷水的感觉吧。”顾明姝又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缓缓道:“那时候母后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亲情,也是可以当做筹码的,对自己的亲人好,也是有代价的——这也未免太畸形了,母后不认同,可是却不得不去接受,不得不去接受这么残酷的真相,原来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皇后来巩固家族的地位,而我,出身尊贵,又是自小随了母亲的美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合适,我不过就是他们赌约里面的无关痛痒的东西罢了,原来我的亲父母,也能这般的舍弃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明姝是真的愣了一下,其实这件事情啊,若是不提起来,也就是那般的埋在心底,也就罢了,不会愿意去给自己找些难堪的难受的想,可是一旦提起来就是心底的最深的一块伤疤,她从小到大就是那般的天之骄女,被父母精心养育着,哪一个见了她不都要叫一声好颜色,不都是要夸她天生就是当皇后的料?她都不敢去想,万一最后自己声名狼藉会如何,万一自己已经不再是顾氏的女儿了,又该怎么办?从小到大难道父亲母亲的疼爱全都是假的,就这般三言两语的就可以全都伤透了别人的心吗?所谓权势就这么让人迷恋,就这样的让人舍弃不下吗?曾经没有体会过的时候,顾明姝只觉得权利不过是自己本就生下来该有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多么的幸运,所以更要努力的抓紧自己的权势,甚至就多年之前的敕婉,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碎了她最后一点幻想,更是将她推在了一个风口浪尖上,一个别人看不见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风口浪尖上在,若是她被浪卷走了,那就再也不会有名字了,只会被遗忘,只会被舍弃了,所以她不能,更不能接受陪了萧平凛那么多年,那些年的恩爱情谊都是假的,原是比不过敕婉,原是多年的情谊也比不过一个敕婉的啊——所以她是当真的伤心当真的难过,也是当真的知道了权势到底有什么好处,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所有人争来斗去的都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
她不想要,她只要个尊崇的太后便好了,她所求的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无人之巅,她不过就是想和萧平凛生同衾死同穴,仅此而已,所以她务必要保住自己的荣耀,要保住萧君阙,保住顾府的百年荣光。
顾明姝顿了一下,随即不停顿的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还好,最后你父皇赢了,可是在这当间,在王府的日子,母后还真是难熬啊——那时候,可不比宫中的日子轻松上半分,反而是更加苦了。先帝的时候,夺嫡实在是惨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那些个兄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哪里像是萧君林,不过就是仗着有个母妃盛宠多年冲昏了头脑的小孩子罢了,想的倒是不怎么周全,你父皇登基的时候已然二十五了,你当知道,从二十封王分府的这五年,该是多苦了吧?留下来的皇子后来的王爷们,哪个不是比猴还精?尤不似这时候,现在皇上的儿子还没长成心性也没那么成熟呢,成熟的不过就是少数,手腕像你这般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可是先帝那时候,可不是,后来的王爷就更加成熟老练了,本就是人精,阅历渐长,眼界更加开阔,自然是更加难缠。”
那时候的日子,真是用如履薄冰都不足以形容,那群不省油的灯,现在想想都觉得险之又险。
第444章 蛛丝马迹(6)
包括一开始他们刚刚成婚的时候不久,萧平凛便对她说,他看起来强健,只是内里却是如柳絮一样,已经有些绵了,也不知道能陪顾明姝走到何时走到何日,看是他定然会竭尽所能的活下去,左右也是不影响寿命,只是发作的时候太难熬了,追问下来是因为什么也是不肯告诉她,更是不知道如何去根治,后来才知道冲越国有一味药可以救得了他可以根治的了,仔细问下来,这毒不就是被人害的了,无非是不想让顾明姝揪心罢了,可是现在想想,不过就是为了让顾府安心,不要以为,他萧平凛是个不中用的了,总会有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顾明姝眼中还是当年的惊心动魄——
“母后都不知道那些日子到底有多难熬了,总归不会比知道自己的脑袋就悬挂在一边,生怕下一刻就落地的感觉更差了,何况母后心中也是担忧,若是当真你父皇失势,恐怕顾府···············会果决的舍弃我,会果决的断了和你父皇这条线,所以当初,你父皇难,我也难,我都不知道两面是如何做的,才能勉强维持的了顾府对你父皇的支持,更不知道你父皇是怎么夹缝中生存的,就这般的,没想到就熬过来了。享了这么些年的清福,母后都不记得那时候那么难,身家性命都在一个人身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顾明姝勉强的笑笑:“也便是对你父皇的一腔爱意,能支撑着母后做完这一切吧,否则的话,我早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也便是那点年少时候的绮丽,就足够我记得,念一辈子了。”
“因为父皇足够狠心,也足够果断决绝,他所做的一切怕是比他那些个兄弟还要更加冷酷无情还要更加心狠手辣吧。”萧君阙淡淡的开口,他约莫是能知道的,萧平凛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会思虑的格外周全,可是偏偏这种人到最后都会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平盛世过的久了,便会忍不住开始陷入自我陶醉和自我满足,而且到最后的时候像是萧平凛这种性格,就会开始无限的猜忌,无限的忌惮,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丝毫不含糊。
“阙儿·············”顾明姝欲言又止,然后道:“到底他是你父皇,还是对他多些敬重为好罢·················”
“母后教儿臣敬重他,可是他如何给儿臣这个机会呢?儿臣不过是,连个机会都没有罢了。”萧君阙冷冷的,心中无波无澜。
顾明姝低垂着眸子,摩挲了两下茶杯,然后释然开口:“终归是走过了半生,来时的路也看不清了··············”顾明姝的声音轻轻的:“现在想想,年少时候做的那些梦,那些幻想,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为了维护自己的梦为了想留住一星半点的情谊,所做的那些事情,竟然也都是错··············不过也罢了,我用了一生来偿还,我已经竭力做到了一切一个贤后应该做的,尽力的保着每个人的平安···············也便够了,也便足够,我偿还我所有的错了。”顾明姝怅然若失的道。
“母后此言,何意?”萧君阙却没有在瞬间就顺着顾明姝的意思说下去,他的母后还是十分聪明的,她虽然贤德,可是却一切都看的清楚明白,萧君阙的确是不肯相信顾明姝会做那般的事情的,所以他要来问个清楚明白,所以他想知道,他的母后,难道真的和他记忆里印象里的母后不是同一个人,难道一切都是悉心伪装出来的假象吗?所以萧君阙只是半说半露的用话在提点顾明姝而已,顾明姝便知道了,他约莫是知道了些什么才来问的,也是告诉了他,自己的态度,顾明姝其实是后悔的,在之后的日子里,已经用了自己所有可能想的道的方法去偿还了,萧君阙问完了之后就沉默了,萧君阙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这是他的母后,对他极好,为人贤良淑德,天下赞叹,是一代贤后,她从未展现过什么心狠手辣的一面,就是弹压后宫也不是什么辣手狠心冷面无情的,对皇帝的所有孩子都视如己出,就算是没有对自己孩子那般好,也不差了,身为皇后,不嫉妒宫中其他嫔妃有子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对这些孩子还不错也不去害谁,就已经是十分难得可贵的了,何况顾明姝是真真正正的贤良呢?萧君阙是不愿意去信的,终究还是他的阅历太少,就是能想象到最坏的人心,也不会是用了十几年去精心织成一个谎言一个骗局,一个几乎是人格分裂完全对立的,人设。所以他是不肯去相信的,也是愿意去听听顾明姝是怎么说的,可是他又是取舍两难的,他不能舍弃了他的母后,可是丹云隐怎么办呢?
那是他的夫人,现在肚子里面有着他们的孩子,他更不想伤了丹云隐的心,这一年半载他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从丹云隐的言行之中看出来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心中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就出现的想法,那就是他十分了解丹云隐,他本就该知道丹云隐是什么样的人,是那般的冰雪聪明,可是却又那般的决绝,若是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去改变,她可以理解一切,她可以去认真倾听下来知道此人是为了什么,又是因何而起,万物皆有因果,可是她不会去认同,因为自己的私欲去伤害了别人就是正确的,人是可以理解的,她也能理解,可是却不能原谅,理解和原谅,是两回事。
何况她的死穴就是她的娘亲,丹云隐对宁氏的执念很深,她似乎总是觉得是她没有护好宁氏,所以才害了宁氏。
第445章 蛛丝马迹(7)
萧君阙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不能去提,只怕提起来宁氏丹云隐就会暗淡下去,伤心的垂着眼眸,默默不语,他不认为若是当初宁氏的死和母后有关系的话,丹云隐会原谅母后。
她会理解,她可能会去知道顾明姝身上的故事,知道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为情所困做出了错事的人,她不过也就是天下女子皆有嫉妒之心,可是她不会去原谅啊——错了就是错了,何况还是在十几年之后又动了她的娘亲,无论是为了掩埋当初的真相还是为了斩草除根,还是为了小心翼翼的维系着多年来来之不易的经营,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而且可以说是错的彻头彻尾,可怜从来不是去伤害别人的理由和借口,自己说的感动,那也是要感动他人,感动了自己,可是听的人,却是未必真心实意的觉得,这是对的,听的人会感同身受,萧君阙可以听明白顾明姝所描述的那些一切美好慢慢被打碎的感觉,可是他也不能理解若是真的是一念之差,为何又多年之后动手,杀了宁氏呢?萧君阙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骨节分明的手捏的嘎吱作响。
可他却是,骑虎难下。
最好的选择,就是要瞒下,就是要让这一切彻底烟消云散,将过去的一切都湮灭在尘土里,碾碎在历史的长河里,就这样让他过去吧,无从查起。
他是错了。
可是一旦说破,他和丹云隐,怕是不会有结果了。
他也是自私的。
谁不是自私的呢?
让他将顾明姝揭发了还是五花大绑的送到了丹云隐前面,指望丹云隐心中毫无芥蒂的原谅顾明姝之后和他继续在一起,还是将顾明姝手刃了之后,他心中毫无芥蒂不在意自己的母后死了之后还和丹云隐在一起?
这一层纸一旦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过去的时候,还年轻,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做些错的无厘头的事情···········现在想想,唯余后悔,若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我宁可从不入宫,从来不做什么皇后,也不要做什么王妃,也不要·······················”不要遇见萧平凛了,这样便好了,她做她的大小姐,与萧平凛毫无瓜葛,她自己是做错了不假,她也不敢也不能去否认若是嫁给了别人是不是若是不能从一而终,不能一心爱她她还是会嫉妒的做下那些事情,她本来就是这般的人,辣手狠心一样不差,可是,她还是抱有一点别的希望,若是别人,是不是也不会如萧平凛一样的凉薄,一样的,让她伤心的哭肿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不会让她这般面临着家族和萧平凛两难的境地,还要惊恐的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笑话,哪里有被真心爱过··················?顾明姝不知道了也不想再想下去了。她这种人,是没有来世的。
她会去地狱里,可是她也是衣冠尊荣的去地狱里,而不是敕婉那般,丑陋的死法。
“那母后,可否告诉儿臣,丽儿,是谁?”萧君阙见顾明姝还是不肯说,直接就问了出来。
顾明姝心中咯噔一声,她本来之前想想,虽然丽儿被打发出去一直没有走漏什么风声,也是个知道些分寸,要自己家中人的性命的,可是后来仔细思考了一下,到底是这些年来也就一个安知霜要她处理,还有一个宁氏也是必须要死的,她倒是许久不曾去辣手狠心的做事了,倒是有些生疏了,实在是荒唐,到底没有会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活人,所以顾明姝准备料理了丽儿,结果这还没决定好之前萧凌云就病了,她是真的一心都扑在萧凌云的身上,尤其是萧凌云不是一病不起或是说就吊着一口气了,而是反反复复的断续,看着萧凌云偶然醒了见好的时候顾明姝就高兴,可是随即马上就是一回回的反复,顾明姝几乎是被折磨疯了,几乎是一点动静就能将她吵醒,她几乎是夜不能寐,一要睡觉的时候心中就忽然想起来——是不是有人要找她索命?因为她曾经做过那种事情,所以············不要她女儿的命,不能痛快?顾明姝甚至是去佛堂不知道跪了几次求了几次了,可是上天并不垂怜她,就这样生生的熬了两个月,几乎是自己熬瘦了几圈儿。
于是丽儿的事情也就这么被搁置下去了。
尤其是萧凌云病着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安知霜还在蹦跶的欢实,丹云灵更是在其中窜来窜去的收买人心,搅得后宫一滩浑水,顾明姝当时没有心思也没有心力去管,现在萧凌云刚见大好,她还日日忙着整顿后宫的事情呢,那般注重体面的顾明姝在照顾萧凌云的时候甚至有时候都忘记了洗漱,何况后宫那些纷杂的事情呢?
这好了之后也没顾上丽儿,想着她之前一直表现的安分,也不是个怨恨替顾明姝办事反而还被申饬出了长乐宫的人,倒是还算是衷心,所以顾明姝也就先没有料理这件事情,反而是怕这后宫之中浑江江的有人浑水摸鱼,不知道是哪个心思起来了,想些别的事情,在后宫之中再兴事端,再就是忙着怎么处理丹云隐,一时之间顾不上丽儿,怎么就·················?
“阙儿这说的可是什么话?”顾明姝尴尬的笑了笑,眼中的温柔还未褪去,只是语气明显是有些着急的。丽儿知道的可不只是宁氏的事情··················当时本来是想让丽儿去伺候丹云隐的,可是后来想想当时她在春桃宴上,难免之后若是丹云隐想要查起来实在是自寻死路去了,所以便叫了应秀过去,丽儿,胡说八道了一些什么?
第446章 蛛丝马迹(8)
顾明姝的心中在飞快的盘算着,丽儿倒是也算个特殊的,她和长乐宫中的人关系都不怎么样,只是是绯月带出来的,倒是算个忠仆·············想来萧君阙就是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但是················估计萧君阙不从她嘴里面撬出来点东西,那就不是萧君阙了,所以,她现在倒是不知道萧君阙都问出来了什么,若是漏了一点关于丹云隐的事················不,丽儿不知道。
她知道的,就只有宁氏的事情罢了,顾明姝喝了一口茶,冷静了一下,不妨事,萧君阙今日来害这般,想来就是不知道,只是他想知道原委,看样子是要瞒着丹云隐,所以··············无妨,倒是不知道丹云隐的事情,萧君阙对丹云隐的态度在顾明姝看来却是有点迷的,这个孩子几乎是从来不对外物动心过甚,就是对萧平凛这个君父的渴望,也不过就是压抑在了心里,就像是他小时候,不过就是自己回来自己生闷气也没有表现出来,他的感情表现的淡淡的,也从未对谁这般好过,对她和萧凌云也只是亲情之间的好,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若是说对外人,顾灼阳这个本家嫡系的孩子倒是颇得萧君阙的青眼,那也是因为顾灼阳在带兵方面卓越的天赋才让萧君阙另眼相看,至于女子············萧君阙可是从未表现出来兴趣,要不然顾明姝当时也就不会咬咬牙,丹云隐就丹云隐吧,一开始只是觉得丹云隐的气质清冷倒是和玉京之中那些其他的女儿不一样,一时之间吸引了萧君阙,男人,谁还不是三妻四妾,三心二意的?
玉京之中的美人那么多,好人家的闺秀那么多,等到萧君阙对丹云隐的好奇和兴趣过了之后也就罢了,她还不能无声无息的收拾一个丹云隐了?可是后来萧君阙对丹云隐的态度才是让顾明姝都惊觉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也开始提前安排下手了。看着萧君阙那般的态度,顾明姝心中自然是得打量思考一下。
只是一个丹云隐,想来后来萧君阙就是知道也不过是与她母子之间有些隔阂,只要他不知道生身之谜,那便不会如何,可是丹云隐就是个祸害,留在萧君阙身旁的话,总会查探的更多东西,一旦她露出来了,丹云隐要查的话,如果借助了萧君阙的人,那可就难办了···············现在,决计不能让萧君阙以为她对丹云隐动手,和宁氏动手已经是颇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让萧君阙知道对丹云隐动手的话,恐怕萧君阙就要怀疑她的心思了,那她就不止是自己所说的一时嫉妒糊涂了················
“儿臣在浣衣局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宫女罢了。”萧君阙只是如是说,也不回答顾明姝的问题,他知道顾明姝想问什么,到底想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什么,他也想直接和顾明姝剖开心思直接说个明白,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开口说不出来了,他可以和很多人强硬,可是却唯独对着自己的母后和丹云隐,还有自己的姐姐萧凌云,有些硬不下心肠来。萧君阙叹了口气,等着顾明姝的夏一句话。
“阙儿既然是已经想到了,又何苦再来问母后呢·············只是一时错,步步错,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只能继续犯下一个又一个的错误,一旦被发现了,便怕是再也回不到原先的日子了,母后也怕,可是却不敢妄造杀孽,更不敢再继续因为此时牵连无辜之人了·············一切便是母后的错,若是日后当真此事再次被提起,母后定当不会让阙儿难做的。”顾明姝开口,定定的看着萧君阙,眼中充满了疼惜与后悔之情,那双眸子一如往常的温柔,萧君阙终究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眉头依旧是紧锁着的。
“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儿臣················定当不会辜负母后,也不会辜负谁,母后还是放心吧,过去的事情,也便过去了,就这样,不要再提起来,却是最好的结果了,与其知道的透彻伤了心,反倒是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身后之事若是再怪罪起来,儿臣倒是心甘情愿的舍得,只愿活着的时候,一生一世一双人。”萧君阙淡淡的继续道:“时候不早了,儿臣先回去了,母后也用膳罢,儿臣答应了太子妃今日给她做些好吃的,若是再晚些回去就要饿着她了,儿臣先告退了。”
萧君阙一弹袖子,也不等顾明姝的应允,只是点了点头,便自去了。
顾明姝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的小衣服,然后等着萧君阙走了好一会,绯月都过来问皇后要不要用膳的时候,才挥去了来送菜的下人,然后对着绯月道:“当年顾远妤的一切,都处理的干净吧?”
绯月一惊:“娘娘怎么好端端提起来这人············?莫不是刚刚太子殿下来说了什么··············难不成·············?”
“瞧着你怎么比本宫还紧张。”顾明姝一笑,只不过却是有些讥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罢了,你再去让人,将宫中好好彻查一番,太子是知道··············只是不知道这事罢了,这事只要不漏,本宫便永远不会倒,有太子在一日,本宫就是倒了也能再起来。不说这个,用膳吧,仔细着点太子那边的动静,若是将宫中十几年前的事情翻出来了,那可就不好办了啊——别让他翻到就是。”
第447章 蛛丝马迹(10)
“再好好查查当年为本宫办这件事事的人,还有顾远妤那一脉的人,死的干不干净,有没有人侥幸活着,透了风声出去,倒是不怕让别人再知道有顾远妤这么个人,只是惹了闲话············还是莫让这种闲话出来。”顾明姝眯了眯眼睛,萧君阙来说这个倒是提醒她了,她倒是需要好好彻查一下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知道的人,丹云隐不要紧,催着应秀加紧动手就是了,可是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才是真正要命的大事。
她可不确定萧君阙到时候还会原谅她,就算她养了萧君阙十几年,视如己出。
“让应秀快着些动手,最好·················让她提早产子吧,若是直接催的更早,那是她没有福分,生下来孩子也活不了,她自己也活不了,若是还是能拖到九个月或是足月的话,也无妨················一个孩子,倒是不怎么碍事,只是这辈子都不会触碰到皇位的一点泥就是了。”顾明姝对着绯月吩咐。
“可是··················娘娘,不得仔细着,若是应秀暴露了怎么办·················?这倒是还好说,只是若是真的娘娘一时心软,让丹云隐生下来一个孩子,就算是丹云隐没了,想必太子那边·················这孩子也是前途无量呢,前朝还有着丞相府的势力,恐怕是难啊··················那孩子身上也是流着敕氏的血,娘娘,奴婢怕您到时候犯膈应·················”绯月犹豫了半天对着顾明姝说出来了,她还是觉得以后皇后若是看着一个流着敕氏的血的孩子心里不会舒服,毕竟那是丹云隐的孩子,想来顾明姝心中是无尽的膈应的,而且这样顾明姝只会越来越厌烦,到时候再想下手的话那事情就麻烦许多了,倒是不如直接让这个孩子没有福分的一起跟着丹云隐死了算了,倒是也省了之后费力气。
“本宫是那般辣手狠心的人吗?本宫只要丹云隐的命,没说要了那孩子的命,若是那孩子自己活不下来··················那是他自己没有福气。”顾明姝轻轻的说完最后一句,脸上一副虔诚的样子:“本宫,已经不想再害无辜人了,也就这些人,就足够了。”
顾明姝一副宽仁慈悲的样子,绯月的心中却是打了个寒颤,就是这么多年,每每看见顾明姝这般不动声色却是说着这般狠心的话的时候,绯月总觉得顾明姝的心早就扭曲了,也早就黑透了,可是到底还是她的小姐,到底还是她一辈子的主子,绯月也是可怜顾明姝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从来知道富贵的主子生来好命,谁知道这背后的辛酸呢?这些辛酸说出去别人都要恨不得吐一口唾沫,有钱有势的人怎么理解平常人的日子是多么难是多么的斤斤计较什么都要算计呢?她们不过是多了一些别的勾心斗角,可是却也比一辈子茶米油盐酱醋茶算计来算计去好多了吧——寻常百姓不都是这么想的,可是真的站到了这个位置,却又觉得十分恐惧十分害怕,生怕那一日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成了空,也生怕自己连夫君的宠爱,都留不住一丝一分,多年的情分,不过就是在别人眼中一个荒诞的笑话罢了,说是皇后万般的金贵,可是在萧平凛的心中,这么多年了,不也是比不得一个之后认识的并且早早就死了十几年的敕婉吗?绯月看着顾明姝的样子,心中是无限的可怜,曾经的小姐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也是心机有的,可是却终归不是这般被现实磨平了自己的一切棱角,变得这般的圆滑,也变得这么能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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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云隐瞧着萧君阙回来了,淡淡的笑了一声:“阿阙回来了。”
萧君阙掸了掸袖子上的灰,笑着回道:“嗯,回来了。”萧君阙上前几步按住了坐着正在看书的丹云隐,问道:“今日精神可也好,倒是看起书来了?看的这是什么?”萧君阙凑到丹云隐的身后跟着丹云隐一起看,却发现丹云隐看的是一本古籍,看着倒是像是古老深沉的思想,里面写的繁复吞吐,最是厌倦这种话说的这般不明不白的书籍,萧君阙温柔的替丹云隐倒了杯茶,发现茶壶里面是梅子汤,道:“怎的总是将梅子汤当成水喝?上次不是答应孤了,以后不再用梅子汤当水喝?这样总归是对身子不好,喝了太多,素日里胃酸难受着。”萧君阙说的是责怪的话,可是却先自己端起杯子来试了试水温,方才给丹云隐倒水之前拿了个新的杯子,丹云隐手边的杯子里面有梅子汤,根本就没有动过,看着还是满的。
萧君阙凑过来的那一瞬间,丹云隐攥着古籍的手指收紧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可是却不经意的避开了萧君阙的动作,丹云隐接过了萧君阙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温度倒是刚刚好的,丹云隐道:“总是觉得嘴里没滋味儿,难免想喝点酸的有滋味的。”
“隐儿喜欢便好,只是不可过量。”萧君阙明显感觉到了丹云隐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看似不经意的避开了自己的接近,萧君阙的心沉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只是当成丹云隐是孕期难免有时候心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时候,于是又扯着话题跟丹云隐道:“这本古籍讲的是什么?孤倒是从来没见过,看着不像是东宫的书,似也不是藏书阁里的书。”
“讲的是一些风土人情罢了,这上面讲的地方,无论是江南的风光好还是塞北的大漠孤烟,都是如此的令人神往啊。”
第448章 终末(1)
丹云隐阖上了那本书。
“林贵妃怕着我孕中寂寞,又喜欢看那些繁复的——跟阿阙一样的,总觉得看着本古籍就是罗里吧嗦的大道理,看的人头昏脑涨的,又开始胡思乱想,所以便给了我这本书,这本书倒是多年之前林贵妃的父兄得来的,约莫不是玉朝人撰写的,可是却好像真的走遍了世间的大江南北呢,用的也是玉朝的字,倒是好辨认,这里面写的,当真是让人想亲自去看一看,谁知道原是雪原那里,竟然也是用牛乳茶的,可是他们的牛乳茶做法却不大一样··············若非这书上注解不要轻易尝试味道太重,我还真是想尝一尝呢,看得人倒是有胃口了。”丹云隐说了很多话,面上也是带着笑容的,萧君阙也就渐渐忘却了之前丹云隐那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忽的不知怎么聊到了诗词。
“说起诗词,我倒是觉得,往往都是一个人的心境啊。”丹云隐淡淡的笑着,“阿阙觉着呢?”
“自然也是。”萧君阙回答道,然后看了看天色:“该是去给隐儿准备些晚膳了,一会子太晚了吃了不消化,且等着孤,孤昨日新跟厨娘学了炸酥肉,也不知道和不和你胃口。”
丹云隐嘴边的话欲言又止,又咽了下去,然后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好。那我就等着阿阙大展身手了。”
她现在的心境是怎么样的呢?
说不清的复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丹云隐从那本古籍里面抽出来这张纸,看着上面自己方才刚写下的墨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锦夏恰好进来,嚷嚷道:“小姐,奴婢刚看着太子出去往小厨房去了,您今天又有················”锦夏的声音戛然而止,锦冬跟在锦夏后面看着这不知愁的小妮子,恨恨的怼了锦夏腰窝一杵子,“少在这里吵闹,惹得小姐心烦。”
“小姐,您怎么了··············”锦夏小心翼翼的走到丹云隐跟前儿,“您这是忽然怎么了··············刚儿还不好好儿的················”锦夏显然不知道丹云隐是怎么了,求助的看向锦冬,锦冬将头一转偏,显然也是不想说什么,丹云隐不回答自己锦冬姐姐也不理自己,锦夏挠了挠头仔细想想,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啊,只是她最近总是去何渚那里跑,只是却是为了研究研究小姐是到底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头痛的,也的确是不知道小姐和太子之间怎么了,可是这明明是恩爱的很啊,难不成突然之间出现什么嫌隙了?
就在锦夏胡思乱想的时候,锦冬看着一脸跳脱的锦夏,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行了,没事,小姐不过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也就好了,你少在这里聒噪,小姐孕中心烦意乱是常事,你还在这里吵闹不休的,不是更让小姐烦了?”锦冬这么解释了一下总算是说明白了,锦夏乖乖的闭上嘴,做了个将嘴巴拉上的手势,然后悻悻的要到一边伺候着,只是锦夏的眼睛却忽然盯上了桌子上的一盘点心,然后道:“················诶?”
“怎么了?”丹云隐不知道自己面上现在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可能就是苦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吧,要不然锦夏也不至于刚刚一进来就戛然而止的闭嘴了,还以为她是怎么了。
她最近总是睡不好,只是萧君阙却不知道,她总是惊醒了之后还要刻意的抑制住自己的动作不让自己动弹吵醒萧君阙,萧君阙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十分警觉,一开始只要她惊醒萧君阙都会发现,可是后来随着她越来越娴熟,也不想吵醒萧君阙之后,倒是惊醒的时候只是突然睁开眼睛罢了,倒是不会忽然一下子动作幅度颇大的哽一下子,也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几乎是无声无息的醒来,所以萧君阙也不知道最近丹云隐竟然是有些睡不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闭眼,就仿佛能看见娘亲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她的思绪都快要沉重的提不动了,这几日胃口也不是很好,也就只有跟着萧君阙一起吃饭的时候为了不让萧君阙察觉异样才勉强逼着自己吃多一点,而且她自从听林贵妃说了皇后绝非善类之后,让宁聆鸢去查也是查的石沉大海,这背后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只能说背后之人势力很大,要么就是没有人做过,可是却不会有那般大的阻力,可是若是有人做过··············那必然是位极人臣,或是权利极大的,而当年的顾氏不就是位极人臣,出来的几个文官那都是朝堂之中的顶峰,而当年的皇后就算只是王妃,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了··················越查下去越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可是就是这般越是没有结果,越让丹云隐隐隐约约的觉得,其实真相就是摆在面前,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相信罢了。
谁能相信顾明姝可能是那样一个人呢?她也不愿意相信,就只能继续查,继续追寻当年的事情,她只觉得最近烦闷,也没心思吃东西,更是肚子有时候也会痛,万幸何渚把脉的时候倒是没说丹云隐是病了。让宁聆鸢查的另外一件事情也是到了顾应之那里就断了,顾应之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可查的··················丹云隐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用,最近正是极其烦心的时候,而且头痛也会发作,只是她不说,何渚把脉也查不出来头痛是因为什么,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头又开始痛了。
锦夏不知道丹云隐在想什么,只是仔细的看着那盘点心,又疑惑的发出了一声:“诶··············”
“你想说什么啊?”锦冬看着丹云隐这个脸色难看又是在想事情的样子,自己就忍不住有些开始急了开始担心了,生怕丹云隐又将自己弄的难受了。
“这糕点················不是我做的啊。”锦夏开口。
第449章 终末(2)
“当然不是你做的!”锦冬听完了之后简直气了个倒仰,这个丫头自从跟着何渚开始之后,就总是往何渚那跑,不过倒是也情有可原,锦夏本来就是很喜欢医术,所以丹府里面倒是真的有医书,丹云隐还给锦夏拿过看,锦夏只觉得喜欢,一看就事情都容易忘了做,不过丹云隐宽仁,锦夏也没耽误了差事,倒是乐见其成,何渚是师出名门更是医药世家,想来锦夏也是学的不亦乐乎,还是和何渚在一起,自然就是更高兴了,所以自然这点心不是锦夏做的啊——想来定然是厨娘做的啊。这锦夏,难不成看书看傻了?
“可是·······我每次走之前都会将小姐下午用的点心做好,放好,让厨娘到时候给小姐端过来啊······这几日看着小姐喜欢吃酸枣糕,我还连着做了两日的酸枣糕呢,是小姐喜欢的口味,那厨娘还说小姐吃的几乎是一块不剩的——我从何渚那学的,里面还加了些益气养血的,对小姐身子还好······可是那明明是下午时候的点心,我今个儿做的也是酸枣糕啊!怎么端上来给小姐的不是酸枣糕呢?我明明跟那厨娘说了,千万别弄错了,这酸枣糕不能给小姐当正餐上的点心用啊!”素日里这下午的点心分量极少,丹云隐倒是吃的多用的香,也开胃,几乎是没等锦夏回来或是没等锦冬看见呢,就吃完了,也就两三块的量,可是今日林贵妃托人送了一本古籍过来,丹云隐一翻开就停不下来了,原是里面写了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看起来当真是有趣,尤其是冲越国,丹云隐翻开看了之后读了之后,竟然恍然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十分向往那古籍里描写的,那是自由的天空,那里的阳光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无拘无束,在草原上策马,在篝火旁烤肉·······
只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到了心中的事情,就忍不住想到了娘亲,难免会觉得有些闷闷的,也就吃不下东西了,本来是丹云隐看书也会顺带吃点点心的,两三块的垫胃小食下肚倒是快,也不占什么地方,还刚刚好缓解了孕中妇人嘴闲不住,想嚼点东西的感觉,丹云隐觉得很是好用,可是今日却是只吃了半块,就吃不下了,这会子就直接一盘放在旁边,精致的小碟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霜糖糕和半块被咬过的霜糖糕,看起来倒是分量真的少,定然是能吃完的,可是······这不是锦夏准备的酸枣糕啊?这是怎么回事?丹云隐的点心一直都是锦夏做的,这谁都知道,就算是锦夏后来总是往何渚那里跑,也不是说就忘了自家小姐或是半分差事也不做了,还是做好了还特意吩咐了再走的啊!
锦冬疑惑的看着锦夏:“不是说·······近来你忙着,所以托着厨娘送来点心吗,只是你若说你做的是酸枣糕·········那可是昨个晚膳小姐吃的,那你前些时候做的是什么?蝴蝶酥,酸奶疙瘩,梨膏糖·····?都不是你做的?”
锦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瞪着眼睛道:“怎么可能!这些味道那么重,要么是油腻要么是太甜,要么就是过酸,小姐若是吃了反胃怎么办!我怎么可能这么傻!何况我最近做的都是根据小姐的身子仔细着还添了些好补品进去的,怎么可能啊?那不对·······每次我看厨娘都是端着空盘子回来啊!那就是都晚上给小姐吃了·····?”锦夏懵懵的看着那碟子里的霜糖糕,不解的凑过去,闻了闻,就是普通的霜糖糕,“这也不至于谁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换小姐的点心呀·······”
“偷换点心?”丹云隐放下古籍,看了一眼那碟子霜糖糕:“也就是普通的霜糖糕,若是说一直不是你做的点心的话,也确实是如此,我也不过是以为你近来总是往何渚那里跑没有做点心罢了······若是说是被偷换了点心,可吃了这么久,我倒是无事。”丹云隐皱着眉头道。
锦夏尝了一口霜糖糕,也觉得就是普普通通的霜糖糕:“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还是查查这是谁换的吧,奴婢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准备就自己走了,连自己本分的差事都忘记了呀!”锦夏觉得委屈极了,知道小姐是体谅她,也是宠着她,可是她明明也是记得小姐不会玩忽职守忘记自己的差事的,这么好端端的还被小姐和锦冬一直以为她一点差事都没做就去找何渚了呢?锦夏磨牙,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厨娘,明都吩咐过了是小姐下午的点心,“幸好奴婢做的点心里面加的不是什么一定要刻意规定饭前饭后吃的补品,否则还真是坏事。”
“此事是得查······便是有事在里面了,为何故意要将你说的下午的点心留到晚膳给我吃?还真是觉得自己的手艺好,非要得个我的青眼不成?这般一来,我只是宽容你以为你没有当差,也便罢了,不至于说你,你也便不知道,没等着见着呢这分量小的照着之前我的胃口便早就吃完了,若是说你做的点心我也确实是吃了······只是小丫头里面加了那些个东西,又都是新鲜的,还真是没让我吃出来是你的手艺。”丹云隐摇了摇头,显然是要查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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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应之····哪个顾应之?”锦冬疑惑的看着来报信的人,这里可是东宫,可不是外男能出入的。
“您家太子妃一见便知。”锦冬只是觉得顾应之名字熟悉,看着那小太监犹豫了半晌还是进去和丹云隐说了,丹云隐惊讶的起身,然后让顾应之进来了。丹云隐端庄的坐着,打量着顾应之,顾应之的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臣来这里,是有个故事想和太子妃讲一下,离奇,也荒诞。”顾应之说完就等着丹云隐回话了。
“可是关于·······皇后?”丹云隐定定的看着顾应之,顾应之此来必定是与皇后的事情有关,联想起来之前在去天牢的时候见到过顾应之,想必这也是个消息灵通的。
“是。”顾应之干脆利落的回答,等着门关好了之后便开始讲述起来了一段,是人想也不敢想的过去。
·······
等顾应之走之后,锦冬推门进来看见丹云隐的脸色很不好。
第450章 当是伤心事(1)
“今个儿都赶着一起来了,小姐,聆鸢来了。”锦冬说完,就带着宁聆鸢进来了,自己则是退了出去守着门。
“你有何事?”丹云隐抿了抿唇,唇上一点血色也无,看着倒是骇人憔悴。
“属下查到·······那个被太子带走的宫女儿,死了。”
“看着便是被害死的,属下偷偷跟着杜青······看见的。”宁聆鸢不知道该不该和丹云隐说,若是刺激到了丹云隐该何如,可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若是不说的话,恐怕,丹云隐才是会当真难过,才是真正等到后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丹云隐听完了之后整个人呼吸一滞,“·······是吗。”
顾应之知道的的确很多,因为他就是当年的,惨死的小顾妃的弟弟,那个祸乱宫闱的小顾妃,不过是生下了孩子就被害死,不过一直都是顾明姝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什么亲情什么皇后的宽仁,都是假的,皇后也没有儿子,皇后只有一个女儿生了下来,却推诿是宫女生的,为的就是将小顾妃的儿子收为己用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个依靠罢了。
怪不得,能对萧凌云那般好,怪不得·······
丹云隐闭上了眼睛。
她都知道的,顾应之说的足够明白了。联想起来两件事,就是如顾应之所说的一般,皇后,不是善类,不是善类啊!而现在这个从长乐宫出去的宫女,当时随侍在宁氏身边,却被太子灭口·······
“主子!!”宁聆鸢惊异的看着丹云隐,丹云隐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一片赤红,丹云隐摇了摇手:“无······”
“主子!!!!”
丹云隐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只觉得血气上涌,喉头腥甜,便晕了过去。
丹云隐醒来的还算是快的,还没到萧君阙回来的时候,丹云隐模模糊湖的看着眼前的何渚,情绪低沉,锦夏更是在一旁哭的不成样子。
锦冬则更是,看的出来她在强忍,可是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这是怎么了?”丹云隐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嘶哑。
“小姐,是奴婢没用······”锦夏哗啦哗啦的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是微臣无用,这般都察觉不到,是微臣无用啊,愧对太子嘱咐,愧对太子妃·······”何渚情绪萎靡,能看出来眼眶子都是乌黑的。
“你们不必哭了。”宁聆鸢擦了擦眼泪,她也是好久都没有哭过了,好久不曾知道这般心如刀割的滋味是什么样了,“小主子,属下带你回宁府,带你去边疆,我们,再也不在玉朝中原了,我们回边疆,去我们该去的地方,这里的人,太可怕了。”宁聆鸢说完还是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怎么了?”丹云隐揉了揉额头,手却是十分的虚浮无力。
锦冬伏在丹云隐的耳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说完了,丹云隐听了只是静默。
“所以,昨日你将那点心拿回去,何渚觉得不对,觉得有些熟悉,里面加了一些别的东西,所以找了医术古籍,有了方向,然后找到了到底是什么,是吗?所以,我头痛不是因为之前身子不好,只是因为一直服用过量的紫菱花?”
“微臣在书里查了一夜,发现边疆有一种花,长得和紫菱花很像,可是却比紫菱花的药效强劲霸道上许多,配上也是边疆产的一种花毒,根本就·······无法察觉,最后会致使女子,尤其是孕中女子气血翻涌厉害,一旦思虑过甚就会开始头痛,大喜大怒则会气血上涌,生产之时血崩而亡概率十之有九,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让女子食欲大振,可是自己却吸收不了营养,孩子会极其康健,可是母体却早早的被吸干了精血·······若是不知道,不是一一能比对上这些症状,微臣这辈子想破头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歹毒的东西如此歹毒的心思手法,太子妃被用这种花已经不是一时半刻了,早在之前第一次头痛难耐的时候,就已经········吸入已多,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啊!是微臣没用········”何渚颤颤的跪下去,他是真的有负太子所托,竟然是这般都未察觉到,害太子妃的人手段实在是太过高明。
丹云隐闭上眼,嘴角勾起来一丝笑,只是却凄凉,“罢了。本宫交给你一事,查清楚,无人怪罪你。”
“去查查应秀屋里,皇后宫里,有没有人知道这种花,还有当年,小顾妃,顾远妤身死,血崩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聆鸢,你去查,若是可以的话·······和太祖传信,让太祖的势力,帮忙查一下吧。”丹云隐说完之后就再也不开口说话了,闭着眼睛,似乎是很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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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儿今日精神还好?”萧君阙一回东宫就看见丹云隐坐在那里,眉目温润,只是却少了几分平日的柔情,唇上嫣红,肤如凝脂,看着却凌厉了太多。
丹云隐起身,捧着自己已经十分显怀的肚子,静静的看着萧君阙,然后跪下,神色平静声音平静的问道:“臣妾有一事想问太子殿下,臣妾请太子殿下告诉臣妾,丽儿身死,是否是太子做的?”
“·······隐儿提这个作甚?”萧君阙察觉到了丹云隐的情绪,是狂风暴雨之下的酝酿,袖子之中的手忍不住收紧,手中捏着的一封信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了。
“臣妾想问,皇后在太子眼中何如,我在你眼中,又何如?”丹云隐看着萧君阙,眼中没有眼泪,只有决绝。
她曾经以为,她是找对了人的,只是没想到,世事如此无常,她是不可能接受萧君阙的母亲哪怕是他的养母,杀了她的娘亲,覆灭了她娘亲一族,让她的娘亲那般温柔的别人口中那般不争不抢温柔的娘亲,颠沛流离,随后遇见了丹甫阁,有着那般匆匆落幕,唯余寂寞的一生,到头来还要那般都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出嫁,便去了。
她想起来前世很多事情,前世娘亲眼泪止不住的流,脸上却是笑着的,她说——
第451章 奢望(1)
‘你幸福就好了。’
‘不要再过娘亲一样的日子,不要成了我········这般的人。’
‘我终是,盼到我的小隐儿出嫁了。’
可她今生没有盼到啊。
她都没看见。
她什么都没有了。
“那孤,又算是什么呢?”萧君阙的眼睛渐渐变得赤红,那封被攥的紧的信就这样掉在了丹云隐眼前。
丹云隐拿起来看了看,嘴角牵起了一点笑:“太子,当真是神通广大。”
萧君阙只是查一下丹云灵的事情罢了,严氏听闻噩耗之后一口气没提上来,活生生的差点憋死,现在身子已经彻底完了,左右活不过夏日了,而丹云灵,则是被赏给了萧君渝,然萧君渝已经在太子监国的情况下一道旨意,和萧君林一样被贬黜成了庶人,如此没脸面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半点金银财宝带出去,每日萧君阙都能听见手底下监视的人说二人到底是如何凄惨,萧君渝还要养着别人的孩子,每日都在发脾气都在联系朝中的人想着皇帝什么时候能醒来什么时候能好,可是却遥遥无期,丹云灵倒是罪有应得,几乎是被萧君渝打的不成样子,每每生气的时候就会折磨起来丹云灵,只不过就是这样,丹云灵也一口咬死了,丹云隐就是喝了。
后来萧君阙再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当初,丹云隐的的确确是喝过的,也是自己主动的。萧君阙看当时那张信纸的时候,眼睛几乎都烧红了,可是他还是觉得——不管如何,不管是何目的他也不想去想了,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就罢了吧。
他也不会提,还会将这件事藏起来。
他算是什么呢?
丹云隐当时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吗?
昭然若揭啊。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跪下的样子,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他要扶起来丹云隐,他想告诉他的夫人,好好的,不要闹了,便让他们过去吧,已经够了。
可是丹云隐却避开了,丹云灵踉跄了两步,捧着肚子往后,看着萧君阙:“若是我说,皇后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阖宫人想的那样呢?你会信吗?你会信当年有一小顾妃,顾远妤,生下了一个男孩,却血崩而死,孩子是个昆仑奴的种,可是若是那个孩子根本就是被掉包了,根本就没有死,就这样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呢?”
“隐儿莫胡说········过去的,便罢了,我们好好的,便够了。”萧君阙看着丹云隐的样子十分心疼,别的妇人孕中都是胖了几圈,再不济也是长了点肉,可是他的隐儿却是越发的瘦了,一张脸上几乎是只有骨头了,只有肚子显得大。
“太子殿下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是不想相信吧?”丹云隐忽然笑了,“那你也一定不会相信,我喝了堕胎药吧?”
丹云隐眉目冷清,“我怎么可能,为杀了我娘亲凶手的儿子,灭了我娘亲一族的凶手的儿子,生下这样一个不堪的孩子,何况——你根本就不相信,你的好母后是那般的人。”
“那是萧平凛所为,不是母后。”萧君阙看着丹云隐,面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你看,太子不还是不相信吗?哈·······”丹云隐捧着自己的肚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过无所谓了·······你不已经决定好了吗?否则丽儿是怎么死的?”
“隐儿,你这般,是在逼孤吗?”萧君阙看着丹云隐,丹云隐的话很是明白,若如她所言,她和皇后,萧君阙只能选择一个。
“你已经选择了,你明明知道,就是不信你也已经查到了,你不得不信,可是却不得不隐瞒,你想两全其美,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儿啊?”丹云隐看着萧君阙,冷冷的回绝,她很想说,你知不知道,我也要走上你生身母亲的老路了,我也是如同娘亲如同姨母一样,到头来还是这般,我要死了啊,你知不知道。
这个孩子一落地,我就会死啊。
可是我没有喝堕胎药,我不想让这个孩子,这个会踢会踹的孩子死掉啊。
他都没见过这世上的阳光,没有感受过这世上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啊。
“来人,将太子妃关起来。”萧君阙又道:“没有孤的命令,不准放太子妃出去。”萧君阙说完之后,看着丹云隐:“隐儿不需要想别的,孤会护好你。”
“护好·······我?”
聪明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人之间说话是不需要那么多废话的,只需要几句话,就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和意思,丹云隐笑了两下,然后又往后退了两步,眼泪终是滴答一声滴落在了地上。
只是只有那么两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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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走吧,我不要在这里了。”丹云隐突然开口,对着宁聆鸢道,宁聆鸢一惊,看着丹云隐问道:“小主子,怎么了········?”
“不想在这里待了。也就只有你能出入了吧。”丹云隐头也不回,抬头透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月色,皎皎莹白,万千星河。
“小主子确定了········?”宁聆鸢又一次问道。
“是啊。”丹云隐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倒是自在许多,也新鲜。
“宁大人,他,很想你。”宁聆鸢忽然开口,抿了抿唇,认真的看着丹云隐的背影说出来了,丹云隐刹那之间觉得有些恍惚,是吗?
这是她仅剩的亲人之一了吧。
这世上真切在乎她的亲人,只有老夫人,和宁恪了吧。
“我知道。”丹云隐抬头看着那几颗亮亮的星星,淡淡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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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无能,太子妃她········不知道去哪了啊!”杜青惶恐的看着暴怒如狮子一样的萧君阙,萧君阙冷笑一声:“不知道,你跟孤说·······不知道?!”萧君阙手中的杯子瞬间就化作齑粉,眼珠通红的看着杜青:“你与宁聆鸢关系甚密,你跟孤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