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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裴屠狗     诸界第一因txt下载     诸界第一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8章 霸王陨,奈若何!(上)

    轰!

    似有群雷随身,隆隆之音响彻城郭内外,

    足可烁玉流金般的炙烈血气滚滚流泻,如汪洋怒涌,似火山爆发自其体壳内喷薄而出,炙烤虚空。

    这一刹,他身上的老迈尽褪,踏步之间,张玄霸终是显现了他横压天下一甲子的强绝一面。

    轰隆!

    冰冻多日的白水河在此刻翻涌起来。

    大片的积雪寒冰为之消融、气化如云气翻腾,张玄霸跨行其间,宛如龙跃于渊,猛虎下山。

    犹如龙行大地,又见霸拳横空!

    浩浩荡荡的气息,瞬间震动了城郭内外。

    寒碑城内的一众江湖武人纷纷惊呼,被那气浪推的连连后退,竟连观战似乎都不成。

    只有寥寥一些人跃上城头。

    杨狱极目望去,只见山林之间劲风翻涌,长空如海翻腾,有长啸传出来:

    “不见刀兵,未带玄甲,凭你只身一人,也想与我等五人争锋?!”

    呼~

    没有人能够在张玄霸悍然出手之时保持平静,四大武圣汇聚一处,也不能。

    然而,看着只身一人的张玄霸,几人的神色却是极为冷酷。

    早几十年前,张玄霸纵横天下无抗手,他们,甚至黑山老妖、梵如一、慕清流都不得不承认其人强绝无敌。

    然而,那时的张玄霸,是三千年武运最盛之时,以超迈当年霸尊的十二品兵形势统领大明三百万精锐之中挑选的玄甲精骑。

    更提着那口疑似超越万锻级数的旷世神兵!

    那时他,声威之盛,三大武圣都要退避百里,远远避开不敢战。

    可此刻……

    “当年之耻,今日当洗!”

    冷冽而沙哑的声音吹卷起漫天云雾,似有一匹独狼行于其间,气息凶戾,爪牙凌厉,令人心寒。

    肤如古铜,眸眸泛红,澹台灭放声长啸,跨步出刀。

    锵!

    刀鸣声震,一刀黑刀镀上暗红之色,其过处,大团大团乳白色的气团不断压缩爆裂,凶戾狂暴的刀势上扬,

    于风雷震爆声中,显现出极致的锋芒。

    这刀光是如此之凌厉,遥隔十余里,杨狱都只觉天眼刺痛,酸涩到几乎流泪。

    一旁的铁踏法更是不由的瞳孔一缩,只觉如芒在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是澹台灭!”

    有老者认出此人身份,不由惊呼一声。

    天狼王朝,有五大武圣镇压四方,其中,以黑山老妖为首,天狼王庭之主卓力格图次之,澹台灭再次之。

    然而,与其余武圣少有出山不同,这位活跃了八十余年,早在流积山之战前,已然名动天下。

    甚至于,那一场鲸吞了千万人生命的流积山战役,最早就是他发起的!

    轰!

    一动皆动!

    澹台灭跨步而出的同时,白光翻涌,似有雄狮长啸。

    昂藏丈许,立如巨人,卓力格图须发皆扬,大斧斩破气流,紧随其后,爆发出强绝一击。

    “卓力格图!”

    杨狱眸光一凝。

    此人,乃是名义上的王庭之主,但事实上,根本不理会各类俗务,倒像是天狼王朝的太上皇。

    享诸部落供奉,地位崇高,却没想到竟然也来到了此间。

    嗡!

    梵音震颤,洪钟鸣动。

    短暂的气息平复之后,红日法王也自出手,同样是一记大手印,可不同于暗月法王,其人出手刚猛至极。

    动如烈日横空,气血之旺盛,比之那巨人也似的卓力格图还要旺盛一筹不止。

    三人之后,才是暗月法王。

    将近一月的修养,他的伤势已然痊愈,黑雾翻涌间,其速之快,仅在澹台灭之下。

    但他的大手印含而不发,竟是陡然转向,于三人悍然橫击之时,一个转身,杀向了寒碑城的方向!

    他的眼力极好,杨狱现身的刹那,已然被其发现,此刻三人出手,他却忍不住心中杀意,欲要先行灭杀此獠!

    “暗月法王!”

    城墙之上一片哗然,眼见武圣杀来,莫说寻常武者,便是几位名列山河榜的大宗师也都变了脸色,纷纷后退,戒备。

    只有铁踏法似有所觉,看向了身侧。

    砰!

    城关一震,杨狱凝神欲出之时,就听得一声冷哂回荡于风云之间:

    “记吃不记打的狗东西,老夫面前,哪有你放肆的地方?!”

    轰隆!

    狂飙突进之下,三大武圣的绝杀之中,张玄霸竟然分神一分,打出八分的至刚拳法,竟然曲直如意。

    于电光火石之间,打向了暗月法王!

    “死来!”

    嗡!

    云气蒸腾翻涌间,跨步而来的三人齐齐色变。

    “暗月师弟!”

    红日法王眸光一炸,本就快极的速度更快几分,赤阳大手印真如烈日炸开,重重拍下。

    却被一手横拦,震退百丈。

    而这,尽是张玄霸随意抬手,所应对的,也非他一人。

    一臂横拦,五指探出,千分之刹那间,他横臂震碎了红日法王的赤阳大手印,抬手打散了澹台灭的天狼刃,

    并于最后五指合拢,捏住了卓力格图的神斧!

    三大武圣联手一击,已然被他一臂打散。

    “嗯?!”

    暗月法王悚然一惊,彻骨的寒意将他笼罩。

    他猛然回头,只见那被血气煮沸升腾的水汽中,似有一头神龙乍现,散发出滔天威势,一只赤金交织的拳印,

    横空而至!

    “不好!”

    刹那间,暗月法王心头再无了任何念头,大手印散去,双臂合拢,血与气尽皆沸腾,持暗月不动印,欲要回护己身。

    砰!

    下一瞬,似如重锤击鼓,涟漪层层扩散开来。

    令人牙酸的声音之后,是暗月法王惊天动地般的惨叫,以及红日法王惊雷似的怒吼声。

    城头之上,杨狱一步还未跨出,身上泛起的血气与电光已然散了去。

    只见气浪如潮间,暗月法王整个离地而起数十丈之高,劲气激荡间,他那拔升至九尺的身子,竟陡然爆散开来!

    好似被这一拳打得粉身碎骨,烟花也似,化为漫天烟尘飞散。

    “娘耶……”

    这一瞬间,城郭内外,无论敌友,无论修为高低,所有人,全都呆住了,铁踏法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牙酸到了极点。

    没有人会以为张玄霸会败,纵然四大武圣联手。

    可谁又能想到,暗月法王竟然被一拳打爆了!

    这可是暗月法王!

    他成名近九十年,是当今修持年岁最长的几大武圣之一,不是聂龙天那般吞服丹药而成的武圣。

    他的体魄、武功,是其自身百多年打熬出来,真真正正的武圣之尊!

    “竟然……”

    杨狱的眼皮狂跳。

    与暗月法王那一战,他用尽了除却金蛟剪之外的所有手段,还有秦姒数次神通援助,即便如此,战到最后,都不能说是胜。

    这老和尚的修持,他都不得不说声佩服。

    可就是这样的存在,居然被一拳打爆了!

    “师弟!”

    红日法王震怒至极。

    澹台灭、卓力格图也皆是一惊,没有料到,没有了凤翅镏金镋与八千玄甲的张玄霸,竟然还会如此之凶猛。

    “替死木人?”

    荡开神斧,张玄霸踏步,腾空,胸膛起伏,一瞬间爆发出响彻天地的长啸。

    轰隆!

    音波扩散,长空震抖,虚空好似成了水面,涟漪不住扩散,竟生生将一团黑雾自其间挤压了出来。

    “噗!”

    大口污血吐出,跌回五尺的暗月法王震怖到了极点,疯狂暴退,面色苍白而骇然:“师兄救我!”

    “万般武功,不过是心意之外显,霸拳之精髓,在于意志,在于心……”

    一拳,一吼,震破暗月法王,张玄霸没有任何犹豫,长臂舒展,五指捏合,似要将漫天气流、光线,甚至于天地本身都攥进掌心:

    “小子,看好了!”

    他的声音,好似一瞬间就吐露出来。

    “霸拳精髓……”

    杨狱身躯一震,知晓这话是对他所说,瞬间,他平复心境,凝神望去,恍惚之间,他再度感知到了张玄霸那纯粹到了极点的意志。

    拳如心,望之可懂其意。

    那是,

    “要你死,你就死!”

    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霸道心意。

    轰隆!

    似有金阳横空,绽放出煌煌之光,其拳芒所在,红日法王等三人只觉心头一寒,皆感受到了这实质般的意志。

    呼~

    下一瞬,拳如华盖,倏忽而落,其意所向,不是暗月法王,也不是红日法王,而是将四人统统囊括在内。

    要一拳,将四人全部打死!

    而且,似乎还在指导谁人的武功……

    “狂妄!”

    念头闪过的刹那,几人心中先是一寒,继而就是暴怒。

    没有任何犹豫,红日法王、澹台灭、卓力格图三人已然暴气、染血,强催真罡杀向张玄霸。

    嗡!

    这一刹,三人的意志也都催发到了极限。

    在城郭内外诸多跨入天人合一境地的大宗师眼中,似有一赤金色佛影浮现,双掌合十又推出,炙烈如阳。

    有独狼对天而啸,凶戾张扬,似欲吞日食月。

    更有银光乍泄,一有着金色竖瞳,高如城墙的巨神,手持巨斧,欲要劈开盖压而下的天日。

    武圣之战,于刹那之间,已然达到了白热化,到了要分生死之时,速度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呼!

    下一瞬,耀眼的光芒淹没了一切,似乎连碰撞之音都没有了。

    天眼刺痛,杨狱却仍是极目望去,只见炙烈的光芒之中,三条人影怒吼跌落,撞碎大地与小山。

    而那如日落一般的拳印,虽颜色黯淡七分,却仍如流星一般,打向了咳血转身,心知逃不掉,折身怒吼,意志燃烧,催发出搏命一击的暗月法王。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腾起一刹的黑雾消失无踪,那一轮墨色之月,也被生生撞碎。

    劲气狂飙之间,传出暗月法王痛怒至极的嘶吼:

    “黑山!!!”

    “嗯?!”

    话音还未传荡开来,看到其人嘴唇蠕动之刹那,杨狱心头就是一震。

    他的反应何其之快?

    可仍是慢了。

    几乎是取出乾龙神弓的刹那,一只冰冷的手印,已然突兀出现,自上而下,携摧城破岳之力,

    印在了张玄霸的后脑之上!

    ------题外话------

    继续码字,今天写完这段剧情……大家可以明早看。

第689章 霸王陨,奈若何!(中)

    呼!

    时光好似在这一瞬间定格。

    白水河翻涌激荡,水汽蒸腾如云……

    荒野上灰尘弥漫,裂痕层层扩散……

    城墙之上,杨狱持弓半张,而铁踏法等人神色大变……

    灰尘中、城头上、城门外,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中,那一只手掌洞穿了云气与劲风而来,五指之间闪烁着阴白之光。

    快!

    太快了!

    来人的速度快到了绝巅,对于战局的把握,也妙绝毫厘。

    其出现之刹那,正是张玄霸橫击四大武圣,拳势将尽而未尽之时,以杨狱的通幽之能,竟也没有察觉到分毫,好似其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这不是武功,而是,

    “移形换影!”

    杨狱的脑海之中不由浮现了这一念头。

    锦绣榜上,此门神通赫然在列,而其主是,弥天教主,宁无求!

    五尊武圣之后,竟然还藏着第六人!

    轰隆!

    乾龙咆哮,电光交织的玄铁箭矢瞬间气化如闪电般划破虚空。

    杨狱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这一刹那,除却张玄霸之外,在场所有人中,唯有他最早发现。

    “宁某何其有幸,今日能杀霸王!”

    幽沉冷冽的笑声随风传荡之刹那,宁无求酝酿多时的绝杀一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穿颅而过!

    这一击的威能堪称可怖,骤然迸发的劲气,直将方圆数十丈的风云都撕扯开来,好似一口神刀贯空!

    杨狱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带着鬼脸面具,不知男女的神秘人,他轻斥一声,似早有准备一般。

    另一只手掌抬起,幽光吞吐间,将箭光淹没其中。

    “赵王爷!”

    铁踏法猛然踏前一步,心情波动剧烈,踩碎了脚下的城砖。

    其余人更无不色变骇然。

    唯有灰尘之中,咳血翻身而起的红日法王三人,没有任何犹豫,硬撑着伤势拔地而起,再催绝杀。

    要彻底断绝这尊大敌的生机。

    “怎么可能?!”

    突然,一声惊呼响彻天地。

    宁无求怒目圆睁,心中惊骇到了极点,这一击,他蓄势多日,自问乃是绝杀之招,而结果,也如他预料一般,穿颅而过。

    然而,这不是血肉被穿透的感觉,更像是,挥拳击天,空洞不着力的虚幻。

    就好似,眼前的张玄霸只是一个影子,又好似,他与自己根本不处于同一个空间、世界!

    “不好!”

    一击落空,宁无求瞬间催发神通,就要远遁十里之外,不愿也不敢面对这位当世第一人的暴怒反击。

    可他的手,被抓住了!

    这是足以令任何旁观者惊骇悚然的一幕。

    宁无求的‘无形刀手’洞穿了张玄霸的头颅,却不见有丝毫血迹,好似其人只是个影子,可他抬手,却实质般的抓住了宁无求的手腕!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杀我?”

    平静到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宁无求双眸瞬间赤红一片,不假思索的发动神通。

    移形换影!

    咔嚓!

    血洒长空,一只带着小半肩膀的手臂,被生生撕扯下来,伴随着痛苦的低吼。

    长空之上,又有强光乍现。

    轰!

    张玄霸双臂张扬,一手扯下宁无求的手臂,拳势也未停顿一刹,在红日法王等人的怒吼声中,再度打爆了暗月法王。

    而这一次,再无木屑飞扬,只有粘稠滚烫的武圣之血,被狂风吹卷着四散而飞。

    轰!

    轰隆!

    似是一击,又似是数次碰撞,恐怖的涟漪冲天而起,似将弥漫天空的乌云都撕裂开来。

    残阳落下时,长河之上的碰撞也自停了下来,只有狂风吹卷间,僧衣、血肉洒落,染红了冰河!

    呼~~

    寒风吹散水雾。

    望着那立于长河之上,那如神魔般恐怖的身影,天地间好似陡然静了下来。

    一死一残三伤!

    五尊武圣的合围,似还未开始已然告破,而在所有人的眼中,张玄霸竟似连丝毫伤势也无。

    甚至于那一袭单衣都无任何破损。

    “天下无敌……”

    看着漫天血雨,残阳下神魔也似的身影,同样的念头在所有人的心头升起。

    红日法王、卓力格图、澹台灭、宁无求、暗月法王。

    这五尊武圣,皆非新近晋升,都是成名少则四五十年,多则百年的武林巨擘,任何一人都是可号令千万人的大人物。

    此刻五人围攻,竟然……

    “霸拳……”

    杨狱阖眸,将这一拳深深的烙印进心底。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再多的指点,也不如这一拳来的直观与清晰,不需消化,杨狱已然感觉到了拳法的精进。

    “啊!”

    某处阴影中,宁无求踉跄落地,声音沙哑如厉鬼:

    “张玄霸……”

    他的伤势极为严重,右臂连同小半个肩膀都被撕扯了下来,从一侧甚至可以看到他胸腔内蠕动的内脏。

    “移形换影,也算是不错的神通了,可惜,你用的不成……”

    甩落指尖的血珠,张玄霸神情自若。

    白水河畔百丈开外的三处废墟中,红日法王也无了之前的宝相庄严,嘴角带着血色,可他的眼神,却带着震怖与不解:

    “这,不是武功?!”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与修持,已然极少会遇到令他不解的事情了,可眼前这一幕,超乎了他的预料。

    宁无求,非常人。

    其人的神通虽无攻伐之类,可移形换影配合其人的强大刺杀术,早在多年前,就有着刺杀武圣的战绩。

    那一瞬间,自己三人全面牵制,张玄霸拳势将尽也绝然不假,可他竟然还是避开了这样的绝杀……

    “的确不是武功。”

    人随声至,山林之畔,一其貌不扬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然出现。

    他的身量不高,面色还有几分稚嫩,可其人现身之刹那,大河两岸的风就越发的寒冷了。

    “黑山老妖!”

    杨狱眸光一凝。

    此刻所见之老妖,与他之前所见有七分相似,却又有三分不同,不是样貌的不同,而是气息的不同。

    若非其意志趋同,他只怕都要将其错认成另外一人。

    ‘八世搏仙,类似的化身,他还有六具?’

    杨狱捏紧乾龙神弓,城头之上一片躁动,汇聚的武者越发的多,在其中,他甚至感受到了数个神通主的气息。

    这一战,真个将附近诸道州的高手,全部吸引了过来。

    甚至于,若非张玄霸提前出关,只怕来的人会更多几倍,甚至十几倍……

    “暗月兄的修持,还是差了几分,可惜了……”

    老妖伸手接住了飘落的一滴血,看向了大河之上。

    准确说,是张玄霸的脚下:

    “难怪你要撼动气机,引动天象变化……”

    “什么?”

    不远处,澹台灭拄刀而起,闻言看去,不由得心头一惊:

    “你……”

    此刻,残阳西斜,可雪原开阔,阳光仍然明亮,可张玄霸立身之处,却不见有丝毫阴影。

    就好似其人根本不在此间,以至于阳光都可穿透其身,而不留下丝毫的影子。

    这一幕,像极了一门传说中的神通。

    “不在彼间、不在此间……这是,正立无影?!”

    卓力格图擦去眼角的血迹,甩动着神斧,粗犷的脸上尽是凝重。

    “正立无影?!”

    悲痛于师弟惨死,红日法王心神有些不稳,反而是最后才发现这一点。

    他心头震惊,却又不禁冷笑:

    “枉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秉承武运,却还不是另觅了道果,学了神通?!”

    “你又懂个什么?”

    张玄霸哑然。

    他自幼学得百家兵书,走的从来是兼收并蓄,他能够于而立之年晋位武圣,推陈出新,自然是学尽百家武学。

    神通,他自不会排斥。

    之所以舍弃道果,原因繁多,究其根本,最大的原因,是那仪式违了他的心。

    而他这一生,从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遑论区区道果。

    排斥道果,不意味着他不学神通,当然,如果这是神通的话……

    “你提前出关,只怕是尝试过突破了?”

    黑山老妖缓步前行,抗下了来自大河之上的所有威慑与压力,眼底泛着幽沉光芒:

    “看来,你并未功成,也对,武圣之上,或许已然无路了,你又怎么会成功?只是,你似乎也不算完全失败,有意思,有意思……”

    “这天下,本不是天生就有路,无路,开之便是。若古往今来,人人如尔等般,遇山水而不敢前,又哪有你我今日?”

    张玄霸哂笑一声。

    “世间无路,开路那自然理所当然,可明明通天大道在前,却偏要去开山搭桥,走那崎未必存在的崎岖小路,却又何必?”

    老妖亦是哑然:

    “更何况,你连路都未曾真个开出来……”

    他的身后,澹台灭、红日法王等人神色冷然,再度蓄势。

    “老夫不成,自也有后来者。”

    张玄霸淡淡回答。

    “启道光?猷龙?还是说……”

    老妖眸光转过,落向城头,眼神变得讳莫如深:

    “他!”

    其目光所至,似有山岳之重,城头之上一片混乱,唯有杨狱不避不让,与之对视:

    “是我又如何?”

    “此路崎岖难行,又有大石阻路,就凭你,可走不下去……”

    老妖眯眼。

    “大石阻路?”

    冰河之上,大风扬起,张玄霸踏水而行,衣袍猎猎狂舞,嘴角勾勒出轻蔑的笑:

    “你也不要自视过高!”

    ------题外话------

    没写完这段,但是天亮了,无奈……推书《诸天:从玄黄大世界开始无敌》

第690章 霸王陨,奈若何(下)

    轰隆!

    无形的气劲于天穹之下碰撞,绽放出惊世雷音。

    大河之上,两尊立于武道绝巅的盖世强者遥遥相对,身不动,已然搅动漫天大风,乌云翻卷下,似有大雨将至。

    “天下第一战!”

    这一瞬间,万众瞩目,纵然是之前被老妖目光吓退的一众武人,也都再度围了过来,不愿错过这惊世一战。

    “来!”

    “好!”

    两个音节不分先后,似是同时回荡在城郭内外。

    张玄霸,足踏冰河沸腾,仍是一拳打出,仍是霸拳横空。

    轰!

    天惊地动。

    这一拳,似有诸龙象托举加持,于所有人的感应之中,好似连天幕都被打破了,其力之磅礴、之绵延,直如天河滚滚浩荡,欲要冲涮一切,淹没一切。

    遥遥旁观,红日法王等人心头皆是一跳。

    这一拳,迥异于之前。

    张玄霸出手,从来是大开大合,霸道凶残,然而至刚不久,其拳力绝无这般绵长浩荡才对。

    这分明是,

    “至柔?!”

    “达摩至刚,邋遢至柔……张兄如今,已然超迈古今,成为武道第一了!”

    这是极致的力量。

    老妖的脸上有着动容,甚至于有着一抹敬佩。

    人力有时穷,纵然武圣,也不能包括万象,无所不有,强如万古以来的三大宗师,也仍是有着侧重选择。

    陆沉以大日如来自居,其人刚强至极,橫击大秦,破了万古以来第一个中原大一统王朝。

    达摩几如金刚,其人不坏,相传其身躯、意志可百年不坏,千年不改,至刚之典范。

    邋遢道人以刚入道,以柔成道,其人寿元绵长,乃是有史记载,古今武者的寿元之极限。

    而此刻的张玄霸……

    所有人预料之中的碰撞不曾发生,黑山老妖一步后退,步步后退,大地在他的脚下开裂,长河在他身前不住沸腾炸裂。

    轰!

    一退,再退。

    一刹不到,他已然连退了九步,从大河之畔,连退出九里之地,几近到山林之前。

    而红日法王、澹台灭等人,也无不后退,再无人敢硬接此拳。

    呼!

    九步之后,老妖骤然止步,不是他不想退,而是至此,他退无可退,那盖世拳锋所向,万物皆被其摧。

    于城头高处望去,直好似一颗拖拽着毁灭尾炎的大星,横贯十里,摧枯拉朽,焚山煮河。

    “以至阳合以至阴,刚柔并济,日月调和,武功至此,确已是人间的极致!”

    望着那无双拳意,黑山老妖不进不退,竟在一声长叹后,闭上了双眼。

    却是彻底熄了以武道与之争雄的心思。

    嗡!

    与之同时,一道似有似无的嗡鸣自山林之前响彻,继而,无边黑潮翻涌而起,好似天上的云海被整个拉了下来。

    天与地,在此刻彻底黯淡了下去。

    继而,又有光生。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那老妖的身躯,陡然间有了重影,旋即,诸影分开。

    一道道人影,自他的身后迈步而出。

    气焰翻涌,震动山林。

    这些人影于微光之下,或高或低、或男或女、或刚猛、或霸道、或冷厉、或缥缈……却皆显现出武圣级的气势。

    并于一刹不到的微小时间中,骤然散开。

    上,

    下,

    左,

    右,

    前,

    后!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眼中,竟然出现了六个黑山老妖!

    他们形容高低不一,气息或冷或热,可其意志,却是完全的趋同唯一。

    并在电光火石之间,分散八方,齐齐长啸,暴气、燃血、强催真罡,以六式不同,却同样强绝到极点的神功!

    “这是?!”

    这一刹,不止是杨狱,便是红日法王、澹台灭等人,瞳孔都不由一缩,看到了熟悉的武功。

    万国惊涛掌、降龙掌、神拳、七杀七夺辟魔剑、先天无形剑,以及,七杀神宫传承八百载的绝学,

    三阴戮妖刀!

    六门神功,且皆是大成圆满!

    轰!

    一瞬间,六尊老妖齐齐出手,彼此共鸣,并以莫名的轨迹,打向了立身其间的张玄霸!

    这是超乎任何人想象的杀阵。

    以心为阵,以自身为基,六世之身,尽起杀招,交汇出来的,是足可令天下任何人都为之动容的恐怖杀招!

    轰隆!

    似是一声,又好似千万声。

    天眼都好似在此刻有所刺痛,杨狱强运通幽,终于看到了光芒之中的惊天对决。

    目之所及,只见黑山,不见霸王。

    那老妖的速度快到了极点,一眼望去,好似其不止六人,而是千百人之多,或拳或腿、或刀或剑、或掌或气。

    数之不尽的神功绝学,如潮水一般翻涌,将张玄霸彻底淹没在内。

    “一击,分个胜负吧!”

    老妖长啸。

    八百年,七世之修持,这老妖的底蕴之深,远远不是寻常人可比,这一门门武学,几乎没有低于十品!

    如那门三阴戮妖刀,已然是超迈了十二品之境!

    这是几乎超越神通三重的可怖力量!

    甚至于,这一刻,老妖所用的,还不止是武功,在其中,杨狱感受到了异术,甚至是神通的气息。

    那神通,只一字。

    “定!”

    一个音节,好似惊雷响彻,言出法随。

    定身术!

    音波所过,强光之中如何,还未可知,可红日法王、澹台灭等人竟也只觉身躯一滞,好似被束于原地不得动!

    “定身术!”

    一惊之后,几人心中无不大喜,知晓这必然是黑山老妖为了应对张玄霸而暗中藏匿的底牌。

    “无耻之尤!”

    城头上,铁踏法鼻息粗重,万没有料到,那老妖竟然施展出这样的神通来。

    定身术,是极为特殊的奇门神通,属‘真言’之类。

    其可可怖之处在于,只要施展,无论修为如何,都必然会被定住,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相传,在传说中,曾有凡人以此定住了下界沐浴的仙女!

    他不由看向杨狱,本以为他会出手,却不想后者怔在原地,似都忘记了提弓……

    “那就,分个胜负!”

    字字清晰,音出而天亮。

    这是无法描述的绚烂,似是远古星辰走到极尽之时绽放的陨灭之光,其光之盛,超越了世间一切光亮。

    那是璀璨到极点的拳芒!

    霸拳的锋芒!

    那是任你千变万化,任你山河破碎,我自一拳橫击的浓烈意志。

    这是,盖世的对决!

    嗡!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一瞬间,无论是红日法王、澹台灭,还是城头之上的江湖武人,再无人看的到其中的景象。

    杨狱身躯一震,长发后仰,天眼刺痛到极点,竟似有血自眉心溢出。

    再看不到两人的交锋。

    直至可怖的蘑菇云自地而天,腾空百丈、数里,光芒稍黯之后,才看到,那一尊尊神魔也似的身影,纷纷破灭,破灭!

    似只千万之一刹那,又好似漫长到了极点。

    老妖的身形,如烟般散去,一具、两具,直至六具皆灭!

    铮铮铮~

    犹如万千铁器铮鸣震荡。

    在强忍刺目剧痛的一众人的眼中,那飘散如灰的黑雾之中,老妖的身影再现。

    嗡!

    六大化身,融归唯一,黑山老妖的气息,于此刻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绝巅,甚至于,超过了武运加身的张玄霸!

    “吾以八世搏一仙……”

    悠然一叹中,老妖双臂大张,迸发暗光如潮,其色炽烈。

    千分之一刹那都不到,其人如仙、如魔、如暗光一道,以超迈肉眼极限的速度,斩出了超越从前,

    威势大到极点的,三阴戮妖刀:

    “张兄,上路吧!”

    呼~

    炽烈的拳芒,在此刻黯淡,可张玄霸仍是臂展如鹏,霸拳横空:

    “你,不行!”

    轰隆!

    城外,一次次碰撞的气浪仍在回荡,惊天动地的一击,余波恐怖如斯。

    城头上,万人失声,杨狱望之失神,刺痛到极点的天眼,再无法窥探外间。

    “三千年武运……”

    他,看到了一条长河。

    一条奔涌浩荡,无有首尾,不知多么浩瀚巨大的长河。

    这是,自古而今三千年的武运长河。

    恍惚间,他好似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气息,达摩、邋遢道人、斗佛印月……

    这一瞬间,好似古往今来所有的天骄人杰,武道宗师大宗师的身影,都在张玄霸的身上重叠了。

    他的生命,浓烈到了从未有过的极巅!

    轰隆!

    惊天动地的碰撞,又一次在山林之间交汇。

    如有天波横流垂向四野!

    恐怖的碰撞,这一刻宛如大日爆发光芒,一刹那而已,已经照亮了乌云滚滚的黯淡天际。

    一圈一圈如同海啸一般激荡而起的涟漪以两人为中心不断的扩散蔓延着。

    涟漪,伴随着强光。

    遥在十数里之外的寒碑城中,传来一声声的惨叫,被灼伤了双眼。

    山林之前,雪原之上,处处开裂,无论草木还是土石,气浪过处,尽成齑粉。

    “小子,看老夫的拳!”

    一声长啸,压过了此起彼伏的雷鸣气爆。

    这一刹,万千光芒汇聚一身,张玄霸须发皆张,张扬如传说中的金翅大鹏。

    仍是霸拳一击,

    仍是无双拳意。

    如日月行天,群星移位,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割裂长空的三阴戮妖刀黯然失色,六身合一的老妖,

    被一拳打的离地飞腾百丈之高,一如之前的暗月法王,整个爆碎开来!

    “黑山……”

    这一霎,所有人的脑海都为之空白,强如红日法王,此刻竟有种万念俱寂之感。

    这样的力量,真是武圣吗?!

    天地皆寂,人尽失语。

    城郭内外,山林上下,无数人的目光,在此刻交汇,落在了那于长空之中,睥睨张扬,霸道无双的身影之上。

    “赵王爷!”

    山呼海啸也似的惊呼,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刹,彻底消失。

    七个血窟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四肢、眉心、两侧太阳穴……

    粘稠的血液,流淌如柱。

    “什么时候?!”

    所有人,全都呆住了,包括杨狱,通幽之下,他分明没有看到张玄霸受伤的过程。

    那七个血洞,突兀之间就出现了!

    “你我,都败了!”

    这时,狂飙的气浪之中,传出了老妖的长叹之声,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怅然、萧索,惋惜:

    “若你带上八千玄甲、凤翅镏金镋,或许……”

    “钉头,七箭书!”

    擦拭着眉心不住流淌的鲜血,张玄霸挑眉,他遥遥南望,好似看到了千山之外的大衍山,

    看到了那一杆凤翅镏金镋:

    “老伙计,时候到了!”

    ------题外话------

    这段剧情写完了,脑海一片空白,不一定还能写出下一章……明天写吧,顺便也调整一下状态。

第691章 力尽了……

    ……

    ……

    呼呼~

    微风徐徐,冰消雪融,大衍山中万物复苏多日,青翠之意弥漫山野。

    抽芽的老松树下,启道光盘膝而坐,于此处,他已经静坐数月之久,吃空了几十里山林内的各类野兽。

    此刻,他盘膝之地,竟连鸟兽鸣叫声都没有。

    “呼!”

    “吸!”

    山林间,尽是他的呼吸吐纳之声,风吹里许,草木摇晃。

    咚!

    某一瞬间,他心脏骤然收缩了一下,心绪不宁,猛然睁开眼,就见得不远处,那一杆凤翅镏金镋陡然一颤。

    嗡~

    金光如潮,层层扩散,刹那间,远处山林外,就有一道人影自虚空之中,被‘挤’了出来。

    “嗯?!”

    启道光眸光一凝,按住了膝前的方天画戟。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老者,一身浆洗的发白的灰袍,他的身材矮小,无有什么出彩之处。

    可看到此人的刹那,启道光心头就是一寒,如同被长剑抵住了眉心,后背瞬间濡湿一片。

    擎天道种的丢失,于他个人修持上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自神种之上修持的神通,不会因为神种消失而消失。

    相反,失去了多年来的执念,他的心性通达,距离晋升也只差最后一线。

    以他今时今日之修持,纵然直面聂龙天、云泥道人这样的十都、武圣,胜未必可胜,却自问可以进退自如。

    但眼前人……

    这是,

    “慕清流?”

    疑问的语气,启道光却几乎确认了此人的身份,一时间如临大敌。

    数年之前,他曾拜访过锦绣榜上第七人,豪侠姜无恙,期间,曾提及过锦绣榜上的诸位高手。

    以他所言,锦绣榜未能囊括天下英雄,且,多有偏颇。

    他自言不配与前五人并列一榜,因为,同为武圣,锦绣榜上的前五人,早已超越寻常,达到了一个他自己都可望不可即的极限。

    而慕清流,锦绣榜上第三人,在黑山老妖为真言道人所伤之后,更是登临第二,是真真正正的当世巨擘。

    “神兵通灵,玄霸兄的修持,实已超迈我等一筹……”

    山林外,慕清流驻足不前。

    他静静的打量着那一杆凤翅镏金镋,隐隐间,在其中感受到了几乎实质般的浓烈意志。

    这不是其主留于其间,而是这口神兵已然养出了独属于其自身的意志,这是超迈万锻的象征。

    这样的神兵,史中记载是没有的,强如达摩降魔杵,邋遢七劫剑,似乎都没有类似的记载流传下来。

    只有传说之中,有着这样的神兵记载。

    只是……

    “武道,真无前路吗……”

    微微一叹,慕清流看向了山林中神色沉凝的启道光:

    “有徒如此,玄霸兄在天有灵,也该瞑目。”

    “嗯?”

    一怔后,启道光拔戟而起,勃然大怒:

    “你放屁!区区黑山老妖,怎能伤及老头子分毫?!”

    呼!

    一指前伸,按住了铮鸣如龙的画戟,慕清流微微摇头:

    “看来,你并不知道啊。玄霸兄要战的,从来不是黑山老妖,否则,他为何不带凤翅镏金镋?”

    肉体凡胎,终归是不如神兵在手。

    纵然是以拳掌称雄天下的高手,都不得不承认这个道理。

    遑论,张玄霸是兵道大家,以兵形势称雄天下,这口凤翅镏金镋,才是其人最大的杀招之所在。

    换而言之,玄甲在侧,手持凤翅镏金镋的张玄霸,才是真正的所向无敌。

    “什么?”

    启道光心头一震,不由得落下画戟: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衍山中,有一老妖婆……”

    慕清流伸手触摸着若有若无的金光:

    “这老妖婆,疑似活足了三千年,其人的修持之可怖,已然达到一个令我辈都望尘莫及的程度……”

    “不对!”

    启道光脚下一个踉跄:“不对,老头子不是这么说的,他说……”

    “他说,要你持拿凤翅镏金镋在此,是为了在那老妖婆想要破关之时,阻她一阻,是吗?”

    慕清流问。

    “不可能……”

    启道光面色一白:

    “老头子说他已然跨过了那道门槛,此去关外,根本不需要玄甲精骑随行,也不需要……”

    “你可知,明之前,常人都有活足两百岁的记录,为何武圣长寿者,却只有邋遢道人有明确记载吗?”

    是问,也不是问,慕清流自言自语:

    “肉身脆弱,活着已然不容易,一分劳作一分伤,我辈武者,常年打熬、压榨体魄,纵有百般草药进补,也难命长……

    武圣之门,也称‘龙门’,欲过此门,必是极尽燃烧自己的血肉本源,不成者元气大伤,成了的,也不会如仙道般长生久视……”

    “老头子……”

    启道光心乱如麻,但他到底非是常人,还是压抑了心中躁动,沉声道:

    “史书为人著,错漏在所难免!当世武圣,活过二百的大有人在……”

    “那是因为,潮起,天变了。”

    慕清流叹了口气: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越是大鱼,就越是难以在浅滩中存活,明后四百年,潮汐翻涌,才有道果层出不穷,才有武圣辈出,才有我等寿元绵长……”

    “老头子才百岁……”

    话到此处,启道光突然觉得喉头发痒,声音发涩:

    “他……”

    “他的命,已然尽了。”

    慕清流的声音平淡,但启道光却觉冰冷至极。

    “天变在即,他为什么……”

    启道光胸膛起伏。

    “玄霸兄,乃是秉承三千年武运而生的豪雄,可近些年,随着道果层出不穷,武运已然由盛转衰,

    可相反,潮汐日越来越近……”

    慕清流微微摇头:

    “进,或有一线生机,不进,则必死无疑。换做是你,你要如何?”

    “我……”

    师从兵道大家,启道光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该怎么做,只是:

    “我凭什么信你?”

    “七年前,玄霸兄遣人送信一封予我……”

    慕清流神色平淡:

    “信中,是玄霸兄手书的武道精义,以此,他邀我今日来西北,取走这杆凤翅镏金镋……”

    “胡言乱语!”

    启道光闻言冷笑:

    “多年前,老头子纵论天下,提及其生平知己时,其中可没有你!”

    他自知远非眼前之人的对手,却不见畏惧,画戟轻鸣,引得凤翅镏金镋泛起豪光如瀑。

    “慕某与玄霸兄,自无甚交情,或许其间还有些微误会,但这并不影响老夫今日来此,为他,送行……”

    铮~

    话至此处,一声清越凤鸣就自于林间响彻,煌煌金光如逆流之瀑布般冲天而起,引得四野轰鸣。

    此刻,正值黄昏,天光黯淡,这金光一起,四周却如白昼一般。

    轰隆!

    在启道光勃然色变中,凤翅镏金镋一震而起,如龙似凤,发出一声震动群山的长鸣。

    刹那间,夜幕褪去。

    似有龙凤翱翔于天,环绕一轮金日腾空。

    唳!

    吼!

    似怒似悲的长吟声中,启道光只觉心头没来由的酸涩,猛然回头北望,他看不到千山万水之外的七杀黑山。

    但隐隐间,心头大痛。

    “老头子……”

    他的身躯一震。

    山林中已是狂风呼啸,一片飞沙走石,不知多少鸟兽受惊般四散飞逃。

    “玄霸兄,一路走好。”

    山林外,慕清流躬身一拜,长长一叹:

    “慕某无兄之气魄,只能以这一身剑意,助你一臂之力……”

    嗡!

    话音落处,一道剑鸣声就自响起。

    铮~

    一剑起,山林皆明。

    似有一轮银月腾渊而起,以极速跳跃,追逐,与那腾空之金阳并肩,二者相对而鸣,又各自爆发光芒。

    刹那之间,天地皆亮,好似日月同天。

    轰!

    数十里外,群山之中,狂风骤起,吹的大地上飞沙走石,数之不尽的草木尽皆俯首。

    嗡!

    篱笆院外,似有万千符箓之影闪烁,七道墨色箭光,穿透符阵,瞬间消失于夜幕之中。

    “耗费了老身七年光阴,你也足可自傲了……”

    骤起的大风之中,小小的院落却似稳如大岳神山,任由气流呼啸,其间花草都不曾摇晃一下。

    洞开的木门之后,老妪弓着背,似颇为疲惫,某一瞬间,她的眸光骤然一凝,望向山外。

    “嗯?!”

    就见得日月光芒交织,那一口熟悉的凤翅镏金镋,以超迈一切的极速,于那七道箭光消失的瞬间,

    坠入山林之中。

    “明战黑山,暗指老身?”

    一念动,老妪面色就是一沉,已然知晓了前因后果。

    轰隆隆!

    下一瞬,日月同坠,一团团蘑菇云冲天而起,吹起漫天灰尘泥沙,一株株参天大树都被拦腰拔起。

    一时间,大衍山内地动山摇。

    而那惊天动地都不足以形容的巨响,竟也没有盖住那沙哑而惊怒的嘶吼:

    “张玄霸!!”

    ……

    ……

    呼呼~

    寒碑城外,仍有余波未散,被气机影响下,大风翻涌着。

    深深南望一眼,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张玄霸跌坐在地,气息瞬间落于谷底,如风中残烛。

    砰!

    杨狱跨空而至,按刀上前。

    此刻,四周一片肃杀,重伤的四大武圣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你说的不错,老夫的确优柔寡断了些,到最后,也没能扫尽沉疴……”

    没有了睥睨强绝的气息,张玄霸咳血不已:

    “惭愧也,老夫力尽了……”

    ------题外话------

    真卡成狗了,好在没画饼,对不起大家,今天也没能两更……

第692章 滚滚洪流横空去!

    大日西落,繁星点点,寒碑城前,已只有余光。

    直至此时,除却寥寥几人之外,绝大多数的人甚至根本没有看到张玄霸是如何受到了如此重伤。

    “力尽了……”

    听着寒风吹来的叹息,望着那跌坐在地,身披七孔,血流如柱的老者,城头之上的诸多武者心头皆涌现出悲凉来。

    那不是一个寻常老农,而是少年成名,纵横天下七十余年无抗手的一代战神,当世武道之丰碑,无上大宗师级存在。

    在场之人,无论敌友,无论老弱,无不听闻过其人的名声,甚至不少人始终以其为目标来追寻。

    此刻见得大日将熄,传说就要落幕,心中如何能没有伤感与叹息。

    “老王爷……”

    有人叹息,有人黯然,铁踏法忍不住攥紧了手掌。

    沧海城暗中积蓄力量已有数十载,虽未举旗,可于朝廷眼里,也已经于反贼无异,而他们,也从看不惯朝廷的人。

    可眼前这位,却是例外。

    这世上的习武之人,惧他者有之、畏他者有之、同样,敬他者也有之。

    其中就包括了铁踏法。

    “钉头七箭书……”

    按刀而立,杨狱心头一寒。

    越是强大的武者对于自身体魄的掌控就越是强大,如他此时,已然可以掌控入微,精细到自身毛孔的舒张,发丝的生长。

    遑论武圣?

    武圣对于自身气血的掌控,甚至可以精细到每一滴血,一如宁无求,一臂断折,其臂断处,却根本不曾流下一滴血来。

    然而此刻的张玄霸,却是血流如柱,这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而他所说的钉头七箭书……

    “钉头咒杀……”

    红日法王眉头拧起。

    他极尽感知,方圆数十里之内,并未感受到异种气息,甚至于,黑山老妖的气息,都彻底消失了。

    同归于尽?

    这老妖还联手了大衍山那位?

    彼此对视,澹台灭、卓力格图、断了一臂的宁无求,都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那一瞬间的变化之剧烈,纵然是他们,也只隐隐察觉到,那七道箭光,似是从老妖的体内迸发出来的。

    至于来自何处,谁人出手,全无法捕捉。

    而更重要的是,

    他,真个力尽了吗?

    望着跌坐在地,气息虚弱如风中残烛般的张玄霸,几人的眼神都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轰隆!

    旋即,雷鸣响彻,劈空掌力滚滚而至,四大武圣,包括断了一臂的宁无求,齐齐出手。

    以百丈为限,悍然出手。

    “呼!”

    一口浊气吐出,杨狱猛然抬手,震落了那一道如匹练般划过百丈,携气爆滚滚而来的掌力。

    继而,身躯一颤间,炙烈的电光瞬间笼罩全身,迸发出炫目的光芒。

    铮铮铮铮~

    一刹都不到,寒碑城内外已被大片金铁交鸣之声笼罩。

    轰!

    电光破碎,流光四散,杨狱闷哼一声,气血翻涌。

    红日法王等人皆有重伤在身,可修持着实太高,硬撼四人一击,饶是元磁加持,擎天之体,也几乎无法承受。

    但他生生按住了翻涌的气息,足下发力,元磁再度沸腾起来。

    “嗯?”

    劈空一掌发出,红日法王眸光一凝,就见得大片金铁震颤嗡鸣,犹如一条钢铁洪流般呼啸而来。

    而那未被他瞧在眼里小子,竟在电光交织间,生生抗住自己三人的劈空掌力。

    更在一股莫名的波动之下,足下发力,就要带着奄奄一息的张玄霸腾空而去……

    “飞天类神通?!”

    眼见此幕,四人心头皆惊。

    大敌在前,他们自然不会在意城头之上有谁,此刻见得这一幕,心头一震,旋即认出了其人的身份。

    “西北杨狱?!”

    “好胆!”

    “留下他!”

    “死来!”

    不需要任何商议,连眼神都未有交汇,四人已然全部暴起,强撑着重创之身,杀向腾空而起的杨狱。

    纵然张玄霸看似奄奄一息,可不亲眼看到其人魂灭此间,他们如何能够心安?

    “张玄霸,你不死,我等心中难安!”

    轰隆!

    气爆如雷,响彻长空。

    千百分之一刹那之间,百丈长空已被劲气淹没,大片的金铁之器被震落、震断、震碎。

    纵然蓄势多时,杨狱也无法在刹那间登空百丈,已然被四大强大的气息锁定。

    任何一尊武圣,都是天赋、悟性、机缘、大运所汇聚的当世人杰,除却当世之外,放眼古时,皆可横压一世。

    之所以在之前显得黯淡无光,那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张玄霸。

    此刻,大山不在,没有了那灿若骄阳的气息镇压,此刻的红日法王、澹台灭等人,才绽放出其惊天动地般的实力。

    一刹之间,杨狱只觉乌云盖顶,元磁催发到了极限,却也再升空不得,刺骨的寒意充斥周身,几乎要将他冻结在原地。

    不由得,他手腕一翻,金蛟剪捏在了五指之间。

    “呼!”

    就在这时,他只觉肩膀一沉,不知何时,被他以铁器承起,护持于身后的张玄霸,已然站了起来。

    “嗯?!”

    “什么?!”

    “有诈!”

    “退!”

    霎时间,红日法王等人悚然,色变,就要暴退,却又哪里来得及?

    惊悚的念头还未闪过,灿若大日的拳芒,已然充塞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视角。

    砰!

    四声巨响叠成一声雷炸。

    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如炮弹般倒飞百丈之外,砸碎了雪原、山石,泥沙飞溅。

    “你耍诈!”

    弥漫的灰尘之间,红日法王大口吐血,眼前一黑,恐怖的巨力沿着掌臂扩散至全身,几乎将他全身的鲜血都一下震了出来。

    其余几人,比之他还要狼狈。

    澹台灭七窍喷血,踉跄起身,又自一头栽倒在地。

    最为不堪的,却是只剩了左臂的宁无求,五脏都自右臂的伤口出喷了出来,几乎被一拳打爆。

    只有卓力格图见势不妙,以巨斧横于身前,此刻虽也咳血,却勉力站起。

    “兵不厌诈!而且……”

    一击爆发,张玄霸气息再跌几分,好似立刻就要熄灭,脸色更是灰败至极:

    “唉,老夫真个力尽了……”

    “……”

    “……”

    寒风之中,他的声音传荡极远,可寒碑城内外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这一变故,着实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你!”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红日法王暴怒已极,却哪里还敢再度上前,只得眼睁睁看着被诸般铁器承载的两人,腾空远去。

    “张玄霸!”

    宁无求怒火攻心,却也只能强撑着将甩出体外的内脏重新塞回去,伤势之重,已然到了极限。

    其余两人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深深的拳印,自胸膛透出后背,若非体魄强大,只怕也要步了暗月的后尘。

    “他……”

    卓力格图拄斧而立,扫过脸色同样难看的三人,有心说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

    他绝不信那张玄霸还有余力,可他们此时状态同样极差,若是……

    “老匹夫!”

    澹台灭两眼不住发黑。

    武功高一线,就高到没边。

    没有玄甲精骑随行,没有凤翅镏金镋在手的张玄霸,绝非巅峰状态。

    可一战到此间,两死四重伤,若是将黑山老妖的化身都算上,那就是七死四重伤!

    甚至于,若非黑山老妖似与那怜生老妪有着关系,此次众人只怕要被其全歼……

    “大明有此人,则我等终生不可入关……”

    卓力格图声音沙哑。

    他天赋异禀,不足十二那年,身高已足九尺,单臂可束五马之力,习武这些年,几是无往不利,何曾吃过如此大亏?

    六人联手,被打成这幅模样,他心中憋屈至极,却也不由升起敬佩,甚至于,有着惊惧。

    与这样的人为敌,实在……

    “他,绝无一战之力!”

    吞服下数枚丹药,红日法王发青的脸色才稍稍好转,但眼神仍是凶戾至极。

    这一点,四人都很清楚。

    可包括他在内,谁也不愿再追上去……

    念至此处,他话锋转过,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若师兄今日也在,此獠……”

    ……

    ……

    呼呼呼~

    千般铁器纵横交织,犹如一条铁龙横空于百丈之上,以极速掠过寒碑城,引得无数人遥望,震撼。

    “元磁操铁,御空而行……”

    黯淡的眼神好似有着一瞬间的光亮,张玄霸有些讶然,复又一叹:

    “老夫真力尽了,并非有意留手……”

    “呼!”

    杨狱缓缓调息,平复着翻涌的气血:

    “您老别开口了……”

    “力尽之前,老夫留有一击之力,这本是为那老妖所留,可惜,此獠过于谨慎了些……”

    张玄霸微微摇头,婉拒了杨狱递过来的疗伤药,继续说着:

    “天地广大,如黑山此等人,若一心藏匿,远古仙佛在世,也是寻不到的。

    但他想要再出来兴风作浪,至少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八世搏仙。”

    分心操纵元磁,杨狱惜字如金。

    自命数的惊鸿一瞥,他知道这老妖有八世身,但自始至终,出现的只有七具法身,这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明白。

    张玄霸留下一击之力,也是为此。

    可惜……

第693章 八世搏仙,见北斗!

    “不错!八世搏仙……”

    张玄霸有些诧异,却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点点头:

    “红日有句话,其实说的不差。我辈生于此世,相比诸多前辈先贤,却要幸运太多了……”

    潮汐起,天地变。

    早在秦末,类似的传言,就已然流传开来,据说当年陆沉深信不疑,并终于在锲而不舍下,寻得道果。

    然而,一晃就是三千余年。

    漫长的岁月之中,惊才绝艳如霸尊、达摩、高甲、邋遢道人、张元烛……这样的人杰,也终归是没有等到天变的到来。

    “生于此世,的确比前人幸运良多。”

    杨狱点点头,不由想起了‘碧水寒潭图’上的‘太一门’诸代门人的流言。

    一方传承自远古大神的门派,只因生错了时代,千百代人杰奋力抗争,也终归落了个满门皆灭,传承断绝的下场。

    这,却不是人力可以左右了。

    “人之成就,个人心性、天赋自然重要,可外在的机遇,却更为重要。人之天赋,差十倍已然不得了,可际遇的不同,能够将这个差距,拉大到无可逾越的地步……”

    俯瞰着身下的雪原、山河,张玄霸淡淡说着:

    “能够闻名当世,名传多代的武者,无不是天赋、悟性、心性、机遇都远超常人者。

    老夫如此,梵如一如此,慕清流如此,黑山老妖,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八世搏仙,就是老妖最大的机缘吗?”

    “自然是!邋遢道人都活不到八百年,这老妖所得之造化,比老夫更盛良多。可惜,他无甚气魄……”

    张玄霸微微摇头:

    “换做老夫……”

    “那今日这一战,只怕根本不会发生……”

    活足八世的张玄霸,是个什么光景?

    杨狱只是一想,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红日不足道,老妖不足虑,老夫此行,真正的目标,是大衍山中那老妖婆!

    她的气魄,胜过老妖良多,活的,也久远太多……”

    到此时,张玄霸方才道出真正的目的:

    “七年前,自大衍山归来,老夫就觉神思混沌,心力衰竭,那不止是外来之伤,更是中了暗算的征兆……”

    “钉头七箭书……”

    杨狱默然。

    “这门神通,诡异非常,中者无救……”

    张玄霸显得很平静:

    “但她,也休想好过。老夫百载修持,换她千年苦熬,这买卖,不亏!”

    “王爷……”

    杨狱眸光闪烁,取出了手中最后一枚人参果。

    “咦?”

    张玄霸微微挑眉,瞧出此果的奥妙,却还是摇摇头:

    “这枚果子非是凡品,但其药效也不过相当于地元大丹罢了,老夫大丹吞服七枚,也弥补不了此伤……”

    “你,有心了。”

    说到最后,他有些动容。

    他何等眼光,如何看不出,这枚果子的药效,不在于疗伤,而在于延寿。

    论及药力,它或许只是堪比地元大丹,可珍贵,却胜过后者十倍,百倍了。

    杨狱微微一叹,默运通幽,所见触目惊心。

    随着气息的跌落,隐隐间,他已然能看到一角,张玄霸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犹如一口大鼎,被戳穿了七个大洞,精气、本源,都在不可逆的流失者……

    一如传说之中记载的一般,钉头七箭,碎三魂,散七魄,箭落大罗丧。

    那老妖婆,要他形神俱灭,连鬼都做不成……

    “那老妖婆……”

    张玄霸摇头:

    “那老妖婆,手段良多,要彻底诛杀她,难,难,难!”

    杨狱心中沉重。

    张玄霸是什么人?

    年方而立就名震天下,且横压武林、庙堂数十天的武道巨擘,这样的人,无论外显如何,其骨子里都是桀骜自负的。

    从他口中说出三个‘难’字……

    呼呼~

    长空之上,张玄霸一开口,就未停过,从老妪、老妖,一直说到天下英雄。

    从换血十三、筑基五关,一直说到了武圣意志,以及他对于武圣之上的境界的猜想与心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神通真是天地凝结,法则交织、道理汇聚。

    那么,求取神通之途,绝不只有道果一条路!”

    他的眼神,在此刻十分之明亮,夜幕之中,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烧着:

    “借假修真,内存己身。武圣之上,当是以武圣之意志,开‘神藏’,此境,人仙!”

    “人仙!”

    杨狱心头一震。

    元磁至此,已到极限,杨狱强撑着,落向荒山,在此处,张玄霸跌迦而坐,开讲武道精义。

    杨狱躬身,执弟子礼,静静听着。

    许久许久之后,张玄霸长长一叹:

    “少年时,老夫自以为无所不能,老了才知道世间事,实难尽如人意。”

    “少时立志救国济民,没能做成,允诺诸兄弟荣华富贵,也没能办到,临终,想为后人做些事,却也还是没能办的干脆利落,留下了不少隐患……”

    夜风中,老人神色黯然。

    “您老已经做的很好了……”

    杨狱神色肃然。

    他是极少会在口头上应允他人什么的人,但此刻,心中却有些燥热难耐,忍不住开口:

    “剩下的,交给我吧……”

    看着眼前少年,张玄霸神情有着刹那恍惚,他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转过了话题:

    “你的道,与老夫不同,强自将这身真气给你,反倒不好了……武安家那个孙女,领悟了不败天罡,倒合老夫的路子……”

    他强撑着的一口气,珍而重之的将一页帛书递给杨狱后,彻底散了去。

    “杨小子,送老夫回家吧……”

    感受着那隐隐有化生‘仙魔幻境’的强大意志的散去,杨狱黯然躬身,道:

    “是……”

    ……

    ……

    溃!

    溃!

    溃!

    拦山关外一场大败,数以十万计的天狼军疯狂溃散。

    那由都以及一众高层的战死,使得这支本来就是大小部落临时拼凑出来的大军,彻底崩溃。

    一连二三十天,白州精骑都杀到手软,最终,也只得罢手回返。

    嗤!

    一刀斩过,血喷如柱,人头滚落。

    荒原之上,成百上千的乱军纷纷跪伏在地,脸色惨白,在那十二个披甲身影前,瑟瑟发抖。

    “亦都!你敢杀贵族,你怎么敢杀贵族!”

    有人疯狂咆哮,直至被一刀枭首。

    十二人披甲并肩,环顾四周,持血刀而立的少年大声道:

    “那沙苾已死,谁敢反抗我等,格杀勿论!”

    一连三遍喊完,但有反抗,尽数格杀,到得最后,成百上千人跪伏了一地,却再没有半点杂音。

    见此,名为‘亦都’的少年,方才点点头,用死尸的尸体擦拭了刀锋,转身离开。

    身后的十一人则开始收拢乱兵。

    过去的一月里,他们收束了十数股乱兵,此刻手中的兵员,已然多达四千三百多人,且皆是精壮。

    长达一月的追逃,能够活下来的,自然是精悍之辈。

    “呼!”

    “吸!”

    远远的,亦都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盘膝而坐,气息越发恐怖的大兄,心中敬畏。

    一年多里,他们十二人突飞猛进,可相比于自家大兄,那差距就太大了。

    此次那沙苾,就是被他所擒!

    “呼!”

    未多时,哈齐缓缓吐息,睁开了眼。

    唰!

    霎时间,似有精光闪过。

    “大兄!”

    亦都单膝跪地,汇报着乱兵收拢的进度。

    “还不够!”

    披着染血的甲胄,哈齐眸光如火:

    “明关太难破了,就凭我们这不足五千人,死都没有可能打入关去!继续收拢乱兵!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与那些贵族抗衡,才能南侵入关!”

    “是!”

    亦都应下。

    “去吧。”

    哈齐满意一笑,得‘神’传下神通,一年多里,他何止是脱胎换骨,简直是翻天覆地。

    只是,思及那一日拦山关前的大战,他心中又不免升起紧迫。

    “还不够,不够啊……”

    喃喃自语间,他闭上眼,就要再度搬运气血、内息。

    突然,他的心头一震,骇然睁开眼。

    这一次,他双眼中喷吐而出的,却不再是精光,而是粘稠的黑雾!

    不止是双眼,口鼻耳朵,七窍,甚至于全身毛孔之中,都有黑雾涌现,森寒可怖的气息,好似将此方空间都冻结了。

    “神……”

    他想说什么,可却只是吐出更多的黑雾,他想挣扎,但却动弹不得。

    分明亦都就在身前不远,却偏偏无法求助,只能绝望、无助的哀鸣。

    嗡!

    某一瞬间,一道紫光在他体内泛起,黑雾一震,似有退却的迹象,可转瞬间,又是暴涨,将其彻底淹没在其内。

    “不!”

    绝望到极点的哀鸣声中,哈齐只觉自己好似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恍惚之间,只觉一尊大到无法形容的神像。

    他苍茫、古老、神秘又恐怖。

    那是……

    “区区一道未曾萌发的天子之气,也想阻拦本座……”

    一声冷哂,黑雾褪去。

    哈齐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神,却从之前的激昂如火,化作了深沉如海的冷漠。

    “请神入心,心神合一。怜生教的秘术,的确非同凡响……”

    体内,黑雾不住翻涌,那是他七世之修持,汇聚一身之时,他猛然抬头,在这也可之中,他看到了一抹曙光。

    那是,

    “北斗!”

    ------题外话------

    晚安大家,早点睡!推书一本《某美漫的肆意人生》美漫故事,再次启航。

    这一次……

    是布克的故事。

    名布克,姓安德伍德,男,纽约城重案警探!

第694章 驻世真佛,他死了!

    嗡~

    夜幕深沉,繁星点点。

    一道炽亮的流星划破夜幕,坠向关内方向,将星陨落。

    “呼~”

    老妖盘膝于地,抬眸望天,眼底涌现着惊人的色彩,恍惚间,他感受到了源自灵魂、命图的震动。

    那是‘北斗’现世的征兆。

    无人能够明白他心中的波澜,为了这一刻,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北斗,主死!

    潮起未起之时,北斗只有在极尽的杀伐,无尽的死亡之中才有可能会提前出世。

    连年的天灾人祸,也稍显不足,唯有极端旺盛的生机的熄灭,才有可能引动北斗之光。

    这一瞬间的光芒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张玄霸,陨了!”

    无喜无悲,只有一丝淡淡的惋惜。

    一踞七杀神山,一卧麟龙静安府,数十年间,两人大抵只见过两面,真个意义上的交手,仅次一次而已。

    个人仇怨,多半是无的,彼此立场不同,并不妨碍他对于这位当世大豪杰的欣赏。

    七世八百载,他见过的豪杰不计其数,可能够与其相比者不过寥寥,最后一战,其人于武道上的成就,已然超迈了其祖张元烛,甚至,超过了有史记载的所有武道人杰。

    这样的豪雄,又生于这天变将变之时,只要不死,未来是必然能够跨入传说之中那条仙佛之路,甚至走出很远。

    “可惜了……”

    心中念头泛起,老妖舒展着手臂,感受着这具身怀‘天子之气’,运数堪称自己八世最高的年轻身躯。

    人死而道消。

    直面张玄霸这样的盖世豪雄,他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将修为留存下来,但,也无必要。

    境界不坠,神通仍在,已然足矣。

    呼呼~

    夜风呼啸间,老妖徐徐演武,浓烈的血气自他的周身毛孔喷薄而出,这是前身以‘截道天夺’所得之血气杂质。

    【截道天夺,杀七得一,戮夺万类以奉天!】

    这门极道神通,霸道酷烈至极,心狠手辣者,一日间即可换血大成,可也因此,留有隐患。

    曾几何时,他也受其所累,迟迟无法踏足最后一步。

    但七世修持融归一炉的此世,这门神通对他而言,却再非负担了。

    呼!

    呼!

    不足半夜,诸般杂质已然尽数被排斥出体外,纯粹到极点的血气流淌在他的体表之外,缓慢而坚定的演化烘炉。

    只半夜,已然重归于熔炉。

    这是这具前身,用了两年杀戮所得之成就。

    “还不够啊。”

    轻捏指掌,老妖眸光一转,看向了夜幕深处,只听得浅浅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个身着红衣的大和尚,来到此间。

    遥隔百余丈,他已然驻足,四下扫过,目光定格在老妖身上,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旋即躬身:

    “天轮寺,独龙,拜见前辈……”

    “独龙僧?”

    老妖眸光微微一眯:

    “梵如一呢?”

    梵如一,是大离佛门的传奇。

    相传,其人出身卑贱,连农奴都不是,而是一大户人家圈养的娈童之一,是大离最底层的贱民。

    自小在歧视与欺压之中长大,可谓是受尽人间苦难,甚至曾因踩到贵族的影子,而被鞭打三百,暴晒七天,几乎身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两百年里,走上了大离朝的巅峰,以一教,临一国。

    永恒天轮寺,以其为首,大离人称其为,

    ‘大梵天’!

    此人,也是当世高手中,除却张玄霸之外,他最为忌惮之人。

    “家师本是有意前来的,只是唯恐前辈心下不安,故而遣派小僧来此通知一声,

    他已然攻破了云州‘水云关’,并于二十余日前通知了在关外等候多时的贵国右汗王‘来都’……”

    “关,破了。”

    老妖并不惊讶。

    如梵如一这样的人,一旦出手,没有同阶武者阻拦,一人足可打进大明朝廷。

    同理,张玄霸、慕清流、他自己,甚至于,聂龙天,也不是办不到。

    让他忌惮的是,那老和尚,似乎算到了什么,居然能遣派弟子前来寻自己此世之身……

    “师尊遣派小僧来此,是要前辈践行诺言,将达摩手书交还我等……”

    独龙僧微微躬身,态度颇为谦恭。

    “达摩手书……你家老师,是要进平独山,达摩幻境?看来,他比之达摩,还是差了些。”

    黑山老妖心头一动。

    平独山,达摩幻境出世的传言,已然流传了近十年,不知多少佛门高手蜂拥而去。

    “不好比,不好比。”

    独龙僧微微摆手,神色中带着敬畏与虔诚:

    “达摩大宗师乃是禅宗之祖,佛门先贤,其佛学成就之高,后世无人可以比拟……”

    “哦?”

    老妖挑眉。

    天轮寺还有这等谦卑之人?

    “那,你家老师呢?”

    “老师怎会与达摩大宗师比呢?”

    独龙僧执佛礼,遥遥南拜,如信众拜佛:

    “他老人家,是驻世真佛……”

    ……

    ……

    夜幕深沉。

    奉天殿角落,某处戒备森严的小房间内,有着‘哗哗’翻书声。

    一袭囚袍,徐文纪正襟危坐,时而翻阅书籍,时而提笔挥毫,丝毫没有作为囚徒该有的心态。

    身为当世大儒,他入狱的这几年里,也并未受什么苛待,朝中的大臣明里不敢说,暗中的照拂却从未少过。

    各类书籍,笔墨纸砚从不缺少,甚至被他婉拒多次,仍不时有人送来美酒佳肴。

    若非东厂在侧,甚至有人敢送来丫鬟服饰。

    而一墙之隔,王牧之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几年里,除却齐六一之外,再无任何人前来探望。

    当然,他也并不在意。

    “玄铁为架、精金为底,这‘奉天殿’不愧法器之名,虽还差最后一着未成,却也难以撼动……”

    轻抚着冰凉的墙壁,王牧之微微赞叹。

    很多次,他都想要尝试以自己此时的修为是否可以打破此墙,但还是没有动手。

    无他,此墙可破,自家老师‘心中之墙’难破。

    不说服他,此墙纵然破了,他也不会出去,正如乾亨帝数次召见,徐文纪都不曾理会一般。

    突然,外面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几个太监严密监视中,风尘仆仆的第五桀快步而来,一眼扫过,见得自家老师手脚上的镣铐,顿时大怒:

    “狗东西,怎敢如此?!”

    他暴怒冷喝,一众侍卫、太监就皆是一颤,眼前这位,可是曾经敢当街杀官的脾气,他们怎么敢惹?

    “小五。”

    随着徐文纪搁笔轻唤,第五桀的怒火方才平息,‘噗通’一声跪倒在房门之外:

    “老师,弟子来迟了……”

    “来得早,也无甚法子。”

    王牧之叹了口气。

    “你?”

    第五桀猛然回头,眼底闪过惊喜、骇然,却又不知想起什么,猛然闭上嘴。

    “去,我与老师、师兄说些话!”

    几个侍卫、太监十分犹豫,但看了一眼远处漠然不语的刘京,还是咬牙退开。

    第五家,乃是千年大族,朝中大员不在少数,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老师,您这又何必……”

    看到王牧之的第一眼,第五桀心里就清楚了,不时他救不得自家老师,而是老师他不愿走。

    迂腐、古板、不知变通、愚忠……

    诸多痛骂声,在看到形销骨立的老人时,又被他咽了下去,这又能如何苛求。

    “小五,将为师抄录的书籍,带出去吧。”

    徐文纪站起身来。

    本不大的囚袍,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宽大,数年牢狱生涯,他越发消瘦了。

    “治学讲经,救不得如今的朝廷,如今的天下……”

    王牧之摇摇头。

    类似的话,这些年他说了无数次。

    “至少,救了你。”

    徐文纪冷冰冰的回应,堵住了自家徒弟的嘴巴。

    “老师,您……”

    第五桀正想说什么,突听得隔壁发出一声闷响,猛然回头,却见王牧之不知何时已然站起。

    他双手紧捏着铁窗,望向夜空的眼神变得十分之凝重。

    “嗯?”

    徐文纪也似有所觉,循之望去,只见夜空之中,有流星划过天际,自北而难……

    那是?

    猛然间,他的心脏一缩,莫大的酸涩涌上心头:

    “玄……”

    “将星陨落!”

    王牧之神情沉凝。

    经由神通‘分光化影’,他隐隐间,好似捕捉到了千山万水外正自发生的一幕。

    同样的星空之下,雪原上,荒林前。

    那是……

    ……

    ……

    奉天大殿中,一派死寂,几个侍卫战战兢兢。

    自那位出宫归来,偌大的道宫就被恐惧笼罩,几乎每天都会死人,时至如今,已经有数十个宫女、太监、侍卫被棒杀了……

    轰!

    某一瞬间,大殿之内传来一声巨大轰鸣,这声音之大,直让几个侍卫几乎吓死当场。

    忙不迭的跪倒在地,面色煞白。

    “好!”

    大殿内,乾亨帝自不会在意几个侍卫的心思,捧着那面圆光镜,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好,好!”

    忍不住踱了几步,乾亨帝的面色潮红,不由又问了一遍:

    “那老匹夫,果真在杀死黑山老妖后,身受重伤?!”

    铜镜那头的锦衣卫,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心头却不由涌现出悲凉感……

    “他……”

    突然,乾亨帝似有所觉,他猛然跨出大殿,于围栏出眺望,正见得一道星光划破。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笑容定格了:

    “他死了?!”

第695章 奉天殿中的咆哮!

    死了?!

    他死了!

    望着夜幕之中骤然划过的流星。

    “他怎么会死?!”

    乾亨帝的脑海中似有刹那的空白,本该出现的狂喜并未出现,反而是一抹从未有过的慌乱,出现在了他的眼底。

    这一刹,他怔在了原地,无数念头涌上了心头。

    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个午夜。

    同样的星空漫天,夜色浓重。

    那是母上身死之后,家仆带着自己狼狈出京,又被强梁劫道,生死一线间,他听到了如雷般震响的马蹄声。

    红马、披风、凤翅镏金镋……

    自己什么都未看到,只听风声呼啸,几个刹那,身侧的强梁已然尽数伏诛。

    他翻身下马,来到了自己身前,将年幼的自己抱在怀中。

    “皇叔……”

    自己喃喃叫着,泪流满面。

    那一日,自己睡得安详,那浓烈的血腥气让他无比安心,那是个神魔一样的恐怖存在,也像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他问自己为何狼狈出京,得知原因后,十分生气。

    “你,想当皇帝吗?”

    他问自己,语气轻松的好似是在问自己吃了没有。

    “我,出身不好……”

    母上只是个宫女,是在酒后被宠幸,自己,也从未见过父皇。

    “出身不好,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世间事,有心即可!太祖爷一只破碗打下山河万万里,我辈后人,莫非不如他?”

    犹记得,那一日的他,在自己眼中,比天上的骄阳还要耀眼。

    崇敬、孺慕、依靠……

    怀揣着对他的复杂心情,自己竟然真个登上了皇位,而那时,他远在麟龙道,只一句话,满朝群臣,就拿下了几位皇兄。

    那一刻,自己心中第一次闪过了对于他的恐惧。

    其后的多年,自己权势隆重,满朝衮衮诸公皆仰自己鼻息,任何旨意,都能得到贯彻。

    可他,一封书信遣来,他对自己的训斥,满朝文武竟然纷纷响应,竟无一人反对。

    可寡人,才是皇帝啊……

    那一日后,自己渐渐不再上朝,习武之心空前强烈,可绝望的是,自己的天赋极差,无数丹药服下,比起寻常人也就快那么一线。

    直到,开启了秘库。

    之后的多年,自己不遗余力的针对他,排斥他,再不顺从他,甚至于,剥夺了他的兵权……

    “寡人,想他死!”

    数月之前,长街之上被训斥,禁足的那一瞬间,自己几乎忍不住想要出手。

    可此刻,他真个死了,自己心中为何,为何……

    “他真的死了……”

    低下头,他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没来由的颤抖着。

    轰隆!

    宛如惊雷炸响,惊醒了偌大的道宫,也惊醒了整座龙渊城。

    “嗯?!”

    王府之中,被禁足的裕凤仙翻身而起,大刀在手,跃上屋檐,就感觉到城中最高处的道宫上,传来了剧烈的气息波动。

    “这老家伙发什么疯?”

    察觉到气息传来的方向,裕凤仙一脸厌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倒是龙渊王妃来的很快,匆匆步入后院,见到自家孙女,方才松了口气。

    “你没出去就好。”

    “啊?”

    裕凤仙一怔,旋即有些恼怒:“奶奶,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莽撞的人吗?”

    “咳~”

    老王妃轻咳一声没有回答,看向道宫的眼神,变得凝重:

    “老身瞧的不错,他的实力比想象的还有强横,不是只有法器……”

    “哼!”

    裕凤仙冷哼一声,心中恼火:

    “等我突破了,非要把他的狗头揪下来!”

    龙渊王府,一度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若非自己及时回来,怕不是要给扣个通敌的黑锅。

    “闭嘴!”

    老王妃顿时皱眉。

    换做往常,她必然会大声训斥,但此刻,她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心悸,一时着实没有闲心训斥。

    草草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前往道宫。

    裕凤仙对那地方厌恶的紧,轻哼一声,回院子里,搬运气血,打熬身体,演练刀法不提。

    那一头,整座龙渊城已是灯火通明,来自于道宫的轰鸣回荡,没有人能安心睡下。

    城中大小士族都派遣人手来王府询问,城中寻欢的诸多大臣们,则匆匆穿衣,慌忙回返。

    最早到的,自然是龙渊王妃。

    望着殿门前,神色阴晴不定的乾亨帝,老王妃心头一紧,行礼道:

    “陛下,可是边关有失?!”

    如她这般年岁,个人的荣辱早不放在心上,边关才是大事。

    “边关……”

    乾亨帝缓缓回身,他的脸色十分之难看,让老王妃心中越发焦急:

    “可是关破了?!”

    “王叔,薨了……”

    “谁?!”

    老王妃先是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收缩,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是,是,是赵,赵王兄?!”

    乾亨帝闭目,点头。

    “不可能!”

    一口气几乎没提上来,老王妃只觉眼前一黑,手脚冰凉一片,惊怒到了极点:

    “王兄天下无敌,怎么会,怎么会薨……”

    轰!

    一时激起千层浪。

    匆匆而来的诸多大臣,太监、侍卫,乃至于刘京等东西厂高手,闻听此言,都是面色大变,惊骇不已。

    更有甚者,几乎软倒在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玄霸是什么人,在场之人,又有几人不清楚?

    七十余年前,大厦将倾,国内动荡远超今日,关外二国,各自提精锐百万,欲灭国种。

    是他,以一己之力抗衡两大武圣,击溃敌军两百万,以流积山七十年血迹未干为代价,为国朝延寿至今。

    这是真正的国之柱石,擎天之柱!

    “赵王爷天下无敌,怎么会,怎么会……”

    刘京的脸色煞白一片。

    天塌了!

    道宫前,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好似陷入了死寂。

    更远处,遥遥可听到此间动静的王牧之,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亦是黯然。

    隔壁,本未合拢的牢门,被推开了,徐文纪怅然北望,心头酸涩黯然:

    “玄霸……”

    “老师,节哀。”

    第五桀也从两人的神色中看到了什么,心中震惊至极,却也满心担忧的搀起自家老师。

    他可是清楚,自家老师与张玄霸的关系。

    七十余年前,两人就已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了……

    “报!”

    “急报!”

    人皆失声的沉寂,被一声自极远处传来的凄厉声音所打破。

    夜幕的城门洞开,一匹龙马狂奔在街道之上,遥隔数里之地,已是发出破音也似的凄厉声响:

    “云州,云州告急,水云关破!云州大将军林启天,龙渊卫两大统领,云州精骑、精锐,全都失去了消息!”

    纵马之人,武功极高,虽显得极为疲倦,可鼓荡真气所发的声音,仍是传荡数里。

    道宫之前,皆可闻听。

    “水云关破了!”

    一浪未平,一波又起,道宫之前,一众大臣皆是色变。

    “都有龙马至此,边关的烽火居然都没点燃?!”

    老王妃心头一震,猛然跨出去,老迈的身躯比龙马更速,很快,已然将那急报接在手中。

    也不顾忌乾亨帝,回返之后直接撕开。

    这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梵如一?!”

    老王妃还未念出急报,一声低沉的呵声,已然自道宫深处传出,一披发老者,鬼魅般出现在道宫之前。

    “武圣!”

    刘京的眼皮一跳,却也无心去思忖此人是谁,因为,伴随着其人声音落下,城外,已然传来了梵音。

    咚咚咚~

    霎时间,城头之上火把亮起,鼓声中,守城的兵卒纷纷动作起来,各类兵戈声响成一片。

    可很快,城头之上竟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前后,竟似乎只有那么几个瞬间。

    “梵如一!”

    而直到此时,道宫前的诸多高手才反应过来,纷纷护持在乾亨帝身前。

    叮铃铃~

    清脆的驼铃声自远处响起,有人不缓不慢的走过了城门洞。

    一众人居高临下,可俯瞰全城,借着若有若无的灯火,不少高手已然看清了来人。

    那是个瘦弱,黝黑的老者,穿着粗麻麻衣,一头卷曲的头发随意扎成一条条长辫,无序的甩动着。

    铃声,出自他的身上,准确的说,是他的口鼻间,那里,吊着一褪色严重的铜铃。

    人群有着躁动,有人惊骇,也有人疑惑。

    大离王朝的等级森严乃是天下之冠,其境内臣民分列几等,终生不可逾越,而最下层的农奴,才会带上鼻铃。

    可眼前人……

    叮铃铃~

    手持三叉杖,他缓步而来,口未张开,却又若有若无的梵音不住传来。

    随梵音回荡,城墙内外,所有闻听此音的兵卒,甚至是六扇门、锦衣卫的高手,就纷纷垂下了手臂。

    恍恍惚,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了他的身后。

    而到此刻,一众人才看到,他的身后,密密麻麻跟着不知多少人,而其中,紧随其后的,赫然是。

    “林启天!”

    望着那卑躬屈膝,行尸走肉也似的披甲执弓者,老王妃心头一寒,惊怒至极。

    “两尊武圣?”

    沙哑晦涩的声音自他口中吐露,梵如一望向道宫前后的披发老者,以及王牧之。

    “不逃,吗?”

    ------题外话------

    大家晚安哈……

第696章 二十九年夏!

    呜呜~

    此刻,夜色已尽,天边白光生出,可其人开口的那一刹,道宫前后的所有人,都只觉心头一暗。

    恍惚之间,只觉城中坠下了一轮黑色大日,欲要将整座城池都扯入无尽深渊之中。

    如海般翻涌的黑暗之中,似有一人面鸟身,双翅暗红无毛的巨鸟立于其间。

    一头戴尖顶宝冠,长发披肩,身披璎珞天衣,手戴环钏的诡异佛影立于巨鸟之上。

    若有若无的梵音传荡间,遥隔数里之外的道宫前,竟都有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如见神佛。

    “叱!”

    披发老者见状,发雷霆狮吼,音波如雷炸,方才消弭了梵音中那令人心神沉沦的异种力量。

    “听闻当年张玄霸,为保子孙后代,曾耗费海量奇珍异铁,将麾下大将‘寒山’炼成了一尊道兵……”

    黑暗之中有着光芒,梵如一眸光如镜,映彻出道宫前的披发老者,略微一思忖,认出其人身份,

    微有些赞叹:

    “谁能料到,一晃四百年过去了,张元烛的余荫,还在庇护着他的子孙……”

    道兵?!

    听得此言,便是想要怒斥其直呼太祖名姓的老臣们,都不由心头一震,望向那披发老者的眼神变得惊骇。

    “寒山大将?!”

    除却面无表情的乾亨帝,便是龙渊王妃以及一干重臣,都不由一惊。

    寒山之名,在大明也是赫赫有名。

    自古而今,中原与异族的争斗就未曾停止过,有过中原皇帝都被掠走的大败,自然也有马踏异族的大胜。

    终明一朝,唯有寒山,曾攻破过异族的京都,擒其王,灭其国!

    那老者神色冷漠,似无任何触动,也或许,根本无有完整的灵智,但随着他一声轻斥,其人的气息,也自升腾而起。

    嗡!

    霎时间,虚空好似变得滚烫,浓烈的铁血杀伐之音,铮铮鸣动着。

    “寒山?”

    道宫西北角,王牧之不知何时已然出得牢狱,拦在了自家老师身前。

    他的衣衫无风而动,打量着那披发老者,心下了然,这些日子始终在监视自己的,就是寒山了。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道兵’。

    ‘将麾下最为忠心的大将炼制成灵慧残缺的护法道兵,老张家的狠辣,真是祖传的……’

    心念转过,他却不甚在意,眸光一动,看向了那立身黑暗之中,似连目光都无法看透的老僧:

    “大师法眼如炬,王某佩服。”

    梵如一,大离佛首,佛门最高修持者,也是当世明面上存世最久的武圣,早一百多年前,已是名动天下之辈。

    而与黑山老妖不同,百多年中,他始终于天轮寺静修,便是当年流积山之战,都不曾出山门半步。

    此来只怕是……

    “梵如一,你敢擅自入关,就不怕掀起两国大战吗!”

    有随行老臣怒斥。

    “两国大战?”

    没有理会那老臣的意思,梵如一抬眉,稍稍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王牧之:

    “值日之神,分光化影?久不出山门,倒是不知天下间又多了一位吾道中人,很好,很好。阁下可以自去,老衲不会为难你……”

    “此处非善地,王某倒是想走……”

    看了眼自家老师,王牧之微微摇头。

    走,自然是不好走。

    但要他出手救那昏君,自然是万万不能。

    好在,徐文纪面沉如水,却也没有开口要求,只是沉声道:“老僧为何而来?”

    “老衲此来,为他!”

    梵如一抬手,指向了被人群拥簇在内的乾亨帝。

    “嗯?!”

    徐文纪心头一动:

    “仪式?”

    其余人神色各异,大多数心中也是涌现出这个念头来。

    梵如一,乃是大离佛首,地位崇高,若真为了与大明开战,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只身前来打头阵。

    “差不多。”

    幽沉黑光缭绕间,梵如一微微颔首,甚至不隐瞒自己的来意:

    “这一天,老衲等了多年了,相比,大明皇帝陛下,不至于让老衲无功而返……”

    这……

    道宫外,气氛又是一变。

    一众老臣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若是如此的话……

    “太祖驾崩前夕,曾请寒山大将军前来皇宫,两人如何商讨,无人可知,但太祖爷,并未强迫……”

    乾亨帝面色一沉,看向一众大臣,却是出人意料的,先解释了一句寒山的来历。

    说罢,也不在意其他人是否相信,就向着名唤寒山的老者微微一躬:

    “大将军,此獠乃是异族佛首,还要劳您出手……”

    轰隆!

    其人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轰鸣,眼前的黑暗瞬间被火光替代,那一道被铁血煞气笼罩的身影,

    直如一道流星,撞向了数里之外,长街之上的黑暗深渊。

    “梵如一……”

    乾亨帝袖口闪过若有若无的白光,他面沉如铁,扫了一眼徐文纪,却又离开移开了目光。

    轰隆!

    黑暗之中,光辉炸裂。

    而伴随着一声巨响,那密密麻麻,早已充斥了大街小巷,被梵音迷心,失了自我的行尸走肉们,也无声的发起了冲锋。

    “杀!”

    无需任何言语,早已蜂拥而来的锦衣卫、六扇门,军中高手们,已然迎了上去。

    大战,爆发了。

    “人尽敌国啊!”

    第五桀轻叹着走近,不着痕迹的与自家师兄对视了一眼,可刚一抬手,就迎上了徐文纪冷冽的目光。

    “老师……”

    第五桀讪讪的放下手,却也叹息:

    “梵如一非等闲之辈,除却赵王爷之外,当世几无人可阻,师兄即便突破了那道门槛,也是胜不过的。

    而且,水云关破了多日,或许异族已然入关了……”

    王牧之轻挽袖口,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他。

    看着长街之上剧烈燃烧,又被很快镇压下去的铁血之火,徐文纪沉默了一瞬,开口:

    “若力不可及,救民,不救君……”

    ……

    ……

    乾亨,二十九年夏,西府赵王张玄霸,陨于塞外雪原。

    同月,大离永恒天轮寺,佛首梵如一攻克水云关,慑服龙渊三杰之一林启天。

    金帐王庭右汗王‘来都’领麾下三大旗主入关云州。

    是日,八千老卒南来,于龙渊城外,鏖战梵如一。

    乾亨帝,逃。

第697章 谁人在天,哪个在地?(本卷终)

    ……

    ……

    呼呼~

    苍鹰振翅,划过夜空。

    星空之下,雪原渐远,坐落于山川之间的高大城关,于此处望去,也十分之渺小。

    杨狱垂眸俯瞰,他的目力很好。

    一眼就可见城关内外,风君子率领的诸多白州精骑在躬身相送,甚至还能看到角落处收拾了细软,准备离开的于道人、苦尼、齐长法、林安两兄弟。

    “那风君子,对咱们戒备很深……”

    初掌真罡的秦姒,主动要求撑开真罡抵御剧烈呼啸的气流,这也是武道修行。

    她的身后,白犬战战兢兢,死死盯着那尊七孔流血的尸身,浑身的汗毛炸起。

    大宗师级武者,已可身死而不坏,长存多年,遑论这位了。

    其气势之沉重,一度让白犬、苍鹰都不敢靠近,即便在杨狱的训斥下靠近,也丝毫无法平静。

    白犬只是炸毛,而苍鹰则发狂也似狂飙,半个时辰就飙了将近一千二百里地……

    “不然呢?欢天喜地的纳头便拜,将身家性命,妻儿老小,关卡领地双手奉上?”

    杨狱并不奇怪:

    “咱又没有王霸之气……”

    “是霸王之气吧?”

    请挽鬓角,秦姒微微摇头:

    “其人看似机敏智慧,却不知独关难守的道理,赵王爷在时,天狼已然蠢蠢欲动,他老人家不在了,凭他,怎么守得住此关?”

    “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愿罢了。”

    收回目光,杨狱心中明镜也似。

    任何事,都有利弊。

    他肃清西北道内绝大多数的大小士族,清缴出了足够西北道全境百姓数年用度的钱粮,诸般大小事,也无乡绅的掣肘。

    同样,也得罪了天下的士族。

    风君子纵然有心投靠,其家族也绝不会同意,而对于杨狱而言,他持戒‘不法’,由己到外。

    他自己都严守此法,自不会对他法外开恩。

    是以,此次回返,两人默契的略过了此事不谈,风君子是不知如何开口,而杨狱,则懒得理会。

    他本也无心拉拢士族,身怀通幽,手握生死簿,他根本不需要从士族中挑选人才。

    杨狱并未直言,但秦姒心思聪慧,已然猜出他话中的意思,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赵王爷乃是大明擎天之梁柱,他这一去,真不知这天下,会乱成何等模样……”

    杨狱默然。

    亲历了这一战,他才真切体会到张玄霸的无上威慑,或许数十年他不曾出关,却也压着整座天下。

    他一人之力,或许受不住大明十道诸州,可却足可震杀任何敢于犯边、称王者。

    无论是黑山老妖,还是大离梵如一。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了谈兴,沉默良久之后,杨狱取出了张玄霸最后交予自己的帛书。

    一册帛书,浅浅三五十页,却是这位当世第一人对于武道的梳理,自换血起,直至人仙。

    由浅到深,极为详尽,甚至包括了如何避免初次换血时气血躁动,以及初学者,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

    默默的翻阅着,杨狱印证自身,心中若有所思。

    因是初稿,这本帛书上带有极为鲜明的个人特征,张玄霸,是以剖析他自身的优劣。

    “……一十三次换血,前人已然道尽,虽非最优,却最为平和,适合大众。

    但筑基五关,却太过笼统,老夫以为,如牛也好,如龙也罢,仍是换血范畴,五关之说,还要细分……”

    “筋、皮、骨、脏、髓、脑……武道,归根究底,是对于自身的把控,五关不如分为六关,以换血推动,由外而内,改易自身……”

    “分内炼外炼,其实毫无意义,武道之路,必然要内外兼修,缺一不可……”

    ……

    洋洋洒洒数千言,是张玄霸对于换血十三,‘筑基六关’的理解,而其后大同小异。

    直至玄关大开,方才有了变化。

    “意志!武圣意志是由心灵念头、神魂念头汇聚而成。将其当做一个人,心灵念头就是拳意意志,神魂则是肉体。

    筑基六关,同样可以运用于此!把你的意志,当做一个人,将‘它’的筋、皮、骨、脏、髓、脑,统统炼出来!”

    看到此处,杨狱的眸光一凝。

    此处,却是闻所未闻的变化了。

    “将意志,当成人来炼……”

    杨狱心中喃喃。

    其下,是张玄霸对于‘意志’如何修持的详解,信息之多,十倍于之前。

    这是从未有过的,大宗师到武圣,再到武圣之上,‘人仙’的修持之法。

    “三元归一,方近五脏,五脏藏神,神、魂、意、魄、精,五气合一,意志方生……

    意志虚无缥缈,何以修持?老夫将三元、五气化生之意志,比作先天一炁……

    此炁是人之本根,也如初生之婴孩,以筑基六关为填充,其成,则武道大成。

    届时,每一道拳意,都拥有生命,拳掌所至,犹如列阵之兵,冲杀乱军,自然无往不利。

    ……灵肉合一,方见神藏,方才人仙!”

    文字到此,杨狱心神一个恍惚,好似看到了那位老王爷当面讲道,振聋发聩。

    “人仙……”

    ……

    ……

    轰隆隆!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偌大的奉天殿自半空而落,坠于龙渊城外数百里处的荒原之上。

    如同流星坠地!

    顷刻之间,大地开裂,数之不尽的泥沙翻涌着冲天而起,足有数十丈之高。

    烟尘滚滚扩散,好似千百条土龙四向践踏,弥天也似。

    唳!

    唳!

    长天之上,成千上万的飞鹰发出凄厉的鸣叫,纷纷溃散,甚至无法形成阵型。

    诸多神策军中高手,无比惊骇的望向远处。

    一团淡蓝色的云雾,从云海之中飘忽而落,那是一头超乎了任何人想象之外的庞然大物。

    几千斤?

    几万斤?

    远远不止!

    “那是,鲸?!”

    望着那色呈淡蓝的庞然大物,远远观战的诸多人,全都惊呆了。

    这一幕,太过壮观。

    比之梵如一横推四野,击溃寒山统帅的神策军还要来得震撼太多。

    海中大鲸,动辄十万斤,而此刻天空之上的那头,比之寻常大鲸,大出不知几倍还是十几倍去了。

    其过处,云雾翻涌如海,犹如神话之中的大鲲,搅动风云,而其长嘶之音,更是超乎了人类耳力之极限。

    一声长嘶,竟将超过八千之数的飞鹰箭队都给驱散了,生生将奉天殿,自高空击落!

    轰!

    一声巨响,阻拦梵如一的寒山,又一次离体而起,炮弹也似砸在地上,钢筋铁骨都被捶打到变形。

    这一霎,他再也站立不起。

    这尊,张元烛不惜耗费诸般奇珍异宝加之麾下第一大将所炼制的道兵,极尽报废。

    而其率领的三千神策军,也彻底被碾碎在这荒原之上,骨肉成泥!

    “此军不逊昔日的玄甲精骑,可惜,你不是张玄霸,也非四百年前的寒山,只是个灵慧残缺的道兵……”

    轻轻擦拭着三叉戟,梵如一神情无任何变化,遥遥看了一眼极远处的王牧之,旋即不在意般,

    视线落在了那灰尘弥漫的废墟。

    奉天殿,不愧法器之雏形,这般剧烈的碰撞,也只是震落了其外的砖瓦,内里毫发无伤。

    “梵如一……”

    烟尘之中,乾亨帝狼狈至极,他袖袍中白光如潮,却根本抓不到发出‘攒心钉’的机会。

    “人种袋、攒心钉……这自然是顶好的法器,不说老衲,张玄霸也未必能够抗下……”

    梵如一立身不动。

    其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然如潮水般涌将上去,不止是寻常兵卒,甚至有着六扇门、锦衣卫,乃至于神策军中的高手。

    “欺人太甚!”

    终于,乾亨帝暴怒,再无法按耐,一伸手,腰间的布口袋已然抛飞到半空之中。

    嗡!

    伴随着一声嗡鸣,梵如一微微色变,这一刹,相隔十数里之外,他居然都感觉到了危机,甚至于,突然间,有种手脚脱力,浑身酥麻之感。

    但他早有准备,足下一踏,已然没入了大地之中。

    轰!

    下一瞬,风暴如群雷炸响。

    这一幕,是如此这恐怖。

    遥隔数十里,王牧之都觉衣衫狂舞,感觉到了莫大的吸力,他极目望去,只见风暴弥天,处处飞沙走石。

    仅仅两个刹那,那潮水般冲向奉天殿的所有人,已然全部消失无踪。

    只有乾亨帝,极速奔逃的身影。

    “梵如一、徐文纪、王牧之……”

    风暴之中,乾亨帝脸色铁青,心中不甘之余,却也不由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颓然。

    三大法器在手,他若跨入武圣,那梵如一再强一倍,也绝然躲不过这法器之威。

    可他非是武圣,寒山,也不是完整的武圣,而王牧之,却只作壁上观,不会相助自己。

    此时此刻,他心中惊怒至极。

    登基至今三十年,他何曾有过如此狼狈之时,一国之尊,在群臣环绕之下,自己的国土之上,被人追杀到如此狼狈。

    “陛下!”

    身后,是老臣的惨叫。

    大明养士四百年,自不乏死忠,可面对梵如一,纵然是刘京,也只抵挡了一瞬,就化作了行尸走肉。

    轰隆隆!

    突然,他的耳畔传来了滚滚如雷一般的马蹄声,同时,身后刺骨的寒意也为之消失。

    他猛然回头,只见荒原那头,灰尘弥天,一道黑线以极速奔腾而至,旌旗猎猎招展。

    那是大明龙旗,

    也是玄甲军旗!

    “没有了张玄霸的玄甲精骑……”

    梵如一驻足。

    望着那军势远不及以往,尽皆老弱的白发玄甲军,不由得微微摇头:

    “张玄霸死亦不愿带尔等出关,这又何苦来哉?”

    “玄甲!”

    “冲锋!”

    数以千计的白发老卒,于荒原之上震动兵戈,舞动旗帜,以超迈神策的浩荡军势,冲锋而来。

    无将,皆兵,亦冲锋。

    ……

    “玄甲……”

    乾亨帝的神色有着刹那的恍惚,旋即在诸多老臣的高呼催促声中,狂奔离去。

    渐渐地,身后没有了马蹄声、没有了喊杀声,也没有了那如芒在背的寒意。

    “呼!”

    一口浊气吐出,他的脸色惨白,此刻,他的衣衫破碎,冠冕与靴子也都丢了,狼狈至极。

    但他来不及伤感,揣起人种袋与攒心钉,藏匿气息,攥紧了某处灌木林中。

    唳~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鹰啼之声。

    小心外望,就见得一头极大的苍鹰划破天际,留下深深的痕迹,其速快极。

    而那鹰背上……

    ------题外话------

    大家晚安哈……

第698章 再见乾亨!

    轰!

    轰!

    一朵朵气爆云,次第绽放,于苍鹰之后,绵延数里乃至于十数里之远。

    鹰背上,秦姒已是无法抵御,只得由杨狱出手,撑起真罡来抵御这狂飙的气流。

    “杨大哥……”

    不止白犬死死抓着翎羽不敢动,秦姒都觉头晕目眩,这速度,委实太快了。

    比之之前,快了数倍也多。

    “凝神静气。”

    杨狱盘膝而坐,一手前探,赤金色的真罡将众人连同苍鹰一并笼罩在内,形若倒锥分割气流,

    一手按住秦姒左肩,真气微微一吐,为她平复心神。

    但这,自然不止是真罡加持的作用,让苍鹰突破极限的,仍是通幽。

    这门极道神通,在突破二重之后,才渐渐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神通的威能来。

    在合并命数,为‘换血小丹’做准备的同时,他自然也未放下对于一鹰一鸟的改造。

    【世间极速,振翅日行八万里(淡紫)】

    这是他路上机缘巧合合出来的有一条紫色命数,且除却苍鹰之外,无法赋予其他人。

    唳!

    苍鹰发出愉悦的叫声,不断振翅,爆发出令武圣都要望尘莫及的速度,极尽翱翔着。

    世间凡鸟,以翎鹰最快,一个时辰可飞遁七百里,一日八千里,经过特训,甚至可更快一倍。

    而此刻,苍鹰已然突破了极限,在真罡加持之下,一个时辰,能够飞遁七千余里。

    当然,这需要高强度催发真罡。

    若无真罡加持,此刻的苍鹰,也经受不住这样高速飞行带来的冲击力。

    ‘如果苍鹰可以练出真罡……’

    念头闪过间,杨狱眸光突然一凝。

    他的目力极好,在这无有阻碍的长空之中,尤其好,一眼望去,已然看到了极远处那一团淡蓝色云雾。

    以及那头,于此处看渺小若蓝点,实则大到超乎想象的庞然大物。

    “鲸?!”

    他心中闪过错愕。

    一头比之寻常鲸鱼,还要大出十数倍的巨鲸,竟然在天上飞?!

    不对,这是,

    “妖!”

    呼!

    苍鹰似有所觉,速度猛然降了下来,覆于其体表的真罡已然散了去。

    相隔太过遥远,苍鹰并未察觉异样,但真罡散去,它若还保持那个速度,怕不是立刻就要被风吹散了筋骨去。

    “杨大哥?”

    秦姒这时才敢睁眼。

    “前面有条大鱼在飞……”

    杨狱皱眉。

    飞,是极难的。

    以元磁加身,他可以离地百丈,按着两刃刀,其速比之苍鹰也不差什么,但那消耗,是极大的。

    一条如此巨大的鲸鱼,想要飞腾而起,消耗之大简直是不能想象。

    虽遥遥看不真切,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头大鲸,必然是晋位十都,且极为强横的妖。

    比之碧水寒潭图里那三头妖,还要强横!

    “鱼在天上飞?”

    手搭凉棚,秦姒踮起脚尖去看,自然是看不到,只觉高空的阳光十分刺眼,哪怕已经快要落山。

    “相距龙渊最近的南海,也有超过三十万里,这头鲸,是怎么飞过来的?”

    杨狱心中惊疑。

    远古之前,天荒界,也就是如今的山海界,有着四龙君,八龙王之说,指的就是包括‘东海’‘龙渊河’在内的四海八河。

    只是,龙渊道有河却无海,这明显是大海之中才能孕育出来的庞然大物,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此?

    “天边,似乎有一抹蓝色?”

    极目远眺了好半晌,秦姒才好似看到了不同于云霞的异色,却也看不真切。

    “似乎有些不对……”

    没有犹豫,天眼半张,通幽催使,杨狱只觉视线无限的拔高,霎时间,已然于苍茫天地间捕捉到了不同于寻常的气息。

    梵音?

    铁血之气?

    以及……

    一念动,杨狱猛然垂眸,望向山野之间的那一片灌木林,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

    天子紫气?!

    ……

    “杨狱……”

    灌木中,半藏于淤泥之中的乾亨帝,怔住了。

    这一瞬间,他似乎已然感觉不到四周的腐臭了,望着天穹上极速而过的苍鹰,脸上涌现出无比复杂的神情。

    厌、恨、怒、惊……

    诸般情绪于心中翻涌,乾亨帝忍不住攥紧了袖口中暗藏的攒心钉,却又松了开来。

    攒心钉,有瞬杀武圣之力,可它仍只是一件法器,而非传说中的飞剑,无法千里取人头颅。

    相隔十里,威能已然大减,在这样的高速飞行中,准头必然大大下跌。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出手,要避开那穷凶极恶的梵如一……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强压着心中的憎恨怨怒,乾亨帝深吸一口气,重新蛰伏入灌木丛中,忍耐着那腐臭的气息。

    呼~

    突然,他的心头一震,猛然抬头,却见那苍鹰,不知何时已然停了下来,绕着山林上空盘旋。

    一双炽烈到极点的眸光,已然锁定了自己所在的山林!

    ‘他发现寡人了?!’

    惊悚的念头一闪而过,乾亨帝心头一颤,按住法器,没有轻举妄动。

    这是太祖传下来的法门,藏形匿气连武圣都不可能发现,那杨逆纵然有过逼退武圣的战绩,可终归不是武圣,发现不了自己才是……

    然而,下一瞬,他心中的安慰已然被整个打破。

    轰!

    犹如晴空闪过霹雳,雷落山林。

    砰!

    霎时间,烟尘四起,气浪弥天,大风之下,草木摇晃,大片灌木被连根拔起。

    ‘不好!’

    他心头一颤,就听得雷落好似连珠炮一般不住响起,偌大的山林之中不住腾起大片烟尘。

    未多久,小半山林的灌木,已然被摧灭大半。

    轰!

    终于,伴随着一声闷响,灌木炸裂,在杨狱的注视之下,一道狼狈,而又熟悉的人影,伴随着烟尘滚滚,猛然跳将了出来。

    “杨狱!!”

    惊怒而又憋屈的怒吼,回荡在山林之间。

    唳!

    苍鹰受惊,猛然拔高身形,而这,却不影响两人的对视。

    没有人料到,相隔十年,两人再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包括杨狱,也都没有料到。

    那一缕天子紫气,会是乾亨帝!

    “乾亨!”

    若非通幽所见,杨狱记忆又好,他实难将灌木林中,那狼狈不堪的野汉,于当年圆光镜中那居高临下的‘尊贵大人物’联系在一起。

    可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世间的际遇,真真离奇而玄妙……”

    半开的乾龙神弓一举拉满,丝丝缕缕的电光加持其上,将发而未发,杨狱居高临下,俯瞰山林:

    “乾亨,又见面了!”

    “杨狱!”

    似是从牙缝中迸出的字眼,乾亨帝惊怒已极,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真个发现了自己。

    惊怒之后,不是被弓箭锁定的如芒在背,而是让他几乎发疯的憋屈与耻辱。

    “泥腿子……”

    “泥腿子长,泥腿子短,看来,养尊处优太久,却是连骂人都不会了?”

    一声冷哂,打断了乾亨帝的无能狂吠,乾龙弓适时发出惊天咆哮:

    “老猪狗,你怎么不低头看看,谁人裤脚一腿泥?!”

    轰隆!

    电光炙烈,雷霆咆哮。

    没有任何犹豫,杨狱一箭发出,狂暴的气浪连同炙烈的电光,一瞬间,已然将那处灌木林彻底淹没。

    轰!

    地动山摇也似,泥沙狂涌间,大片符光亮了起来。

    这是杨狱第一次见到比云泥道人身上更厚的符光,铺天盖地也似的强光,竟然与他全力而发的箭矢相互碰撞毁灭。

    “贱种,贱种!”

    弥天的灰尘之中,乾亨帝怒极而啸,狼狈躲避的同时,终是忍不住,抖起了袖袍。

    砰!

    这一霎,杨狱前胸后背皆是一寒,不假思索,足下发力,将苍鹰震出十丈,同时收弓拔刀。

    铮~

    森森寒意如潮,刀光铮鸣如龙跃。

    跟随张玄霸的一个月,杨狱武功增进迅猛,霸拳之外,进境最快的,却是刀法。

    张玄霸以霸拳称雄天下,可其最初,所学却是刀法,非是一门,而是将张氏九脉的刀法,尽数修持至大成。

    并融汇一炉,这才有了那一杆名列神兵榜前列的凤翅镏金镋。

    他并未传授什么绝学神功,却将自己习武,练刀、创功的经历尽数传授。

    得其指点,杨狱的刀法突飞猛进。

    铮!

    刀光一闪,已然斩中了那道伴随着冲天火光而来的‘法器’。

    惊鸿一瞥间,杨狱已然看到那物模样,其不过七寸五分长,形似铁钉,却放豪光。

    碰撞的那一刹,杨狱只觉心头一寒,那钉竟是由实转虚,瞬间没入了刀光之中。

    千分之一刹那不到,已然出现在他的胸膛之前,就要穿心而过!

    “蠢货!”

    见得杨狱拔刀那一刹,乾亨帝心中已是冷笑一声。

    攒心钉是法器,而非暗器,其只有中与不中,绝没有被凡铁拦截斩落那一说法。

    “死!”

    猛然催动攒心钉,乾亨帝嘴角闪过狰狞,就要一泻心中憋闷。

    可下一瞬,他的笑容就为之定格,并随之大变:

    “你敢夺我攒心钉?!”

    噗!

    一口逆血吐出,乾亨帝脑海一片空白,竟是失去了对于攒心钉的感应。

    而长空之中,大片的铁石、财货、箭矢、干粮、乃至于乾龙弓,都被芥子空间排斥了出去!

    但杨狱却恍若未觉,以芥子空间抓住攒心钉的刹那,他已然纵身一跃,自高而下,

    拳印盖下:

    “你笑个什么?!”

第699章 踏帝!

    以芥子空间,收攒心钉!

    自知晓朝廷有着三大镇国法器,杨狱心中就在寻找应对之法。

    法器如神通,世间无有完美之神通,自也无不破之法器。

    自启道光处,他所得并不多,事实上,四百年里,大明朝廷如日中天,纵然是七十余年前,也无人能打到御驾之前。

    攒心钉只动用过那么一次,似还是因为有武圣藏形匿迹,在某位皇帝出巡之时,行刺王杀驾之举。

    故而,对于这件法器,启道光所知极少。

    真个让他对这件法器有所了解的,是跟随张玄霸的那一个月里。

    在他的旁敲侧击之下,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张玄霸曾提及过四百年前,其祖张元烛终结乱世,定鼎天下的旧事。

    以一介布衣,小小乞儿,一路横推天下,成为中原霸主,天下至尊,张元烛一生奇遇良多,其中最为值得称道的,就是其所得之‘法宝真形图’。

    人种袋、攒心钉、奉天殿,以及另一件,张玄霸都不知道的隐秘法宝。

    其中,攒心钉的战绩最为彪炳,曾有瞬杀数尊武圣的高光,也最为世人所知。

    而其唯一一次被破,是有贼人盗走攒心钉,以之刺杀张元烛。

    “人种袋,可破攒心钉!”

    张玄霸随口提及的一句话,杨狱深深记在心底。

    他自然无人种袋,却有芥子空间!

    轰!

    念动之间,杨狱身形如箭,于电光交织之间,起霸拳如山镇压,逼的乾亨帝狼狈后退,无力去取人种袋。

    “寡人的攒心钉!”

    符光之中,乾亨极速暴退,他双眼泛红,痛入肝肠,几乎又要吐出血来。

    坐拥天下,一道一州之失,于他而言,也无切肤之痛,仅万龙一道,足可支撑朝廷用度。

    可攒心钉不同。

    那是太祖所传,祖祖辈辈传下来,历代皇帝珍而重之,温养终生,用以护身镇国之重器!

    凭借此物,纵然强横如梵如一,都不敢近身侵犯!

    失却此物,如心肝被挖!

    “贱种安敢如此?!啊!”

    怒极狂啸。

    符光如火,熊熊燃烧,这一瞬间,以杨狱的目力都无法辨认其动用了多少种符箓。

    但微微一扫,其中就有金刚、镇魂、疾行、护身、驱敌、摄魂、静神在内二十七种之多。

    而其数量更是足以让符水观的诸多道士都为之瞠目。

    霎时间,灌木林中火焰熊熊,腾起足有十数丈高,而在这重重加持之下,他不再后退,

    而是伴随着这一声长啸,催发出真罡气血,起天罡拳来迎。

    “天罡拳?”

    符光之外,杨狱冷笑。

    坐拥天下繁华,但凡资质不是差到极限,堆也足可堆成高手,然而,练武从来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

    乾亨帝一身真气澎湃比之他此时还胜几分,可这一式天罡拳只怕连六品的造诣也无。

    对于寻常大宗师尚且勉强,对于此时的他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

    轰!

    念动,拳落,人飞!

    元磁震荡,电光加持之下,只一拳,那炙烈的符光已被撕裂、突进、击穿。

    咚!

    拳印交汇之刹那,乾亨帝只觉眼前发热,滚烫的鲜血瞬间自七窍喷出。

    终于,他感受到了力量。

    恐怖至极的力道,沿着一重重金刚符箓传荡而来,顷刻之间,他的真罡破碎,横练崩溃。

    整个人都被打的离地飞起,好似个被戳透的水袋,大片血雾从周身毛孔喷薄而出。

    好似一拳之下,全身的鲜血都要震出体外。

    “啊!”

    这一下,乾亨帝几乎崩溃。

    他这一生何曾受过如此痛楚,一时间直痛的眼前发黑,大脑空白。

    待得他回过神来,已然重重砸落在地,逆血狂喷而出。

    而他的第二声惨叫,却根本不及发出,大片烟尘之中,电光缭绕的身影已然如影随形而至,

    一满是灰尘,似有污泥未干的靴子,踏灭了烟尘血雾,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你!”

    乾亨帝眼珠发红,莫大的恐惧好似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在这生死一线间,他似是被吓呆了,空有一身符箓与法器,竟都忘了施展。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帝王将相,未必就有贩夫走卒来的坦然,眼前这位天下共主,王朝至尊,却似显得尤为不堪。

    嗡!

    这一刹那,杨狱的眼神微微波动,通幽之下,是其人身上的紫气在翻腾。

    相传,天子紫气乃万民心念之所向,有百邪退避,道术不可加身之妙用。

    然而,这终归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运数,自不可能动摇他的心念。

    任由,他的动作,不可抑的一僵。

    一道旺盛到了极点的气息,伴随着高空犬吠的传来了,骤然降临:

    “嗡啊吽……”

    这是梵音,又唤真言。

    于大离念做嗡啊吽,在大明,则拓展为唵、嘛、呢、叭、咪、吽!

    嗡!

    音波降临的一刹那,杨狱只觉被无尽黑暗笼罩,一只只无形的手掌抓住了他,欲要将他扯入无尽深渊之中。

    “嗯?!”

    刹那之间,天眼放出光芒,于脱离黑暗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似佛似魔的僧人,立于一奇丑的大鸟背上,以极速而来。

    “罢手!”

    分明是梵音回荡,杨狱的耳畔,却似响起了一声训斥。

    这是?

    一念闪过,杨狱甚至都没有去想此人是谁,周身气血与真罡已然鼓荡翻涌而起。

    昂!

    这一刹,似有龙吟象鸣之声响彻。

    于极速而来的神策军、诸大臣,乃至于更远处的王牧之、裕凤仙、龙渊王妃眼里,就好似看到了一头远古神象,于无尽汪洋之畔,扬鼻跺足。

    “不要!”

    “陛下!”

    “逆贼敢尔!”

    无数人目眦欲裂,可声音又怎及杨狱这一踏来得快?!

    轰隆!

    地动山摇也似。

    滚滚烟尘冲天而起,整座灌木林都被飓风一下吹灭,涟漪起处,大地似乎都被一下踩翻。

    “啊!”

    痛至极处的惨叫,划破天际。

    “不!”

    远处飞鹰之上,有老臣痛苦呻吟,他含泪望去,却不由一怔。

    狂风吹走了烟尘。

    巨大的反震之下,杨狱猛然拔升至极高处,真罡如触手般将乾龙弓抓在手中,翻身落于苍鹰背上。

    却见废墟之中,有一僧人深陷大地之中,只一臂高举,承住了他那惊天一踏。

    “武圣意志!”

    杨狱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

    以他的速度,以来人发声之距离,除非拥有陆青亭‘神行’一般的神通,否则,绝无可能拦住他这一踏。

    然而,此人做到了。

    此刻,其人尚在二十余里外,可他的意志,却如真人一般,跨越了数十里之遥,拦住了自己。

    这是其人强大到极处的意志!

    砰!

    在杨狱的注视之下,那僧人散如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弥陀佛!”

    佛音回荡间,梵如一身如鬼魅,极速而来。

    “梵如一!”

    杨狱道出此人名字。

    实质一般,甚至可以离体二十里拦住自己,这样的意志,已然堪称可怖。

    比之七杀山下的张玄霸,似也只差一瞬而已……

    大离佛首,梵如一!

    他的心中一沉,却又不禁涌起疑惑,大离的国师,怎么会救乾亨帝?

    难道,这两人还有勾结?!

    呼!

    杨狱道出其人名讳的那一刹,梵如一也已跨过二十余里,来到废墟之前。

    从极动,到极静。

    此刻,杨狱才真切看清这位大离佛首。

    似如麻衣也似的外衣千疮百孔,隐隐可见其如象牙一般完满晶莹的体魄,这是横练修持到极高境界的象征。

    只是此刻,这完满如佛般的体魄上,横七竖八留着十数道不同的伤口,最为严重的,是枪伤。

    深可见内脏。

    而这伤是……

    “兵形势,霸王枪?!”

    杨狱的眸光一凝,已然在他的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流积山中,他曾数十上百次死于玄甲精骑手中,如何看不出,这是玄甲精骑所留之伤势……

    “张玄霸!”

    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废墟中人事不知的乾亨帝,梵如一看向苍鹰,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瞬。

    旋即,平静了下来:

    “不明天数,不知大势,一代霸王身陨关外……背尸人,你似是他的传人?却又为何对自家皇帝动此杀心?”

    “天时,大势?”

    垂下的手掌紧捏住乾龙神弓,杨狱冷眸以对:

    “大离国师,天轮寺佛首,又为何要救大明的皇帝?”

    呼!

    肃杀之气弥漫天野,方圆十里之内,风都似是停了下来,不敢吹拂。

    只有远处,老臣的哭嚎声若隐若无的传来。

    “世间无有不可渡之人,老衲此来,正是要渡这天下第一贵人为僧……”

    梵如一回答。

    “仪式?”

    杨狱心中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那老和尚你这遭,白来了……”

    “黑山半死,霸王陨,当世又有谁能阻拦老衲呢?”

    扫了一眼围拢而来的飞鹰神策军,以及更远处的王牧之等人,梵如一神色平静:

    “玄甲精骑尚且不能,你又有何能耐?”

    “老和尚功参造化,杨某想来还不是对手……”

    杨狱一手持弓,一手把玩着人种袋:

    “只是,你还是迟了一步……”

    “嗯?!”

    梵如一似有所觉。

    就见得废墟里,乾亨帝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阿巴,阿巴巴……”

    ,

    ------题外话------

    难顶啊,又熬夜,不想轮回了兄弟们,晚安……

第700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阿,阿巴……

    当看到乾亨帝那涣散无神的目光之时,梵如一的眼皮已是猛然一跳。

    待得听到其吐露着毫无意义的痴傻之言时,他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

    吓傻了?

    不对,

    是……

    “武道意志?!”

    僧衣无风而动,似有黑暗陡将,心情的变换,似乎引动了天象的变化,梵如一抬眸:

    “老衲,小看了你。”

    “三元归一,五脏凝神,方晋意志,杨某功行不够,距离武圣意志,还有不少路要走……”

    苍鹰受惊也似拔高,杨狱却是心静手稳,只淡淡的看着废墟之中的两人:

    “老和尚不是说世间无不可渡之人吗?怎么,渡不了了?”

    武圣绝巅,遥隔二十里意志所向,已非他可以抗衡,可武圣不是神仙,做不到二十里弹指一挥。

    自无法彻底挡住他那一踏。

    只是,偏差也是有的,这一踏,依着杨狱,怎么也得踏碎颅骨、脊柱,受其一挡,留下了半拉脑袋。

    不过,那并非意志,而是他路上根据张玄霸所赠帛书上记载,初步凝合的拳意。

    呼呼呼~

    一地一天,两人冷眼对视之时,远处已传来了飞鹰长鸣,成千上万的神策军驱鹰而来。

    更远处,蓝雾翻涌,那头庞然大物缓缓靠近着。

    “渡……”

    看着茫然半蹲的乾亨帝,梵如一沉默了一瞬,开口了:

    “寺中前些日子,曾有情报,说是拦山关外,有一精擅元磁的神箭手,名唤杨狱的,迫退了老衲师弟……

    此人,就是你?”

    苍鹰很谨慎,数次拔高,不敢靠近地面,杨狱持弓在手,冷眸不住在废墟上的二人之间徘徊:

    “是我,又如何?”

    诚如这老和尚所言,在张玄霸陨落,黑山老妖生死不知的如今,除却那行踪缥缈不定的慕清流,他几无可挡。

    但他何必硬抗?

    以如今苍鹰之极速,以他如今的箭术造诣,除却大衍山中那老妖婆之外,面对当世任何高手,他都可进退自如。

    只是,在这老僧身上,他感受到了极度强大的威胁,这股威胁,还要大过这老和尚本身。

    似有似无,却又令他脊背发冷。

    法器?

    还是法宝?

    “阿弥陀佛。”

    短暂的沉默之后,梵如一突然伸手抓起前者的后颈,不见如何动作,已然消失在荒林之中。

    其人速度快绝,身如鬼魅也似,以杨狱今时今日之目力,竟也全然无法锁定其人,

    只听得晦涩冷淡的声音传荡在荒林上空:

    “杨狱,你的名字,老衲记下了……”

    “梵如一!”

    望着老僧远去的背影,杨狱眸光闪烁。

    他的感知,早已超迈境界,那短暂的沉默之中,他敏锐察觉到了这老和尚的杀意。

    这老和尚之所以突然折返离去,自然不是顾忌将要追来的朝廷高手。

    而是因为乾亨帝……

    “陛下!”

    远远地,长空中传来嘶吼,遮天蔽日也似的飞鹰群划过天幕,紧追不舍。

    “还,还真有一条大鱼……”

    而这时,秦姒才真个看到那淡蓝色云雾之中的庞然大物,一时间,脑海都为之空白。

    龙渊、西北距离四海太远,她这辈子还未去过海边,更不要说,这不知几十几百万斤,犹如小山般巨大的‘鱼’了……

    “鱼还能长这么大吗?!”

    唳……

    苍鹰吓的浑身翎羽都立了起来,立刻落下高处,一双竖瞳里尽是惊恐。

    白犬比它还要不堪,自得道果之后,它灵慧日增,嗅觉更是强化不知几何,此时一嗅,几乎昏厥了过去。

    那种超位阶的妖气,让它忍不住颤栗。

    “十都级大妖。”

    莫大的阴影垂流,杨狱的神色凝重。

    以这大鲸表现之速度,它绝无可能追上今时之苍鹰,但这样的大妖问世,其背后蕴含的东西,就不得不让他心中凝重了。

    一如张玄霸、真言道人所言,潮起潮落,越是大鱼就越是难以在浅水过活。

    换而言之,当超乎常人预料的强横存在接连现世,也就意味着,距离天变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天变将近……”

    杨狱心中自语,苍鹰已是忍不住降低了高度,待得巨鲸远去,方才如释重负。

    浑忘了,以这巨鲸的速度,怎么也追不上自己……

    “陛下,陛下!”

    飞鹰横掠而过,才有诸多老臣纵马而来,遥遥望着,有人大吼,有人厉喝,也有人嚎啕大哭。

    苍鹰上,杨狱冷眼旁观。

    以他的目力,足可看清这诸多老臣的细微神情,自然分辨得出,哪个是真情实意,哪个是故作姿态。

    而也不出意外,真个为乾亨帝被抓走而悲鸣的,仅有那么三四人,其余二三十人……

    至于更远处姗姗来迟的王牧之,则全程平静,只在看到苍鹰之时,有过惊讶而已。

    “杨狱!”

    突然,有老臣大吼,眼眶泛红,悲痛欲绝:

    “王牧之!你也是我儒林士子,更师从大儒徐文纪,心中竟无半分皇室尊严吗?!”

    “我大明养士四百年,你便如此报之?你枉读圣贤之书!这是国耻,国耻!”

    “太祖在上,老臣无能,老臣无能!”

    这老臣猛然发难,诸多人困马疲的大臣们,也似纷纷寻到了发泄之处。

    这一幕,在诸多被惊动尾随而来的武林人士眼中,是古怪而不能理解的。

    一群连宗师也无几人,气血衰败,满头白发的老者,在痛斥武圣……

    甚至于,有老臣踉跄跌到,吐血撞击大石寻死。

    “诸位大人……”

    老王妃下得飞鹰,见得这一幕,心下一叹。

    她活了这么多年,如何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却也只得出手,救下寻死觅活的一干老臣。

    “王牧之!”

    一老臣跌跌撞撞,指天怒骂:“老夫老迈昏聩之身,也不惧死,你堂堂武圣,竟惧死乎?”

    飞鹰落地,王牧之神情平静,任由百官怒斥,眼底也无波澜。

    直到那白发老臣开口,方才回应:

    “李大人,王某曾在你麾下任职,王某是否惧死,你当明了才是。”

    “既不惧死,为何坐视?!”

    李衍怒视,却又颓然一叹:

    “老夫知你心思,懂你不满。可陛下到底是一国之主,万民之父,被一人当众劫掠而去,这不是一人之荣辱,是我等百官,是天下人的耻辱,耻辱!”

    “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他这三十余年,算上继位之前二十年,将近甲子之数,从来只享受一国之君的利益与好处,何曾担负过半分人君之责?”

    王牧之神情冷淡,不喜不怒:

    “老大人问我为何坐视?只因他在王某眼里,不是一国之君,更非万民之主。只是一窃据大位,不知民生,只知横征暴敛,只知肆意享受的国之大贼!”

    “大胆!大胆!王牧之,你好生大胆!”

    “无君无父,无君无父!徐文纪一生清名,怎会有你这般弟子?!儒林之耻,儒林之耻!”

    “为人臣,妄评人君!你,你倒反天罡,你,你……”

    轰!

    箭发如雷落,炸起大片泥沙,被风一吹,将一众老臣全都笼罩在内。

    霎时间,怒斥声不见,只有此起彼伏的‘呸呸’之声,被灌了一嘴的土灰……

    “你!”

    怒斥声戛然而止。

    一干老臣皆抬头,就见得一展翅将近四丈,翎羽暗黄的苍鹰由远而近。

    一身着玄服,佩刀提弓的青年,正自淡淡的看着他们:

    “说来,是杨某来的晚了,还是耳力欠缺?那老和尚在的时候,怎么就未听到哪个骂声这么大的?”

    “杨狱!”

    能够在此的老臣,无不是消息灵通之辈,惊鸿一瞥,已然认出了杨狱的身份。

    随其眸光扫过,骂的最凶的几个,全都似被冷水浇灭了怒火,忍不住偏移了目光。

    杨狱之名,因何事第一次为他们所知?

    当街凌迟了州主聂文洞……

    “小师弟……”

    王牧之倒不甚在意,余光一扫,却是看到了鹰背之上的张玄霸。

    他的心头一颤,不禁喟叹:

    “自此之后,国无梁,天无柱矣!”

    其他老臣没有王牧之这样的眼力,全不知他在说什么。

    杨狱的到来,打断了众老臣的怒斥,有人惧他,有人谨慎闭嘴,但仍有人站了出来。

    是李衍。

    大明儒林,以三尊大儒为首,其一是徐文纪,弟子遍天下,其二,就是李衍。

    为官近八十年,大明朝内外绝大多数的大臣,都做过他的属官,是真正的老臣。

    “你就是杨狱?”

    李衍推开搀扶拦住的两人,站了出来:

    “老夫李衍,与徐文纪同殿为臣,你也算他半个徒弟,就如此居高临下的与长辈说话吗?”

    “李衍?”

    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杨狱想起来了:

    “多年前,朝廷通缉杨某的那张通缉令,似乎就是你与薛地龙颁发的吧?”

    “老夫按律行事……”

    李衍想说什么,却被杨狱抬手打断。

    “既是按律说话,你又扯甚长辈?”

    他说话,并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十分之冷淡:

    “杨某敬贤而非老,你与我无甚交情,就不要倚老卖老!”

    “你……”

    李衍身后的两个弟子忍不住想说什么,却被他按住。

    他扫过王牧之、杨狱,深吸一口气:

    “两位也是我大明生人,也曾为官为吏,食过皇粮,至此危难之时,过去的是非对错,也应暂时放下,营救陛下才是第一要务……”

    听得此言,莫说杨狱、王牧之,便是其他的大臣,也都面皮抖动。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将他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

    李衍一怔,旋即气的浑身发抖:

    “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杨狱,你竟敢,你竟敢……”

    “我有何不敢?”

    杨狱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扫过一众似乎看他不那么难说话,而有所躁动的大臣:

    “诸位可别忘了,杨某人,可是如今六扇门案牍库里,天字第一号反贼!”

    呼~

    话音未落,苍鹰已然横空远去,只留下一众脸色难看的公卿大臣。

    ……

    唳!

    苍鹰南飞,未多时,突发出一声颤鸣,猛然跌了数十丈之多,惊恐的不住拍打双翅。

    “杨大哥,这是……”

    秦姒一个踉跄抓住杨狱的袖袍,却见那赵王爷的身躯,于此刻竟然泛起光华来。

    嗡!

    这一霎,她只觉心头一寒,恍惚间,似看到了极远处有血火升腾,旌旗猎猎,兵戈震荡。

    “这是……”

    杨狱静默而立,望着远处残阳下的血泊、残旗,似梦回十多年前的流积山。

    同样的残阳如血,同样的血泊旌旗猎猎,同样的玄甲精骑……

    “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题外话------

    大家晚安……笔记本卡顿严重,打个字都要延迟几秒,难顶,今晚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更,别等了。

第701章 人种袋

    我叫刘轻。

    麟龙道、极州、静安府生人,几代单传,干的都是刽子手这营生。

    我还算有些天赋,十来岁一手快刀已然使的极好,接替了自家老子,做起了刽子手。

    那年头,天下很乱,法也乱,一个秋天,甚至可以砍上百颗头,没几年,我就退了。

    有人的行当,就有规矩,刽子手这行,说的是百无禁忌,但其实也有规矩。

    小地方的刽子手,砍头不得超过九十九,而我,已经砍了九百九十九颗头。

    可我才二十来岁,闲不住的性子,正巧那年,边疆起了战事。

    天狼王庭之主‘卓力格图’率百万善战之军犯边,欲在大明王权更迭之时,鲸吞大明。

    那一年,烽火连天。

    那一战,太过惨烈。

    朝廷发动了动员,十道之地,不知去了多少人。

    我自问刀法不错,也是换了血的好手,可在那一场大战之中,只能从民夫做起。

    战事激烈,而军中各类供给十分之足,未多久,我已有了参战的资格。

    没有喜悦,只有麻木。

    一战又一战,我不知砍杀了多少狼崽子,也不知受了多少次伤,只是身边的同袍换了一批又一批。

    而我,也很快成为了先锋军的小校。

    然后,我加入了玄甲精骑。

    听说这家的主帅,是老麟龙王的儿子,据说是麟龙王侧妃动用关系,要为自家儿子组建一支骑兵。

    嗨,希望不是个纨绔子弟吧……

    追风赤云马、凤翅镏金镋,着玄甲,配披风,瞧这模样,不像是个打仗的。

    但他,不是纨绔。

    其后的多年,我无比庆幸自己加入了玄甲精骑,不是因为自己得以保存性命,而是有幸能够追随他!

    我,包括八千同僚,人人都愿意为他去死!

    玄甲!

    玄甲!

    一战,又一战,玄甲精骑的名声大噪,战场上,敌人望风而逃,大离先锋军,被我等一战击溃!

    什么军神黎渊,什么天狼精骑……

    胜了!

    大战结束了,我们回到了麟龙道,衣锦还乡,人人皆有封赏,家家都有了土地。

    我,一步登天。

    曾经的乡绅大人物,在我面前点头哈腰,腰缠万贯的大商贾,送来了娇妾美婢……

    我们的宅子,土地,财富越来越多,八千人各个封妻荫子,拥田千顷,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百战余生,这是我等应得的。

    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们,我们,也这么认为。

    直到有一天,孙二山,死了,死在了王府之外,百战不死的玄甲十二统领之一,撞死在石狮子上。

    那是孙二山啊!

    他的父兄,皆是阵亡之玄甲,而他自己,每战先登,悍不畏死,甚至曾为王爷挡下过神臂弩,断了一臂。

    可,他的儿子,奸淫了人家的妻女,并杀人全家,被判了斩首……

    王爷不见他,他就撞死在门前,死前,他恳求王爷容他替子赎罪,饶了他那一根独苗……

    可惜,他的儿子仍是死了,王爷亲自主斩,于众目睽睽之下,斩了那孽障。

    我知道,王爷是在警告我们。

    那之后,我散去了田亩、家产,只有一子的我,早已吃穿不尽,花销不完。

    可很多人,他们并不愿意舍弃这一切…

    他们,在违抗王爷的命令!

    分明,他们都曾是王爷一令下,可以赴死的百战老卒啊!

    现在居然……

    我不理解,却也无法改变,只是随着王爷一起,搬离了繁华无比的麟龙道城,回到了静安府。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一年死了多少玄甲老卒,只看到王爷变得沉默,似乎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了。

    他,老了?

    当那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我心头时,我猛然间发现,我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

    某一日,我发现王爷离开了静安府,我匆匆追上去,王爷是要再进大衍山……

    他,只带了我一人。

    是了,我们都老了,追风赤云马,也早死了很多年了。

    王爷受伤了!

    哪怕是七十年前,他都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伤,但他却在大笑。

    这种笑,只有在玄甲初成,以八千迎战大离精锐三十万的前夕,才有过。

    王爷他……

    ……

    ……

    呼呼~

    晚风吹动残阳,荒原之上,有着残旗飘扬,断裂的兵戈与一具具白发老卒的尸体黏在一处。

    风中,尽是铁血硝烟的味道。

    “可惜,这一次,我没能跟上去……”

    靠着新坟,白发染血,刘轻神情萧索而黯然:

    “或许,去了也无甚用,我们这群老家伙,已然帮不到王爷什么了……”

    “或许老王爷只是不想你们再有伤亡了……”

    杨狱心中微微一叹。

    七十余年前,三国大战,超过三百万的各国精锐,于流积山血战十载,染红了山河。

    百战之中,玄甲精骑渐渐成型。

    这是一支从血与火之中锤炼出来的百战精骑,自成军那日起,在张玄霸的带领下,就是大明,乃至于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军。

    可纵然是这样的强军,也敌不过岁月,一晃七十余年过去,八千子弟皆老迈,不复往昔了。

    一如刘轻。

    现世里,他第一次见他,可流积山幻境中,他却见过不止一次,其人的凌厉刀法,让当时的他心有余悸,记忆犹新。

    可气血两衰之后,曾经十年厮杀留下的暗伤纷纷招来,即便有什么良药,也难以止住颓势。

    曾经名震天下的玄甲精骑,到得如今,也只剩了一群,年岁过百的白发老卒了。

    “世上没有惧死的玄甲,战死沙场,总也好过老死病榻上……”

    推开杨狱递来的伤药,也婉拒了欲要上前疗伤的秦姒,刘轻踉跄着站起身来。

    “多谢小兄弟送来王爷尸身,临死前,能见他老人家一面,已然足矣……”

    这深受重创的老卒,回光返照也似,先是向着杨狱两人长长一拜,又自强撑着精神来到已然没有生机的张玄霸身前。

    拔出断刀,轻声道:

    “王爷,刘轻来也!”

    嗤!

    血雾染红野草,似是一声,又不止一声。

    荒原之上,残存的一众老卒,或独自踉跄,或彼此搀扶着靠近,或起真气,或动刀兵,纷纷随刘轻而去。

    残阳的余晖散去,唯余那玄字龙旗,于荒野里猎猎而动。

    “诸位走好。”

    杨狱静默而立,躬身相送。

    流积山幻境,他见证过玄甲的崛起,同样的残阳下,又看着传奇落幕。

    ……

    ……

    玄甲落幕。

    八千老卒葬身荒野,一切忙完,已是三日之后了。

    呼呼~

    八千坟茔之外,风声呼啸。

    无形的气势扩散,除却杨狱、王牧之之外,便是龙渊王府的一众高手,也都无法靠近十丈之内。

    其间,裕凤仙跌迦而坐,默运不败天罡,随其动作,一道道纯粹至极的真气,就自张玄霸的尸身中流溢而出。

    又见传功!

    杨狱凝神感知。

    内息来自于气血,某种意义上来说,带有极为鲜明的个人印记,非武道大家不可为之。

    而此刻所见,与当年老爷子懵懂中受三杀散人传功又有不同。

    三杀散人身亡不知几百年,真气已然寥寥,而张玄霸的真气,浓烈胜其十倍、百倍。

    且真气之中,蕴含着其人不灭的意志。

    这是造化,却是独属于裕凤仙的造化,同样身怀不败天罡,再无人比她更适合接受张玄霸的馈赠了。

    “意志,传承。”

    感受着传功的细微变化,杨狱眸光微动。

    直至此刻,他才真切知晓为何张玄霸会选中裕凤仙,而不是启道光。

    因为,这才是同根同源。

    不是血脉,而是不败天罡。

    嗡!

    这是纯粹到极点的真气,丝丝缕缕流溢而出,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金色。

    身处其中,裕凤仙这样刚强的性子,也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见汗,显然痛到了极点。

    而其人的气息,也在这个过程中,不住的攀升,攀升……

    “霸王的传承啊!”

    微微感叹,王牧之看了一眼杨狱:

    “若师弟当年熔铸百经时未化去不败天罡,那么今日,得霸王传承的,就很可能是你了。”

    “赵王爷的真气,太过纯粹,意志又归于强横,小郡主得之,如虎添翼,若是换做我……”

    杨狱微微摇头。

    武圣的真气,也无法让武者一步登天,晋位武圣,反而其人的意志,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消磨。

    不说张玄霸未选他,即便选了,他也不会接受。

    比之真气,那一册帛书对他而言,更为重要。

    “这倒也是。”

    王牧之点点头,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杨狱的打算:

    “玄甲落幕霸王身陨,此消息传出去,天下间的龙蛇,可就再也压不住了……”

    “高筑墙、广积粮,以待天变。比之将要到来的,铁横流也罢,宋天刀也好,都算不上什么威胁。”

    看着金光之中,消散如烟的霸王身躯,杨狱神色平静。

    塞外一月,他所收获的,可不止是武功的精进。

    “天变啊。两年前我晋位十都,分光化影突破三重时,曾于冥冥之中又窥见一角未来……”

    王牧之不由看了杨狱一眼,欲言又止。

    看着金光之中如烟般散去的霸王身躯,杨狱转身,王牧之随之离去。

    一处荒林,两人停下脚步,王牧之这才开口:“在那一角未来中,我并未看到你的身影……”

    “嗯?”

    杨狱心中微微一动。

    “此事着实令人费解……”

    王牧之皱眉。

    这,自然是令他十分震惊错愕。

    以杨狱今时今日之修持,地位,未来纵然没有能够定鼎天下,也必是搅动风雨之辈才对。

    “除非……”

    王牧之欲言又止,杨狱接着他的话道:

    “除非我死在天变之前……”

    “不错。”

    王牧之神色凝重下来:

    “我这门神通,并未推演、预测,所见虽不定,却不会假……”

    “以我今时今日之修持,锦绣榜上能胜我者,或许不少,但能杀我的……”

    杨狱沉吟。

    旁人听闻自己的死讯,或是大怒驳斥,或是惊惶不可终日,但他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慌。

    而是在思忖。

    这个范围,其实很小。

    元磁真身诀突破八品之后,他元磁加身,燃烧灵炁已可与暗月法王交手而不败。

    而暗月法王在锦绣榜上的排名,比之云泥、聂龙天可是要高出不少。

    还在他前面的,不算暗中蛰伏之辈,其实不过十指之数而已……

    “你如实答我,此间事了,你果真是回西北吗?”

    王牧之问。

    “大差不差。”

    杨狱点头,并未隐瞒:

    “此间事了,我要回一遭黑山去见老爷子,之后就会回西北道……”

    话至此处,他微微一顿。

    “大衍山?!”

    王牧之突然开口,见杨狱没有反驳,顿时皱起眉头:

    “你该不会真要去大衍山吧?”

    “曾有过这个念头。”

    杨狱眉头紧锁。

    自知真言道人极可能就在大衍山,他虽然不说,可心中自然是有着前去大衍山的念头的。

    可那,也仅仅是个念头而已。

    他是要救人,不是去寻死,没有把握,怎么可能会以身犯险?

    “打消这个念头!”

    王牧之神色严肃,心中却松了口气。

    “放心就是。”

    杨狱应下,心中却是一动,想起了什么。

    他内运通幽,看向自身命数中的一条。

    【天外来客:来自天外的孤魂,不在算中,通幽入魂后,不会被人以任何手段窥探到命运……】

    “怎么?”

    见杨狱神情古怪,王牧之心中微微一紧:

    “你若有不可不去的理由,那么,老夫以‘分光化影’代你前去一遭,总也好过你自己去以身犯险……”

    “不必了。”

    杨狱回过神来,忙摆手拒绝。

    他怎么可能让别人代替他去以身犯险……

    王牧之还想说什么,杨狱已经转移了话题,他取出一似皮似麻的口袋来:

    “这‘人种袋’,该如何打开?”

    当日,与乾亨帝交手之时,梵如一的突然到来让他未尽全功,但也还是将人种袋摘了下来。

    只是,这件法器十分神异,他以通幽都无法看到其上的命数,数次尝试,也无法打开。

    “人种袋……”

第702章 法宝祭炼之法

    “人种袋……”

    伸手接过这名声极大的大明镇国法器,王牧之意志催发,凝神观望。

    隐隐间,只觉其内混洞一片,望之如观海,极力催发,也触及不到边际。

    “这人种袋,应该有着对应的祭炼法门,不知法门,拿着也难以打开……”

    杨狱微微摇头。

    这人种袋他翻来覆去看了多次,以通幽加之天眼,他隐隐间甚至可以看到其内的些微景象。

    只是,看到不意味着可以打开。

    正如金蛟剪,也有独特的催发法门,他不说,旁人即便拿去,也只能当成一把普通的剪刀来用。

    “呼!”

    未多久,王牧之的额头已然渗出汗珠,意志催发到了极限,只得暂时停下来。

    “法器祭炼催发的确有着对应的法门,我从道藏佛经中学得七种,但也不知成不成……”

    法器稀有,但漫长岁月以来,自然也不是只有张元烛炼制出来。

    只是,任何人得到法器,都会秘而不宣,传男不传女,鲜少会有人暴露出来。

    他所知的几种法子,真假也都难以判定。

    “七种法子?”

    杨狱眸光微亮,虚心请教。

    王牧之自然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的几种祭炼法门,全都告知:

    “虽说是七种看,但真个有效的,或许只有四种,第一种最为简单的,就是‘随身祭炼法’。

    只要每日以气息洗涤,任何法器,都有可能会被炼化。只是,所需时间可能会十分之长,至少,要超过前主……”

    这条,杨狱记下,却自动忽略。

    这人种袋可是张元烛炼制的,传至如今,可是四百余年了,即便这个‘前主’指的是乾亨帝,后者继位,可也三十年了……

    “第二种,则成为‘神祭’,顾名思义,是建立法坛,引动天地鬼神之力,强行洗去其中前人的痕迹。

    通常来说,以引雷电者居多……”

    “神祭。”

    杨狱心中微动。

    他记得,在大离境内,似乎就有着一处长年累月,不断被雷电劈打的奇地,叫做‘万雷山’。

    他修持融兵炼体时,差点选择了其中特产‘玄雷石’。

    “第三种,是血祭,一是用己身之血,这与随身祭炼法有着相似之处,耗时可能很长,第二,则用他人的血……”

    话至此处,王牧之直接略过不谈,说起第四种:

    “最后一种,也是最为稳妥的,是‘灵祭’……”

    “灵祭?是,灵炁?”

    “不错,就是灵炁!灵炁乃是存道之基,无论是法器还是法宝,甚至远古神话之中的灵宝,都以灵炁为食……”

    王牧之详细讲述了此种法门,最后总结:

    “这灵祭,好比钓鱼,以灵炁为饵,引诱法宝,一旦它吞吐灵炁,则可趁机进入,将自身气息烙印在内。”

    “似乎可行。”

    杨狱心中微动。

    碧水寒潭图中的灵炁充沛,至少目前来说,他每日都可自其中汲取三缕。

    比之神祭、血祭,倒是靠谱多了。

    “但是否钓得到,什么时候能钓到,也是个未知数。法器的炼制与祭炼,过于麻烦与琐碎,不过,相比于一门神通的修持与掌握,这个代价,就又算不得什么了……”

    随手将人种袋递回,王牧之神色微妙:

    “徐师曾编篡大典,通读皇室藏书,或许有其他法门,只是,他未必会愿意见你……”

    “若非如此,我早就去拜见了。”

    杨狱叹了口气。

    大明养士四百余年,纵然乾亨肆意妄为,忠于朝廷的也是大有人在,这一路上,他可没少遇到那种无甚武功,还敢刺杀的儒生。

    一如他占西北道城之前,被六扇门追杀,锦衣卫六锐士之一的燕小二,还会因为他曾为锦衣卫千户而手下留情。

    可他占下西北道城后,态度又是大变……

    对皇帝不满,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忠于大明。

    燕小二如此,徐文纪亦如此。

    他们平日里抨击朝政,甚至敢上书直斥皇帝,可这,正说明他们心有节气。

    这样的人,难道会因为造反的是他杨狱,就纳头就拜,鼎力支持吗?

    “这条路,他走了大半辈子,不能,也不会回头了……”

    王牧之心有黯然。

    政见不合,父子尚能反目,师徒又何等例外?

    两年多来,除却第一日,其后,徐文纪,根本不曾与他说过半句话……

    “终归是道不同……”

    杨狱默然。

    他对徐文纪,自是尊敬与感激的,可要他折返回去,再为朝廷效力,也是万万不能。

    他自己不愿,反过来,徐文纪自也不愿。

    因此,他根本提都不会去提……

    “此间事了,我会暂时留在龙渊。”

    王牧之平复心情:

    “西北一道,余景足矣,而龙渊,将直面天狼大军,我需得留下来……”

    “若需助力,传书即可。”

    杨狱自然不会反对。

    抛去其他不谈,龙渊比邻西北,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上辈子可就明白。

    ……

    得了法器祭炼法门,杨狱就自告辞,寻了处无人的荒野,唤来苍鹰、白犬,又放出五鬼警戒,方才闭目,准备尝试祭炼法器。

    “这就是人种袋吗?听说这袋子里自成天地,小小布袋,能装下一座大山,甚至能容纳几万十几万人在内居住安家?”

    秦姒颇为好奇。

    大明镇国法器,她也略有耳闻,不过,只局限于传说之中。

    法器珍贵无比,玉龙观连一件也无……

    “传说或许有夸大,但乾亨帝以此物携带二十万大军来此,却是无数人目睹……”

    轻抚着冰凉的布袋,杨狱凝神静气。

    没有急切为之,先是心中默默思忖,将王牧之传授的法子咀嚼多遍,确认无误之后,他鼓动真罡,将束缚于体内深处的灵炁一点点逼了出来。

    灵炁,于远古又被称之为存道之基,是仙佛妖魔、法器法宝,乃至于神通道果都无法脱离的存在。

    任何一缕,都非常人可以触及,哪怕是他,也要小心翼翼,若是暴走,轻则咳血一口,重了甚至会受伤。

    呜~

    灵炁离体之刹那,秦姒就觉四周气流变得十分之活跃,好似有着向着此处汇聚的迹象。

    她敏锐察觉到,四周的草木,也都蠕动起来,若非有根茎拉着,怕不是也要凑上来。

    “这就是灵炁吗?”

    她细细打量着。

    流溢的真罡内,那无色无味的气机,如同活物般不住颤动,显得十分之活跃。

    嗡~

    当那一缕灵炁靠近之时,杨狱清晰的感知到这人种袋微微一颤,那一缕灵炁瞬间消失。

    而在他高度凝神之下,通幽终于窥见一抹痕迹。

    【后天人种袋(中品法宝)】

    【类属:纳物】

    【特性:自成一体】

    【受灵炁温养,可容纳万物虚空,人畜进则失力,水进不留,火入不燃……】

    【状态:温养】

    【灵炁:1951/48693】

    “中品法宝!”

    杨狱眸光一亮。

    下品阶的法宝,其温养的上限,是九千缕灵炁,如他那口金蛟剪的温养上限,是九百缕,而这口人种袋,温养上限竟然接近五万!

    一惊之后,下一个念头就是。

    “那乾亨帝未免太也废物了些,倒是浪费了这样的宝物……”

    杨狱心下摇头。

    以金蛟剪的威能来推算,足可容纳将近五万缕灵炁的人种袋,威能之强,只怕武圣都要退避三舍。

    却居然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内中先有人两千三百二十一,马匹一百四十三,金银铁器七千四百三十余万斤,粮草三千八百四十万石……】

    何为巨富?

    一眼扫过内里存放之物的清单,杨狱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西北道全境之财富,怕也不及这袋子里所装!

    金银也就罢了,随身携带三千八百万石粮食,这用于战场,简直是恐怖!

    百万大军三四年的口粮,就装在这巴掌大的布袋里!

    简直是恐怖如斯!

    ……

    ……

    玄甲落幕,霸王身陨,天狼破关,皇帝被掳!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世间最为狂暴的飓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席卷了整座江湖、庙堂。

    不止大明,塞外两国,海外群岛,所有密切关注此战者,随着时间的流逝,全都得知了此消息。

    一时之间暗流汹涌,哪怕是再愚钝之人,也已然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万龙道,神都,星辰漫天。

    夜色之中,满城多寂,唯有一座座花楼之上灯火摇曳,伴随着觥筹交错,脂粉香气弥漫。

    某一间厢房内,一面带慵懒的青年从脂粉堆里爬了出来,依靠着窗户,俯瞰城池。

    他的目力感知都极好,看得清皇城之中升起的火光,也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似乎不是很对……”

    感受着不同寻常的气息,于六心中有些不安,不由得手指拨弄,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不对。皇城起火,地龙升天,按道理说,不应该如此之快,如此之早才对……”

    越是拨弄手指,他心中不安就越发严重,到最后,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没道理啊,那薛地龙怎么敢?怎么敢?难道老张家那位霸王爷已经出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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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界第一因介绍:
浩瀚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远去的神魔即将归来。
持一口暴食之鼎,法学生杨狱穿越而来,于边陲小镇睁眼看这似是而非的世界。
他看到无垠大地之上,古老的王朝濒临末路,烽火中龙蛇四起。
他看到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千户之地,瞬息尽成白地,万乘之国,弹指化作云烟。
他看到有童子挥舞红绫舞动四海。
他看到猎户立于山巅,弯弓向天。
他看到巨人立地顶天,咆哮间,山河皆碎。
他看到九霄云中仙神盘踞,谈笑间,沧海桑田。
杨狱沉默、迷惘、压抑,直至,发出惊天怒吼:
“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我这一生,绝不碌碌!”
…………
已有老书《诸天投影》《大道纪》,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诸界第一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界第一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界第一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