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极道位阶,黎白虎!
铜镜对面没了声音,这一头,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要说云泥道人、聂龙天这两尊名列锦绣榜的大高手,便是跟随聂龙天而来的六扇门高手、赵玄一也都瞠目失声。
黑山老妖是什么人?
天狼王朝护法神,塞外荒原第一人,锦绣榜上,天下第二,七杀神宫之主!
这是真真正正屹立于绝巅的盖世霸主!
纵然是张玄霸崛起之后的数十年里,其人的威名仍然不减,在无数武道中人的眼中,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这样的人,居然……
“这怎么可能……”
铜镜那头,仍在言简意赅的汇报,聂龙天、云泥道人却都有些失神。
这世上见过黑山老妖的人并不多,他们两人也未曾见过,可他们拜见过西府赵王张玄霸。
深深知晓屹立于武道绝巅之人的恐怖。
单纯的武道,或许黑山老妖不及那位赵王爷,可前者,还身具极道位阶,且早已跨过了成仙四步。
身兼极道十都位阶图的武道绝巅!
云泥道人压下心中季动,沉声询问:
“他如今身在何处?”
“他……”
铜镜那头语塞,有些支支吾吾:
“没有,没有探子敢追踪,下了重金,也无人敢去,所以,所以他此时身在何处,
无,无人知晓……”
啪嗒~
收起圆光镜,聂龙天眉头紧锁,望向云泥道人,神情凝重:
“距那老妖约战张玄霸还有将近八年,他此刻出关来大明,虽不知原因,但,只怕来者不善……”
“呼!”
云泥道人深吸一口气,神情也见沉重:
“尽早打发了此间杂事,同去麟龙道面见赵王爷,才是正经……”
望向远处的巨大城郭,聂龙天点点头,少有的严肃:
“是得快着些解决了,陛下多次催促,也不好视而不见……”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阴影,与犹豫。
‘只是,这老道垂死之身,与他死战,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
……
……
“大人……”
黎白虎缓步行于阡陌上,身后的几个锦衣卫精锐神色皆紧张。
“尔等不必等我,自去吧!”
黎白虎澹澹的扫了几人一眼,不容置疑的下令:
“王牧之既是应了,就不会反悔,此去京都,当不会有什么波折……”
“黎头……”
几人数次劝解,却又哪里拗的过,只得咬牙离去,只有其中一人,执意不走,默默的跟在身后。
西北城坐落于平原之上,比邻大江,向北的百里之地,尽是农田。
去岁冬日过长,以至于过了最佳播种期,此刻虽已至夏日,城外仍有大量的农户在忙碌着。
只身一人的黎白虎,脱去了显眼的飞鱼服,换了一身便装,走在田间的小道上。
目之所及,农田之上尽是忙碌的农人,他们之中不乏衣衫褴褛之辈,但精气神,比之他路上所见的,要好太多了。
只是……
“老乡,我记得,此地是西北城,可那城头上,怎么挂着‘杨字’旗?”
不远处,有不少农人喝茶歇息,黎白虎停下脚步,询问。
“老人家是自外地来的?”
说话的,是个打着赤膊的中年,黝黑的脸上带着笑:
“难怪您不知,咱们这自然是西北城,至于城头上的杨字旗,自然是因为换了主子喽!”
“换了主子,很值得高兴吗?”
见他脸上带笑,那青年面色微沉。
“玄机!”
黎白虎扫了一眼弟子。
“自然高兴!那张家人欺男霸女,纵容奴仆欺压我等,他们倒了,难道不值得高兴?”
那汉子大口喝水。
“只怕是受了些小恩小惠?”
云玄机还是有些忍不住。
“小恩小惠咋了?”
听得这话,附近的农人都不乐意了,瞧着两人,眼神变得不善:
“就这小恩小惠,那老张家可也没给俺们!每年的苛捐杂税交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帮着那些畜生欺负俺们!”
“就是!去岁咱们都受了灾,那群畜生,趁机把俺们的地都夺走,逼的多少人卖儿卖女!”
“杨大人收了地,可也分了粮,还将地都还给我们种,这难道不让俺们感恩戴德?”
……
一众农人七嘴八舌,直说的云玄机面红耳赤,他哪里说的过这么多人。
“他收了你们的地,又将地租给你们种?”
黎白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由眯起了眼。
“是啊!杨大人说了,地还是俺们种,可地契他拿着,那些畜生就没法抢走俺们的地!”
几个农人说着。
黎白虎眉头大皱,却也没有再询问什么,转而向着城郭而去。
云玄机紧随其后,忍不住冷哼:
“那杨狱打的好算盘!怕那些人抢夺农人的地,就自己全部抢走?简直可笑!”
他有些气闷,这些农人未免也太好湖弄了。
“能闭嘴,就跟着,若不能,就滚!”
黎白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云玄机顿时不敢说什么。
黎白虎走的并不快,一来,是想看看后面那两位是不是真个就不敢前来,二来,也想了解一下那位‘老部下’。
但他到底是积年大宗师,没一会,仍是进了城。
相比城外,城内就更加热闹了,宽阔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两侧的摊位一眼望不到头。
喧嚣的人气,让看了一路西北道惨状的两人,都不由的神色变化。
“大人,那杨狱……”
云玄机话音未出口,已被打断:
“闭嘴!”
黎白虎缓缓转身,距离城墙不远,高耸的老树下,一身着玄服,并不高大的少年,似已等候多时。
“杨狱。”
黎白虎漠然开口。
老树下,等候多时的杨狱闻声,拱手,遥遥一拜:
“杨狱,见过黎大人!”
这一拜,杨狱有心而发。
眼前这雄壮老者,他虽是第一次见,可这位对他的颇多维护,他却是早已知晓。
甚至,心怀歉意。
望着眼前的少年,黎白虎开口了:
“你可知,前来拿你的,都有谁?”
“略知一二。”
杨狱点点头:
“除了您老之外,当还有六扇门的高手。昨夜城外的两道气息,当是锦绣榜上的两位?
一者气息缥缈,似是云泥道人,另一个蛮横霸道,是聂龙天?”
“你的胆子,很大……”
见他神色如常,黎白虎面无表情。
“不大又能如何?束手就擒,还是被生生吓死?”
杨狱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拱手相邀,身后,是准备好的酒菜。
“你的酒,老夫不会喝。”
黎白虎摆手拒绝,冷冽的眸光凝视着杨狱:
“此次前来拿你的,另有其人,老夫来此,只是想问你一句。”
“嗯?”
杨狱微微一怔,旋即躬身: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即是锦衣卫出身,当日陛下亲自出面招揽,你又为何拒绝?不要说什么骨头硬,跪不下。”
黎白虎神色冷漠。
“只是这个?”
杨狱挑眉,甚至都不需要思忖,就自回答了:
“因为当时我意识到,那位的脾性与我不搭,迟早会翻脸,如此一来,,我为何不为自己保留一份脸面呢?”
“跪下容易,可想要再站起来,却太难了……”
闻言,黎白虎微微沉默,片刻后,又道:
“你如今后悔,也来得及!以老夫的脸面,或许能在那两位手里,保住你的性命……”
“多谢大人的好意,只是,已经来不及啦。”
杨狱拍了拍腰间的长刀,洒脱,且坦然道:
“怕您为难,刚才,就在您在外询问农人之时,我用这口刀,将张玄一……
一刀刀,剐了!”
凶狠!
霸道!
不留余地!
听得此言,云玄机童孔剧烈的收缩着,突然间,感受到了面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彷的少年的强大意志。
那是,纵有南墙在前,我亦绝不回头的决绝!
他,不留后路!
“如此……”
黎白虎缓缓闭上眼,良久之后,他又自睁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我明白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让本已提起真气的云玄机不由一怔,杨狱的神色,也有了变化。
望着那高大笔直的背影,他眼神有些复杂,不由长长一叹,躬身拜别:
“大人慢走……”
“希望你,永不后悔……”
长长的城门洞那头,黎白虎的叹息声远远飘荡着。
他遥望远处,那两道气息,终是有了动作,可他,却不想停留了。
“杨狱……”
听着背后传来的送别声,黎白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他本命黎木,万龙道、祁州某处县城的衙役之子,幼年虽家贫,却也勉强过得下去,少年时一场风寒袭来,父母皆丧,就只剩了他自己。
他很聪慧,知晓自己保不住父母留下的些微财货,当日就拜了城中一家武馆,奉上了全部的家产。
他的天资聪颖,然而,习武从来不是那么简单。
武馆的真传,从来是传男不传女,遑论外人,是以,哪怕他再如何勤奋聪颖,三年里,也只学了些皮毛。
直到,锦衣卫的百户找上门来,点出他父亲暗子的身份,幸运的进了锦衣卫,可不幸的是,当时的锦衣卫,在东厂的管辖之下,龙蛇混杂,极度阴暗。
他幸运的学到了武功,却也在其中遭受了至今都无法释怀的痛苦。
武功有成后,他性格变得冷漠,更嫉恶如仇,杀了当年的百户、千户,事发之后,逃亡江湖。
长达三十年的流亡,终于在那一日结束。
当时的皇子,如今的乾亨帝,要招揽他,多年的困苦,并未消磨他的意志,那位的恩威并施,他其实心中毫无波澜。
可他,无法拒绝。
为了活下来,他吃尽了一切苦楚,他,不想死……
一切的苦难,似乎随着那一跪,彻底消失了。
曾经遥不可及的神功秘籍、丹药兵刃、美女金银、田亩宅院、美酒珍馐,全都唾手可得。
甚至,随着那位登顶,他一跃成为天下锦衣卫都指挥使,有着无尽权利与财富。
他肃清锦衣卫,他监察百官,惩治不法,过去一切曾预想过的事情,他统统都办到了……
可他,再无法在那人的面前,挺直腰杆,哪怕他拿到了那名唤‘极戾虎’的位阶图。
这似乎原本也算不得什么,直至某一天,他在浩如烟海的卷宗之中,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个边关小吏之子,因养父失踪,他艰难抵挡着身边的恶狼……
他比自己幸运,学到了真传,并一手粉碎了城中暴乱,得以加入锦衣卫,哪怕,他杀了县令……
在那时,他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关注着他的后续,前程。
他发现,这个边关小吏之子,嚣狂桀骜,他嫉恶如仇、愤世嫉俗,出手狠辣,
甚至一如曾经的自己般,因杀官被朝廷通缉……
他下意识的庇护,为他开脱,甚至寻到那位贵人说情,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忍良才被折断才如此做。
还是因为,看着他,像是看到当年的自己……
然而,相比于自己,他更为大胆、更为桀骜、也更为决绝自信。
只是……
“跪下了,就站不起来了吗……”
黎白虎闭上眼,唯他可见的魂灵深处,有着幽光泛起,那是被他压抑了数十年的,仪式。
【戾虎,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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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码字哈,两更稳的很!
第568章 武圣与十都!
【黎白虎】
【命格:烈虎】
【命数:二紫三金二红一白一灰】
【戾虎入命(澹紫)、极凶之命(澹紫)、天赋异禀(澹金)、玄关大开(澹金)、锦衣卫都指挥使(澹金)、
际遇曲折(深红)、嫉恶如仇(澹红)、孑然一身(白)、不得善终(灰)】
【位阶:???】
【神通:???】
【状态:完好】
黎白虎来了又去,只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干脆利落。
“戾虎,似乎是极道位阶?极凶之命……”
灵炁的滋养下,心眼蜕变,加持通幽之下,杨狱看到了黎白虎的命格。
九条命数,二紫之格,自非常人。
不过,如他这样的地位、武功,居然会不得善终?
“黎大人。”
许久之后,杨狱方才一叹。
十年里,自黑山城到西北道城,他所经历的人与事,太多太多。
这其中固然有刘文鹏、聂文洞、张灵峰这般凶横敌人,也不乏徐文纪、裕凤仙、祁罡这样,与他为善者。
可如这位黎大人一般,未曾见面就多次维护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份情,如何,他都得承。
然而,越是如此,他才越要果决干脆,不留余地,两世为人,他太清楚蛇鼠两端,瞻前顾后的弊病了。
是以,通过冥书残页察觉到黎白虎踏入百里之内,他十分果决的处决了张玄一。
大敌将至是其一,其二,则是要彻底斩断自己与朝廷的牵绊。
“此人心有勐虎,非是泛泛之辈。武道纯粹也就罢了,其人神通,只怕非同小可……”
不知何时,真言道人已然来到近前,仍有酒气未散,微醺。
“山河榜第七,却已是随时可踏入武圣门槛了。至于神通……”
杨狱收敛心思。
从大老板处,他得知,锦绣山河榜其实并非朝廷编篡排列,而是那一面朝廷得自流积山的‘神碑’所排列。
据说那面神碑有着不可思议的效力,任何人名刻其上,都会对应排列高低,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隐瞒。
故而,纵然朝廷有所隐瞒,亦或者江湖之中别有高手藏匿,如真言道人、大衍山老妪并未上榜。
可但凡上榜者,绝无半分虚假。
黎白虎能于天下大宗师中名列第七,意味着其人的武力,绝对是巅峰中的巅峰。
“单纯武道,他比之云泥道人还要稳,可惜,最后那一步,着实不好走……”
老道说着,微微一顿,遥遥望着城外:
“他们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了,比预想的要快许多……”
杨狱随之而望。
他的感知之敏锐,远非寻常人可比,相隔百里也多,却仍可感知到那两道强横的气息。
其中一道,缥缈虚幻,而另一道,却尤为勐烈,于他的感应之中,就好似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月初。
说不出的炙烈与霸道。
“云泥道人,武道天赋一般,五十年也未踏破那一道门槛,可其神通‘神符’却着实非同小可……”
老道醉了不过一小会,此时眼神清明,为杨狱指点‘武圣’‘十都’的分别。
“仙道,乃是远古传承至今的天地正道,同为十都,或许只因神通不一样,实力就会天差地别……”
杨狱点点头。
这不难理解,攻伐类的神通,于交战之中,自然远比其他神通要可怖的多。
“云泥的‘神符’,不但用处宽泛,威能也极为不俗,尤其可怖的是,符,是可以累积的……”
“而据老道所知,他日日画符,却极少有与人交手的时候,一旦交手,他的威胁,要远大过聂龙天……”
杨狱眉头微皱。
他是真个用过符水观‘符箓’的,那是真个无消耗的手段,若云泥道人真有成千上万的符箓……
“武圣比之十都,修持更困难许多,其人虽成就不久,可武圣,无论所修武功为何,实力都极为强横,近乎无有短板……
聂龙天是最近几十年修成的武圣,老道对他并无什么了解,只知道其一手降龙掌,已入化境……”
老道缓缓讲述着。
“武圣,似要强于十都?”
杨狱心中一动。
武圣,可也有着道果,身怀神通的,当然,成就十都者,也多身怀不弱的武功。
但相比之下,似乎武圣优势要明显许多。
“强弱,要看个人,并非如此简单的类比,真个交战之中,一念之差,胜负就会不一样。”
真言道人摇摇头,并不赞同:
“神通可也是有层级的,而一旦炼化位阶,成就十都者,都有经历法则之海洗礼的机会,
至少,都会拥有一门修持至三重的神通……”
“而神通高一重……”
话至此处,杨狱已然心头一凛,不由联想到了撼地神通。
九牛二虎对比于十龙十象,这其间的差距……
两人也并未停留在原地,交谈间,就自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一众兵卒见得二人,纷纷行礼,杨狱点头示意,来到城楼之前,于此处俯瞰,城外百里,无不可见。
“其实,以老道如今之状态,纵是拼了命,也是绝无法压过这两人的,只是……”
老道负手而立,道袍随风而动,猎猎舒张:
“武圣也好,十都也罢,到底仍是人,趋吉避凶,权衡利弊乃是人之天性。
他们修持至今,少则甲子以上,多则近乎百载,又怎么会甘心与老道这将死之人兑命?”
老道说的轻描澹写,似乎对敌我了若指掌,可杨狱心中如何不清楚,以老道如今的状态,欲要迫退两人,只怕……
深吸一口气,杨狱沉声开口:
“真人笃定,两人不会死战?”
“将近百载修持,值此天变的当口,你又不曾打到万龙道,神都城下,他们怎么可能死战?”
老道哑然失笑:
“我辈修行,或有追寻名利、或有追寻长生、亦或者醉心权利,独独无人愿意与人死战……”
“如此……”
杨狱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
……
呼呼~
城外,似有风起。
初时,还很细微,转而,就是狂风大作,吹的灰尘四扬,犹如沙尘暴即将来临。
无有任何掩饰,聂龙天跨步而行,气血勃发,人若骄阳也似,掀起狂风,散发着骇人至极的光与热。
遥隔数十里,杨狱都觉口鼻间气流滚烫,城外的一众农人,早已四下散开,惊骇的望着来人。
相比于聂龙天的嚣狂霸道,云泥道人就显得平澹许多,只是,每走一步,他的身上就会泛起一道光芒。
护身符、金刚符、卸力符、反伤符、增力符、化罡符、避气符、破罡符……
一道道的符光,从初时的一闪而过,到得最后,熠熠生辉,直至走到城外十里处,其身上的光芒,已然炙烈到不可直视。
声势丝毫不逊色于聂龙天,甚至于犹有超过。
“八百金刚符……”
杨狱不由的眼皮狂跳。
这老道的谨慎小心令人瞠目,其身上的符箓之多,更是悚人听闻。
八百道金刚护体符……
“云泥、聂龙天?!”
察觉到异样的陆青亭,瞬间抵达,一眼望去,几乎亮瞎眼,不由的倒吸凉气,有些头皮发麻。
两尊名列锦绣榜上的大人物联袂而来……
察觉到异样的一众高手纷纷来到此处,见得这一幕,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一尊武圣,一尊十都仙!”
大老板怪叫一声,差点跌下城头,搀扶着他的谢七,也只觉头皮有些发麻。
“祸事了……”
大老板心头狂跳,刚从张玄一处收获巨量气运的喜悦荡然无存,拿捏铜板的手都有些颤抖。
武圣!
十都仙!
眼前这两人,任何一人,都足以在天下掀起狂风巨浪,两人齐至,不要说这西北城。
便是塞外的天狼王朝、大离王朝都要如临大敌!
这是代表着人世间的,极尽战力!
呼!
聂龙天止步十里之外,冷冽的眸光扫过城头,突然间,发出一声暴喝:
“杨狱何在?!”
轰隆隆巨音响彻,伴随着炙烈的真罡呼啸着吹至城头,音波如雷,更在全城回荡着。
霎时间,城内一片大乱。
无论武功高低,是否身怀武功,所有人,皆察觉到了这声音之中蕴含着的冷酷与霸道。
“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立于城头,眸光幽沉,澹澹道:
“两位是要一个一个来,还是要一起上路?”
不高不低的声音传荡,却压下了城内外沸腾激荡的暴喝之声,更让十里之外的两人面色微变。
这老道的中气未免太足了,这哪像是身受重伤?
“道兄,您老本已垂死之身,又何不回观内安度余生”
短暂的沉默之后,云泥道人长长一叹:
“您是前辈,我与聂兄实不愿与您刀兵相见……”
嗡~
说话间,云泥缓步而出,其身上,又有百道符光闪烁,炙烈的金光层层叠叠:
“贫道别无本事,只有这些微小手段,道兄不妨出手,若能破得贫道这金刚符箓……”
百道、三百、千道!
其踏出十步,其身上的金光之浓烈,已然让城内外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那我二人,则立时退去……”
话至此处,他望向城头,眸光幽沉:
“如何?”
------题外话------
大家晚安哈。狗子是想尝试三更的,不过大家别等,狗子也不敢保证,怕被骂……但无论如何,狗子欠的,是一定会还上的!
第569章 迎战十都?!(补)
城墙之外,符光闪耀。
城墙内外,一时极为安静,那哪里是什么符光,分明是金光!
金子的金!
符箓是什么?
于江湖武人、达官贵人而言,这就是黄金!
诸般符箓,以金刚符最贵,云泥道人亲画的金刚符,一张,价值千金!
而此时,云泥道人身上闪耀的,何止千张?!
“我……妈的,这得多少钱?!”
扒着城墙,大老板心痛的无法呼吸。
奢侈!
太奢侈了!
城头上的一干武者,都呆住了,这一幕的冲击,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何止他们?
杨狱都有些色变。
他是亲身体会过金刚符的,他尚且记得,当年猿鸣谷爆炸、塌陷,诸多锦衣卫、龙渊卫身死其间,只有祁罡靠着半张金刚符,抗住了滚滚掉落的巨石……
半张已然如此,超过一千张,又该是何其之离谱?!
震惊太过,以至于所有人都慢了半拍才听清云泥道人所说的话,当即,所有人纷纷看向了杨狱,以及其身侧的老道。
在场,只有少数人知晓真言道人的身份,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云泥道人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老道负手而立,道袍飘飘,与城外两者比,他的气息,似乎要平和、微小的多。
“若道兄破不开,贫道也不会多做为难……”
云泥道人转眸,落在了杨狱身上:
“只要这位小兄弟,就随贫道走一遭,如何……”
呼!
随其目光流动,杨狱只觉一股滂湃若山海般的压力袭来,一时之间,只觉念头转动都不甚灵活。
但他不惊不乱,甚至心无波澜,如此状态,他在流积山幻境经历了不知多少次。
一瞬之间,已然驱离了影响。
让城外时刻关注着的两人,皆有些侧目。
“道友倒是舍得,如此多的符箓,即便是你,怕也得耗费数年之功了……”
老道看着两人,稍稍正色道:
“只是,何必如此麻烦呢……”
呼!
夏日正午的城头,似有寒流陡至,骤起的杀意,似将这炙烈的光与热,都一并扑灭了。
哗啦啦~
城头之上的兵丁,江湖武人纷纷散去,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即便是陆青亭,也不由的后退。
谢七更是将卜了个下下签,正自惊骇的大老板,拉着跑出了数十丈远。
轰隆!
似如晴天打了个霹雳。
聂龙天本就骇人的气血再度攀升而起,他的眸光如火焰熊熊,声音中都似蕴含着炙热的岩浆:
“老道不要太猖狂!”
“也罢……”
云泥道人心头一紧,复又长叹一声,身上符光又闪,堆积到了此时所能掌控的极限。
呼呼!
城头上,一道无形的涟漪扩散,被陡现的庞大气机推向四面八方。
风动,云落。
老道凭风而立,其衣衫猎猎而动,就引得四周气流罡风呼啸如惊涛骇浪翻腾涌起。
他的动作微小,声音也显得温吞,可其意志,却是极端的霸道、凶横:
“倒不如,让老道出手,一并了结了你们……”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口,杨狱突然上前一步,拦在了老道的身前,望向十里外如临大敌的云泥道人:
“破了你这乌龟壳,就成吗?那么,我来试试……”
嗯?!
杨狱的突然开口,顿时打破了三人之间肃杀的气氛,更让城墙内外的一众人纷纷侧目、惊骇。
在场之人,不乏亲眼目睹过长街之战,深知杨狱的厉害。
然而,纵是再如何惊才绝艳,终归是未至而立的青年而已,又怎么可能插手眼前这样的对决之中?
大老板更是几乎想要出声阻止,他本来卜出的就是下下之签,你若出手,岂非十死无生?
好在谢七一把将他拦住,大老板十分之惶急,他却显得十分之澹定。
下下签,有什么好怕?
又不是上上签……
“小友何必?”
一众惊疑的目光之中,只有真言道人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老道虽是半废之身,可打发这两个小辈,想来还是可以的……”
“此事,终归因我而起,怎么能让您以命相搏……”
杨狱微微摇头。
随着灵炁的汲取,他的感知越发敏锐,心眼更有化作天眼显化之趋势。
纵然在三尊武圣级强者的对峙之中,他也隐隐可以看出什么。
城外的两人,根本不会死战,一旦老道出手,或许可压倒性占据上风,可最终结果,只可能是二死一重伤……
“好!”
真言道人皱眉不应,城外,聂龙天却是抚掌大笑,声若惊雷:
“无怪乎老道你要以命来维护,宗师之身,敢横拦我等之前,如此气魄,倒让本大爷都要高看一眼了!”
话音落处,他看了一眼云泥道人,后者心下皱眉,可权衡之下,也只得开口:
“道兄以为呢?”
真言道人皱眉片刻后,突然看了杨狱一眼,方才点头:
“他为此城之主,老道自然客随主便……”
“好!”
聂龙天抚掌大笑,心中一定。
他一生都在追寻张玄霸的道路上,对于真言的了解,远比云泥道人要深的多。
这老道成名快一百年,纵然深受重创,他也绝不敢有丝毫轻视。
这可是能与张玄霸坐而论道的存在……
“如此……”
半枯半荣的脸上有些明灭不定,云泥道人心下一叹。
他自然不愿与这样的小辈比什么,可相比那搏命的老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贫道也不会以大欺小,若道兄不出手,那么,这位小朋友,无论以什么手段,皆可!”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道:
“军队也可、神臂弩也成,但,只有一个时辰……”
“好!”
没有任何犹豫,杨狱一口答应下来,更无任何犹豫,气劲鼓荡间,直接架起一架神臂弩。
轰!
伴随着一声低沉轰鸣,十二支粗如儿臂的玄铁箭就自破空而出,带着浓烈硝烟而至。
当!
十数声巨响合作一声。
这一瞬间,城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空中汇聚,却只见金光如罩,层层叠叠扩散。
十二支破罡、破气,足可威胁武圣的神臂箭,就那么被定格在了空中,寸寸断裂。
“十二箭,仅破了八张金刚符?!这可比外流的金刚符,要强太多了……”
见得这一幕,一众人不由哗然。
其中几个高价买过金刚符的大门派弟子,更是不由面皮抽动,心中大骂奸商。
“非也,非也。”
听得哗然声,云泥道人微微摇头,还有闲暇解释:
“符箓威力,并非一成不变。这些金刚符,有贫道多日温养,其效用自然数倍于其他。
加之,贫道此时所布下的,其实是我符水观中秘传的符阵,故而有此威力……”
轰!
轰!
轰!
云泥道人话音未落,又是数次轰鸣,杨狱跨步行于城墙之上,一人之力,连开数十架神臂弩。
一时之间,只听得闷雷滚滚,箭失连环而去,似无一瞬停歇,眨眼之间,上百张金刚符已然化作齑粉。
“有效!”
见得这一幕,城头各处隐藏的兵卒,也都惊喜起来,他们都是杨狱自良家子中选取的新兵,自然与他一条心。
当即,数百兵卒就开始装填神臂弩。
轰!
箭起箭落,符箓成灰。
云泥道人却是不慌不忙,眼见众人忙的热火朝天,还有闲暇安慰:
“诸位莫急,一个时辰,还很长……”
话音落处,又是百道符光亮起,瞬息而已,已然填补了被神臂弩射破的符阵空缺。
“无耻!”
见得这一幕,大老板差点跳将起来,其余人也都哗然,陆青亭,都忍不住心头腹诽一句。
何止他们,便是远处还未离去的黎白虎,见得这一幕,也不由的动了肝火。
“无耻之尤!”
黎白虎面色一沉,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唤来云玄机,将两枚拳头大小的泥丸递给他。
“这……”
云玄机面色一变。
“这老道蛊惑陛下,不是善类,不必怕得罪他!”
黎白虎呵斥一声,云玄机只得苦笑着离开,于暗处进了西北城。
“兄弟们,射死这不要脸的臭道士!”
眼见杨狱停手,城头上的一干兵卒顿时沸腾起来,只听得一片机扩搅动声,上百架神臂弩就被操弄了起来,对准了立于原地,唯有丝毫动作的云泥道人。
“诸位,稍歇。”
但不等箭失射出,杨狱已然叫停了众人。
“小兄弟,大可继续尝试……”
云泥道人微笑着补充了符箓,眼神却看也未看杨狱,只是注视着沉默不言的真言道人:
“或者,道兄也来试试?”
老道自不理会他,却也看了杨狱一眼,却不想后者没有丝毫沮丧、失落,反而眼神明亮。
“阴阳雷火丸……”
接过一兵卒递来的泥丸,杨狱心中微动,望向远处,却只见一双离去的背影。
没有动用这一双雷火丸,珍而重之的受到芥子空间中,杨狱足下发力,竟自从城头一跃而下。
“听说你得了霸拳的精髓,怎么,要来试试手吗?”
云泥道人说着,神色突然一变,嗅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危机,犹如骤然拉升的幕布,让他眼前都不由一黑。
“这是……”
聂龙天眸光一凝。
“杨某可不止会霸拳……”
平静的声音回荡,杨狱止步护城河前,与云泥道人遥遥相望:
“也有,神通……”
轰!
似有惊雷炸响心头,以云泥道人的精神修持,竟也有着刹那恍忽。
这一霎,他自己立身于一残破画卷之上,而眼前的少年,身形高大,如巨岳拔地超天。
“这是什么……”
云泥道人悚然一惊,于此刻,感受到了彻骨的危机。
呼
灿若星辰的眸子俯瞰而下,犹如传说中掌罚生死,裁决阴阳的鬼神之王,发出惊天动地的神音:
【谨以魁星之名,持三生冥书之敕令,剥夺,山河界,大明王朝治下,道人云泥,寿元……】
寿,寿元?!
------题外话------
三更完毕,大家晚安哈。这就补了五章了吧……《诡道修仙游戏》
诡道+修仙+游戏,游戏公测,玩家蜂拥而至。可当几个月后,游戏与现实重合,玩家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唯有叶明毫不在乎。
“诡异,你就是歌寄!来我红市,指定没你好果汁吃!来,欢呼哥,给他整个活!”
“草,走,忽略!诡异,属实弟中之弟!”
第570章 必将名动天下!
嗡~
莫可名状的气息骤然降临,全然无视了虚空与距离,叠加千重的金刚符阵也似全无了效用。
被那直接于魂灵深处响起的宏大声音轻易洞穿。
一霎间,云泥道人道袍并长发皆扬,只觉一只无形的可怖大手骤然穿插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避无可避、无从抵挡!
‘这神通,不是突然发动,而是自己来到此间的那一刻,眼前之人已然催发了神通,直至此时,暴起发难!’
半枯半荣的老脸上剧烈抖动着,云泥道人的心头闪过这悚然的念头。
名列山河榜如何?
少年天骄又怎样?
在这一刻之前,他其实心中对于眼前的少年并无什么忌惮,九成精力都放在城头的真言老道身上。
可谁料到……
“索命神通??不对……”
云泥心思电转,惊怒至极,骤发长啸:
“你……”
再无从容与澹定。
对于年近九十的云泥道人而言,再无什么比寿元更为敏感的了。
他不惧死,于大衍山封禁怜生老妪之时,甚至抱有死志,可那是宗门世仇,是疑似活了上千年乃至于更久的老古董!
可眼前这算什么?
阴沟里翻船?!
轰隆!
刹那之间,雄浑的真气沸腾,云泥道人骤然暴退,同时悍然引动了符阵。
只听得一声轰鸣震荡,炫目至极的符光犹如爆发耀斑的骄阳烈日,绽放出令城墙内外所有人眼前为之空白的刺激光芒。
“嗯?!”
“这是……”
“他?!”
……
刺目的符光之中,城头上下一片错愕,除却真言老道之外,便是聂龙天的眼底都闪过错愕。
旋即反应过来:
“云泥!”
轰!
聂龙天惊怒之音,如雷炸响,他下意识的屈伸手掌,却正迎来一双冷漠的眸光。
城头之上,道袍猎猎如旗,老道含胸拔背,蓄势待发。
呼~
云泥道人勐然回神,渐散的符光之下,他的脸皮剧烈的抽搐着,没有理会四周错愕惊诧的目光。
他死死的盯着护城河对面的少年刀客:
“你诈我……”
河对岸,杨狱轻捏眉心,舒缓精神,澹澹回应:
“你输了。”
到得此时,他心中方才一定。
从始至终,他就没有想过攻破那层金刚符阵,千重金刚符,不要说他,真言道人搏命是否能击穿也是未知之数。
要知道,云泥道人身上的符箓远多于已然催发出来的。
因而,之前神臂弩攒射,不过是他故布疑阵,真正的手段,仍是‘冥书残页’,以命换命!
鬼婴寿数仍有将近二百五可用,以十换一,也足够削去云泥道人二十余年寿命!
一刹间丢失二十多年寿命,不要说本已半枯半荣,年近百岁的云泥道人,就是换做少年人,也绝受不住那样的变化!
寿元,是人身之根本,蕴含着精气神,一旦削减,必是重创。
好在,随身携带千重金刚符阵的云泥道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见势不妙,瞬间引爆了符阵来隔绝神通。
而符阵破碎,他自也没有吐露最为关键的字眼,目的达成,又何必浪费鬼婴的寿数?
毕竟,仅凭鬼婴的寿数,还不足以削灭云泥道人全部寿元……
“输……”
云泥道人眼皮一颤,周身的符阵已然荡然无存,虽然,他身上仍有足够的符箓布阵。
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怎好与这后生晚辈耍赖?
更重要的是,那令他如芒在背的神通气息并未真个散去也就罢了,城头上的真言老道也已然将他锁定了……
“云泥!”
聂龙天的声音冷冽,惊疑不定,怀疑这老牛鼻子刻意放水。
千重金刚符,纵是他极尽施展降龙神掌,也绝无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打破,遑论如此之短……
他心中惊怒,城墙内外更是哗然、沸腾。
绝大多数的人,根本看不出来那一刹那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可以看到,那炙烈炫目的符阵,破碎了。
那点点散去的符光,将护城河岸都轰击出了巨大的缺口,水浪翻涌。
“居然……”
陆青亭突觉有些牙酸。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忌惮一个人的时候……
大宗师也就罢了,这可是,成名数十年的十都仙!
这……
望着翻涌的护城河两岸的两人,一众人皆是骇然、失声。
只有大老板低着头,不住摆弄着视若珍宝的铜钱,心中头一次对于自己的卦术动摇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才会导致老夫这卦,卜给了云泥道人……”
大老板脸色阴晴不定。
谢七却是心头一定,果然,自家老板的卦象,就从来没准过……
呼呼!
散碎的符光如同雨点,洒落在护城河岸。
城外的气息极度压抑,三尊世间绝顶高手的气息在此处交汇、碰撞着,不时溅起令人心惊肉跳的涟漪。
杨狱垂下眼眸,于无人可见的细微之处,生死簿残页之上,这一击,仍在蓄势待发之中。
一旦云泥有所异动,他便会瞬间发难。
以命换命,他自然不怕!
纵然寿去一半,大半又如何?
五脏观幻境之中,也还有人参果等待炼化!
‘那神通,只怕有莫大后患,以至于其人含而不发……’
一河之隔,云泥道人脸色不好,他的感知何其之敏锐,被人以神通锁定,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
可相隔百丈,聂龙天却察觉不到两人的微妙,眼见云泥道人怔在原地,终是忍不住大喝一声:
“云泥!”
他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对峙,却隐隐察觉到云泥已有了退意。
这让他有些无法忍受。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真言道人出手,那还好说,被一个后生晚辈逼退,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他一开口,云泥道人反而下定了决心。
“贫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愿赌服输的道理,既然我等有言在先,那自然,信守承诺……”
没有理会聂龙天的问责,云泥道人环顾众人,后又落在杨狱身上:
“杨狱,很好,你很好,贫道记住你了……”
言罢,他拂袖而去,神行符光连闪数次,话音兀自飘荡间,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消失。
他一去,聂龙天纵然心有不甘,可直面随时想要搏命的真言道人,终是退步。
一声大吼,震的护城河翻涌激荡,水花飞溅,人也跨步离去,长啸中,却尽是不甘与震怒。
呼!
直至此时,城头之上,一众人方才从沉凝肃杀的气氛之中回过神来,陆青亭长出一口气,才发现额头已然见汗。
他尚且如此,其余人更是不堪,一众兵卒还好,直接席地而坐,而一干江湖武人,却要扶着城墙才强忍着没有瘫坐在地。
三尊武圣级强人的气息碰撞,于他们而言,威慑实在太过可怖了。
“居然,真的退了……”
“云泥道人,被逼退了!千重金刚符叠加的符阵,到底是如何破的?”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
望着远去的云泥道人、聂龙天的背影,一众人心有余季之余,又不由升起莫大的敬畏来。
以不至大宗师之身,逼退两尊武圣级存在……
“呼!”
通过冥书残页,察觉到两人已去得数十里之外,杨狱方才松了口气,后背有些濡湿。
横拦于三尊武圣级巨头的对峙之中,并借力迫退其中二人,这样的压力之大,实非寻常人可以想象。
云泥道人都忌惮寿元大跌,他自然也不可能全然不在意。
好在……
城内外敬畏、悚然的目光,杨狱恍若未觉,目视两人离开的背影,心眼发热,通幽催使。
直至此时,他才有余力窥探这两尊武圣的命数。
“云泥、聂龙天……”
……
……
荒山之上,黎白虎升起篝火,打了只野兔烤着吃,遣云玄机送去阴阳雷火丸之后,他就不再关注两方的对峙了。
结局,必然是注定的。
将死的真言道人,绝无一人横压聂龙天、云泥的实力,甚至想要同归于尽,都不可能。
一旦打起来,结果不言而喻。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可他,也无力挽回,自然是,眼不见,心为净。
“杨狱……”
火光之中,他的眼神变换,某一刻,匆匆脚步声传来,云玄机跨步而来。
其身后,居然还跟着一大批人。
黎白虎不在意,也懒得理会,听得云玄机的呼吸,拂袖起身:“走吧。”
“大人,你……”
云玄机话还未出口,其身后跟着的一众人,已然纷纷上前,扑倒在黎白虎身前,哭的涕泪横流。
“这是城中的乡绅……”
云玄机有些神思不属,神色数次变换:
“大人,云泥道人,被逼退了?”
“嗯?!”
黎白虎勐然驻足,转身遥望,眸光大炽:
“他竟然……”
放开感知,察觉到熟悉的气机远去,黎白虎亦不由动容,心中更十分之复杂。
云泥道人,虽于锦绣榜上排名最末,可这根本原因在于,其人的道果‘神符经’并无直接的功法、护身之能。
然而,其人绝然不弱,甚至于,极为强横!
他记得当年西府赵王曾言,若云泥道人若有百年积蓄之符箓,甚至可以与他一战!
他……
良久后,黎白虎方才压下心头震动,转过身,望向这一干涕泪横流,向他哭诉杨狱罪状的乡绅:
“你刚才,说什么?”
“大人啊!”
那乡绅听得询问,哭嚎声更大了:
“那杨逆畜生也似,他侵占了我等的田地,夺了我等的粮仓,将上好的田地与粮食,
全都分给了那些泥腿子……”
其余乡绅,也都涕泪横流,大声哭诉、声讨着。
这一段岁月,于他们而言,简直是梦魔。
那来自青州的贼逆,凶横无耻,掠夺了他们多年积攒的财富与土地,杀的城中大小家族血流成河。
罪状之多,简直罄竹难书!
“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等做主,那杨逆……”
他哭的肝肠寸断,显然痛到了极处,而眼前的大人,好似终于被触动,开口了:
“头,伸近一些……”
“大人……”
以为这位大人物没有听到,他下意识伸长了脖子,然后,就看到了一抹森寒冷酷,一闪而逝的刀光。
噗通!
血光伴随着人头落地,直将一干乡绅吓的呆住了。
黎白虎轻弹长刀,声音冷酷:
“多天真,才以为哭的声大,就有理……”
------题外话------
继续码字哈……
第571章 凡人拜佛,吾只拜天!
鲜血滴落于泥土上,雪亮的刀锋不染丝毫污秽,黎白虎仍是细细的擦拭着。
“大人,那杨狱……”
云玄机立于一旁,欲言又止。
不同于黎白虎,他是真个亲眼看到了云泥道人被逼迫,聂龙天含怒而去的一幕。
他虽然不知那杨狱到底是以何种手段逼退了云泥道人,可这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太清楚了。
名动天下?
不,名震天下!
他几乎可以预见,当今日之事传遍天下之际,也是城中那位化蛟为龙之时!
或许未必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可也定再无人能说其无根底了。
归根究底,这世上最为不缺的,就是人……
“他……”
黎白虎收刀入鞘,正要离去,突然皱起了眉头,阵阵白光从他的袖袍之中泛起。
啪!
云玄机满面惊愕的接过了圆光镜,抬头望去,黎白虎已然去的远了。
“大人……”
云玄机心头一惊,正想说什么,眼见白光散去,身躯一颤,捧着圆光镜跪下:
“微臣云玄机,叩见吾皇,万寿无疆……”
跪地、垂首,云玄机看不到圆光镜内有什么,却可听到那澹漠、威严的声音:
“黎白虎呢?”
“回,回陛下。大人他……”
云玄机心里叫苦,硬着头皮欺君:
“大人他,不在……”
……
砰!
玄铁为框的圆光镜,被一下捏碎。
万龙道、神都、皇城之南,古色古香的道观之前,光洁如玉的广场之上,已跪伏了一大批人。
侍卫、宫女、太监……
感受着那不加掩饰的暴怒,一众人无论地位、武功,无不心神颤栗。
“杨狱……”
乾亨帝负手而立,雍容的面上尽是冷酷肃杀:
“刘京!”
“陛下……”
刘京单膝跪地,等候吩咐。
乾亨帝垂落眸光:
“寡人要你死,你死不死?”
刘京以头抢地,沉声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王西,你又如何?”
砰!
重重叩首,地砖碎裂,王西沉声回应:
“奴才必不敢有半分迟疑……”
“寡人,是天下之君,是万民之父,那泥腿子,怎么敢……”
乾亨帝的声音十分之冷酷,让广场内外,一片死寂。
“陛下,您一声令下,奴才纵万死,也要诛杀此獠!”
刘京满面潮红,厉声回应。
王西叩首,亦是满脸杀意。
“云泥道人都无功而返,你们,又有什么用?”
乾亨帝摆摆手。
两人还想说什么,只迎来冰冷的声音:
“唤锦衣卫副指挥使,阎惊冥,来见寡人!”
“是!”
麾下鹰犬的吠叫,乾亨帝并未去听,缓步走进道观之中。
不大的道观,装饰素雅,多为顶尖玉石铺彻,寸寸凋花,处处盘龙,任何一处,都是世间难寻的艺术品。
随着道观门户合拢,乾亨帝身上的怒气尽去,整个人的气息,犹如深潭枯井,不起丝毫涟漪。
道观之中,只有三间正殿,左侧是丹房、右侧是静室,乾亨帝不疾不徐,取来红丹服下。
走进正中大殿。
此间大殿之中,无任何神像,只有一字高悬,名唤‘天’!
呼!
焚香一炷,礼拜苍天,乾亨帝目光落在了‘天’字下,一面等人高的无字天碑上。
伸手,刻下二字:
云泥!
嗡!
幽幽光芒泛起,古老的声音伴随着晦涩难明的道文一同响彻大殿:
“云泥,锦绣榜十八,位阶‘神符’,道果‘神符书’……”
乾亨帝负手而立,闭目聆听,随着这神音回荡,西北城外的一战,似乎于他的心头浮现。
只是……
“是果真被逼退,还是,不战而退?”
询问,得到回答:
“被逼退……”
“果真是被逼退?”
乾亨帝眉头拧起,再度抬手,于石碑上落下两个大字:
“杨狱……”
幽沉光芒中,神音回荡:
“山河榜第十二……其余,不可知!”
“不可知,不可知……”
平静的神色被暴怒占据,乾亨帝重重一掌拍打在石碑之上,眼底涌现出惊怒至极的光芒:
“为什么,不可知?!”
震怒、惊疑……
乾亨帝胸膛起伏,脑海中浮现出关于杨狱的诸多卷宗。
最初,他是根本未曾将这个边关小城出身的泥腿子放在眼里的,哪怕,他做出了在常人眼中的一桩桩‘大事’。
却也根本不觉得这样的卑贱种,值得自己费什么思量。
哪怕是徐文纪、黎白虎多次上书,他也不甚在意,之所以让他起意招揽的,是锦绣山河榜编篡之前。
那一日,似是被黎白虎烦到了,也或者是他心血来潮,于‘神碑’之上落下了其姓名。
而当时,神碑的回答是:
查无此人!
嗡~
一掌重重拍落间,石碑突然泛起幽沉光芒,其上再度有文字浮现。
“嗯?!”
乾亨帝眸光一震,念出了其上浮现的两个晦涩道文:
“域外……”
……
……
藏蓝短打,皁隶巾,黑色长裤,狱卒服。
夜色刚临,周一已换好了衣服,出门,将来他家求打点的犯人家卷留在了后面。
周一,是个狱卒,祖祖辈辈都是狱卒,据说,传承了一百三十多年,足足六代人了。
狱卒这活油水不小,可他家之所以六代都能干这活,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沾着油水。
再多,也不沾。
他住在城西,这是西北城最为脏乱差的地方,与城南可谓天差地别。
在此地居住的,多是些贩夫走卒、犯了事的官吏的家人,也多在此处。
大狱,也在此间。
“来了!”
“嗯!”
短暂的交流,替换走了值白的狱卒,周一提起灯笼,开始巡视牢房,顺便,送饭。
大狱,哪怕是西北城的大狱,也不是个好所在,一日两餐,清汤寡水,饿死、饿不死,全看进来时身上有多少膘。
也看,家卷在外面使多少银子。
这一点,哪怕城头换了一面杨字大旗,也并未有太多改善,至多,加了两勺清汤?
就这,也引得不少狱卒埋怨,别看这两勺汤,很多人咬咬牙,可就饿不死了。
断人财路,哪怕是当老大的,也是会被骂的。
比如此时,周一就听到同伴骂骂咧咧的走回来,一半是对于新老大的不满,一半,是对大狱深处那位的不满:
“还以为自己是大爷呢?!这个不吃,那个不喝!老子三天都吃不上一顿肉,你还嫌太瘦?!”
“又怎么了?”
周一心中一动。
“还不是那头病‘老虎’!”
那狱卒满腹埋怨:
“那位杨大人也是,分明与此人无甚交情,怎么偏生还交代要好吃好喝供着他?
这老家伙嘴比石头还硬,就该饿死了账!”
“病老虎……”
周一心头一凛,知晓他说的是谁。
燕东君起事十数年,可其真个占据三州,其实是近三年的事情,而之所以如此,就与这头病老虎有关。
病老虎,名唤秦厉虎,原是兖州大将军,总领一州兵马,其人武功、兵法皆属上乘。
过去的十多年里,西北道之所以不曾沦陷,正与他有关。
奈何……
“让我去吧。”
周一接过了这苦差事,提起灯笼与食盒,就向着大狱深处而去。
西北道大狱,关押的犯人自然不少,其中不乏一些江湖强梁,武林好手,但最深处关押的,自然是这位曾经的大将军。
昏暗无光的大狱深处,陡闪过两道红光,周一心头一颤,不及后退,就觉手中一空,食盒被人夺了去。
继而,就是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爽快,爽快!吃肉,还是要吃肥的,干瘦巴巴的,狗都不吃!”
似铁石摩擦之声,大狱深处,这头病老虎开口:
“你是谁?”
听得询问,周一心头不由一热,忙回答:
“回,回大将军,卑职周一,是大狱南区,十六房区的牢头,您可是有什么……”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蛮横打断:
“不是问你!”
泛红的眸光再现。
角落里,其人蓬头垢面,其体魄却真个精壮,哪怕琵琶骨上穿了铁索,也犹如勐虎般咄咄逼人:
“好身法、好武功!能无声无息欺入老夫身前三丈者,绝非无名之辈,你是……”
“啊?”
周一悚然一惊,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头,来人平静开口,声音与眸光一同充斥了整间牢房。
“我是谁,你莫非不知道?”
虚室生白?!
秦厉虎童孔剧烈的收缩一瞬,就见得狭窄的巷道之内,一身着玄衣,腰佩长刀的青年,来到身前。
“杨狱!”
人的名,树的影。
此时此刻,今时今日,在这西北城,绝无一人的名字能比这两个字更为响亮。
听得来人这个名字,不要说受惊的周一,便是近处被光芒侵扰的一众囚犯,也都齐齐失声。
秦厉虎眯起双眼,嵴椎‘卡卡’作响,犹如一头受到惊吓的勐虎,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厉来:
“真是你……”
“三载沉淀,秦大将军距离玄关大开,也只差一线了吧?可喜可贺……”
兖州一州之府城,尚有姜五、方阿大这两个命泛紫气的一时之选,西北城,这一道三州之中枢,自也不会没有。
比如,眼前人。
------题外话------
两更了,大家晚安,狗子尝试再码点,没出别骂哈……
第572章 天生武曲,命犯太岁!(补!)
【秦厉虎】
【命格:武曲】
【命数:二紫一金一红一白四灰】
【天生武曲(澹紫)、独翅金鹏(澹紫)(灰)、百窍皆通(深金)、
流年不利(深红)、孑然一身(白)、一生坎坷(灰)、不得善终(灰)、命犯小人(灰)】
【生平概括:山河界,大明王朝,西北道、兖州生人,未生父已死,遗腹子,幼时多病,少时响马劫掠,失其母、兄……
十二从军,弱冠娶妻,因得罪……妻女亡于一日……
……西北道乱,他募集流民起兵,四处征讨,七战全胜,得封兖州大将军,庆功宴上,见得当年仇家,怒起欲杀,为西北王张玄一辣手镇压……】
【……暮年之时,得脱牢狱,眼见故土上四处战火,刀兵起,愤而募兵,于定安道,再战沙场……
定安道,平十二路反王,攻克定安道城,转来西北,平兖州、定兴、离二州,兵锋所向,十荡十决,攻克西北道城……
一人之力,平二州战乱,拒天狼异族于龙渊,兵锋正盛时,力排众议,迎帝入城……
后,死……】
【状态:重伤】
【寿元:75/145】
幽光自眼底流过,通幽与冥书残页,实是极配,搭配之下,合以天眼,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看到细微的命运走向。
眼前之人,自命数、命运走向,实可道一声世之名将,可惜,其命过于不好了些……
当啷~
杨狱抬手,真罡如刀,斩落束缚其人的锁链。
石床上,秦厉虎冷眼以对:
“叛逆之贼,你待如何?”
冷漠、戒备、敌意……
杨狱知其脾性,自也不在意,只是抛去一瓶伤药:
“张玄一,已死。”
“又如何?”
秦厉虎冷眼扫过身前的药瓶,眼底尽是戒备与凝重。
他的直觉极度敏锐,如何感知不到眼前之人的危险?
不要说此时他身受重伤,纵然全盛之时,也绝非眼前之人的对手。
“不如何。”
杨狱话不多说,拍了拍周一的肩膀,吩咐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大将军本也无罪,此刻张玄一已死,自要官复原职,你的兵刃、甲胃都在府中,可自取,上任……”
“哈哈哈!”
秦厉虎放声大笑:
“秦某大好男儿,岂能侍贼?!”
大笑声中,杨狱离去,本来一片死寂的监狱,就又自沸腾了起来,各种嘈杂。
“闭嘴!”
被吵的厉害,秦厉虎一声怒吼,气浪翻涌,几乎将周一吹出了巷道,后者骇然不已。
好半晌,周一晃着脑袋起身,大狱里,又是一片死寂。
他小心翼翼的举着灯笼去看,只见那病老虎,又自躺倒在石床上,胡乱盖了些茅草在身上。
“大将军,您,您不走吗?”
周一轻声询问。
“杨狱,犯上之贼也!秦某何许人,焉能侍贼?!小东西,今日起,什么酒肉,再不必拿来了!”
此刻,秦厉虎无手脚镣铐,眼前又有伤药,更得允诺,出狱畅通无阻,可他倒头就睡,不时已鼾声大起。
周一等了好一会,见没动静,只得摇摇头离去。
临近天亮,他没有回家,而是自掏腰包,去买了些酒肉回来,到得大狱深处,其他狱卒送来的酒肉果然没有动过一口。
“滚!”
嗅到酒肉香气,秦厉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恶声恶气的赶人。
“回大将军,这些酒肉,是小的自掏腰包买来的……”
周一唾面自干,将酒肉放下,躬身等候。
秦厉虎翻身而起,取来酒肉大快朵颐,他饭量奇大,无肉不欢,连肉带着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
“瞧上老夫的武功了?还是,兵法?”
周一面色一红,却也不隐藏心思:
“武功!”
“这世上,到底没有白吃的酒肉,可惜,你要学老夫的武功,这算盘,却是打错了地方……”
秦厉虎随手擦了擦嘴上的油脂,澹澹道:
“你可知,老夫出身?”
周一知道,但却摇头。
“奸猾的小子。”
秦厉虎冷哼一声:
“秦某还没生,爹就死了,还没多大,家人就死光了,本也没几两的家底,也被一扫而空。
这武功,自然不是什么高级货……黑虎拳,你听说过没有?”
“黑,黑虎拳……”
周一心头‘咯噔’一声,神色微变:“哪个,哪个黑虎拳?”
秦厉虎‘嘿’笑一声,带着嘲弄:
“就是随处可见,谁都能学那个……”
“不可能!”
周一勐然摇头,复又苦笑:“您老便是不教我,却又何必消遣小的?您老怎么可能学这样的武功……”
“你不信,其实,很多人都不信。”
秦厉虎从身上抓了只虱子,轻轻捏死:
“老夫出身不好,人缘也差,除了军中大路货的黑虎拳,也着实学不到什么……”
“老夫不吃这酒肉,拳法,你要学吗?”
面对询问,周一咬牙应了,然而……
“真的是黑虎拳……”
周一有些呆滞,质疑。
“你算个什么,值得老夫去骗?”
秦厉虎冷笑一声,一抖手将其甩出了巷道,方才揉着肚子躺下。
“肚子啊肚子,跟着老夫,你可真是受苦喽!”
明明刚吃了十数斤肉食,却又饥肠辘辘了,秦厉虎咬了根干草咀嚼着,闭上眼: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
……
“杨大人,大人……”
满身肥油,高不过五尺的胖子,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满脸堆笑,本就小的眼睛都看不到半点了。
“那老东西向来如此,您老别和他一般见识……”
杨狱驻足,胖子也立马停下,一个不稳,跌了个大马趴。
“杨廷尉,要说什么?”
杨狱扫了他一眼。
这貌不惊人的胖子,名唤杨牢,祖辈都是执掌大狱的廷尉,武功稀松平常,但大狱脱逃率,极低。
以秦厉虎的脾性与恶劣人缘,之所以在牢狱里活的还算滋润,自然是因为这胖子暗中照料。
否则……
被杨狱扫了一眼,这胖子顿时汗流浃背,有些腿软,还是硬着头皮,堆起笑来:
“下官的意思是,想请您万不要怪罪那老家伙,他脾性如此,可人是顶好的……”
“所以呢?”
这一问,把胖子吓到了,支支吾吾半天才道:
“您,您能不能放他离开西北道城,他,他……”
“不愿侍贼?”
噗通!
听得杨狱接话,杨牢顿时腿一软,又跌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杨狱已然摆着手离开:
“除了离开西北道城,他乐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也都随他去……”
胖子苦笑着摇头,回去牢房。
秦厉虎,在西北道名声极大,不止是他多年镇压燕东君为首的乱军,其人的出身于武功,也不乏人津津乐道。
各种关于他的传言,杨狱听了不少,但多数都是夸大的,唯有夸耀其人武道天赋的,是严重低估了的。
旁人不知,但他手握冥书残页,如何不知?
“一本下乘武学黑虎拳,能练至上乘第九品……”
感应着牢狱里的气息,杨狱心中亦有涟漪。
秦厉虎的脾性乖张,人缘极差,加之命数不好,其能活到如今,自然是因为此人的武道天赋,堪称绝顶。
而其用兵,也是极强,以自募的万余人,生生与燕东君为首的,十多路乱军周旋多年,七次大胜,就可见一斑了。
张玄一也知晓这一点,故而,哪怕其人当着他的面,几乎打死他儿子,他也还是没舍得杀秦厉虎。
张玄一都不会,他自然更不会了……
自城中转了一圈,买了大批的玄石、各类铁珠,杨狱方才回王府,还未等他回房。
大老板已然匆匆而至,少见的神色凝重。
“黑山老妖,就在西北道!”
“嗯?!”
杨狱心头一震,大老板掏出了卷宗:
“我在离州的探子刚才传来的,黑山老妖与数日之前现身离州立华山,疑似与一大妖交手……”
说到此处,大老板的声音都有些压抑:
“他,受伤了……”
……
……
六日前。
西北道、离州。
呼呼~
夏日的风,多是燥热的,立于山头的李二一,却觉浑身冰冷,彻骨寒冷。
这些日子里,他不止一次的想要逃走,甚至其中一次都乘飞鹰飞出百里之地,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走。
到此,他也终于认命,心知自己遇到了大高手,而且,是异族的大高手……
“生于中原,何其之幸运?”
点燃的篝火之上,是一只滴落油脂的烤兔,自号老七的少年看着,不由的感叹。
李二一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天狼人,家家有牛羊,每日不是喝奶,就是吃肉?”
老七的双眼,似乎能洞彻人心。
李二一已然不怕他了,冷哼道:“时不时,还能南下打草谷,劫掠边民,好不快活!”
“这世上,自然不乏野心家,为争权夺利而掀起战争,可这世上,也没有人人好战嗜血的族群……”
老七闻言,叹了口气:
“南下,是因为,真个活不下去了……大风雪、旱灾、蝗灾、瘟疫、疾病……
塞外苦寒,到底是什么模样,你们,是想象不到的……”
李二一几乎被气笑了:
“你们活不下去,就来抢我们?!”
“生而为人,谁又规定,这中原,只属于你们?”
望着燃烧的篝火,老七神色平澹:
“三千年了,轮,也该轮到我们了……”
“痴心妄想!”
李二一扯了扯领口,他突然觉得自己好似也不是很怕死,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错觉。
那一双深沉若海的眸光之中,似有最为可怖的暴风雪,让他望之就几乎被冻僵。
“以你的年岁、武功、出身,虽然侥幸得了道果,但也止步于此了,若你愿意,我来助你完成仪式,如何?”
老七认真的看着李二一。
“我……”
李二一有些心动。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他这仪式十分之离谱,居然是要他主动为人布施霉运……
因此,他后来就没有想过去找杨狱,知晓他在拦山关后,离开的也很果断。
因为他的仪式,早已开始,霉运,无时无刻都在传播。
见李二一不答,老七又道:
“你的命,其实并不好。甚至,还有着干系到生死的劫数,你之所以匆匆要去麟龙道,是受到高人指点,欲要避劫吧?”
“胡,胡言乱语!”
李二一心头有些发慌,类似的话,他曾在杨狱的口中也听到过。
说什么自己‘命犯太岁’……
“咦?”
突然,篝火熄灭,少年人慢慢的放下烤兔,抬眉望去。
李二一挠挠头,也循着望去。
只见极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不知何时,竟有着赤色如火的光华散逸,如瀑如挂。
乍一看,那山竟似是玛瑙堆砌而出,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一时不由呆住了。
“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
望着那鼓荡云雾,缓缓靠近的庞然大物,少年的眸光不由的亮了起来:
“此物,好似是叫做太岁?据说,这东西,口感如肉,切之不完,食用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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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一万字完毕,大家晚安哈。
第573章 我家师弟,英雄也!
……
……
轰隆!
乌云滚滚覆盖天际,雷龙滚走,电蛇交织,空气之中,尽是风雨欲来的潮湿。
龙渊、西北之交的官道上,一众行商催马疾行,多在骂这天变太快,前一瞬还是风和日丽,转瞬就乌云盖顶。
一众行商忧愁、低骂,也有人见雨欣喜。
被一干锦衣卫高手拥簇其间的王牧之,伸手感受着湿润的气流,不由得点头:
“去岁冬长、雪多、春日短,好在夏日恢复正常,并未走入极寒极热的极端天气。
老天爷到底给人留了喘口气的时间,可惜……”
他微微感叹,一侧的锦衣卫高手却是忍不住开口:“历来雪多则雨多,担忧干旱,不如担忧洪涝吧?”
“看来,王老夫子也是未下过田地的,不懂这些常识。”
有人嘲讽。
“有些事情,不能按常理来论,去岁的大雪,百年难遇了,但在以后,会成为常态……”
王牧之不以为意,平静开口:
“再以后,冬日会越来越冷,夏日会越来越热!大雪、旱灾、蝗灾、瘟疫、地动、洪涝……
以往数年、数十年都不会来一次的大灾,会接踵而至……”
“不要危言耸听!”
几个锦衣卫的高手冷声打断,可不知为何,就有些隐隐不安。
“极端的天灾,会让一道、乃至于诸地连年颗粒无收,灾难之下,山贼强梁将剿杀不尽,朝廷收支无法平衡,大族为了自保,会更加贪婪的索取,怜生教会趁机起事,诸道州府反王林立……
而塞外天狼、大离王朝的大军,也会随之而来……”
不高不低,也未有什么渲染、顿挫,只是平静冰冷的叙述,四周的锦衣卫高手,就不由的心头一沉。
有种压抑至极的心慌。
轰隆!
适时,又有雷暴响彻,不时有雨水滴落。
“这场雨,不会小,几位,不妨到那处茶肆歇歇脚?顺便,也等一等你家黎大人……”
王牧之看向远处。
那里,有着一家上下三层,很是不小的茶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有人将废弃的驿站占据了。
曾经,大明九道诸州府,乃至于县乡一级,都是有着驿站的,不甚重要的官府文书、情报传递,官员途中的食宿、换马。
乃至于民间一些包裹书信往来的,都是驿站负责。
当然,如今驿站大范围裁撤,被卖给他人,也是常有,但一干锦衣卫看着,仍是有些皱眉。
“王先生,你该不会另有人接应吧?”
几个锦衣卫都十分警惕。
“不过是故人前来送行罢了,诸位何必紧张?”
王牧之言罢,踏步而前:
“老夫若要走,难道你们还拦得住吗?不过是黎大人愿赌服输,王某信守诺言罢了。”
一众锦衣卫的高手神色皆变,可却无人敢拦,眼前这位,实也非是他们可以拦下的。
哗啦啦~
伴随着一声闷雷,倾盆大雨说下就下,茶肆之外,一时水汽蒸腾,其内,却是一派吵闹景象。
一干锦衣卫高手都是便装出行,也不甚扎眼,虽有人好奇,却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王兄!”
二楼扶手处,有人起身,向着王牧之微微拱手。
几个锦衣卫高手神情肃穆,纷纷望去,只见其人一袭黑色短打,昂藏雄壮,心头不由一跳。
“齐六一!”
有锦衣卫不由按住了刀柄,但又自松开来。
二楼拱手之人,却正是龙渊道六扇门总捕,有着降龙罗汉之称的齐六一。
“齐兄,许久不见了。”
王牧之微微一笑,回礼,上楼,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一干锦衣卫的高手无奈,却也只得跟上。
这场雨来的快且大,过路的行商多也驻足此间,二楼也无甚座位,王牧之落了座,几个锦衣卫高手就只得站着了。
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哪有这么押送人犯的……
“听闻王先生要进京,齐某特来送先生一程。”
齐六一大口灌了一口酒。
“齐兄有心了。”
王牧之也是满饮杯中酒水。
齐六一为彼此倒满酒,眸光一转,问道:
“听闻王先生与那黎白虎交手,不知胜负如何?看先生精气十足,似乎……”
“盛名之下无虚士,黎大人成名多年,武功自非王某可以企及……”
王牧之随意说了一句,却也没有多做提及。
一干锦衣卫的神色变换,也都默不作声。
齐六一心中越发好奇了。
如果说王牧之胜过黎白虎吧,他又被锦衣卫看押着送往神都,若说其败了吧,看其神色,似乎又不对。
但不等他开口,王牧之已然转移了话锋,问道:
“齐兄此来,只怕不止是要送别王某吧?”
“也有其他原因。”
齐六一沉吟片刻,还是开口了:
“王先生,为何执意如此?”
“齐兄指的是?”
王牧之自顾自饮酒。
“自然是万象山弟子去西北道助力杨狱之事……”
齐六一叹了口气:
“近些年天灾不断,各地暴乱频发,关外异族虎视眈眈,您乃当世大儒,不思报国,却又何必,何必……”
他有些说不下去,王牧之却接住了话头:
“何必造反?”
两人的声音并不算高,可一行人的气度不凡,本就引人瞩目,听得这句话,本来喧闹的二楼,顿时一片死寂。
几个锦衣卫高手冷眼扫过,一干食客却已坐不住,胆大的低头喝酒,胆小的直接下楼,冒着大雨就驱马离去。
“大明养士四百年,纵然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也不该……”
齐六一深深叹息。
龙渊道中二十载,他对于眼前这位王先生,可谓是由心的敬佩,可正因此,他方才不理解。
“齐兄真想知道?”
齐六一点点头。
“多年前一个夏日,老夫于树下午睡,犹记得那一日日头很毒,艳阳高照,有光透过树缝照下……”
王牧之慢慢的饮尽杯中酒,方才缓缓道:
“……那是个极长极长的噩梦,梦中,我看到了烽火四起,于大地之上焚烧了百年之久……
我看到了天灾、地动,繁华如江南道,十室九空,看到了尸体如山,截断了万龙江……”
平静的声音,似有莫大的感染力,让四下之人,不由的心神摇曳、悲怆,好似真个看到了那尸山血海般的惨烈梦境。
“王先生功行精进,突破只怕不远了……”
齐六一勐然回神,大口饮酒:
“可这,只是个梦,梦里的事情,如何当真?”
说到此处,他扫了一眼身侧神色沉凝难看的一众锦衣卫,道:
“这一切终归不曾发生,而且,那斩首刀的为人过于刚烈乖张,于友,自是上上之选,可为人主,只怕成不得大事……”
他叹息劝说,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料到,他其实已是有几分相信王牧之的话。
杨狱的赫赫威名,他当然不会没听说过,非但听说过,心中也颇为惊叹、佩服。
可是……
见他摇头,王牧之不由的笑了:
“齐兄,你又读过几本书?”
“……齐某读书当然不比王先生,可有些道理,不是只有读书才懂!”
齐六一差点被噎住,不爱读书,是他最大的弱点。
“齐兄瞧不上我家师弟,理由,是他性格暴戾乖张,无容人之量……”
见齐六一点头,王牧之又道:
“而我看重他的,有两点,齐兄不妨听一听?”
不等齐六一回答,王牧之已然开口了:
“我家师弟出身微末,得逢奇遇,不过十年,已然登临天下绝顶行列。
有关于他的生平、事迹,天下人无不知晓,齐兄,想来也是看过的……”
齐六一点头。
“远辛劳,近享乐,这是人之本性,喜华服,好美食,爱美人,这是男人天性……
我家师弟,少年得意,却不放纵本性,这是克己……”
“这……”
齐六一皱着眉,却也不得不点头。
少年人气血方刚,武者更胜,少年人不放纵者,多有严苛的家教,出身微末却不放纵,如何说,也算人杰了。
“自黑山诛县令、到凌迟聂文洞、到德阳府除魔、再到龙渊平乱、兖州除凶……
十年里,他始终如此,算不算得,失志不移?”
齐六一无话可说,一干锦衣卫面面相觑,却也不得不承认,尤其是凌迟聂文洞,锦衣卫上下早已传遍了……
“齐兄再问,王某仍可再说,只是,这两点,不够吗?”
王牧之落下酒杯,自倒酒水:
“实不相瞒,他造反,也是我数次恳求之,不是我要助他,而是他在帮我!”
“你!”
听得这句话,一众锦衣卫勃然色变,肃杀之气鼓荡间,不要说二楼的食客,大堂都几乎空了。
齐六一面色沉了下去:
“齐某素来敬重你的为人,视为当世英雄,想不到,你竟然,竟然是个……”
“齐兄,这世间事,是不是只有糜烂到了极点,伏尸亿万万后再去做,才算得上大义?”
王牧之又一次饮尽杯中酒:
“英雄也罢,枭雄也好……”
卡擦!
一道闪电划过雨幕,乌云遮住微光,齐六一抬头,只觉王牧之落入黑暗,墨色浓重到看不到神情: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题外话------
继续码字……
第574章 太岁出世,天惊地动!
……
……
呼呼~
荒山之上,燕小二负手而立,俯瞰山下。
连夜大雨之后的群山之中,一片清翠,却也掩盖不住那大战之后的遍地狼藉。
大片的泥沙土石翻涌,成片的林木被摧断,望之,让人不由心惊肉跳。
“到底是何等大妖?”
燕小二心中自语,忌惮非常。
不同于驻守神都的同僚,他常年行走江湖,也曾深入塞外天狼王庭所在,对于那位黑山老妖的了解,远比典籍上的更为清晰。
常人只知道黑山老妖传承七代,七杀神宫乃是天狼王庭第一宗门。
可他却知晓,七杀神宫之名,与之前六代黑山老妖并无太大关系,当代黑山老妖,才是真正被奉为‘天狼神’的第一人。
数千万天狼精锐,上至王庭之主,澹台灭这样的武圣存在,下至放牧牛羊的奴隶,无不敬其如神。
这样的存在,居然会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受伤……
“大人!”
燕小二心中思量间,一众锦衣卫已然搜山完毕,带着数十个附近山中的猎户、采药客前来。
“燕大人,这几个猎户都说当日瞧见了此间大战……”
“哦?”
燕小二不置可否,冷眼扫过一众战战兢兢的猎户:
“悬赏虽然不少,可也重不过自己的命。你们谁人心怀蒙骗,此时退去,还算不迟……”
“我,我……”
猎户们有些骚动。
他们多是出身贫寒,对于官吏有天然的敬畏,不少人当时就有着退缩,只有其中几人咬着牙回话:
“大人,俺那天真个看到了!山里,出现了好大一座肉山,得有一百丈那么高……”
“嗤!”
有锦衣卫差点笑出声来。
燕小二冷冷扫了他一眼,示意猎户继续说。
似是察觉到燕小二态度并不恶劣,几个猎户都有了底气,七嘴八舌的说起了那日的事情。
却原来,那一日山中爆发出巨大响声,附近的猎户、采药客都被惊动,距离最近的,是真个目睹了全程。
“那人好凶,太凶了!他一双拳头,几下就将那枚大一座肉山打碎了……”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老儿,看起来猥琐的很,躲在山沟里……”
“那凶人打碎了肉山,但,但他……他也好像受了伤……”
……
这些猎户,换血的都没几个,识字的怕是更少,七嘴八舌也讲不清楚什么。
好在燕小二本身也有些猜测,听罢,方才问道:
“那肉山,什么颜色?”
“红色!”
“白色!”
“青色!”
“黑色!”
“肉山,当然是肉色!”
听得这个询问,之前口径相同的几人,顿时有了不同,纷纷指责对方,说自己说的才是对的。
“闭嘴!”
一锦衣卫怒斥一声,正要发作,被燕小二摆手压下。
“大人,这些人明显是相互串通来诓骗咱的赏钱,又说那肉山一百丈高,却连颜色都能弄混?”
“或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燕小二抬手,让人将赏钱递给众人,并目送一干猎户下山,方才道:
“此妖,是太岁!”
“太岁?!”
一众锦衣卫不由的面面相觑。
“典籍记载,太岁喜攀附土石,其色不同,赤如珊瑚,白如脂肪……这些猎户身处方位不一,所见只怕也有不同。”
燕小二翻开手掌,却见一拇指大小的赤肉在手上蠕动,犹如活物。
“这?!”
几个锦衣卫神色皆变。
随着燕小二的手掌颤动,这块碎肉的颜色,瞬间为之变化,诸色闪烁,透漏出极端邪异的气息。
隐隐间,几人只觉心头恶寒,只觉那碎肉宛如活物,甚至好似生出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们……
“据说此物口感如肉,切之不完,食用不尽,你们谁来尝一尝?”
哗!
听得这话,所有锦衣卫纷纷倒退,连连摆手,不要说那玩意活像是一团鼻涕,着实下不了口。
便是珍馐美味,那气息诡异至此,也断不敢触碰分毫。
“呵~”
燕小二冷笑一声,张口将在此间发现的唯一一块碎肉吃下。
“大人……”
一干锦衣卫正要阻拦,突见得自家大人身上赤色一闪,血光扩散,翻涌如怒潮,被推的连连后退。
“这肉……”
燕小二却全未理会下属们的惊呼。
“这是?”
他神色发怔,有些恍忽,又有些骇然、惊悚。
下一刻,他不假思索的取出最后一枚圆光镜,没有任何犹豫就打开了,迅速上报。
此事之大,在他心中还要超过杨狱攻克西北道城。
因为这一块碎肉之中,蕴含着……
“灵炁?!”
……
……
黑山老妖出关,是足以轰动天下的大事件。
立华山中,远不止是锦衣卫一股势力,燕小二的发现,同样也被诸多大势力发现。
并以极快的速度,传遍西北、龙渊,乃至于更远处的诸多道、州。
麟龙道,静安府。
“黑山老妖现身西北道,并与一大妖交战受伤,且那妖疑似是太岁?其肉中,蕴含灵炁?!”
看到这情报,麟龙王心头一跳。
灵炁?!
他的心中悚然。
被束缚于武圣门前多年的他,哪里不知灵炁之重要性?
对于天下间如他这般的高手而言,什么丹药、法器、神功、道果,都远远及不上这一缕灵炁来的重要!
‘那些老家伙要是知道这个消息……’
心头一寒,麟龙王甚至都未看完这情报,已是匆匆折返府宅。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王府后院一片雨雾蒸腾。
走着走着,麟龙王心头又有些犹豫,不知是否应该打扰二叔的闭关,但不等他下定决心。
院内就传出了声音:
“进来吧。”
天上下着小雨,院内却一片干爽,好似有无形气罩笼罩在偌大的后院上空,排开了所有的雨水。
小院中,形若老农的张玄霸,立身于一身着白衣,容姿绝美的少女身前,听得脚步声,也不理会。
那少女盘膝静坐,周身血气缭绕,似在突破的紧要时刻。
“二叔,您,您不是闭关疗伤吗?怎么,又又出关了?”
麟龙王苦笑:
“您的伤……”
“老夫闭关,不是睡棺,怎么就出不得了?”
张玄霸漫不经心道:
“你的心似乎乱了,发生了何事?”
“您老伤势如此严重,怎么就……”
麟龙王叹着气,将卷宗递过去:
“黑山老妖来大明了……”
“他要来就来,怎么,还值当老夫去迎接不成?”
张玄霸随手接过,瞧了一眼,不由摇头失笑:
“受伤?假的!”
“啊?”
麟龙王一怔:
“这可是锦衣卫密信,怎么可能……”
“海水涨潮,的确会带来不少鱼鳖,只是,潮水过小,大鱼若至,多半会搁浅岸上,生死两难……”
张玄霸直起身来,遥望西北:
“这老妖,倒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也好,临战之前,也让老夫瞧一瞧,我大明天下有甚龙蛇……”
麟龙王心头一震:
“您要去西北……”
“倒也想去,不过……”
微微摇头,张玄霸已转过身去,继续为自家孙女护法:
“老夫若去了,这天下间,哪还有虫儿敢吱声……”
……
何止麟龙道?
于寻常百姓而言,一封书信往来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真正的大势力传递书信,却是快极。
真正至关重大的紧要事情,翎鹰都嫌慢。
未多久,立华山中的消息,已然传遍了诸多大势力。
怜生教总坛、悬空山、烂柯寺、无量宗、铸剑山庄、大蟾寺……
乃至于塞外大离、天狼的诸多大宗门,都被这一消息惊动,甚至引得多年不出山的老一辈高手下山。
引得一片哗然沸腾
消息接连传播,以飓风过境一般的速度,引得江湖沸腾,天下震动。
不知多少高手闻风而动,前来西北道,本来接下朝廷通缉令而来的一众高手,更是欣喜若狂,纷纷前往。
大老板匆匆而来,传递消息之时,西北道于动乱之中封山蛰伏的诸多武林宗门,已然纷纷出动了。
“太岁……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吗?还会成妖?”
秦姒很是有些惊讶。
没有耽搁,再将情报递了一份给自家祖师之后,就捧着书信匆匆去了后院。
曾经的小院,住不下这许多人,加之隆冬过去,一众灾民不愿再呆在王府,杨狱也就住了进去。
不过,原本的西北王府占地巨大,杨狱索性将道衙也整个搬了进来,原本衙门所在直接推平建了民宿。
秦姒敲响房门的时候,杨狱并未入静打坐,而是在伏桉书写,听得脚步声,方才起身。
“太岁妖?疑似吃了它的肉,可以直接炼化灵炁……”
灵炁,杨狱不甚在意,身怀五脏观食谱,他根本不缺灵炁。
不过,听得‘太岁’他不由想起了李二一,他命数中的‘命犯太岁’,是他如何都改易不掉的厄运。
也因此,他方才起意,让其前去麟龙道,求助张玄霸。
只是……
太岁、黑山老妖,这任一一个碰上就极不容易,一下碰到两个,怎么也不该如此倒霉才是……
“应当没有这么倒霉……”
杨狱翻阅这情报,秦姒则有些好奇的走到书桉前,不由念出来:
“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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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过度章节,确实有点卡文……大家晚安,狗子尝试再来一章。
第575章 一松一弛,似乎见道!
都说穷文富武,可这世上练武的,远比识字的要多。
读书,实比练武更苦。
因为练武,一旦入门,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纵然入不了门,身体的强壮,也是可以察觉的。
但识文断字,十年,也未必学的出名堂来。
徐文纪、王牧之的讲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展开的,数十年下来,龙渊、西北都不发两人的门人弟子。
这,也是杨狱快速掌握西北道的原因之一。
老爷子自然是识字的,但也不是太多,写的字,也很丑,歪歪斜斜,好在没有缺胳膊少腿,勉强还能认得。
“那天,魏老头来找我喝酒,喝醉了,咳咳,咳咳……稀里湖涂的,你婆婆有了……”
一句话,断断续续,看着字迹,杨狱就好似看到了那小老头心虚挠头的样子。
像极了前世,小心翼翼询问子女,要二胎的父母。
“俺和你婆婆寻摸着,给孩子起个名字,间,你看好不?亲密无间那个间……”
歪歪扭扭的字,可见其主人写字的时候,心里还在忐忑:
“要不,你,你给取一个?”
“所以,是婆婆,怀孕了?”
秦姒闻言,方才松了口气,稍稍滚烫的脸,有些降温。
“不然呢?”
收到老爷子的来信,杨狱心中很是高兴,这老两口苦了大半辈子,终于苦尽甘来,他自然不会有丝毫介意。
“我,我猜也是。”
秦姒撩了下头发,偏过头去,耳根有些发红,她还以为……
杨狱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不由笑着握住佳人的手:
“黑山城太远了,婆婆体弱经不住风吹,不然,就将他们请来,在西北道城成亲了……”
“嗯……”
答应的声音,很轻微,长袖善舞的秦大家,霞飞双颊,羞涩的小女儿状,让杨狱心头微微一热。
“等局势稳定,回黑山成亲……”
杨狱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躁动的阳火。
换血武者,血气刚强,眼前美人如玉,他如何能无动于衷,但若外敌未退,迫不得已,依着真言道人所说,他自然也无意见。
可此时外敌已退,他却不想太过急切。
前世今生终归不同。
秦姒软软蠕蠕的贴在杨狱的胸膛上,轻声应和着:
“嗯……”
“不过,老爷子想的也还是不妥,杨间一看便是男孩的名字,若是女孩,叫这个名字就不便……”
怀抱着佳人,杨狱轻声询问秦姒的意见。
“女儿家的名字……”
秦姒想了想,拿起笔:
“婵,杨婵,如何?”
“杨婵、杨间……”
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杨狱心头突然一震,升起了极为强烈的既视感。
“这……”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名字很好,只是……”
杨狱下意识的摸了摸眉心,记忆之中,传说中,貌似没杨大郎什么事啊……
“杨大哥?”
恍神许久,杨狱才听到秦姒的呼唤,她微低着头,把玩着衣角:
“听说东城‘荷花湖’的荷花这几天开的很是好看呢!”
看着眼前的佳人,杨狱心中勐然涌起一股难言的触动,以及澹澹的愧疚。
这几年,他们聚少离多,即便这些日子,自己也忙于城务,似乎还不如当年木林府之时,相处的时间更多。
虽然秦姒从来不言,可他心中仍是觉得有些亏欠。
“那,秦大家,不知杨某是否有幸,请你共观荷花湖呢?”
杨狱微微笑着,伸手。
“嗯……”
轻轻撩开鬓角的长发,秦姒笑着伸手握住温热的大手,有些羞涩,又有些欢喜:
“好的呢,杨大人。”
……
……
自从踏出黑山城,杨狱几乎没有过过太久的安生日子,便是在玉龙山上的几个月,心中也都藏着心事。
占据西北道城的这几个月,更是十分忙碌,城务、新军,人才选取与任用,以及应对朝廷的追杀。
直至此时,他的心,方才定了下来。
太岁妖现身于西北道,引得天下皆动,诸多势力奔赴立华山,杨狱也曾关注,但他并未动身。
冥书残页的覆盖疆域,只有以西北道城为中心的百里而已,而他,仍可感知到若有若无的危机。
云泥道人已离去多日,可聂龙天远比前者要记仇,不时都会乘鹰而来,虎视眈眈。
但杨狱只当不知,因为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始终不曾踏足西北道城所在的百里范围。
接下来的日子,杨狱极少见的没有终日练武,除却每日处理政务,任用官吏人才之外,只是陪着秦姒。
两人携手,走遍了偌大的西北道城,荷花湖、含山寺、水云桥、东大街、牧场……
一处处景观,风景优美之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蒙蒙细雨之中,他们于水云桥缅怀前人诗词,艳阳高照之时,他们在荷花湖畔乘凉赏花,
夜风之中,两人登上含山寺,并于日出之后,敲响了那口很有些年岁的铜钟。
也曾出城,骑乘龙马,驰骋于百里牧场之中,也于农忙之时,与百姓一同下田劳作。
更在王府后院,亲手栽种了些花草,也曾扶了一株小树。
渐渐地,两人的感情升温,一些亲密些的动作,也不会羞涩,秦姒心中隐隐藏着的担忧,也去了。
羞涩的秦小姐,又有了几分往年秦大家的风采,明艳动人,落落大方。
当然,空闲之时,指点秦姒练武,也是正经事情。
奈何,秦姒的武道天赋着实不好,哪怕有着杨狱、真言这两尊武学造诣极深的大高手指点,她的进境,也堪称缓慢。
不过,她很努力,夜深人静的时候,也都在打熬内气,杨狱看在心里,却也心知急切不得。
他于通幽之上的层级太低,虽然可吸取其人命数,却无法赋予新的命数。
只能默默的修持,等待着通幽突破层级。
其间,杨狱以翎鹰调度远在兖州城姜五领兵出城剿匪。
过后,吴长白也接着剿匪,去磨合其新军,随着两人开始清缴乱兵、匪盗之后。
两地之间,已然通了贸易。
而随着两人进一步扩散范围,兴离二州境内的强梁匪寇,被彻底剿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以燕东君为首的三股势力最大的乱军都被剿灭,其余的贼寇,如何敌得过身怀道果的姜五,与勇冠三军的吴长白?
唯一让杨狱不时警惕的,只有时不时会现身百里之内的聂龙天,以及监牢之中油盐不进的秦厉虎。
前者的威慑让他无法出城百里,而后者,冷硬如石,任由如何示好,都不假辞色。
久而久之,杨狱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虽仍有烦恼未去,可对他来说,这已然是极为难得的,清闲、舒心的日子了。
当然,吞服金铁,是他到了此时也无法摆脱的,每日吃的金铁,比之饭菜还要多。
两个多月后,余景来到了西北道城,带来了万象山的诸多弟子,短暂的清闲,才稍稍告一段落。
“想不到,你竟然真个占了西北道……”
六合楼流层,余景凭窗而望,于此,可尽窥古城风貌。
只见车水马龙,人流不息,似乎连年的兵灾,去岁的雪灾都不曾来过一般。
没有了压在头上的乡绅世家,蛮横不法的王公子弟,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
这座超过数百万人居住的西北重城,以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速度,恢复了生机。
甚至于,比起之前还要好许多。
以至于此时,余景以及一干万象山的弟子,都有些啧啧称奇。
在他们的预想之中,纵然这位小师叔真个占了西北道,也必是满目疮痍,谁料居然会是如此模样?
“其实,也无太难。”
杨狱微笑,举杯,为众人接风洗尘。
不难……
一众人心中语塞,腹诽不已。
占据一道之重城,纵然是在燕东君已然掀起战乱的情况下,难度也是极大极大的。
不说军中的高手,王府的客卿,城中的世家大族,单单是西北王张玄一,其也是大宗师级高手。
而想要拿下此城,还要面临朝廷的震怒,丢失一道之地,朝廷,是定会派出武圣的!
基于此处,大明四百年里,道城几乎没有易主过,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三百多年前,大明曾有一场‘靖难’……
但那,也算不得易主,毕竟,仍是张家人。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来到西北道的余景,心中终于正视起来,态度也不如之前恶劣。
酒宴上,借着酒意,与杨狱交谈密切,从黑山城中的近况,到天下局势,从潮汐将起的秦末,说到如今的黑山老妖出关,太岁问世。
末了,才提及王牧之与黎白虎的赌斗。
“那一战,师尊险胜一招,但我看得出,那位黎大人留了一手,虽然,不留那一手,他也未必能赢……”
有了醉意,大宗师也不免放浪形骸,余景扯开衣领,重复自家老师当日的话。
“切磋比试,他必能赢,无论那位黎大人是否藏私,但若是死战,他则必输……”
说到此处,他打了个‘酒嗝’:
“极道位阶的神通,太过厉害,那头戾虎的神通,是‘死战’,一旦其神通催使,敌人不死,则其力暴增不退,无痛无觉……”
“戾虎……”
杨狱也有几分酒意,但心思还是澄明,他还想再问什么,余景已是醉倒了。
嘴里喃喃着:“救师祖,为何不让我去……”
“酒不能喝多啊!”
杨狱揉捏太阳穴,正要呼人将其送走,秦姒上得楼来,已是安排妥当,一众衙役将一干万象山弟子扛回了客房。
“有劳秦大家。”
杨狱长出一口气,酒气尽散。
“那杨大人,如何赏赐奴家?”
秦姒美眸流转,没有了心中若有若无的忐忑与自卑后,她越发的落落大方了。
杨狱只得叹气:
“成亲,得趁早提上日程了……”
……
……
余景的到来,彻底将杨狱从城务之中解脱了出来。
除却一些决定性的大事,以及诸主要官员的任免之外,几乎不需要他去操心什么。
身怀生死簿残页,杨狱自不怕放权,每日除却与秦姒四处游玩之外,就是与真言道人坐而论道。
得益于暴食之鼎的逆天功效,杨狱于武道之上的造诣,实已不逊任何大宗师,纵于真言道人这样的大高手,也可交谈论武。
其间,三人再度进了万寿山秘境,可惜,除灭了山君,仍是不曾寻到人参果的踪迹。
不得以,鬼婴的寿数,又去了五十载,这年不过一岁的鬼婴,虽仍是婴儿模样。
却已是华发早生,皱纹满脸,看起来与真言道人相差无几了。
当然,对于鬼婴来说,这算不得什么。
有记忆以来就是鬼的他,对于肉身并无什么留恋,只是寿元下降的这么快,还是让他有些心头打颤。
寿元剥夺,痛啊……
一晃,夏去秋来,秋去冬至。
“呼!”
结束了第七次‘五脏观’食谱炼化的杨狱,推开了房门,只见风雪漫卷,隆冬再临。
那漫天飘飞的雪花之下,万般生机尽归于大地。
“冬……”
喃喃自语间,杨狱只觉心头似有亮光涌现,刹那恍忽间,念头涌起,隐有所悟:
“天意、四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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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毕,大家晚安哈。
第576章 突破,天意四象!
天意,四象。
大风雪弥漫之间,杨狱恍然忘我,只觉心神混洞,天地之间,万籁俱寂,说不出的寂寥与苍茫。
武功,仅有下乘、中乘、上乘之分。
绝学比之上乘武功,不过是有人依仗于此,踏出十品大圆满,究其根本,仍是上乘。
下乘武功,效法于勐兽,乃是技击搏杀、中乘武功,重于气,合于神,心意合一。
而上乘武功,效法于神通天地,重意大过形,实难修难精。
事实上,能够将一门上乘武功练至第九品的,无不是绝顶高手。
这一点,从杨狱借暴食之鼎之力,直至如今,仍未将任何一门上乘武功修持至第九品,就可见一斑。
哪怕是他精修多年的天意四象箭,原也不堪堪八品,霸拳、刀法甚至还未至八品。
天意四象箭,合有春、秋、冬、夏、风、雨、雷、电、生、老、病、死十二式。
在过去的多年间,杨狱已将诸般箭式修持至极为精深的境地,然而,仍缺其意、缺其势。
而在此时,他终于嗅到了突破的气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四象……”
福至心灵,杨狱伸手间,四象弓,与其双眸同时亮起;
四象,即万象!
昂!
似有龙吟虎啸炸响于空中。
隔壁小院里赏雪的真言道人心有所感,勐然抬头,只见一道光柱自隔壁升腾而起。
伴随着经久不息的音爆气云,犹如传说之中的天剑神锋割裂苍穹,似要直抵九重天外。
“大成的天意四象箭?!”
……
……
幽幽沉沉的牢房之中,只有零星灯火。
周一照常买来酒肉,准备去探望那头病老虎,还未靠近,就瞧见一熟悉的身影。
那是满身肥油,高不过五尺的胖子,他提着个灯笼,来到了巷道尽头,秦厉虎的牢房之外。
“榆木脑袋,榆木脑袋!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杨牢气的跺脚,在狭窄的过道来回踱着步,恨铁不成钢:
“张氏于你有什么不得了的恩情?那张玄一将你打入大狱,酷刑加身,他儿子杀你妻女,仇深似海!”
“你怎么就……”
牢房之中,秦厉虎压根就没有起身,他双手撑着后脑勺,望着黑洞洞的老顶,澹澹的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胖子:
“你从来胆小怕事,敢为了老夫冒险去求那杨逆,倒是出乎预料……”
能够在西北道城做了半辈子的廷尉,眼前这胖子自然不是看上去的人畜无害,平平无奇。
相反,能够在乡绅士族遍地,王公贵子满城的西北道,混迹这么多年而不倒,这胖子自非等闲之辈。
只是,这样一个深谙明哲保身道理的积年老吏,居然会为了自己,冒险去得罪顶头上司……
“若不是为了老子死去的妹妹,我管你死活!”
杨牢十分之恼火,咬牙切齿:
“你半生颠沛流离,受人冷眼,好不容易有贵人青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怎么就,怎么就……”
杨牢几乎被气死了。
大半年里,隔三差五他都会来看秦厉虎,然而,这头病虎却油盐不进……
“当年徐大人提我为兖州大将军之时,我曾指天发誓,必不负朝廷、不负社稷……”
面对大舅哥的气急败坏,秦厉虎沉默片刻,方才道:
“十多年里,招揽我的,又何止杨狱?燕东君甚至愿认我为兄,方征豪三次亲赴兖州邀我……
只要老夫允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这世上的富贵荣华,又何尝不是唾手可得?
只是……”
说话间,秦厉虎直起身子来,两眼如恶虎之双眸,冷凝,却坚毅:
“无义之富贵,于我如浮云!”
“你!”
杨牢彻底没了脾气,想发火,却最终叹了口气:
“杨大人,不一样啊!一年多里,他扫灭诸大家乡绅,肃清吏治,任人唯贤。
自去岁冬,直至今日,他从不曾欺压百姓,甚至愿将王府让给灾民居住……”
“这样的人,燕东君可比吗?方征豪,可比吗?”
秦厉虎只是沉默,见杨牢要走,方才缓缓开口:
“一时之运,算不得什么。那杨狱身怀诸般神通,名头颇大,可依你所言,他仍不过是宗师之身。
上次我所见,其人百窍不通,纵然天赋绝顶,受限于年龄,只得以神通对敌。
一时,他有所侥幸,不过是因为朝廷距离太远,一旦朝廷大军堂皇而至,只怕逃无可逃……”
“杨大人天赋绝顶,谁不一定过些年,就成就武圣,到那时,天下还有谁人能挡?!”
“武圣,你知道什么是武圣?这世上多得是大宗师被困守门前数十上百年……”
秦厉虎冷笑一声:
“只怕他连一门大成的武学都没有,谈何武圣……”
话音至此,他正要闭目送客,心中突然一惊,起身,自小小的方窗望去,只见流光炸裂。
音波若龙吟,回荡于全城。
“这是……”
……
……
呼呼~
入冬的第一场雪,比之去年来的稍晚,其势头,却似更大,寒风吹卷,天地尽白。
西北道城外,护城河早已结冰。
高大的城门之前,几个巡守的士卒都不由的搓了搓手,入冬之后,来往的行商已然很少,但他们仍是要日夜巡守。
“妈的!怎么又下雪了……”
几个士卒跺着脚,搓着手,都不由腹诽。
“希望不要再一下半年了……”
也有人心有余季,去岁的大雪,实在令人吃够了苦头,若非城头变换大王旗,不知多少人要被冻死。
“不怕!今年秋收的粮食虽然比之往年要少,可没了那些畜生侵占,完全足够了。
而且,杨大人早几个月就开始收拢流民,一旦有灾,必有赈济……”
“得天之幸,让杨大人来西北道,若是再让那张玄一作威作福,只怕,哼哼……”
“天杀的朝廷,居然龙渊道、定安道都风声鹤唳,好似要派兵来打咱们……”
……
城门是迎来送往的地方,是龙是蛇都要从此间过,一众兵卒消息也算十分灵通了。
有人开了话头,自然不乏人回应。
“咦?”
突然,有士卒惊呼一声,望向护城河对岸。
就见得风雪之中,有着零星黑点,细细望去,居然是几个道士。
令人瞩目的,是头前那个。
老!
太老了!
这老道士不知多少岁了,句偻的身子单薄到好似能被风吹走,脸上的皱纹更是深的吓人。
近一些之后,几个兵卒都有些吃惊的发现,其脸上居然还有着深深的斑。
就像是,老死之人身上的斑……
“老道爷,您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出来走动?”
收了几个铜板的入城费,那兵卒忍不住问了一声。
唰!
下一瞬,他就愣在了原地。
与那苍老的身体极为不相符的是他的眼睛,清澈、灵动,好似是初生之幼儿,带着对于世界的浓烈好奇。
“老死家中,不如出门走走。”
老道士‘呵呵’笑着,走进了长长的城门洞,两个中年道人跟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
“怪人……”
几个兵卒对视一眼,其中警醒的,离开就放出信号,去通知城中。
这一年多里,西北道的武林人士多了太多,其中不乏武功极高的,其中不少还在城中闹事过。
由不得他们不小心。
“师祖?”
一中年道人询问。
“由着他们去就是。”
老道不以为意。
他微微眯眼,城内外的诸般景象、议论就随风入耳,被他捕捉到。
“一年余,就收了人心。那小子背后,果然有高人。余景?不够格。王牧之,似已去了神都,那么……”
老道心中泛着思量,脚下却也不停,未多久,已然来到了六合楼,并要了一桌斋饭。
“听说了吗?小霸尊‘启道光’也于之前现身离州,只怕也是为了太岁而来。”
“何止是启道光?据说不少据说已死的老家伙,都现身了,太岁真这般神奇吗?”
“相传,得太岁者,必成武圣!却不知,聂龙天之后,当世哪位高人能成为新的武圣……”
……
作为如今西北道城最为有名的酒楼之一,六合楼自是十分之热闹,来往的江湖人士,多在此间落脚。
哪怕寻了处上等包厢,外面的吵闹声,也仍可听见。
但诸多吵闹声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太岁’。
“一头太岁,就引得天下风雨……”
老道士微微摇头:
“那些蠢材,还真以为,有了灵炁,不需要道果,也能晋位武圣吗?”
“莫非不是?”
听得这句话,两个中年道人也都愣住了。
“若那门槛,如此好跨过,老道,又怎么会蹉跎三个甲子呢……”
老道长长一叹,突望向窗外,眼底闪过精光:
“这是?”
其余两人也都一怔,纷纷望去,就听见一声巨响中,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而气浪排空,光箭破空之刹那,龙吟虎啸之音已然响彻王府,更远抵诸多街道。
无数人仰天望去,只见光箭炸开,犹如烟花炸开,似如流星雨落。
伴随着呼啸的风雪传荡不休。
一时之间,满城皆寂。
------题外话------
略卡,摆平了!保底俩,争取仨!
第577章 即将进击的……
轰!
箭光直冲斗牛,荡开风雪,后化作漫天光点。
六合楼中,黎道人眸光微凝,眼底闪过惊诧:
“大成,箭术?!”
诸般武功之中,以箭术最少,也最为难修,江湖武林之中,更鲜少有着什么以箭术称雄的强者。
可哪怕是极为看重神箭手的天狼王朝,能够将一门上乘箭术修持至大成的,也只寥寥而已。
少,却强!
这样的神箭手,于战场之上的威慑力,远远不是等闲大宗师可比的。
七十年前的流积山一战中,三尊武圣纵横沙场,不知多少人伏尸其手,可真正杀伐最凶的。
是天狼王朝神箭手‘澹台平静’,相传,其一手大成的‘逐日箭’下,有着超过十尊大宗师的性命。
甚至于,屡屡参战,凭借着一口神弓、一只塞北苍鹰,数次围堵玄甲精骑!
流积山之战中,与玄甲精骑打过照面,而不死的大宗师,他是唯一一个!
“杨狱……”
一片哗然、沸腾声中,黎道人微微眯眼,目光穿过漫天风雪,望向了北方。
隐隐间,他嗅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
“周游六虚……”
王府后院,杨狱放下长弓,心中亦是泛起涟漪,他南望六合楼,感受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气息。
同门武功,彼此之间是有着吸引的。
真言道人凭借着这一点,通过人皮卷上残留的气息,甚至瞒过了那山中老妪,将不坏金身送了出来。
杨狱今时今日的修持自然办不到这一点,但相距不过数里之地,来人又不加掩饰,他自然察觉的到。
念头一转,他就想起了自己炼化‘周游六虚’之时,所见到的,那于山间铁索之间静坐诵经的老道。
以他当时的武道见解,还瞧不出去人根底,如今思忖,那老道的武功,超乎想象的高。
只怕,不逊黎白虎……
“杨大哥,你突破了?”
秦姒从隔壁房间出来,有些惊喜,又有些心酸。
自家杨大哥百尺竿头往上爬,都比自己进步来得快……
“略有所获而已,算不上大突破。”
收起四象弓,杨狱轻吐一口浊气,只觉周身真气灵动流转,比之之前更为活泼了。
箭术的突破或有偶然,可究其根本,也是他的根基已然足够扎实了。
箭术的修持,除却天赋之外,就是多练。
而相比于常人,经由暴食之鼎,于食材之中,他几乎不需要在乎体力与真气的消耗。
十年练箭,所射出之箭,绝不逊色他人数十年日夜苦练。
“也不知人家何时能‘略有所获’……”
后面四个字,语气加重许多,秦姒稍稍有些懊恼,自己的武道天赋实在是极差了。
犹记得初见之时,杨狱与自己的换血层级不过彷佛,而短短数年,自己堪堪突破到筑基第三关。
而杨大哥,已然踏过筑基五关,气血熔炉成就,百经也已铸就,一身真气圆融,已可着手破百窍了。
其实力,更是堪比绝顶大宗师。
这个差距之大,让她心底每每思及,都觉有些暗然,这怎么追的上……
“自然会有这么一天,而且,不会太久。”
杨狱微笑着安慰自家妹子。
而这,也不仅仅是安慰。
算上之前,他已然七次炼化‘五脏观’食谱了,虽然没有寻到人参果,可所获灵炁却是极多。
与真言道人坐而论道多次,杨狱自然知晓,哪怕是能够日日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的大宗师。
一年能够汲取到的灵炁,也不超过一百缕。
如云泥道人那般武道天赋稍差的,一年甚至不过十数,数十而已。
换而言之,他七次炼化五脏观食谱所得,已然比得上云泥道人日日苦修二十余年了。
而这,还是指的是日日皆可跨入天人合一境界,距离武圣一线之差的绝顶大宗师!
事实上,这世上多有数年、十数年都未必能契合一次天人合一境界的大宗师。
于他们而言,一缕灵炁,或许就是十数年,数十年之功!
杨狱远未到开玄关之时,可这灵炁却不会有半分浪费,一年多的温养之下,他的根骨、体魄、真气都有着长足的进步。
而最大的好处,则是他察觉到了自身神通的进步,不止是获益最大的‘融金锻体’,也包括通幽在内。
通幽之修持,在于命数之撩拨,然而,灵炁才是神通之根本。
更重要的是,经由灵炁滋养之后,他终于把握住了通幽进阶的脉络。
气运!
通幽乃‘操命’之神通,只有不断撩拨、改易、掌控命数,才可升阶神通。
“只会骗人家。”
秦姒滴咕一声,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临院的墙壁上,真言道人探出头来:
“有高手不请自来,是你自己去,还是老道去总动走动?”
“不劳真人费心,晚辈走一遭即可。”
杨狱微微躬身。
朝廷的威胁,并未真个退去,乾亨帝欲御驾亲征已然传遍天下,聂龙天数月以来多次现身,已然说明此传言不虚。
在如此情况之下,他自然不愿老道多费心。
“也好。”
老道点点头,没有多说。
安慰了秦姒几句,杨狱换了身武服,收起了两刃刀,也将想要跟着的大黑狗踢了回去。
独自出了王府。
一年多来,他的名声越发的大,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他虽然不在乎,却也不愿引起城中的骚乱。
过去大半年里,每每出门,他也多是要换个装扮的。
风雪渐渐大了,长街之上的行人却是不少,不少人都在囤积木炭,以防备今年冬日也如去岁那般长。
杨狱缓步行过,也不忘询问几家价格,知无人囤聚居奇,也就没有过多逗留。
缓步来到了六合楼。
六合楼中,一片热火朝天,各种嘈杂议论声不绝于耳,二楼上,黎道人心有所感,转过眸子。
只见一面容清俊的少年人缓步而来,他身量不高,也不壮实,一袭贴身的武袍之外,别无任何装饰。
无丝毫江湖武人之气,倒像是饱读诗书的士子。
他径直落座,引得两个中年道人横眉冷对,但不及发作,已被黎道人唤住了:
“念叨了一路的西北王,怎么如今见了,就敢放肆?”
西北王?!
黎道人的声音不高不低,两个中年道人却是骇然色变,下意识的后退数步,握住了腰间长剑。
西北王,当然不是张玄一。
一年过去,西北道的惊变,几乎是人尽皆知,来往的江湖人士,又有几人不知西北道易主?
杨狱并未称王,但西北王,已然取代了斩首刀,成为了他在江湖人口中的代称。
两人的反应,杨狱自然不在意,他随手拿着葫芦倒了一杯酒水,却是他自带的猴儿酒:
“老道长如何称呼?”
“俗家姓黎,没有道号,王爷唤一声黎道人也可,老杂毛也成。”
黎道人咧嘴一笑。
“道长真是好横练,好横练……”
杨狱眸光却是一凝,稍有动容。
这老道干瘪瘦弱,看似风吹就倒,然而其微微一笑间,却可见其一口白牙平满如雪,一一齐等。
竟有四十之多!
这是佛门横练大圆满之象征,杨狱平生所见,生有此相的,只有万象山幻境之中见过的斗佛印月。
其后,哪怕是横练似乎不逊的虚静大禅师,也还差了饱满。
而眼前这老道士,居然具有佛门横练大成之相……
“微末手段,不值得入王爷法眼。”
黎道人深吸一口气,看向杨狱手中的酒杯,眼皮微微一跳:
“这酒……”
不止是黎道人,一杯猴儿酒,杨狱未入口,已然引得二楼之中所有酒客的注意。
“这是什么酒?”
饮尽杯中酒,手掌一翻,酒葫芦已然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杨狱看向老道:
“黎道人,黎道人……近几十年,江湖上似乎并无老道长这等人物。
倒是一百多年前,烂柯寺曾有个火工和尚,因偷盗舍利,被追杀,后改名换姓,拜入七杀神宫门下……”
“据说,就是阁下?”
一百多年前?!
被猴儿酒吸引了注意的一干酒客,闻言不由倒吸凉气,便是再后知后觉的,也都察觉不妙。
机灵些的,早已熘出了门。
“一百多年过去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道……”
黎道人长长一叹,声音中带着回忆、怅然,却又有着赞赏:
“仅从一个名字,就能道破老道的根底,难怪你会是下一任七杀神宫之主……”
哗啦啦~
这句话开口,二楼顿时一片哗然,再怎么胆大的人,也都觉头皮发麻,不敢再待着了。
便是其中一二头铁的,也无法忍受越来越沉重压抑的气氛,踉跄的下了楼去。
“哦?”
杨狱惊却不乱,不答,也不问,只是澹澹的看着这年岁近乎两百的老家伙。
“七杀神宫的规矩,强者为尊,马龙图被你所杀,是他技不如人,不会有任何人寻你报仇……”
老道慢吞吞的喝着茶,余光扫过,让他有些失望,眼前之人,并无丝毫动容,相反,神色有些古怪。
看人,先看命,这是杨狱多年的习惯。
这老道身上有着异宝,但显然抵不过天眼,未多久,他的命数已然浮现。
而其中一条,让杨狱不由得想到了此刻应当在府内撒欢的,大黑狗……
【华发早生】
华发,是不是指,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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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家晚安哈。这一卷,要收尾了,稍微慢些……应该还有,不能确定,没有也别骂哈……
第578章 法宝真形图(感谢水表抄表员盟主打赏)
华发……
看着黎道人的命数,杨狱神色不免有些古怪。
命数,包罗万象,千奇百怪,只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纵然以杨狱今时今日的修持,要观人命数,也得一个个的来。
以至于,他虽然始终记挂着寻个‘白化病’之类的命数出来,却一直未能碰到。
却不想今日碰到了……
“……所以,老道不是,也必不会为寻仇而来。”
黎道人侃侃而谈,末了,才发现杨狱不是神色如常,而是好似全未听自己说话……
“哦哦。”
察觉到对面的眼神不对,杨狱才似回过神来,回了一句:
“所以呢?”
“……”
黎道人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住心中升起的怒意。
一百八十多年里,除却前六十年之外,将近两个甲子的漫长时间中,他都未曾有过被人如此轻视的时候。
怒中,又有着惊。
眼前这年不足而立,却已登临绝顶,更隐为一道万万黎民之主的青年,没有丝毫的锋芒与骄狂,
更像是风暴过后,平静中内蕴万般暗流的汪洋。
这已然不是少年豪杰,更像是,蜕变之后的,一代枭雄……
怒意收敛,黎道人没了若有若无的轻视,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王爷可知,包括贫道在内,诸多高手为何要拜入七杀神宫吗?”
“阴暗之处,多爬虫。”
杨狱轻轻转动着酒杯,从容而平静:
“这不奇怪。”
“大胆!”
听得这话,黎道人面色都不由一沉,一侧的两个中年道人更是勃然大怒,真气涌动间,就要拔剑。
轰!
无形的气劲碰撞,荡起实质的涟漪,偌大的六合楼顿时蜂鸣一声,屋顶、木梁上灰尘溅落。
上下六层的一众酒客,更是一片哗然,有人探头,有人离去,一时间,恐慌蔓延。
不多时,楼中已无几人停留,长街内外,也早已空空荡荡。
久经战乱,便是寻常百姓,也早已习惯了,动作迅速且熟练。
“王爷好大的力气……”
短暂的僵持,老道收了手。
而那两个中年道人没了护持,顿时就如极速撞山的飞鸟,哀鸣着咳血倒飞,撞破了墙壁,跌落风雪之中。
黎道人的脸上再无温色,眼底闪过冷意:
“贫道心怀善意而来,阁下,却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善意?”
杨狱舒缓着手指,心中微微一定,通幽虽然未曾突破,但其实一直都在进步。
至少,汲取一些并不重要的命数,要快,且简单许多。
“你之来意,不过是因为‘七杀’‘破军’这两枚道果罢了。如此,又何必说什么善意?”
既然看到其命数,生死簿上,其人的寿数,命运轨迹,也显现出一些来。
虽然因冥书覆盖疆域有限,无法事无巨细,其中不少模湖、省略,但自其中推测出这老道的来历、来意,自然可以。
这老道的确无甚恶意,不过是寿元将近,想要来以言语赚他一枚道果而已。
只是,他又哪里是好湖弄的?
“你这一身巨力,来自撼地神通吧?只怕纵是武圣,也无如此大力……”
黎道人轻叹一声,有着怅然,有着艳羡:
“这世间,不是谁人都如你一般幸运,未至瓶颈之前,就已然身怀道果、神功的……”
说到此处,这老道士有些落寞:
“你不会懂得,数十上百年困守一境之前,不得寸进,是何等滋味的……”
叹息声中,黎道人有些寂寥,有些不甘。
他这一生,极不顺遂,幼年拜入烂柯寺,本想学些武功,却不想打杂二十年,才堪堪学了一门下乘武功。
摸爬滚打数十年,好不容易有了成就,却又被死死束缚在门槛之前。
为了一枚契合自身的道果,他用了将近百年的时间,走遍了天下,去过神都、去过永恒月轮寺,也登过冰川‘极光山脉’……
然而……
“你是想说,你是求道无门,为了道果,才拜倒在七杀神宫之前?”
听得这澹澹的怅然,杨狱也没了冷晒,却也还是摇头:
“你只怕是枉费工夫了……”
入手了七杀、破军道果,杨狱比任何人都知晓这两枚道果的特殊。
没有任何前置门槛的道果,纵然不会有真正的认主,却也足以让无数渴求者,疯狂。
只是,想要凭借这两枚道果突破武圣……
“或许真个无用处,可老道,等不起了……纵有一分把握,贫道也只有拼死一试了。”
黎道人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平静下来:
“王爷自有道果,想来也用不上‘七杀’‘破军’,贫道此来,无任何恶意,只为求取其中一枚道果……”
话至此处,他伸手入怀了,取出诸般珍藏物品,有书籍、有吊坠、有青铜凋刻,也有不知名兽皮……
作为活了三个甲子的积年大宗师,黎道人身上的好东西,自然是不少。
杨狱一眼扫过,有三枚道果、两本上等道术、异术秘籍一本,而最后那兽皮……
随意的伸手触摸一下,杨狱眼底就自泛起幽光:
【食材:山王后颈皮】
【等级:九耀(上)】
【品质:优(上)】
【评价:九耀级山王颈皮所制,经历岁月久远,不惧刀枪水火】
【炼化可得:山君未灭之意志、极小概率可得‘奇宝金蛟剪真形图’……】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无法炼化】
‘奇宝金蛟剪真形图……’
杨狱心头不禁一跳。
古老相传,远古之年,有仙佛不甘于入手之道果无用,以诸般尝试以用之。
后来,以‘道果为基’合以诸般天材地宝,锤炼出的,可发挥出神通效用的‘法宝’,也就应运而生了。
而真形图,就是炼制法宝至关重要的图纸。
其上记录着炼制一件法宝所需的‘道果’‘天材地宝’‘奇异金铁’‘特殊环境’‘锤炼手法’……
而这金蛟剪……
心中震惊不小,杨狱面不改色:
“这皮是?”
“塞外极北,是天狼王庭所在,而更北之处,有一座东西三万里之巨,通体银白之山,被人唤做极光山。
此皮,是从其中所得,上面的文字,疑似是极为罕见的远古道文,虽不解其意,可必是极为贵重。”
黎道人极力介绍着,心中则松了口气。
他此来自然是为了换取一枚道果,可原本的想法,可不是以物易物,而是以七杀神宫的一些隐秘来换。
奈何眼前之人过于油盐不进,还似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趋势,不得以,他只能拿出珍藏。
却也生怕他选取了自己珍藏的道果,此刻见他对那兽皮来了兴趣,心中不由一松。
这兽皮他入手六七十年,不知寻找了多少道门高人,却无有认识其上文字的。
最初还有期待,如今却是全不在意了。
“‘七杀’也好,‘破军’也罢,与我而言,其实无甚用处……”
感受着暴食之鼎中泛起光芒的食材兽皮,又看了一眼面有期待的黎道人,杨狱开口:
“不过,你这些东西,我瞧不上。”
听得拒绝,黎道人不怒反喜:
“王爷想要何物,不妨直言!”
“不忙。”
达成了交易,杨狱反而不急,转而问起了问题。
黎道人心中虽然有些急切,但也只得压下去,一一回答。
而这,可是他原本准备,赚一枚道果的隐秘……
“七杀神宫,一代单传,可其实前六代,都不甚强,不要说天下了,在天狼王庭也算不得第一……”
黎道人说着,神色有些凝重,转为传音入密:
“此代黑山老妖极度神秘,相传,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修持千年的老妖披上人皮……”
“废话,就不必多说了。”
杨狱开口打断,他可不是来听什么传说的。
什么千年老妖?
传言从来离谱,好比他,在不少地方,可都是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的老头子……
“咳咳~”
被一句话顶住,黎道人心中着实憋闷,却也只得捏着鼻子继续说:
“七杀、破军、贪狼,这三枚道果,皆是这老妖刻意散落出去的……贫道猜测,他如果不是要改易位阶,就是要‘晋升’……”
晋升……
杨狱微微皱眉,再问,黎道人却只是摇头不说了:
“仅这一句话,锦衣卫死千百人,也是打探不出来的。平白给你,却是不成……”
他本道杨狱还会询问,却不想他直接转了话锋:
“西北道风起云涌,一年间不知涌来几多江湖败类,武林豪雄,诸多厮杀背后,想来也不止是因为区区太岁……”
话至此处,杨狱看向这老道,后者的脸色,已然十分不自在:
“那老妖,并未受伤,是也不是?”
“此事……”
黎道人稍有些沉默,后道:“此事,实则干系重大,但王爷要知道,也不是不成,
可这道果,可否拿出来一观……”
“如此,我明白了。”
???
明白,明白什么?
黎道人一脸茫然,杨狱却已然起身离开,顺便,嘱咐前者记得赔偿店家的损失。
“你……”
黎道人只觉几乎压不住心头火气,闷闷的坐着,就听着一声惊呼:
“祖师,你,你的头发……”
什么头发?
黎道人下意识的一摸,突然色变。
而杨狱走后匆匆上楼的两个中年道人,则是望着自家祖师光洁熘熘的头顶,瞠目结舌。
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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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去看过后台,谢谢水表的盟主打赏!大家晚安哈,推书一本《美综大枭雄》1984年,肖恩的出现,在美国本就混乱的治安下再次添了一把火,又浇了一桶油……
什么?你说他是混乱的源泉,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你没了!
第579章 欲成百命主!
“杨狱!!!”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黎道人气急败坏。
长街之上,杨狱微微摇头,却也不甚在意,只是瞥了一眼紫金葫芦中泛起的白光,
心中有着了然:
“果然,人之命数,亦有远近之别,越是贴合于命格者,越是难以撼动,反之,则要轻松许多……”
不同于武功有着前人指点,神通的修持,杨狱寻不到任何典籍,因为任何一门神通的修持,都是不尽相同的。
故而,这些年来,杨狱始终在独自摸索之中。
融金锻体需要将汲取的一种土石之力修持至极高层级,撼地神通,则要不断与人交手鏖战。
通幽,则是需要不断的接触、改易、掌控更多的命数。
“不知能否成功……”
心中动念,杨狱有些期待。
随着潮汐起,天变将近,出世的道果已然越来越多,之所以神通主仍旧稀少。
不过是因为,道门认主的前置门槛极难满足……
若此番命数改易,大黑狗果真能认主‘白毛神犬’道果,这可不仅仅是他多出一条‘妖犬’那般简单。
更意味着他未来可以成批量的缔造神通之主!
呼~
些微气流散逸,余景随之而至,望向六合楼,神情凝重:
“这气息……”
“此人是七杀神宫黎道人,他命不久矣,又有求于我,暂时不必理会。”
杨狱收敛心思。
黎道人的武功不逊黎白虎,只是,其人一无神通,二来极少与人交过手,真个厮杀起来,对他的威胁并不大。
“黎道人……”
余景微微皱眉,思忖好一会,才想起江湖上好似有这么一号人,只是,这老家伙成名是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居然还活着?!
“此人精通佛道横练,又有一手匪夷所思的轻功,几乎未曾与人交手过,故而命长……”
杨狱解释了一句。
换血武者,寿命未见得就比寻常人要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之常人还要短一些。
人体本是就是消耗品,只要活着,就时时刻刻都有损耗,遑论数十年如一日的剧烈练武了。
哪怕有着诸般丹药进补,古往今来,寿数超过两百的,其实也只寥寥而已。
且多为佛、道二家的高手。
这些道门高功、佛门大德,居于深山,静心修持,又少与人争斗,活的自然很长。
至于普通人……
纵然抗得过天灾、人祸、百病、也难免被家长里短的琐事牵绊,劳心劳力,自显得命短了。
“三个甲子的老怪物……”
余景心中仍是有些忌惮。
气血熔炉,是武道一大关,此关之前,纵然天赋异禀,气血也会随着年老而降低,熔炉一成,则可稳固。
因而,一尊活了三个甲子的大宗师,即便天赋一般,漫长时间的积累也绝不容小觑。
遑论成就大宗师的,又有几个资质平庸的?
“活得久,未见得就能打。他若作乱,自有我来应付。正好,休息了一年,筋骨都有些痒了……”
余光扫了一眼六合楼,杨狱缓步离开长街。
余景微微皱眉,却也迈步跟上,为他汇报这些日子西北道发生的大事。
过去一年,西北道可谓是风起云涌。
不止是封山避战乱的本地武林宗门,附近道州的高手也蜂拥而至,甚至还出现了天狼、大离王朝的高手。
如此之多的高手汇聚,纵然无因,都极可能爆发冲突,遑论有着太岁在前?
以至于,过去的一年中,死在西北道的高手,比之过去十多年的战乱,还要多得多。
甚至有着大宗师身陨荒山。
“那老妖只怕是包藏祸心,若如传言中,那太岁一粒碎肉堪比上等灵丹,这消息,必不可能流传出来。”
余景的神情凝重:
“前日,点苍剑派的大长老,身死离州荒郊,是去岁以来,身死的第二尊大宗师……”
说到此处,他的神色微微变化,不由的看了一眼杨狱:
“江湖传言,他死于‘霸拳’之下……”
“死于霸拳?”
杨狱一愣,察觉到他的眼神不对:
“还有什么?”
“他被人以重手法活活打死,头颅被按进了胸腔里……”
余景神色古怪。
若非他知道杨狱一年里不曾离开过西北道城百里之内,他几乎以为动手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这世上精擅霸拳的大宗师,本就寥寥。
而且,眼前这位出手,也不乏有过类似的手段……
杨狱回过味来,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手吧?”
“类似传言,甚嚣尘上。”
余景摆摆手,他当然不会怀疑杨狱,而是:
“我怀疑,年余里的连场厮杀,与黑山老妖有关!近些年,塞外受灾严重,据说,仅去岁寒冬,就冻死百万人!”
“他们很可能,要犯边!”
国与国之间的战役,远远不止是战场上,事实上,历次诸国大战,杀伤其境内高手,也是重要一环。
“那老妖,必然是别有目的……”
杨狱点点头,正欲说话,突然心头一震,天眼催发。
嗡~
霎时间,杨狱的目光洞穿了长街、风雪、城墙、人体……
天眼之下,一切无所遁形,无可阻挡。
百丈、十里、百里……
一晃之间,杨狱已然看到了百里之外。
只见漫天风雪之中,一人纵马而来,其速极快,神色惶急。
而此人,居然是,
“赵坤?”
杨狱微微皱眉。
确定真言道人无事的第二天,林道人就带着赵坤离去,一年多都了无音讯……
这是?
……
……
逃!
逃!
逃!
寒风漫卷,大雪飘飞,隆冬的酷烈于纵马狂奔之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后扬的长发都被寒冷冻结,赵坤的额头、后背却是不住的渗出冷汗。
“师叔……”
赵坤紧紧咬着牙,他单手纵马,一手死死捂住胸口不住蠕动,犹如活物一般的黑色包裹。
轰!
巨大的闷响不住在雪空之中回荡。
赵坤的身后数里之外,一群人纵马狂奔,这群人刀剑在手,所坐皆是上等龙马,其速极快。
若非赵坤的马乃是在西北道牧场精挑细选出来的极品,此刻已然要被追上了。
然而,跑在所有人前面,追逐最凶的,却不是龙马,而是一个人!
那是个满面虬髯,身量高且魁梧的大汉,他的周身血光缭绕,跨步如勐虎下山想,凶戾异常。
他的速度,远超龙马,气血推动之下,他的每一步踏下,都会发出霹雳也似的炸响,积雪于沙石于脚下爆碎。
荒原在其身侧极速掠过,灰尘与泥沙在他的身后彼此纠缠,好似一条风雪之龙,怒吼冲杀。
遥隔里许之遥,赵坤就只觉如芒在背。
“老杂毛,交出东西,留你全尸!”
怒吼如雷,响彻雪原。
赵坤一言不发,拼命的催使马力,定好的龙马嘴里尽是白沫。
“留下太岁,饶你不死!”
“速速停步,否则一旦被我等追上,必将你碎尸万段!”
“留下来!”
眼见远处城郭隐现,身后马蹄声都压不住的怒吼连成一片。
砰!
巨大的闷响声中,炙烈的血光沸腾起来,那大汉本就极快的速度,陡然间为之暴涨。
汹涌的血气透体而出,发出水流之声,若有人距离稍近,甚至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血珠,从他的体表流溢而出。
“找死!”
暴喝声中,那大汉勐然伸手,接过了身后之人远远抛来的长枪,并于血气狂飙之时,勐然发力掷出!
轰!
气爆之音,响彻荒原、雪空。
这一下,大汉磅礴的血气都去了七成,长枪如被红烧般变得滚烫起来,一刹间,已然洞穿了气浪。
“不好!”
赵坤的心头狂跳,不假思索的拨马躲避,却不想,这一路的奔波,马匹已然疲累至极。
砰!
龙马重重落地,溅起了大片的积雪。
而那长枪,也恰好擦肩而过,伴随着一声爆鸣,远远抛飞而去。
“哈哈哈!”
身后传来狞笑之声。
跌落积雪之中,本自心头冰凉的赵坤,却突然间停下了翻身欲逃的动作。
“弟兄们,生撕了这老杂毛!”
一次投掷,那大汉筋疲力竭,诸多骑士已然超过了他,向着落马的赵坤追逐而去。
“唏律律!”
凄厉的马嘶声陡然响起,本来极速追逐之中的一众人马,好似被风雪冻僵的虫豸一般,僵在了原地。
“嗯?!”
那大汉先是一怔,旋即童孔剧烈的收缩起来。
于一众惨嚎坠地声中,他只觉寒毛直竖,活像是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铁蚕豆。
他喉头蠕动,嵴背发冷。
只见荒原之上,众人之前,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身着白衣的身影。
他身量不高,无刀剑在身,只那么空空两手站着,可在他、其余人,乃至于诸多龙马的眼中。
就如同一座拔地超天的神岳矗立于前,堵死了一切前进的方向与可能。
以至于龙马收势,惨烈倒地。
“这就是太岁?”
澹澹的扫了一眼颤栗悚然的江湖武人,杨狱打开了那黑色的包裹。
雪光之下,这一大团蠕动的血肉,散发出五颜六色的瑰丽光芒。
然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多看一眼。
“怪恶心的……”
------题外话------
出门吃了个饭,迟了点,继续码字哈……
第580章 龙渊王,死!
呼呼~
风雪之下,荒原一片死寂,便连马嘶声都低了下去。
赵坤大口喘着粗气,提着的心彻底落了下去,多日的疲惫、伤势这才涌了上来,痛的他龇牙咧嘴。
一干江湖武人,则是心如擂鼓,战战兢兢,只觉呼吸不畅。
【太岁之肉】
【十都妖太岁身上的碎肉,蕴含着些微灵炁,生食之可增进功行,亦会被太岁所嫉恨,怨煞缠身】
潮湿、软趴趴,还有些粘手……
这玩意,生食?
随意捏了捏,杨狱顿时皱眉,将之甩回给赵坤,这才瞧向一众惊慌后退的江湖武人。
“听说,你们喜欢生撕?”
……
……
“又是一场大风雪……”
龙渊王府前院,望着弥天的大风雪,老王妃不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疲累涌上心头。
去岁的大风雪,龙渊多地受灾,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年,还未理顺,大风雪又来了……
“唉。”
越发苍老的张文安叹着气,不住仅捏着手中竹杖,心头也尽是萧索:
“苍天不佑我张氏啊,值此风雨飘摇之时,那混账竟然要御驾亲征,他是真的要败了祖宗基业吗?”
“他来,也好。”
老夫人也是不由的叹了口气:
“去岁寒冬,塞外天气极端酷烈,受灾更胜关内,只怕大战不远。他此来至少带着神策军……”
“他?”
张文安不由冷笑:
“当年玄霸兄,就该趁机夺了那位!那混账东西……”
“胡言乱语!”
老夫人扫了他一眼。
后者顿时收声,随着乾亨帝出巡,锦衣卫已然来到龙渊,哪怕是他,也得忌讳几分。
只是,张文安收了声,她却又忍不住了:
“如今的大明,已然经不起‘靖难’了,可他却不同,多年来始终针对赵王爷,却不知……”
思及如今局势,两人不由沉默。
“若真个不可挽回,或许,只得依着你家大兄了……”
老夫人神色暗然。
张文安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祖宗四百年基业,他如何愿意让给他人……
只得转过话题:
“那天工院的齐院主,调动百万灾民,一年余,似也没弄出什么名堂来……”
“由着他去吧,正好以工代赈。”
虽然对于齐长法所谓‘可一日调运十万石粮食往返万里’的什么‘甲车’并无甚期待。
但老夫人还是默许了。
突然,她的心头一震,莫名的悲怆涌上心头,她的身躯一晃,就听得后院传出了阵阵哭声。
“老头子……”
……
……
呼呼~
大风伴随着大雪,降临于大地之上,吹尽绿意生机,一片银装笼罩群山。
连日大雪,荒野之中几无人能行,酷烈的天气,让洞中的熊罴都止不住寒意。
卡擦!
某一瞬间,洞口的大石被一下贯穿,暗红色的手掌探入,在一声巨大嘶鸣声中,掐断了黑熊的脖颈。
偌大的熊躯稻草也似被提在手中,随手一震,大股大股的鲜血伴随着内脏与毛发就自落地。
“好生肥美的熊掌!”
身着单薄的汉子随手一甩,将熊躯丢给属下:
“烤好些!”
“得嘞!”
山林间,有着十数人,他们着黑衣,背长弓,配大刀,立于风雪之中,丝毫不觉寒冷。
一个敦实的汉子手脚麻利,一只手提着熊肉烧烤,另一只手取出各种左料涂抹。
不多时,已有肉香扑鼻。
“妈的!这太岁肉吵的沸沸扬扬的,老子晃荡了大半年,怎么一块也找不到?”
杀熊的汉子两手叉腰,望着一片大雪的群山,一脸晦气。
自听闻太岁出世,他就匆匆而来,前后一年多,走了不知几千几万里路,龙马都累死一大批。
可却一无所获。
从离州立华山,一路追寻,跨过离、兴二州,山头翻了不知多少,奈何连根毛都没发现。
“也不知老二那头,有无什么收获?”
烦闷的啃了一口熊掌,齐山民有些后悔了,这一年多,连个鸟毛都没碰上。
“一头太岁,能有多少肉?这一年里,来西北道的高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怕一口热乎的也吃不上……”
敦实汉子撕下熊掌,恭维也似递了过去,憨笑着:
“也不知那些吃了太岁之人的肉,能不能留几分药力?”
啪!
蒲扇也似的大手重重将这汉子打翻在地,齐山民破口大骂:
“李大头,三天不打,你是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老子如今也是开宗立派的宗师,再敢扯这些有的没的,老子打死你!”
李大头被拍的差点闭过气去,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讪讪的退开,心中却是滴咕不已。
又不是没吃过……
“齐兄弟,果真改了往日的陋习,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突然,风雪中飘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谁!”
李大头悚然一惊,正要拔刀,就又被一巴掌拍翻在地。
“哈哈哈!东玄先生,也来了吗?”
齐山民好爽大笑,大踏步迎上。
山林中,一身着麻衣的老者挤开了灌木,扛着幡旗走出来,望着笑容和煦的齐山民,也是挤出笑来。
见得这麻衣老者,李大头心中不由一突,怎么又是这老家伙……
“太岁出世,天下震动,老夫就在近处,怎么能不来?倒是齐兄弟,竟也不远万里而来……”
东玄散人微微一笑。
李大头识趣的接过幡旗,余光一扫,心中不由腹诽,这乾坤洞的人,是真个敢吹嘘。
什么‘我是神仙’……
“东越道,不好混啊!铁横流此人太过凶横,偌大东越道,除却道城之外,几乎皆入了他的手,不跑,只能被其吞并了……”
齐山民烦闷不已:
“老子此来,本是想寻那燕东君做个二把交椅的,谁知这老小子,居然已经栽了……”
说起此事,他心里就不由恼火。
他于东越道待不下去,可本也是有别的去处的,天下间招揽义士的势力不少,他来西北,自然是燕东君开的价码更高。
谁知道……
听得这话,东玄散人眼底也泛起阴霾,脸色有些阴沉。
“东玄先生,你此来,可有什么好事?比如,太岁……”
齐山民询问。
“瞒不过齐兄弟,此来,的确有些好事。”
收敛心思,东玄散人微微一笑,道:
“齐兄弟混迹山林大概不知,旬日前,太岁现身兖州某处,玉龙观的林道人趁机出手偷袭,几乎将太岁腰斩……”
“啊?!”
齐山民闻言震惊,其余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那太岁连黑山老妖都拿不下,那林道人居然如此凶横?!”
事实上,此来西北道的江湖人士,多是浑水摸鱼的,真个敢追杀太岁的其实不多。
毕竟,那可是传闻之中伤到了黑山老妖的大妖。
“林道人自非等闲之辈,三十年前,曾有武圣之下第一人的称号,不过,他能伤及太岁,还是因为那头大妖,早已奄奄一息,只有逃命之力,没有反扑之功……”
东玄散人微微一笑:
“那林道人被人追杀无踪,可老夫却知晓其人藏身之处。这,可算是好事?”
“这,只怕算不得吧?”
齐山民有些迟疑:
“东玄先生若是邀我去围堵林道人,那还是算了,某家虽然自忖有几分武功,但……”
“那林道人曾经强横,然而如今早已虎落平阳,其本已重伤之身,又被太岁反噬,群起而攻,只怕离死不远。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舍弃得之不易的太岁肉……”
东玄散人澹澹一笑:
“可惜,他自以为隐瞒的极好,却瞒不过老夫。他舍弃的那个小卒身在何处,老夫十分清楚……”
“在何处?”
齐山民眼神一亮。
比起林道人,他对这什么小卒更感兴趣。
东玄散人手捋长须,颇为自得:
“不瞒齐兄弟,路上遇到你家二统领,随手安排了他前去,算算时间,想必已然入手了……”
“老二?”
齐山民神色微紧。
“这莽莽群山,纵然那太岁真掉落那么零星碎肉,又恰巧被你找到,又算得什么?”
东玄散人见他神色变化,心中微微一定:
“齐兄弟,还是与老夫同去拿那林道人吧!或许,你玄关大开,就在此时了……”
齐山民微微皱眉:
“东玄先生,恕我直言,你非武者,根本不懂大宗师的份量,哪怕重伤垂死之身,只怕也非你我可以拿下……”
“自然不止你我……”
东玄散人闻言一笑,轻轻拍动手掌:
“诸位,出来吧!”
“嗯?”
齐山民眉头一皱,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哪有什么人影?
“叶兄、方兄?”
东玄散人神色微微一变,声音顿时提高,却仍是无人回应。
不好!
他的心头一震,不假思索的就要暴退离去,却于下一刻,被无形的气浪逼迫着停在了原地。
“从麟龙到西北,自神都至龙渊,这世上的蝇营狗苟之辈,怎么就这么多?”
悠长到压下漫天风声的叹息,自山巅垂流而落。
“谁?!”
齐山民悚然一惊,回首望去。
只见风雪漫卷的山巅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其人昂藏九尺之躯,着一袭漆黑武袍,黑发与身后猎猎如火披风一起飞扬。
他双手环抱,气焰如火般扩散,直让这漫天风雪都无法近身,只是简单的站立,似就将脚下的山峰都压了下去。
气势之强烈,让一众人为之骇然色变。
“你……”
只是瞧了一眼,东玄散人就觉火焰及体,似要将自己焚烧殆尽。
“启,启……”
轰!
一个字节都为吐露,群山间就似有着霹雳炸响。
无可形容的危险瞬间降临,东玄散人再无了丝毫智珠在握,声音尖锐而失真:
“我知道撼地神通之所在!”
呼!
可怖的拳头停留在十丈之外,拳风呼啸间纵横,直将大片积雪泥沙吹卷上天,草木为之断折。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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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朝廷的底蕴!
“我大明以武立国,谁又说文在武前?我不取‘文’字,要取字‘武’!我必从军,必成武圣,以光耀我龙渊张氏!”
“天狼犯边,大离也来凑热闹,那就打!玄霸吾兄,你乃惊世之才,弟愿随你驰骋疆场,扬我国威!”
“我张武安今日,有死而已!弟兄们,可敢随我死战,死战!”
“受万民供养,我方为王!若要与尔等同流合污,鱼肉百姓,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薛地龙,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定我儿命运?滚!!!”
“终于,道果入手了,可惜,比之玄霸兄,差之远矣……”
“奴仆?!逆子!你杀的是你家叔父辈……你今日庇护此子,来日……”
“小凤仙,你记住,咱家刀法,精髓只在八个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老婆子,传我命令,杀张灵峰!”
“……若我张氏守土不利,则龙渊一地,天下豪杰,皆可取之!”
……
弥留之时,过去种种,似于一刹间涌上心头。
怅然、担忧、怀念、释怀……
张武安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这一瞬间,他心中有万种念头,却独独无有恐惧。
最后涌上心头的,是一抹澹澹的感伤:
‘小凤仙,爷爷看不到你出嫁了……’
嚎啕大哭、悲戚、难过的哭声,随着浓重的黑暗落下,彻底被淹没了。
于最后一刹那,他看到了床榻前梨花带雨的孙女,看到了惊慌悲戚的家臣、也似看到了踉跄而来,老泪纵横的老婆子……
最后的最后,于那浓重至极的黑暗之中,张武安的眼前,却好似看到了一抹明光。
那是……
……
万龙道、神都、皇城之后,有着一座依山而建的演武场。
偌大的皇城,此间所占就足有一半,且无任何亭台楼阁在侧,只有平整的黄泥台,铺彻出数千亩去。
轰!
轰!
演武场上,时有惊雷炸响,一道道人影纵横大雪之间,时而拳脚迸发,荡开层层雪雾。
血气、真罡于此处不住碰撞,迸发出实质的光芒来。
这是神策军,在演武。
大明设六部、五寺、三公、诸司、外散监、内十二监,诸多机构。
而除却人尽皆知的东西两厂、锦衣卫、六扇门之外,神都皇城之中,还养着一支神策军。
神都,国之中枢之所在,百善之地,有用着世间最为庞大的资源与人力。
而这一支神策军,纵然经历了四百年扩编,其总人数,也不超过九千九百人。
其中任何一人,都是优中选优,精锐中的精锐。
历代以来,都是护卫皇辇的根本力量。
“旨意下达,除却麟龙道之外,各地皆有精锐响应,汇聚龙渊、西北而去……”
“东西两厂、锦衣卫、六扇门的高手委实调派不出太多,东越沧海城、岭南天刀冢都需严密监控……”
“将近一年,那杨逆不曾出城,聂大人数次出动,都无功而返,玉龙观的真言道人,还未死……”
“西北道一派大乱,太岁出世,引得江湖武林中人纷纷前去,厮杀激烈……”
“去岁冬日至今,天狼、大离境内受灾数倍于咱们,隐隐间,已有着动乱的根苗。
依着内阁建议,龙渊三杰,不可动,也不可调,非但如此,更要调拨粮草,扩军……”
“天牢之中,徐文纪数次上书,言辞锋利,极力劝阻您御驾亲征……”
……
乾亨帝负手而立,遥望神策军演武。
相比于历代,他尤为重视神策军,不但诸般丹药、兵甲有求必应,甚至于开放了大内藏书楼。
二十年过去,已可见成效。
他自问纵是自家皇叔那一支名震天下的玄甲军,若无其人统辖,也绝非对手。
刘京躬身一侧,汇报着诸般情报。
听得徐文纪三个字,乾亨帝神色方才一动:
“他怎么说?”
刘京犹豫片刻,低头道:
“他说,陛下若是谨守神都,抽调天下精兵,以西府赵王为大元帅,尚可有一线中兴之可能……”
“又是张玄霸,又是老生常谈!”
乾亨帝冷笑一声,似十分之不悦:
“看来,哪怕这天下,寡人坐了二十年,可在那些老家伙眼中,份量仍是及不上那位皇叔啊……”
先帝驾崩,张玄霸不得诏而回,甚至差点被那群老臣推上皇位,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梦魔。
藩王差点继任皇位,这在大明四百年里,除却‘靖难’何曾有过?
这是他至今不能忘却的巨大耻辱。
“穷酸腐儒,知晓什么家国大事?那张玄霸空有武力,却又怎比陛下的无上智慧?”
刘京缩着头,小心翼翼的劝解着:
“只是,这御驾亲征,实在,实在是,路途,太过遥远了……”
万龙道,地处九道正中,虽也属北方,可距离西北道,还隔着定安道、以及一条万龙江。
哪怕此次御驾亲征,是以定安道、龙渊道的兵力为主,神策军也有万余人马!
不说后勤辎重,单单是无法乘坐灵禽,就注定这是个极漫长的过程了……
再如何上等的龙马,其速也远不能与飞鹰、苍鹰相比……
“路途遥远?”
乾亨帝突然笑了:
“刘京,你可知太祖爷是如何打下我大明四百年基业的?”
“啊?”
刘京心头微沉,这话,他可不敢乱说。
“但说无妨。”
得了允诺,刘京也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太祖爷乃是天纵奇才,一双铁拳打遍天下无敌手,压服了当世所有的枭雄、蛟龙……”
“那么,你猜,天下如此之大,太祖爷何以领兵纵横,三十年而已,就从无到有打下了如今的疆域?”
“这……”
刘京茫然摇头。
哪怕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太祖张元烛也是近乎传说般的存在。
从一个小小乞儿,一路横推天下,败尽四方英雄豪杰,并开辟出四百年帝国。
这样的人物,放眼千古,也几乎无有。
“这,就涉及到皇室隐秘了……”
乾亨帝澹澹一笑:
“你只需要知道,对于寡人而言,所谓的路途遥远,根本算不上什么困难,就好了……”
刘京心头一凛。
就见陛下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巴掌大小的布袋。
这布袋非丝非麻,似布似锦,颜色暗黄古朴,不知是以何种皮毛所制成,极为光滑。
以他的眼力去看,也看不到丝毫的瑕疵。
细细感应之下,心头更是一惊,那小小的布袋在他的感知之中,居然无比的沉重……
“这是?”
“四百多年前,太祖爷之所以可领兵纵横天下,打下这大大的疆土,固然是其天资纵横的原因。
也是因为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人种袋’的真形图,并将之炼成了……”
揉捏着掌中的布袋,乾亨帝心头突然一动,就见得一太监匆匆而来,面有沉重。
“陛下,龙渊王,薨了!”
……
……
呼呼~
冷硬的北风呼呼而动,卷起积雪漫天。
连日的大雪,让天地白茫茫一片,这天色蒙蒙亮之时,更是寒冷异常,风一吹,刺骨也似。
“呼!”
一口浊气吐出化作白霜。
功行又有了长进,然而黄虎心中却无半分高兴,相反,还有着忧心忡忡。
自得【截道天夺】神通之后,他一身技业可谓是突飞勐进,与兖州城中那位姜五将军联手清缴匪类之后,更是爆炸性增长。
甚至于在据理力争之下,留在了平水县,并以此为根基,收敛流民,俨然一方之主。
然而……
“黄大哥!”
压的很低的声音传来,二狗子探头探脑的过来,面色有些发苦:
“昨日,又有高手前来,城门根本拦不住他们,弟兄们,也根本不敢拦……”
黄虎面无表情。
何止是他手下的这些人不敢拦,他也不敢啊!
他自问过去的一两年内,武功已然算是突飞勐进,可此次前来平水县的,一个比一个恐怖。
每每思及那一日夜里见到的,那满身血污的恐怖道士,他就觉遍体发凉。
“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
黄虎木然回答。
自得【截道天夺】神通以来,他的野心不断增长,已然满不足于屈居人下了。
这也是他数次拒绝兖州城那位招揽的原因。
可此时,他却有些动摇了。
这天下的高手太多太多了,仅仅这旬日之间,那些气息可怖到让他根本不敢呼吸的大高手,他就见了不知多少个。
自己这点微末手段,若无人扶持,在这样的世道,能走多远都还是个问题……
“这些人,看起来根本不想走啊……”
二狗心头很是有些发毛。
这些人哪怕并未有所异动,可对于城中绝大多数人而言,就好似一大群勐虎在侧,根本睡不着觉。
黄虎苦笑,正欲说话,眼前陡然间泛起一抹红光,旋即,一道大若惊雷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小城。
“林道兄,听闻你糟了难,小弟心急如焚,星夜而来,就怕有人伤你分毫……”
来人的声音由高而低,又陡然间变得极为高亢:
“……而不能亲手扒了你的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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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码字,手指有点疼,这几天估计只能两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