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射日神弓!
什么是持戒?
怎么持戒?
接下来的几天,杨狱始终在思量这个问题。
他的根基终归太浅,得到的情报虽然不少,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太过散乱不成系统。
以至于,他对于神通、道果、位阶、持戒、仙佛之路、天海界的理解,都有些模糊与浅薄。
“呼!”
将揣摩了好几遍的古卷放回芥子空间,杨狱提笔,在纸上写下八个大字:
天人相冲,仙神失我。
“情报太少,太过具体的无法捉摸,但持戒的本质,就在于这八个字了……”
这几天,杨狱整理了自己所知的情报。
包括且不限于裕凤仙处、徐文纪处、大老板处、天海界土地归真幻境中获取的诸般书籍,以及三笑散人的只言片语。
“依前人的说法,道果为大道之基,神通为天地权柄,以人御天地之力,如幼儿抡大锤,极易伤及自身。
这是神通不可轻用,这个说法的来源。同理,人心精微,天地浩瀚,仙佛之路,就是人与天地自然的角力。
一旦迷失在天地浩瀚之中,则我非我,再无我。此为‘仙神失我’。”
“而持戒,应当就是上古仙神应对‘仙神失我’的手段,旨在护持本心、本我、本性。与其说是戒,不如说,是人性的锚点。”
杨狱搁笔,轻出一口气:
“是或不是,此时的我,所能理解的,也只有这样了。或有偏差,但应当不会有太大出入……”
裕凤仙留下的册子,价值极高,这算上杨狱真正意义上入手的第一门‘完整持戒法’。
只是……
“这持戒法,选择,这般多的吗?”
杨狱有些牙酸。
此戒非彼戒,其中或许包涵了一些佛道两家广为流传的戒律,比如、色、杀、淫邪之类。
可更多的,还是针对于人心诸感,七情六欲。
各家持戒法,都有不同,但究其根本,不是断,而是持,封存入心用以抵挡迷失。
持戒后并非就七情不在,可清心寡欲是必然的。
“持戒……”
杨狱沉吟。
哒哒哒~
一长两短,三声敲门声响起。
乔装易容过的林文君、余灵仙一前一后进入房间。
“找到人了?”
杨狱收起笔记,虽然这两个人并看不懂他前世的文字。
“是。”
林文君回答的毫无负担,相比之下,余灵仙就有些犹豫,但迎着杨狱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传授张灵峰道术的,应是我教在龙渊道的总舵主‘云烟’长老,她虽非大宗师,可道术通神……”
“她在何处?”
杨狱询问。
既然下了决心,余灵仙也不再犹豫:
“她销声匿迹多年,却是潜藏在王府之中,一个时辰前,她联系我等,在王府会面,地位只怕不低……”
“王府之中。”
杨狱并不意外。
王府之中,戒备森严,想要长年累月的接触被禁足的张灵峰,则说明,其人比在王府之中占据要位。
“是否要我等前去见她?”
余灵仙问。
“正好王妃邀我赴宴,不妨一起去。”
杨狱起身。
数日过去,龙渊城的局势已然暂时平定,只差揪出这只老鼠,镇邪印的仪式,应当就可以完成了。
“一起?”
余灵仙神色微变,却也明白,眼前这位,是在防备自己。
“自然一起。”
杨狱也不隐瞒,他并未完全相信余灵仙,尤其是干系到镇邪印的仪式,相比之下,他没来由的更信任林文君:
“你去见她,将她领来见我。”
听得这话,林文君难掩神情的激动,虔诚跪下,发出让余灵仙浑身发麻的娇声:
“愿为主上效劳。”
……
“你们教中的秘术,诡异之处,确实天下罕见。”
去往王府的车辇中,杨狱放下车帘。
哪怕林文君的变化,受益者是他自己,可这种前后判若两人的转变,还是让他对怜生教的忌惮更深。
在前世,信仰归根究底,求的不过是心安,如林文君这样,简直比传说中的狂信徒还要可怖。
“林师姐这种情况,即便在教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她……”
余灵仙脸色很不好。
比之杨狱,她的感触更深,因为出身同门,某种意义上,她也是有可能沦落为这种状态的。
“入府之后,不要说话,别人问起,只当自己是我侍女即可。”
杨狱平心静气,内观己身。
坐车与徒步对他的区别,只在于前者他可以多搬运内息走一周天。
未多久,车辇停下,王府已在前。
王府,坐落于龙渊城正中心,四大城区的划分,也以其为中心。
眼前的府邸,虽然比不上其他繁华大道的王府,但在杨狱眼中,也不会比前世的紫禁城小上太多了。
事实上,在老王爷不曾受伤之前,数千龙渊卫都居住在王府之中,训练、巡逻,其占地之大,可想而知。
“贵人,请下车。”
掀开门帘,杨狱眉头微挑,身后的余灵仙,却不由的心中一颤。
大开的朱紫色大门前,两行精气完足的精悍龙渊卫长长列队,余灵仙、张龙福都在后面,头前迎接的。
居然是老王妃,以及王府名义上的大管事,老龙渊王的嫡亲兄弟,张文安。
这规格……
余灵仙倒吸一口凉气。
杨狱也有些出乎预料,如龙渊王这样的身份地位,除却圣旨以及其他藩王前来,是根本不会开中门的。
遑论让老夫人亲自迎接。
“前几日事务繁忙,未能第一时间答谢,还望杨先生勿怪。”
老夫人长长一拜,衣袍垂地。
她的身后,包括裕凤仙、张文安、张龙福在内,所有人也都齐齐下拜,齐声道谢。
这样大的阵仗,直引得远处行人一阵瞠目,哗然。
“老夫人折煞杨某。”
话不至,人已先到,杨狱双手托住老夫人下拜的双臂,将她搀起。
“杨先生援手之恩,我龙渊王府一脉,必将铭记于心。”
老夫人顺势起身,仍是极为客气。
同时,她也在打量杨狱,见其剑眉星眸,体魄匀称修长,行走坐卧之间,一体成融,心中不由的暗暗赞叹。
不说其身怀的神通,单单这份武功,已是足以令她赞叹了。
同辈之中,除却那些被各家秘而不宣,倾力培养,静待天时的‘神通种子’,几无可与之比拟的了。
“老夫人上书大诰,于杨某有恩在前,此番,不过扯平,怎敢居功?”
杨狱摇头。
从心里,他对龙渊王府除却裕凤仙之外的所有人,都谈不上喜恶,但也并不愿与他们牵扯太多。
说到底,对于这些身居高位的老狐狸,他始终抱有戒心。
“奶奶,哪有拉着客人在门外攀谈的?”
见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裕凤仙扯了扯她的衣角。
“不错,不错。”
老夫人这才作恍然状,把住杨狱一臂,走向府中,直让后者心中皱眉,其余人艳羡敬畏。
……
……
僻静的小巷中,林文君乔装改面,其貌不扬。
她小心的走过几条巷子,绕到了王府后门所在,小巷里,没有什么人,只有十多个送菜肉米粮的推车停着。
“林姑娘,随我来。”
林文君等候了片刻,就有声音传来,一中年妇人拉开门,请她进来。
“你是?”
林文君很警惕,眼前这妇人,身怀不低的武功。
“我是云婆婆手下的粗使丫鬟。”
妇人微笑,请她进来。
王府的后门,是家丁、丫鬟、后厨、库房所在,虽也干净,味道却多少有些。
林文君微微皱眉,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前。
“您请。”
妇人退开,任由林文君进入。
后者心有戒备,却还是点头进入其中,这间院子,其实不小,前后二进,十多间房,有着独立的水井与茅房。
甚至于,还有一片不小的花圃,屋檐下,还有着几只名贵的鸟雀在笼中梳理羽毛。
“地藏老母本源经?你是我地藏一脉的圣女,指点你武功的,是门中的哪位?她精擅哪门道术?”
苍老的声音突然入耳。
林文君神色恭敬,回:
“回云长老,指点弟子武功的,是云河长老,她精擅的道术是‘大破伤神符’……”
哗~
门被推开,一很有几分雍容的老妇走出,清冷的目光点指林文君,不由的摇头:
“连一门道术都不会,难怪外派,以你的进度,明年的评定,你就会跌下圣女位……”
‘老东西,你不也跌落圣女位?’
林文君心中大骂,面上却是一黯,大礼拜下:
“求长老指点迷津!”
“还算机敏。也罢,既然你我有相见的缘法,那么,倒可指点一二。”
云烟面上有着一抹笑容,旋即收敛,淡淡道:
“你可知,本长老唤你前来,是为什么?”
“不知……”
林文君摇头。
“盗宝!”
“啊?”
林文君愕然。
“莫道王府无宝贝,龙渊道虽是苦寒之地,可到底是统率亿万民众的中枢所在,宝物自是不缺的……”
云烟随口解释了一句:
“本长老设法让你进入宝库,其余财物、丹药,由你自取,本长老,只要那口神弓!”
“神弓……”
似是想起了什么,林文君倒吸一口凉气:
“长老,你该不会是要……”
这天下,最强大的势力,或许不是怜生教,可底蕴最深,存世最久,最为神秘的,则必无可争议。
古往今来,三千年的漫长岁月之中,怜生教都在致力于造反,以及道果、神种、传承法宝。
而关乎于弓的,却只有一个。
“射日道果……”
林文君心如擂鼓,想起了那枚被封存在总坛不知几百还是上千年的道果。
“你……”
云烟正欲说话,心中一动,让林文君藏在院中,自己则走向门外。
砰~
敲门声只响了半声,门就被打开。
“云婆婆,王妃有事召见……”
护卫恭敬道。
召见?
云烟皱眉,却也不得不合上房门,随他前去,她本不愿去,可这档口,她并不愿多事。
出得后院,前厅就显得很是热闹了。
“王妃在宴请客人?”
云烟的脚步放缓,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回婆婆,是的。”
那护卫有一问,则一答。
“你可知道,王妃宴请的是谁?”
看了一眼不远的前厅,云烟心中不知为何,隐有些不安。
“回婆婆,今日是大宴。”
那护卫脚步不慢,说话却很温吞:
“据说,与宴的有林启天、魏正先两位大将军,万象山人王牧之,东厂二档头,以及,那位杨宗师!”
“嗯?!”
第441章 天地大变的征兆!
嗯?!
能够收敛锋芒,蛰伏二十年,以武道宗师,道术大家之身,纡尊降贵服侍他人,云烟自认足够沉稳。
但这一瞬,还是不由的心头一颤。
暴露了?!
‘不对!’
一瞬之后,云烟按耐住了心头悸动。
她自问藏的极好,哪怕张灵峰都不知是自己传授的道术,更重要的是,她虽然自负,可也不认为抓她,需要这么多大宗师。
“那可真是大宴了……”
云烟随口说了一句,摸了摸胸口藏着的赢物,硬着头皮走向前厅。
她不得不去,因为此时离开,那才是真个暴露……
唰!
一门之隔,好似两个世界。
但那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云烟的心中剧震,几乎夺路而逃。
“老夫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却不是伪装了。
然而,当她抬头,看向前厅中落座的众人之时,心中残存的侥幸终于彻底消失。
檀木大桌上,坐着八人。
除却她熟悉的老夫人、张文安、裕凤仙以及那护卫之前提及的,五位武道大宗师级高手。
而让她心神俱震的,是立于那身着玄色武袍旳青年身后的,余灵仙……
她,真的暴露了!
“怜生教驻龙渊道总舵主,云烟,你骗得老身好苦啊。”
老夫人面色微沉。
如重锤击面,云烟身躯一颤,踉跄一下,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怜生教的人,真是无孔不入。”
林启天落下酒杯。
数日静养,他的伤势好转不少,只是气色仍有些差。
“阴沟里的老鼠,总归是多些,任某自神都至龙渊,可是杀了足足一路,可惜,大鱼还是头次碰到。”
任小枭看了一眼杨狱,眸光闪烁。
眼前这老婆子,身怀异宝道术,气息藏匿的可说是极好,哪怕先入为主知晓了此人的身份,他居然都没嗅到那股令人厌憎的味道。
不问可知,这老婆子即便在怜生教,也不是泛泛之辈。
“听闻怜生教仿朝廷建制,九道合有九大总舵主,怎么这老婆子,连百窍都未开?”
魏正先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道术大家?不知,你的法坛,可起了?”
几人一言一语,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气息皆将其人锁定,几句话未落地,云烟的呼吸都已不畅了。
相比于道术,她的武道可说一般,不要说与在座的几人相比,比之龙渊卫四大统领,都要逊色一筹。
落到网里了……
云烟的脸色难看至极:
“今日被你等看破行藏,也无需隐藏了,不错,我便是云烟!”
身为怜生教长老,一道总舵主,她到底非是泛泛之辈,在弥天般巨大的压迫之下,竟生生冷静了下来。
“看来,你是别有依仗。”
老夫人微微摇头。
这天下自然有直面六尊武道大宗师而神色不变的存在,可那并不包括眼前之人,只是,她敢蛰伏在王府之中,自然是有着依仗。
只是……
“今日我栽了,无话可说。可你们想要拿下我,也是妄想!不如……”
云烟冷静下来,可眼前局势,对她来说,仍是不可承受之重。
“我听说近些年,怜生教以秘法炼制出一批法器,可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出法坛的效用。”
杨狱五指拨动着觉闻珠,也在打量眼前这老婆子。
一如张灵峰,眼前之人的武道并不扎实,但气机百变,隐隐间,似无法锁定身形,这是道术上身了。
“嗯?!”
听闻此言,云烟的面色又是一变,眼神错愕一闪,化作凶戾:
“你竟然知道?!”
三千年里,怜生教始终致力于追寻远古,为此,也做过无数的尝试,可天地的变化缓慢且无法捉摸。
直至数年前,教中才炼制出了可代替法坛,可随身携带的法器。
但这,是教中绝密!
是被锁魂印禁锢,哪怕是她,都不能主动说出口的隐秘!
“居然真的有?”
杨狱眸光一凝。
这个消息,是他从林文君话中推测出来的,但到底也只是猜想而已。
“嗯?!”
“真有这种法器?”
“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在座众人神色也皆有变化,便是不言不语的王牧之,也不由的皱眉。
道术之所以被武道压制,其最为根本的原因,就是法坛的束缚,而若是没有了这个束缚……
“你诈我!”
云烟暴怒,就要催发法器。
轰!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耳畔已有闷雷之声响起,一只手掌却似比轰鸣更快,一霎都不到,已几乎要抓到面门。
魏正先悍然出手,五指弹抖,空气如帛般被轻易撕裂。
“诸位,拿下他!”
老夫人长身而起,音动的瞬间,也出手了,她并指如剑,虽后发,却似比魏正先还要快上一些。
直点云烟心腹。
她执掌龙渊多年,自身又是武道大家,却哪里不知道这种‘法器’如果真有将会是何等可怖的事情。
这是足可颠覆天下局势的东西!
是以,她果断出手!
轰!
前厅蜂鸣,气浪被蛮横的挤出了大门,化作狂风吹的四周草木摇晃,尘土飞扬,一众护卫都踉跄后退。
“休想!”
云烟目眦欲裂。
这老婆子低声嘶吼一声,她胸前的衣物瞬间炸开,一枚令牌上泛起的道雾剧烈沸腾,欲要扩散。
“如影随形?!”
同一时间,林启天的眼皮一跳,也自出手了,他屈指一弹,杯中茶水就自化作利器铺天盖地般打向其人身后。
轰!
一息不到,三尊大宗师齐齐出手,以最为狠绝的手段封死了前厅内外所有闪转腾挪的余地。
砰!
一声闷响,云霞催发的真罡好似纸糊的,被魏正先一气抓破,连珠炮也似的炸响在她的身上响彻。
林启天以水化箭,打断了她的筋骨。
老夫人那一指,在她转身那一瞬间,正中脊椎,劲力鼓荡,震散了她的真罡、内息与血气。
然而,道术的施展,根本不需要内息运转!
“噗!”
浓烈的血液喷出即散开,好似血雾般将她全身笼罩,在最后那一瞬,她发动了道术。
然而,
她眼中的神采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觉身躯一沉,一只白皙手掌,后发后至,比所有人都慢了一拍。
却正正好好的扣住了她的后颈!
咔擦!
五指一捏,如拈豆子般碎了她的脊椎,犹如甩蛇一般,重重掼在地上。
“噗!”
又一口鲜血喷出,云烟的脸色煞白,耳畔,才听到姗姗来迟的声音:
“你这道术,可不如张灵峰……”
“你!”
云烟惊怒已极,却又止不住咳出血来。
她的伤势凄惨,几乎无有挣扎之力,檀木桌上几人,注意力却又不在她的身上了。
“此獠的这门如影随形道术,其根本不在于她本人,亦或者那弥散的道雾,而在于‘光’与‘影’。”
杨狱收回手掌,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随口解释了一句。
“光、影?”
魏正先若有所思。
“这门道术,其精妙已展现在名称上了,道术施展,光照其影所在,则皆可达。”
扫了一眼泛起莹光的镇邪印,杨狱微笑回答:
“道术又不是神通,不可能凭空消失又出现在某一处,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是道雾与光、影的配合。”
道术,或可发挥出传说中的神通之威能,但眼前之人显然是做不到的。
甚至于,张灵峰也是办不到的。
哪怕在那样浓郁的道雾之中,生死道场的加持之下,他的道术品阶,也还停留在第八品上。
依着杨狱的估计,至少要第九品的上等道术,才可有神通一重的威能……
“这样……”
在座几人皆若有所思,反倒是被打成死狗的云烟没了人理会。
只有张龙福无奈挠头,强忍着恐惧从这老婆子身上取出了那枚染血的令牌。
“怜生老母急急如意法令?”
外观来看,这不过是寻常的令牌,即便是百锻级玄铁打造,也不见有什么神异,几人先后入手,也都没什么发现。
“这令牌,干系重大,任某需立即上报。”
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任小枭都没看出神异来,但之前一幕,他看得清晰,心中不敢怠慢,匆匆告辞。
他本想带走令牌,但念头还未升起,就被掐灭了。
“这令牌。”
看不出东西来,几人心中虽然慎重,却也没了什么兴趣。
任小枭离去之后,自来此间,都不曾说话的王牧之,也起身告辞,只是临走时,邀请杨狱明日去万象山赴宴。
杨狱不拒绝,也没答应,甚至都没起身,他的心思,已被那令牌所吸引。
【怜生老母急急如意法令】
【命数:一金、二红】
【术随令至(淡金)、术不过三(淡红)、吸纳灵机(淡红)】
“吸纳灵机……”
杨狱有些失神。
【吸纳灵机:远古前消散的灵机渐归,聚灵聚气,可供给道术、神通、灵宝、灵药、法宝、法器】
三笑散人的潮汐论中,灵机渐归,就是潮汐将至的佐证,也是天地大变的征兆!
“杨先生?”
杨狱回过神来之时,酒宴已到了尾声,除却自己之外,就只有老夫人、裕凤仙还在了。
“这令牌……”
老夫人欲言又止。
杨狱想了想,将‘吸纳灵机’的命数截取,然后将令牌递给老夫人。
“此物事关重大,近些年里,天工院中,就有着类似的尝试,可惜多数失败,此物的消息传出,必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老夫人道出目的:
“老身想以此物,请天工院主来一遭龙渊,看能不能挽救王爷……”
“此物对杨某无用,老夫人不必解释什么。”
杨狱并不在意这么一块令牌,他此时连一门道术也无。
只是……
“天工院主?”
“大明天工院主‘齐长法’身怀道果‘神工’,据说前年点燃命图,老身数次邀请,都被拒绝……”
老夫人珍而重之的收下令牌,复又郑重道:
“杨先生搭救之恩,后自有报,此物,也不可白拿……”
不等杨狱开口,她已看向裕凤仙:
“凤仙,你带杨先生去秘库,其中宝物,任先生自取一……三件!”
第442章 入宝山,杨狱心动!
一场宴会,就此结束。
杨狱本以为此次宴会,老夫人会有什么要事,但到最后,除了半截拿下的云烟之外,全程都只是拉家常。
各种缅怀过去,让他听得都有些昏昏欲睡,若非等云烟上钩,他半路就得走人。
只是……
“都是老狐狸啊……”
说话的,是裕凤仙,她斜了杨狱一眼:“还有个小狐狸……”
这一场宴会,她待的就很乏味,两位长辈在座,让她浑身不自在,全程烦闷的绞手指。
而让她佩服的是,杨狱从始至终都能插得上话,也不见有烦躁。
“类似今日的宴会,以后不会少,郡主还是早点适应。”
杨狱看了她一眼。
这些年,他见过的大家族子弟,实也不少,其中纨绔有之、天才有之,被家族放养的有,被倾力培养的也不少。
但如裕凤仙这样心思单纯的,着实太少见了。
那位老夫人爱煞了这孙女,多年来小心翼翼的宠溺,让她多少有些骄纵,可也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嬉笑怒骂随心,这是他自己都不曾有的心境。
只是,
这样的性子,练武自然无往不利,但只怕比自己都更不适合做个掌权者……
杨狱本以为她会反驳,却没想到,裕凤仙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会学的。”
见杨狱有些发怔,她又道:
“奶奶年岁大了,龙福又少不经事,我虽然不喜欢这些,但,舍我其谁呢?”
说着,裕凤仙摆手起身:
“来,请你参观我家秘库,这地方,我也就去过那么一次呢……”
“你在此处等我。”
交代了一句乔装易容的余灵仙,杨狱跟了上去。
他此来本是为了揪出藏匿在暗中的云烟,并未想从王府打秋风。
但既然碰巧了,他也不会虚伪的推辞,因为他,着实穷的叮当响……
秘库,既有着秘字,自然就不会如库房一样堂而皇之的坐落于人尽皆知之地。
龙渊王府的秘库,处于后院假山之下,幽暗的地下巷道之中,只有零星的灯火。
“这座秘库,是爷爷年少时修的,后来,每每得到一些东西,又怕父亲他们拿去玩,就会放到这里……”
举着火把,裕凤仙介绍着:
“其实,说是库,其实里面的东西也没多少,有清缴的兵器、秘籍,朝中赐下的丹药,以及一些不知名、用的道果……”
杨狱心中有些兴趣,主要是对于丹药,不过,他更大的兴趣,在另一人。
“齐长法?”
裕凤仙微微一怔,略做思忖后,道:
“这人,很神秘,他出现在外人面前,还在甲子之前,神臂弩据说就是出自他的手臂。
上次我听奶奶提及过,这人身怀‘神工’道果,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曾以木料雕成大鸟,绕着神都飞了三天三夜,震惊天下!”
“木鸟绕城,三日不落?”
杨狱眼皮一跳。
这既视感,可就着实有些太强烈了。
“这人太难请了,奶奶数次相邀都被婉拒。
说是要缔造出一件能让江山永固的神兵,可这些年下来,也就做出来些‘霹雳雷火弹’,但对于我辈武者的威胁,还不如神臂弩呢!”
说话间,裕凤仙停下脚步。
咔吧~
绞动声中,一扇石门出现在前。
呼!
石门洞开,阴暗的室内就自亮起柔和的火光。
杨狱收敛心思,跟上裕凤仙,余光一扫,这间石室其实并不大,也就寻常书房。
但石门洞开的瞬间,杨狱就觉心头一跳,暴食之鼎剧烈的颤动起来。
这里面有道果,且不止一枚。
“呼!”
裕凤仙合上石门,轻扫灰尘,石室之中,一如外界书房。
前后几个木架上,摆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被琉璃玉杯罩在其中。
书籍、木雕、瓷瓶、奇异的金铁,以及一张悬挂于石壁之上,像极了四象弓的同类木流弓。
“这口弓?!”
杨狱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身为弓道大家,他一眼就看出这张弓的不凡。
其高足一人,弓身好似两条紧密纠缠的苍龙,两颗龙头各自咬住弓弦的一端,绷紧到了极限。
而那弓弦,足有拇指粗细,黝黑发亮。
一眼望去,一股苍茫气息就扑面而来,好似蛰伏洞穴中的猛兽,在龇牙。
“这口弓名唤‘乾龙’,位列天下十大神弓,传承了足有上千年,据说与唐末枭雄高甲有关……”
见他有兴趣,裕凤仙随口解释了一句,这石室中的东西,她最熟悉的,也只有这口弓了。
“据说,唐末之时,岭南群山之中,曾有一头龙妖出世,危害一方,高甲得知,率众屠龙,取下蟒龙大筋,浸泡在特制的胶汤之中。
可惜,高甲战败而亡,这条大筋也就下落不明,直至三百年后,才被‘神兵谷’的人找到。
以此,铸成了这一口惊世神弓,前朝倾覆之时,这口弓流入民间,二十多年前,被我爷爷所得,视为珍藏。”
中浸泡三百年而成……”
裕凤仙解释着,而杨狱已暗中催使了通幽,窥探此弓。
【神弓乾龙】
【命格:大哉乾元,飞龙在天】
【命数:三紫、二金、三红、一青】
【天龙之兵(淡紫)、沐血开锋(淡紫)、无往不利(淡紫)、藏锋千载(淡金)、汲气而增(淡金)、杀人盈野(深红)、聚气成箭(深红)、噬主恶龙(深红)、明珠暗投(淡青)】
【状态:尘封未开】
“呼!”
看到这口弓的命数的瞬间,以杨狱今时今日的自制力,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自通幽入命直至如今,他不知以此神通看过多少人的命数,然而,除却他自己之外,
却再无一人一物的命数比得上眼前的这口弓!
什么叫神弓?
望着乾龙弓豪奢到极点的命数,杨狱眼神都有些发直了。
这可比之裕凤仙的解说,要直观太多太多了。
“你,你看上这口弓了?是了,你还是个神箭手……”
见状,裕凤仙哪里不知道杨狱已然看上这口弓了。
只是,这可是爷爷的心尖尖,这口弓,在不在奶奶所说的‘三件’之内?
“这口弓……”
杨狱开口,也不掩饰:“算不算在那三件之内?若是算,只取此弓,也可!”
云烟身上的令牌可算贵重?
自然算。
但比起眼前这口弓,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这,应该,应该算?”
裕凤仙有些拿捏不住。
她奶奶可不是个大方的人……
“呼!”
见她犹豫,杨狱方才压下心中悸动,强忍着没有去触碰这口弓,转移视线,开始翻阅其他的宝物。
能被老龙渊王珍而重之的藏在秘库石室之内,入目所及,无不是上上之品,在其中,甚至有着一口千锻级的断刀。
然而,有了神弓的珠玉在前,其他的所有兵器,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是以,杨狱随意的扫了一眼,注意力,就落在了摆放书籍、丹药的木架。
“人元大丹、精元大丹、易经洗髓丹、补元丹……”
默念着木架上的丹药,杨狱好悬没伸出手去。
什么叫家大业大?
寻常人毕生都难得一见的宝丹,这里摆放了十数种之多,且看样子,多数还不止一颗。
“这都是爷爷积攒了半辈子的丹药……”
裕凤仙有些黯然。
小时候,这些丹药爷爷没少拿给她吃,其中不少瓷瓶,她都记忆犹新,可惜……
“老王爷命不该绝,应是有机会的。”
杨狱微微一叹。
今日入宴之前,几人先后都见了那位老爷子,而他的伤势之重,让一众大宗师都皱眉心惊。
这是神通之伤,可又不止是神通之伤,各种奇诡的武功、道术混杂,好似还有咒术。
不要说药石,便是此时秦姒的神通,也无能为力。
裕凤仙背过身去:
“快些挑吧……”
【道果:十都级部众(佛)】
【道果:十都级牛头(神)】
【道果:十都级勾魂(神)】
【道果:十都级道人(仙)】
……
石室之中,足有五枚道果之多,而其中,最让杨狱看重的,则是最后一枚。
【十都级白毛细犬(妖)】
【追魂索命之犬,傲啸山林慑服万兽之妖】
【仪式……】
【可晋升……】
【持之可入天海(仪式未成不可入,天海未复苏)】
【前置条件:犬、凶恶、忠诚、白毛……】
“这道果。”
看着那形如犬的木吊坠,杨狱神色微妙。
这枚道果比之之前几个,显得要差一些,却是其中唯一可能对他有用的。
看到这道果,他就想起了还在城外蹲守的大黑狗,这狗子,几乎满足了这枚道果所有的前置条件。
除了,
白毛……
‘也不知道染个色,成不成?’
杨狱心中转过念头,本已打定主意,若乾龙弓不算在内的话,他就选这道果,以及人元大丹了。
不想一回头,裕凤仙已自石壁上将那口大弓取了下来,并且,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弓?”
杨狱没有接,虽然他的确心动,但这口弓着实太珍贵。
“嗯……”
裕凤仙想了想,还是将弓递给了他:
“这弓,起码得算两件……”
第443章 即将点燃的命图,以及镇邪印!
呼~
时值深秋,草木渐凋,王府后院的花园中,花草也多枯败。
两个执掌着龙渊道大权的老人,一前一后踱着步,某一刻,张文安开口了:
“凤仙,还有机会吗?”
他问的突兀,但老夫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微微摇头:“不好说,说不好。”
“这一宴后,老夫方才惊觉,着实太小看了杨狱,此子,着实可怖可畏。”
张文安微微一叹。
今次宴会,并未谈正事,但其实,也是在试探这几位大宗师的态度。
结果,他不甚满意,却也在预料之中。
王牧之与王府实已离心离德,只是还未真个撕破面皮,东厂态度不明,但未有什么偏向。
而重中之重的林启天、魏正先,对于王府的态度也有着极大的变化,甚至不如对杨狱来的温和。
不止这两人,他隐隐能感觉到,与宴的那几位之所以回来,都极可能是因为杨狱先应下了今日之宴。
这里面的东西,细思极恐。
“年不过二十许,武功一流,身怀神通,几可与大宗师一战,如此人物,世所罕见。”
老夫人不吝赞叹之言,神情却有些复杂:
“可惜,他心有所钟,凤仙只怕没有这个福分了,而且……”
后半句话,她未有说出口。
这样的天骄人杰,若在盛世,以朝廷大势,足可收归己用,但在这乱世……
“可惜了,若他是我一脉族人,那么,足可中兴我龙渊,镇压八方不服……”
张文安有些扼腕。
“万事不由人计较,已然如此,就不必多想太多了。杨狱出身贫寒,任侠气重,我等以礼相待,则必不会被反噬。”
一场宴会下来,虽然没有任何允诺,但老夫人心中却是雪亮,知晓该如何应对几人。
魏正先为青州军束缚,善待青州军,则可缓其怨愤。
林启天为故交,只要施以情谊,则可稳固。
那杨狱,有任侠英雄气,则可放低身段,以礼相待,则可定其心。
三者皆定,则王牧之再难掀起风浪。
只是……
“话虽如此,但朝廷处还有变数。以杨狱今时今日展现出来的手段,足可引来朝廷上衮衮诸公的注意了。”
张文安面色微凝:
“不过,应当不会太过吧?”
依着朝廷一贯作风,民间但凡有出挑者,无不施以重利以招揽,可即便拒绝,难道还能发雷霆震怒?
若真如此,那天下武林中的大宗师,岂非要死绝?
“今时不同往日。”
老夫人却是摇头:
“你可还记得数年前听说的,朝廷要立‘锦绣山河榜’?”
“嗯?略有耳闻。”
张文安皱眉:
“听说,此事是薛地龙起的头,得到陛下的同意?根源,只怕还是与流积山那块‘石碑’有关……”
甲子之前,流积山下,曾有一处‘仙魔幻境’出世,薛地龙于此处崛起,才有后来的平步青云。
当然,流积山一战,与此幻境也不无关系。
“不错。那石碑上写着远古道文,极难破译。可就破译出来的那些,却几乎影响了天下局势。”
老夫人扫过四周,她说话,自然无人敢偷听,却还是压低声线,传音入密:
“石碑上言说的种种,正与当世契合,深得陛下信任。此榜,根据薛地龙的说法,干系到‘天地大变’!”
“宠信方士,乱国之举!”
张文安恨恨拄地。
“究竟如何,谁也不知,只盼那位陛下,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老夫人摇摇头,不再提及此事。
这时,有气流呼啸,一抹红影自远而近,却正是裕凤仙。
收敛心思,老夫人微笑:
“他可还满意?”
“我办事,您放心就是。”
裕凤仙高昂下巴:
“他一见那口弓,眼都直了,此刻必是爱不释手,千恩万谢……”
“弓?!”
老夫人的笑容僵住:“什么弓?”
裕凤仙莫名其妙:“乾龙弓啊?”
“什么?!”
张文安几乎跳将起来,他举着竹杖的手都有些哆嗦:
“乾龙弓,后来不是被藏在我府中吗……”
“我……”
老夫人身子一晃,眼前阵阵发黑:
“那孽子!”
……
……
咔咔咔~
似是城楼吊门在徐徐拉升,剧烈的摩擦声自小院传荡出极远。
足人长的大弓,被缓缓拉开,似如两龙纠缠的弓身下,一支赤金交织的气血之箭,缓缓成型。
呼!
前后十多个呼吸,这口神弓,被拉成了满圆,而杨狱却觉充盈全身的内息、真罡、血气都为之一空。
一次拉弓,居然消耗如此之大?
“这,这弓……”
似有无形的大手搅动了整座院落的气流,秋风变得凌厉且凶猛,看着那蓄势待发的一箭,余灵仙只觉毛骨悚然。
这一箭哪怕不是直对着她,可窥见此箭的那一霎,她只觉世界都为之灰暗了下来。
这弓……
“呼!”
缓缓的松开弓弦,气血逆流回归自身,杨狱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弓,强过四象弓不止十倍。
聚气成箭消耗巨大不说,这口弓想要拉开,难度同样绝大,他怀疑,若非九牛二虎突破至十龙十象,他甚至无法满拉此弓!
“这口弓,难道就是云烟老不死想要我盗的弓?!”
林文君悚然一惊。
“她想要盗弓?”
杨狱舒缓着酸麻的手臂,余灵仙也是皱眉,精致的脸上闪过动容:
“道果‘射日’?”
“射日?”杨狱的神情越发诡异。
他不知是否是巧合,今生的诸般神话传说,与前世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有些地方,甚至相同。
射日传说,就是其中之一。
比远古更为久远的传说之中,有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民无所食,引得群魔横行。
有大神羿横空出世,张开神弓射日,射落九日,身陨大荒。
这传说,在此世流传也广。
“怜生教中,有‘射日’道果?!”
听得林文君的回答,杨狱神色古怪,恍惚间,有种传说神话将要走入现世的错觉。
射日啊。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道果?!
等等……
杨狱反应的很快,看向掌中的乾龙弓:
“她欲盗此弓,是因为‘射日’道果,需要神弓作为载体?还是要认主,只能是弓?”
“射日道果,教中得来已久,只是,和许多道果一样,这枚道果认主尤为苛刻……”
余灵仙回了一句:
“除非有点燃了与‘大神羿’相邻的命图,否则没人知道认主射日道果的前置条件。”
“云烟,只怕是在碰运气?”
说到最后,余灵仙有些迟疑了。
如果说云烟蛰伏龙渊王府为奴二十载,只是想要盗此弓来碰运气。
这只怕怎么都说不过去……
“会不会,她背后之人,点燃了与‘大神羿’相邻的命图?”
林文君猜测。
道果认主,犹如降大运,这是天下公认的。
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哪怕遇到道果,也是很难满足认主的前置条件的。
而想要恰好碰到一枚适合自己的道果,那可不就是撞大运?
例外,也是有的。
以教中典籍记载,点亮命图之后,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可以看到与自己位阶相邻的位阶图。
以及,道果的认主条件。
“不无可能……”
余灵仙神色有些麻木,她越来越觉得教中隐秘之事太多了。
“那她,岂不是要来寻主上麻烦?”
林文君面露担忧。
主,主上……
余灵仙回过神,心中越发发毛,这反噬未免太凶了,若非她亲眼见过这种变化。
打死都不信眼前之人会是林文君。
“命图……”
杨狱皱眉。
道果四步,命图点燃,几乎距离‘成仙’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种人,他接触过的,也只有王牧之。
杨狱心中思量,余灵仙也满腹心思,未多时告辞离去,林文君恋恋不舍,犹如最为虔诚的信众被迫离开神像,哭的梨花带雨。
最后被杨狱一脚踢出门外。
“这世上的道果,究竟有多少?”
杨狱有些牙疼。
说道果多,他这些年遇到过的,其实屈指可数,说少吧,似乎什么事,都会和道果扯上关系。
聂文洞、张灵峰,以及这盗弓背后,疑似也点亮了命图的怜生教高手。
院落中,杨狱又尝试了多次,最后发现,这口乾龙神弓,着实硬到不可思议,哪怕是此时的他,也很难催使。
威力固然绝大,可消耗,同样巨大。
“只希望这样的消耗,能有足够大的威力。”
把玩了许久,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杨狱方才收起潜龙弓,回了屋子。
“这般待人,真要掌权,怕不是要被人骗个底朝天?”
合上房门,杨狱取出了两样东西。
瓷瓶之中,是一枚人元大丹,是最后,裕凤仙硬塞过来的,另一物,则是‘白毛神犬’的道果。
太难得见到妖类道果了,可惜,大黑狗与此道果的前置条件还有所出入……
“呼!”
收好所有的物品,杨狱缓缓阖眸。
随着云烟被擒,龙渊城的动乱彻底平定,镇邪印的仪式,终于完成了。
“镇邪印……”
望着泛着荧光的镇邪印,杨狱心中突然泛起一个念头:
“经由镇邪印,我是否能改造活死人,以让其契合‘道果’?人为缔造出神通主?!”
第444章 第八代黑山老妖!
……
视线拔高,自龙渊城北去,出得青州,往北八千里。
有着一座常年积雪不化,人迹罕至的长白之山,其如巨龙横卧于荒原之上,风高雪高,深秋之时,酷烈已可比青州隆冬了。
其中怪石嶙峋,地势复杂崎岖,只有野兽蛰伏在内,人迹罕至。
呼呼~
凌冽的寒风带来山巅不化的积雪,一袭白衣,马龙图缓行于积雪之上,他的速度很快,行却无声,踏雪无痕。
“那小子?”
某一刻,他的脚步一停,自荒山远望,他依稀可见一座山林,其间,一个衣衫破烂的半大小子,在打拳熬炼体力。
他记得,这是那名叫哈齐的小子,让他惊异的是,一年而已,这小子居然在没有任何人指点的情况下,换血功成。
非但如此,似乎还不止一次换血。
“或许,还会有些惊喜?”
马龙图微笑,却也没有太过在意,不曾现身,身形如风,消失在山林之中。
身为名列山河榜前列的大宗师,他的脚程极快,身随风动,倏忽就是数十丈,崎岖的山路不能阻挡。
不及太阳落山,他已然登上着高足三千八百丈的雪峰之巅。
由此处下望,可见一条奔涌的黑河流淌,穿山而过,去往荒原深处,这却正是天狼王庭的生命之河。
龙江。
呼!
身处白山黑水之间,马龙图举目遥望,比此处雪峰更高处,似被云雾笼罩之地,有着一座巍峨宫殿。
而在两山之间,翻涌的云海之中,竟有一条不知多长的铁索在云海之中起伏。
一道袍老者盘膝铁索之上,任由风云漫卷,飘飘若仙。
“黎道人!”
望见此人,纵然是马龙图,眼底都闪过忌惮。
眼前之人与他一般,是挑战黑山老妖败落后加入七杀神宫的高手之一。
不同的是,自己挑战的,是当代黑山老妖,而眼前这老道,挑战的是上一任黑山老妖。
这是一个活足了三个甲子的老怪物。
此人的武功比之自己都要老辣三分,尤其可怖的是,其一身轻功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有山巅有风、有云,他就似能永远生活于铁索之上。
“一阳开天,六阴终焉!六气之功,实是无穷。又穷之心,难掌无穷之气……”
似是察觉到了马龙图的窥探,黎道人缓缓睁开眼,浊气吐露,带着疲惫与怅然:
“武圣之难,更甚于登天啊……”
“道兄又失败了?”
马龙图踏上铁索,不甚意外。
武道传承至今,已足三千年,或许是天地的变化,亦或者是武道在当今年代迎来了爆发。
这四百年里涌现的高手之多,比之过去两千多年,诸朝代的总和还要多。
然而,能够跨过武圣之门的,仍然寥寥。
更多的,还是如他、黎道人一般,被困于门前,老死都无缘更进一步之人。
“我所学这门周游六虚功,到底只有中乘之数,纵然苦研三甲子,也难入绝学之列。
失败,理所当然。”
黎道人的疲态一闪而逝,平静发问:
“见过张玄霸了?其人若何?”
听得询问,马龙图的脚下微顿:
“西府赵王,不愧雄踞武道之巅的霸主,他的气魄、他的意志,如烈日般不可直视,高山仰止……”
“当今天下,仅以武道论,其人当在前三了。”
黎道人微有些恍惚。
“不然。”
马龙图摇头,神色凝重中带着敬畏:
“私以为仅以武道,他是当世第一。”
“当世第一?”
黎道人笑而不语,只是余光扫了一眼云海中的七杀神宫。
云雾缭绕中,那宫阙好似黑洞,望之令人心中发凉,比之这数千丈高的山风更冷。
“纯粹的武道,只怕无出其右了。过去没有,未来,只怕也不会有。”
马龙图的神色带着恍惚,言语之中敬畏深沉。
“亘古未有?”
见他如此模样,黎道人心中不由的也慎重了几分,他上次见得那位西府赵王,还是二十多年前。
难道说,短短二十年,他居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面对黎道人的疑惑,马龙图只回了一句:
“我在他身上,已然感知不到丝毫道果、神通的味道了……”
“嗯?!”
黎道人的瞳孔一缩:
“他竟然舍得?”
当今之世,道果接连出世,各国神通主如雨后春笋般,这是天地变化之始,各家无不穷尽全力以求之。
他实难想象,居然有人会主动放弃道果。
那可是,仙佛之基,长生之门……
“不懂,也不认同。但这样的大魄力,马某人心中实在敬畏,可惜,身为异族,未能为他牵马坠蹬……”
马龙图微微一叹。
铁索走过,宫殿之前,是一座座后搭建起的石屋、木屋、竹屋,其中居住的,多是和他一般的败者。
见得马龙图,诸多屋舍之中都有目光闪过,但无人发声,沉默如铁石。
再走几步,就是七杀神宫所在。
作为天狼王庭有数的大势力,七杀神宫的门人弟子之少,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偌大的神宫之中,仅有一人而已,其他的,多是和他一般挑战失败加入的。
呼呼~
一门之隔,天光似是全部消失了,那是深沉如墨般化不开的黑暗。
以马龙图的眼力,也只能勉强看到其间盘坐的人形轮廓,以及那一双,似无丝毫异色的黑眸。
似神似魔似妖,独独不像是一个人。
“你来了。”
黑暗之中,传来声音。
嗯?
马龙图心中一震,这话,分明不像是对他说的。
轰!
他的念头不及山洞,突觉怀中的回帖变得滚烫如老铁,炙烈的金火流溢而出。
在大殿正中,勾勒出一尊人形轮廓。
“如此强大的武道意志!”
马龙图眼皮一颤,后退几步至大殿门口,眼前的金光若流火,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看不出任何外显特征,可那睥睨桀骜,霸道凶戾的意志,在这世上,却只有一人能够拥有。
“黑山老妖。”
遥隔十数丈,大殿之中似有狂风骤起,黑暗翻涌如怒潮,两尊当世强者,对视着。
“你更强了。”
黑暗中,老妖的声音多了几分温度:
“剥离道果求前路,而非静待天时以求长生。很好,张玄霸,你是我要找的人。”
“七杀、破军、贪狼……三去其二,你比我慢了一步。”
缭绕的金光中,铿锵如金铁交鸣般的声音流出。
“你只一枚道果,我却有三枚,怎么看,似乎也是本座比你快一步才是。”
黑暗中的老妖,在端详眼前这道意志,黑眸中泛起神采:
“听说,你被那老妖婆所伤,这回帖,莫非是要推迟决战时间?”
声音沉默一瞬,答:
“杀你,足矣。”
“哈哈哈!”
魔音回荡,于大殿、山巅之中卷起莫大的风暴,云海为之轰鸣。
“你不信?”
金光中,声音变得炙烈。
“当世之间,有望武道之巅的,只有你、我、大离国师梵如一、永恒寺红日法王,四人而已。”
笑声停止,老妖的声音变得幽沉:
“我等四人中,以你年岁最浅,走的最远,可惜,天地大变,大明将崩,你的大势已去。
要杀我,已是不能了。”
他说的认真,不是口舌之争,更像是在复述什么真理。
“你的废话,一如既往的多,但老夫,偏又不善言辞,罢了,你不信,本王索性现在出关,打杀了你!”
“呵呵~”
黑暗中,老妖扯了扯嘴角:
“你当我怕你?”
“八年时间,无论你成与不成,都必死!”
金光中的声音变得冷酷。
继而,光芒消散,直至归于无:
“山中藏匿的老鼠,也配来与本王谈甚大势?!”
“我,即大势!”
“这是……”
马龙图的瞳孔一缩,猛然后退出殿外,就见得金光消散,那浓烈至极的意志,好似山岳般撞向大殿。
轰隆隆!
雪峰之巅,响起轰鸣,好似雷出山中,引发了连绵雪崩,可怖的浪潮涌动,万兽为之惊惶骇然。
未多时,震动平息。
马龙图扫了一眼被惊动的诸般高手,再回神宫之中,之前的碰撞足够可怕,玄铁打造的宫殿都几乎裂开。
唯有那黑雾凝而不散。
“霸拳吗?有些意思,可惜……”
黑雾之中,老妖立起,他的身量极高,足有丈二,体覆黑膜,气息如妖。
马龙图却听出他语气中,微不可察的笑意。
“八年,够长了。”
老妖微笑,突然,他的五指插入了胸腹之间。
“嗯?!”
马龙图的面皮一抖,就见他自胸口取出一血迹斑斑,足有手掌大小的石碑。
上书七个‘杀’字,触目惊心。
“道果……”
马龙图的眼底泛起渴望,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
这枚道果,与他无比契合,这是他登山挑战的原因,也是他败亡未死之原因。
“你虽名列山河榜,可比之那些身怀道果神通,神功大成的积年大宗师,还有一线距离。”
幽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此乃‘七杀’道果,乃吾之位阶‘杀破狼’之核心,你掌此道果,再收回‘贪狼’‘破军’二道果。”
“那你,就是下一任黑山老妖!”
第445章 白山黑水、神器北去!
第八代黑山老妖……
望着那泛着幽幽红光的七杀碑,马龙图心中悸动难抑,眼底泛起渴望。
不是身处他这个境界的人,根本不知道一枚道果有多么难得。
古往今来,惊才绝艳之辈,任何朝代都不缺,当世尤其多,可道果难得,契合自己的道果,更是难中之难。
远的不说,单单宫阙之外,雪峰之上,就有七人如他一般处境。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以中乘武功修成大宗师,活过三个甲子的黎道人。
只是……
“为什么?”
心动一刹,马龙图就自冷静下来。
他太清楚眼前这位是什么人了,这是天下有数的危险人物,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他与虎谋皮,可也不想被恶虎吞噬,心中常怀戒备。
黑暗中的老妖嘴角泛起笑意:
“你可知,张玄霸为何要剥离自身道果吗?”
“武圣四步,真罡、熔炉、百经、百窍玄关,四步走完,可称一声大宗师。但欲开武圣之门,必要炼化一枚道果,这对你来说,已然不是秘密。
只是,武道至此,已是极限。古往今来,诸多天骄人杰,当世诸位豪雄,无不身居此境。
若天地不变,纵然神佛复生,也只能止步于此。故而,我辈中人,多在静等天时。”
马龙图微微一怔,老妖已然回答了:
“他张玄霸想要走不一条不同于传说中的道路,想要摆脱仪式与道果,为天下武者开路。”
“为天下武者开路……”
马龙图心头一震,这才恍然。
道果之珍贵,实不必多言,纵然是武圣级强人,也多有依仗神通克敌制胜的。
在此之前,他实在想不通西府赵王为何要摒弃道果。
“故而,他决意舍弃道果。而我,亦然!”
“原来如此……”
马龙图心中稍定,他信不过眼前这尊老妖,可对那位西府赵王,却莫名有种信任。
只是,武圣之上,还有境界吗?
“你果真,亦然吗?”
直至马龙图捧起七杀碑离去多时,大殿某处,方才又响起一道声音,冷漠僵硬,难分男女。
“不然呢?”
老妖微笑。
那是一株老树,它根植于大殿之中,根须刺破了玄铁宫殿,深入雪峰之内。
在老妖的注视下,那老树之上,浮现出一张人面。
“那蠢小子不知,你又怎么瞒得过我?他与世人大抵以为‘七杀’道果认主与寻常道果一般苛刻,却浑然不知,七杀不同于任何道果,它,没有任何认主的门槛。”
人面树狰狞裂嘴,内中,是细密的獠牙倒刺。
“你说的不错。”
老妖居然承认了。
“你不是张玄霸,你从来不是个纯粹的武者,你剥离道果,真的是要终极一搏?”
人面树表示质疑:
“那小子的天资胜过数十年来所有挑战者,可要做第八代黑山老妖,只怕未必够格……”
“他不够格,总有人够格。”
老妖缓慢的踱着步:
“值此亘古未有的大变之世,天下必有诸般龙蛇应运而生,总有可承载吾道者……”
“果然!”
人面树摇晃枝叶:
“这可悲的小子,真被你利用了……”
“利用谈不上。马龙图到底名列山河榜,于当今天狼武林,也算屈指可数了。
若能把握七杀,未尝没有收束‘贪狼’‘破军’,更进一步的可能。”
老妖淡淡的看着人面树:
“反倒是你,不在地下苟延残喘,怎么冒出来撩拨本座?”
“你的心乱了。”
人面树盯着他:
“你为什么要约战张玄霸?此人实是千年一出的真正霸主级人物,你,只怕未必胜的过他……”
“杀破狼,乃是乱世星神!”
老妖负手而立,眸光之中似有山川河岳之深:
“值此天变的大世,神器北落天狼的节点,历代‘杀破狼’都无此等造化,我又怎么能不行此终极一搏?!”
人面树惊呼:
“神器北落?!不可能!大明九道之地乃是……”
“白山黑水,革鼎天下!明人占据中原,已然太久了……”
老妖缓缓阖眸:
“至于张玄霸。这一战的胜负,或许未定,可他的生死,早已注定了……”
……
……
【魁星位阶图(极)已炼化】
【晋升仪式:魁星面前,绝无魍魉。】
【紫金吞煞宝葫芦……(已炼化)】
【镇邪印……(已炼化)】
【七星龙渊斩鬼剑:寻找到一位让七星龙渊斩鬼剑承认的剑手,摒弃神通与其一战,以炼化‘龙渊剑’。(未炼化)】
【神通:通幽。可演化神种无邪数量,零。】
【通幽当前进度:第一重,见众生。法眼之下,三界难藏,凡三界六道之众生,无不可见。】
【仪式:降服其心后,补全全部道果可得仪式详解。】
【当前进度:举行仪式。】
【可晋升:炼化第三步,点亮命图方可见】
【命图:未点燃】
【可入天海(天海未开)】
“还差龙渊剑……”
看了一眼角落处自封的七星龙渊剑,杨狱心念一转,镇邪印已飞来身前,莹莹光芒之中,他可以清晰的捕捉到两尊活死人的动向。
仪式完成后,他不必全身心灌注,也可同时操纵活死人,甚至于,除却命数赋予之外,还多了一项能力。
“赋予记忆……”
杨狱心中泛起波澜。
魔类道果的可怖,在仪式完成后渐渐显露了。
只要他想,他可以杀死任何人将之炼成活死人,再赋予记忆,使其为自己所用。
“难怪祁头认主旱魃后心丧若死,他那样的性子,只怕对那枚道果的厌恶更胜过获得神通的喜悦……”
杨狱默然。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面对魔类道果,心中还是升起忌惮。
试想一下,他与人对敌身死,不但被敌人炼成活死人,还被赋予记忆,跪倒在敌人脚下,为其效死,示若父母。
这何止是可怖?!
不必细思,已然极恐了!
“难怪历朝历代,但凡有神通主‘失我’,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这样的力量,若是失控,着实可怖。”
诸多念头在心头起起落落,却不妨碍杨狱通过镇邪印感知两尊活死人的情况。
主要是,黑山城的‘一号’。
拦山关的二号,他始终留有一分心思,每隔数日,就会降临其身,主持拦山关的事宜,以及整理白州军务。
一晃月余过去,拦山关大营已然恢复了平静,方征豪到底只是闭关未死,手下人即便有了异心,也不会暴露。
‘方烈血’深居简出,也没有被人怀疑,反而趁机,收拢了不少的情报、卷宗。
除此之外,杨狱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一切如前。
“一号……”
心中默念一句,操纵着活死人出关。
黑山城的变化,并不会因为多了个土地神就瞬间大变,只是,没有了匪盗之患,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新来的县令是个干吏,很是收拢了一批附近村镇的流民、百姓填充,好似比之之前更热闹。
老爷子的精气神更是大好,大宗师级真气伐毛洗髓之下,又有土地神牌滋养,乍一看,年轻了十几岁都不止。
而没了心事,又有药材进补,老爷子日日推宫过血,婆婆的身体也大为好转。
不久后,或许就能佩戴‘土地婆’神牌了。
老两口的状态,让街坊四邻们啧啧称奇,都说要不了几年,怕不是又能要个娃娃了……
“老爷子的武功又落下了……”
杨狱心下好笑。
没有遇到造化之前,老爷子每日勤勉练刀,有了造化,反而每日里听戏喝茶,全然忘了练功。
但这,其实才是正常人的状态。
练武,太苦了。
没有足够的动力与执念,谁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熬打磨?
即便是他,若非有着初来乍到就差点被饿死的经历,又深知一技傍身的重要性,只怕也受不得这个苦。
老两口过平静日子,杨狱心中也高兴,只是……
“老爷子春秋鼎盛,气运滔天,真要是怠惰了,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杨狱心中转过念头。
睁开眼,已是深夜了,杨狱留了分心思在外,就自睡下了。
舒缓精神最快的法子,从来只有睡觉。
不过他的睡眠时间很短,而且质量很高,不足两个时辰,他已然睡足了,精神抖擞的起身。
稍稍整理了一下房间,自芥子空间之中取出了‘镜中人’所居的镜子。
“你……”
镜中人恍惚了一瞬,颓然低头:
“本神认栽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就是。只要别将我塞回那芥子空间……”
呆在芥子空间里,似乎不是很舒服……
杨狱眼神一转,问:
“既然认栽,不妨说说你的来历。”
这一面得自聂文洞的铜镜,杨狱始终有着戒备,但也着实有些好奇,若它肯配合,或许能得到许多秘辛。
“除了这个。”
镜中人沉默一瞬,拒绝了:
“本身认栽,可你要扒底裤,不成!”
见它极为抗拒,杨狱眉头微皱,没有强逼,话锋一转,问起了有关于生死搏的事情。
“生死簿?!”
镜中人先是惊愕,随即惊惧大叫起来:
“你怎么把我带到了生死簿跟前?!”
第446章 五仙十类,天地三书!(第一更)
慌了!
镜中人彻底慌了。
它甚至忘却了自称‘本神’,铜镜都一阵颤抖嗡鸣,情绪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它果然知道。’
杨狱心中微定。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接受王牧之的邀请共探生死簿,除了等待镇邪印的仪式完成之外。
也是因为他对生死簿一无所知。
之前心血来潮取出这铜镜,本是随意一试,没想到居然还有惊喜。
只是,这反应……
“生死簿……”
镜中人警惕环顾,许久后方才长出一口气,隔着铜镜,杨狱都能瞧出他的忐忑:
“这点胆量,也敢自比为神?”
“你!”
镜中人面色阴沉:
“你懂什么?生死冥书位居‘天地冥三书’之列,纵然在神话时代,也是令诸神颤栗的恐怖道果……”
话至此处,他突然警觉闭口:
“你只需要知道,无体壳护持,纵是神佛,都绝不敢靠近冥……生死簿就行了。”
天地冥三书?
生死冥书?
生死簿,居然也属于道果?
镜中人随口一句话,杨狱就很是琢磨出来了一些情报,这鬼东西邪门归邪门,知道的,却着实不少。
“生死簿,属于道果?传说之中,可是说这生死簿是阴司至宝,属于灵宝之流。”
“传说?”
镜中人嗤之以鼻:
“所谓传说,九假有一真就不得了了,哪有人会把传说当回事?所谓灵宝……”
话至此处,它闭上了嘴。
话说一半,旨在让其主动询问,但杨狱哪会随它心意,见它不答,随手就要将它塞回芥子空间。
这铜镜的材质特殊,他之前尝试过,无法摧毁的,但不代表他无法反制。
果不其然,镜中人神色僵硬叫住了他:
“等,等等!”
“你所知晓的情报,未必只有你自己知道。”
杨狱深深的看了一眼铜镜。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奈何……”
镜中人颓然一叹,道:
“我可以为你解惑,但你不能再以芥子空间束缚我……”
“你没有选择,我也不是与你商量。”
杨狱神色冷淡:
“这些东西,你不说,我迟早也有接触的机会。而你……”
哪怕这镜中人的姿态放低,他也不会忘记,德阳府大旱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这面铜镜。
若无它的谋划指点,聂文洞根本无法接触到旱魃道果。
“你……”
镜中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僵硬回答:
“法宝之法,有诸般解释,其中一个说法,是‘效法’,古老相传,法宝,实为诸般仙佛以‘道果为基’效法神通而做出的宝物……”
“以‘道果为基’,合以诸般天材地宝,锤炼出的器物,就名为法宝。”
神通,有穷尽。
纵然是传说中的神佛,所拥有的神通,也是有数的,且轻易并不愿动用神通。
法宝,也就应运而生了。
这是仙佛所持的杀伐之器,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古老相传,甚至有凡人持拿法宝弑杀神佛的传说!
而生死簿,则是其中佼佼者。
被称之为‘灵宝’。
“至于‘天地冥三书’,则是神话之中,名声最大,最为人所知的强大‘灵宝’之一。”
镜中人语气微微一顿,却没从眼前之人的脸上看出丝毫异样,心中微沉,只得继续说。
“冥书掌五仙十类生死,纵然是本神,也要憷它三分……”
镜中人的语速很快,有些地方清楚,有些地方模糊,但只要它说,杨狱就不会打断。
虽然他猜测,这话中也有真假掺杂。
“只是三分?”
杨狱把玩着铜镜。
他如今的力气何其之大,轻轻一捏,玄铁都要成泥,这镜子不出意外被他捏成一团。
但几个呼吸而已,这镜子就又自复原,半点伤痕都留不下。
“生死簿,乃是一位大人物的伴生灵宝,相传其能冥合天地,拓印众生命数,只需勾掉名姓,就可主宰生死。”
镜中人神色僵硬,却权当没看见:
“它极度危险,哪怕一片残页,也不是现在的你可以触碰的,除非,你的位阶是‘四大判官’之一。”
咔咔咔~
杨狱一次次的揉捏着铜镜,时而扁,时而平,听着镜中人的话,微微皱眉。
亲历了张灵峰呼唤生死簿勾人名姓,他对于这件阴司至宝自然极为忌惮,以及反感。
生死操于人手,对于他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生死簿,非人可掌。但是,这天地间的法宝,却不止生死簿而已。”
语气中带着蛊惑:
“只要你愿意,本神可以指点你寻觅‘法宝’‘道果’,甚至于传说中的‘灵宝’,也不是不能……”
呼!
话音戛然而止,铜镜被塞进了芥子空间。
“啊!卑贱的蝼蚁!”
镜中人目眦欲裂,狂怒嘶吼,愤怒至极。
但只一瞬,它就恢复了冷静。
“大变将至,大变将至啊!”
黑暗之中,它扼腕叹息:
“冥书都要问世了,祂们,是不是也快回来了?可恨我……”
呢喃声戛然而止。
镜中人察觉到了不对,它猛然抬头,就见得黑洞洞的空间那头,竟有着光亮透出。
那是,眼睛……
呼!
合上手掌。
“这鬼东西果然不怀好意……”
杨狱微微皱眉:
“祂们?”
这个祂们,指的是远古之前的神佛?
还是……
“这就是三笑散人留书之中的,‘潮汐起处,天地惊变’?只是……”
杨狱静坐思量。
未多时,他心中一动,抬眼望去,窗外已泛起白光,院外的小巷中,不高不低的脚步声传来。
“杨先生,家师遣我来迎接……”
呼~
杨狱起身,将诸般物品收入芥子空间,起身出门。
门外,余景垂臂而立。
龙渊道的诸位大宗师之中,以眼前之人最为低调没有存在感,但杨狱却没有小觑。
任何一尊大宗师,都是当世豪杰,人中龙凤,于地方,可得藩王礼贤下士,入江湖,更是人人敬畏的大人物。
祭天台前平原之战,他曾感受到来自余景的威胁。
“有劳余先生久等。”
杨狱微笑。
“无妨。”
余景淡淡的回了一句,转头带路,不甚热情。
杨狱也不在意,缓步跟上,路上见到早点摊位,还会停下点上一桌,余景面无表情,不见焦躁。
未多时,天光大亮,万象山,也就到了。
作为一座坐落于龙渊城中的小山,哪怕它占地并不大,可也是极为引人注目的。
此时已是深秋,草木凋零,万象山中一片萧瑟,但其春夏之时,定是满山清脆,百花拥簇。
呜呜~
顺着那若有若无的笛音,两人行至一处河畔,再见那位万象山人。
王牧之盘膝河畔大石上,轻吹长笛,笛音悠扬,绕山而鸣,在其中,杨狱听到了淡淡的惆怅。
余景默默转身,将地方空出来。
“老夫人,不是等闲之辈。”
长笛落下,王牧之开口了:
“小恩小惠掺杂着人情,就将危机消弭于无形了,再想做些什么,就很难了。”
杨狱在河对岸寻了块卧牛石坐:
“何以见得?”
“其实,宴会之前的六天,林启天、魏正先都在等你上门,大抵也是想见你心意。”
王牧之把玩着长笛:
“因此,六天里,王府数次邀请,他们推辞不去,你应下了,则全都去了。”
“依着你的说法,是我错过了良机?”
杨狱转动着手中的觉闻珠,似不以为意。
“你不信?”
王牧之反问。
“我该信?”
杨狱冷笑:
“魏正先为了天狼关数十万军民,甚至甘愿被萧战压制多年,林启天从来低调,深居浅出。
这样的人,会押宝我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后辈?”
“你高看了他们,也看低了自己。”
王牧之以长笛拍打手心,意味深长的看了杨狱一眼:
“你击杀张灵峰所用之神通,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魏正先、林启天……”
撼地神通……
杨狱眉头微拧。
“你到底没有从军过,不会明白那个名字在军方有何等样的份量。”
王牧之说着,话锋一转:
“此宴之后,你是否觉得王府的态度过分友善?老妇人高明之处,在于她看透了你。”
杨狱挑眉,不置可否。
“你有任侠气,讲究个恩仇必报,这是你的长处,却也是你最大的弱点之所在。
一如此时,射日神弓都借着由头送你,有此香火情在,以你的脾性,只怕再不肯欺负这家孤儿寡母。”
听着王牧之的话,杨狱眉头反而舒展:
“不错。”
“老夫人执掌大权多年,心思敏锐,看透了你的脾性,以情谊动之,但她的目光,终究短浅!”
“今时今日的龙渊,今时今日之天下,庸人,根本连故步自封的资格都没有。”
“龙渊,百战之地也!”
话至此处,王牧之叹了口气:
“或许,她不是看不透,而是舍不得,舍不得将这份大好基业拱手让人……”
“让?”
杨狱哑然。
所过之处,人人叹服,虎躯一震,无不纳头就拜,尽献家财祖业于人,这样的故事,只存在于说书人的口中。
一道三州之地,人口亿万的成王地,凭什么让?
“可惜……”
“不可惜!”
杨狱抬手,打断了王牧之的话。
后者抬眸。
四目相对,王牧之就感受到了来自对面,浓烈至极的意志。
“我想要的,自有掌中弓刀可取,无需霸凌老弱,也……”
“不需要任何人让!”
第447章 强大神通,逆知未来!
……
东越道,地处大明极东,比邻无尽汪洋,是诸水交汇之地,亦是万山绵密之地。
东越道,海州,十万群山。
山中有河,似玉带,缠绕群山。
山水之间,一座座千仞之山拔地而起,高插云霄,自高处望,几如一片绵延数千里的剑林。
时至正午,群山间雾气未散,更有滚滚浓烟冲霄,好似狼烟点起。
这是铸剑山庄之所在,浓烟起初,正是藏锋谷,天下神兵,以此处为最,被世间剑客视为圣地。
每一日,都有着海量的力士从山外来,翻山越岭的将天下各处的奇异金铁代入藏锋谷。
之后,伴随着滚滚浓烟,化作滚烫的铁水。
当!
当!
当!
某一刻,藏锋谷内响起洪亮钟声。
“钟声九响,这是谷内又有一柄千炼级神锋出炉了?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手段……”
巍峨耸立的铸剑山庄之前,一片哗然。
铸剑山庄,每隔九年开一次山门,取天下精英剑士,巨贾豪门弟子入门,今日,正是最后一日。
“千炼级神锋!”
能万里迢迢来铸剑山庄拜师,送行的人,却哪里有寻常人,其中不乏知晓这钟声来历者。
很快,就引来喧哗。
纷纷望向一山之隔,浓烟翻滚的藏锋谷,一众新入门的弟子,也都目露向往。
铸剑山庄,是天下寥寥几个能够打造千炼级神兵的大势力。
而人尽皆知,唯有亲自打造出来的剑,才最为契合剑手。
“肃静!”
人群前,传来轻斥。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正正好好落在所有人的耳中,压下了满场哗然。
说话之人,着青衫,背长剑,容貌清瘦,身材挺拔,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一身内息却雄浑至极。
“蒋兄,敢问这是贵山庄哪一位师兄炼成千炼级神兵?”
人群中,有人发问。
“近些年,在打造千炼神剑的,只有几位真传弟子,算算日子,应当是楚天衣,楚师弟!”
蒋风微微思量,回了一句。
“楚天衣?!”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楚天衣之名,在场之人可谓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这位,是百年里,唯一一位让铸剑山庄主动上门收徒,且免去了三年杂役、三年外门、三年内门,直接晋位真传的弟子。
相传,其剑胆剑心,乃是不世出的剑道真种子,有望武圣的天之骄子。
“好了!”
蒋风神色一沉:
“收徒已毕,诸位自便吧!”
听得蒋风语气中的不悦,一众人虽心中不舍,也不敢多说,而就在他们将要散去之时,人群中猛然窜出一少年。
“前辈……”
那少年‘噗通’跪倒,连连叩首,不发一言,却让所有人都知晓他的来意。
只是……
其人年岁不小,衣衫褴褛不说,更似堪堪换血一二次的修为,想要拜入铸剑山庄?
有人心中冷笑,有人冷眼旁观,更多人却是停下脚步,权当看乐子。
“山门已关,拜师者,九年后再来吧。”
蒋风皱眉。
“前,前辈。”
那少年木讷少言,急的满头大汗,却偏偏说不出来,只是连连叩首,直将石板都染红一片。
“九年后再来吧。”
蒋风拂袖一扫,不让他继续磕头。
铸剑山庄身为当今天下三大宗门之一,每年都有无数人跋山涉水而来,但规矩就是规矩。
莫说眼前之人资质平平,无甚余财,即便身家巨富,也无可能。
“不,不。”
少年挣扎着想跪,甚至扑上去要抱蒋风大腿,后者不耐,内息一吐,就要将他扫地出门。
却不想,一只手掌突兀的出现,架住了他的手掌。
“师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谁?!
山庄之前,一众看客悚然一惊,纷纷侧目。
这才看见,蒋风的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
其身量八尺上下,体魄匀称且修长,一袭白衣贴身,丰神俊朗,气质无双。
缓步而来,却似与山风相合,气质出众,却又不含锋芒,引人瞩目,却又不招人敌视。
“楚天衣!”
人群中传出惊呼。
来人,正是九年前被铸剑山庄大长老龙启涛不远万里,亲赴龙渊青州,上门收下的真传弟子,楚天衣。
“楚师弟。”
蒋风神色微紧。
“这少年年不过十四五,武功几可算无,却仍能跋山涉水而来,足可见其心意。
门中纵然不收入门墙,也不该平白侮辱……”
楚天衣将少年搀起。
“师弟说的是。”
蒋风羞惭低头。
他的入门远早过楚天衣,可他不过是内门弟子,远比不得这位庄主亲传弟子。
楚天衣微微点头,又看向那少年:
“山门已关,不再收录门人,这是山庄的规矩,我也不可破。但你若不嫌弃,可留在藏锋谷,为我烧火,等待九年后再行拜师。”
“多,多谢公子。”
那少年满面感激。
“楚公子仁义!”
楚天衣不做停留,在身后声声恭维中,走进山庄。
他在铸剑山庄的地位很高,所过之处,无论是铸剑师,还是内外门弟子无不主动行礼。
更引起阵阵议论。
作为继‘剑神慕清流’之后第二位引得万剑齐鸣之人,他于山庄之中,隐有超然地位。
未多时,楚天衣来到山庄后山。
偌大的平地,好似被剑整个削平,更高处,瀑布垂流,隆隆传荡。
一青衣老者,盘坐于瀑布之下的深潭之中,身不落水,衣衫不湿。
此人,正是铸剑山庄庄主,龙一。
“老师。”
楚天衣微微躬身。
“天衣!你入门几年了?”
平静的声音传来。
“回老师,九年了。”
楚天衣回。
“为师压了你九年,可以预见,未来,还要再压你不止一个九年,你心中可曾有过疑惑?”
龙一睁开眼,眸若深潭。
“九年前,老师说弟子锋芒太盛,藏锋九年,弟子已洗尽铅华……”
楚天衣直言不讳:
“却有不解。”
呼!
话音未落,一本泛黄的古卷已自水汽中飘忽而来,楚天衣双手接过,得到允许后打开。
“天海界?!”
楚天衣的瞳孔一缩。
“甲子前,朝廷在流积山中发现了迄今为止,最大、最全、最古老的‘仙魔幻境’……”
龙一淡淡道:
“甲子以来,各门各派都在收缩羽翼,倾力培养后辈,以待天时。哪怕二十多年前,朝廷马踏江湖,许多宗门也都不曾出面……”
“仙魔幻境……”
楚天衣若有所思:
“老师当年遣派大长老奔赴龙渊收弟子入门,是因为弟子身怀‘道果’?”
“是,也不是。”
龙一的神情微妙:
“天变在即,四百年中出世的道果、神通主,数量比之过去两千多年要多出太多。
若仅仅是身怀道果,我又何必收你为徒?”
楚天衣稍稍释然。
“你的天赋、悟性、心性皆上上之选,同辈之中少有比肩者,尤其身怀道果,纵无法炼化位阶,也有极大可能踏入武圣门户。”
龙一坦然道:
“为师年过二甲子,已然是行将就木之人,收你为徒,的确有借助你的道果在天变之时,踏足天海的心思。”
“弟子必当竭尽全力。”
楚天衣神色肃然。
“有你这句话,为师心中欣慰。”
龙一微笑。
“天变不知何时到来?”
楚天衣又问:
“您这卷宗中,提及悬空山与朝廷要立下的‘锦绣山河榜’又有什么意义?”
武林之中,从来不缺乏各类榜单。
山河榜、红颜榜、神功道术榜、异兽蛊虫榜等等,但朝廷有什么理由立这么个榜?
“据说,是因为一块石碑。具体的,或许只有朝廷才知道,为师猜测,此榜当和某一类道果有关。
且非寻常道果,否则,朝廷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悬空山也不会如此讳莫如深……”
龙一的神色沉凝。
道果?
楚天衣若有所思。
这些年中,他通读道藏佛经,翻阅过不知多少古卷,对于道果的理解非寻常人可比。
自然知道道果认主的苛刻。
只是,什么样的道果,居然能引得大明朝廷联合江湖势力筹谋多年?
楚天衣陷入沉思,龙一也闭口不言。
许久之后,龙一方才再度开口:
“话说的有些远了。为师此番唤你来,实是有一桩造化予你!”
“造化?!”
楚天衣心中微动,兴趣大增。
他家老师,坐拥铸剑山庄,道武双修,乃是天下绝顶人物,纵与诸位武圣都可平起平坐。
什么样的东西,能被他称之为造化?
“此事,与悬空山的祖师有关。”
“邋遢道人?!”
楚天衣脱口而出,有些动容了。
三千年武道之路,有三个人,是重中之重。
一为归拢天下武功,开辟出武道之路的陆沉。
二是东渡而来,梳理武道提出宗师、大宗师之分的达摩。
第三,则是悬空山开派祖师,承前启后,梳理出武圣四步的‘邋遢道人’!
而相比其人在武道上的成就,他最为世人所知的,是他的长寿。
相传,他练武成仙,超出了武圣都不能逾越的两百天寿,活了足三百年还多!
千多年里,不知多少帝王在追寻他的踪迹,几乎被后世人奉若陆地神仙一般!
“正是他。”
龙一神色郑重:
“民间传说,邋遢道人老死在悬空山,实则不是!
一千六百年前,他假死脱身,行走天下,遍寻名山大川,在诸多名山之中,都留有痕迹。”
楚天衣眸光一亮:
“咱们剑林?”
东越剑林山乃是天下奇观,自古都是名山。
“不错。”
龙一点头:
“你以此处往东,到第十七峰时停下,等候,门中长老揣测,他留下的‘仙魔幻境’,将会在旬日之内开启。”
“邋遢道人居然留下了仙魔幻境?!”
楚天衣震惊非小。
龙一却不多言,摆摆手让他自去,后者躬身告辞,运使轻功穿梭于山林之间,不及傍晚,已然来到了第十七座山峰之下。
“每逢大事需静气……”
行至山脚,楚天衣反而止步不前,他寻了处僻静的所在,直接席地而坐。
“呼!”
长长的一口浊气吐出,楚天衣阖眸入定,催发了神通。
嗡~
唯他可见的隐秘之处,似有微光流过心间,化作他最熟悉的文字模样。
【乾元十二年秋,你在藏锋谷中打造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千炼级神兵,并从师父口中得知了诸多隐秘……】
【你等了数日,看到微光闪烁,心中一动,走进了剑林峰中……】
【……仙魔幻境中,你十分震惊与激动。拔出了千炼级神兵,欲饮强敌之血以开锋……】
【你死了!】
“???!”
请假,以及一点解释
有点东西没处理好,枯坐了大半天,总觉得不太行,歇一歇,明天写吧……
顺便解释一下‘挂’的问题。
本书里,所有神通,只要运用得当,几乎都可以算作‘挂’,但它们,还是神通。
通幽、擎天撼地、大小如意、逆知未来、纵地金光,钉头七箭……
狗子想尽量写的不那么老派,写点有新意的东西……
着实卡了点,抱歉各位……
第448章 那诸般神通主……(第一更)
夜幕忽至,遮住天光,盖住了山川大地,群山之中,一时静谧下来,仅有点点虫鸣。
“我又死了?!”
剑峰脚下,楚天衣有些发怔。
‘死’,他并不陌生。
初得‘逆知未来’神通的时候,每每冒险之前催使这门神通,重伤、身死不知多少次。
也正是依仗于这门神通,这些年里,自青州到龙渊,再到东越道,他做下了种种令常人匪夷所思的战绩。
旁人只道他行事果敢,勇猛精进,却不知他从来是‘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然而,自从他拜入铸剑山庄,先后炼成七杀七夺辟魔剑以及先天无形破空剑这两门神功之后,就再未出现过类似字眼了。
现在……
“这处仙魔幻境有危险……”
楚天衣皱眉,惊而不乱,取出了龙一给他的古卷,细细翻阅。
古卷的前半册,记载的是流积山幻境中零星的记载,而后半卷,看上去,更像是一篇游记。
洋洋洒洒数千言,记录的,是邋遢道人假死脱身,下悬空山游历天下,留有痕迹的七十二座名山。
等等……
“七十二峰朝悬空?”
楚天衣的眸光一震,捕捉到了要点:
“难道,邋遢道人留下的‘仙魔幻境’,不止一处进入点?神通预见的危机,或许不是幻境本身,而是与我一样的外来者?!”
嗡~
心念一动,楚天衣再度催发了神通,虽然短时间内连续催发神通对他的负担很大。
【……你小心翼翼的进入仙魔幻境……你十分的震惊与激动,你拔出未命名的千炼神锋……】
【你死了!】
“???”
又,又死了?!
这下,楚天衣真有些动容了。
藏锋谷内九年磨砺,他不止打造出了契合自身的配兵,更燃点熔炉,重铸了百经,踏足了宗师之境。
凭借两门盖世神功,他自问天下之大,无不可去。
怎么会……
再来!
楚天衣咬牙。
【……你拔出千炼神锋……你死了……】
【你拔出……】
【你死了……】
……
多次尝试之后,楚天衣不得不停下来,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此时,一个念头萦绕在他的脑海:
“我为什么非要拔剑?”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就很长,直至天光大亮,楚天衣才恢复了几分气色,催发‘逆知未来’。
【你下定决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主动拔剑……】
【你进入了仙魔幻境,你十分震惊激动……】
【你死了!】
“……”
楚天衣风中凌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放弃进入这仙魔幻境,但仅仅一瞬间,他就掐灭了这个念头。
楚天衣静气凝神,闭目静坐,每隔一段时间,就催使一次神通,循环往复,等他再度睁开眼,已是两日一夜后了。
入目所及,天色又黯了下来,而眼前的剑峰之底,泛起了幽幽白光,柔和若云雾,缓缓扩散。
“呼!”
他长出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悸动。
回望了一眼远山,他知道,极远处,自家师父也在关注此处。
他明白,此次仙魔幻境之行,是机缘,也是考验。
说到底,宗门倾力培养的‘种子’,不止自己一人,那几位的存在,瞒不过他。
自己若无横压同辈之力,迟早会被取而代之,大宗门从来不会只押宝一个人。
“考验吗……”
楚天衣心中一横,踏步走进山中。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
……
当!
当!
当!
清脆且悠长的玉钟钟声回荡在云雾之中。
晨辉破晓,红日东出,炙烈的金光穿过云层,变得散碎,映彻着那一座坐落于山巅的道观,熠熠生辉。
高耸入云的峰顶,断崖如剑,乍一看,这座道观就似悬在半空,此山因此得名‘悬空山’。
坐落于峰顶之上,道观自然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小,前后七进,厢房数百间。
比之天下间的其他大宗门,这道观,几可算寒酸了。
当~
三声钟落,晨课结束。
悬空观外,白玉也似的高台上,数十道人齐齐张口,劲风呼啸间,似有氤氲紫气滚滚而至。
与烂柯寺、铸剑山庄不同,悬空山,不接受任何人拜师,而是师寻徒。
每一代,七脉合击收徒四十九人,且最终,只会留下七位真传。
外称‘悬空七子’。
而角逐失败者,则会下山另谋出路,其中不乏开宗立派者,千百年下来,分脉之多,冠绝道门。
隐隐有着取代‘玄一门’成为道家祖庭的气势。
悬空观中,师徒相处和谐,每日晨钟前后,都会汇聚于白玉台前,吞吐朝阳紫气,精炼自身的‘纯阳气’。
紫气消散,诸道人散去。
坐于高台上,其貌不扬的老道人却突然开口,唤住其中一人:
“青亭。”
座次作末,一身着青色道袍,五官俊朗,眼眸深邃的青年道人闻言停步,回身作揖:
“掌教。”
“青亭,之后‘锦绣山河榜’的编篡,你不必参与了,由你师兄‘青笃’负责与锦衣卫接洽。”
老道开口。
“是……”
陆青亭点头应下,又道:“这,是弟子何处做的不好吗?”
“不,你做得很好,只是,比之‘锦绣山河榜’,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玄微老道微微摇头。
“更重要的事情?”
陆青亭微微一怔:
“还有比‘锦绣山河榜’更为要紧的事情?这榜可是干系到‘地书’……”
悬空山与朝廷联手编篡锦绣山河榜,这已然不是秘密,而这些年里,此事,一直由他负责。
乃是观中的头等大事。
“‘地书’到底缥缈,成或不成,无人可知。咱们应允皇帝,也只是因为不愿意得罪朝廷罢了。”
玄微老道微微摇头,后又正色道:
“天下人共逐地书,我悬空山不复当年盛况,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贫道要你去做的这件事,却关乎我派未来。”
“嗯?!”
陆青亭心中一跳。
关乎悬空山的未来?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掌教如此态度,凝重,甚至于,忐忑。
玄微道人是什么人?
悬空山掌教,执天下道门牛耳之辈,天下公认最为近圣的大宗师,道术、武功皆天下绝顶。
他距离武圣,仅仅差了一枚道果而已,论及武学底蕴,只怕不下于当世诸多武圣。
而如今的悬空山,名列天下三大宗门之一,上有宗门诸般师叔祖,下有分散天下的诸般分脉。
谁人能动摇悬空山的未来?
“一千两百年前,祖师之所以假死金顶,是要以假死来斩断与悬空山的气运纠缠……”
陆青亭的疑惑,玄微老道看的清楚,但他没有解惑,而是自顾自的道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与祖师有关?”
陆青亭平静下来。
“……祖师于天下间寻到七十二座神峰,以自身气数为引,借由天下山川地脉之势,将那‘一页冥书’镇压在天地间某处……”
“祖师镇压了一页冥书?之所以假死,是为了不连累宗门?”
陆青亭有些发怔。
这些话,他着实是头一次听说,宗门典籍中,可都没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祖师,天人也!然而,冥书到底是传说中的阴司至宝,迟来的,终归要来。”
玄微老道轻叹了口气:
“祖师遗留的‘仙魔幻境’即将出世,你身怀‘神行’这天下极速,正可替贫道走上一遭。
将师祖佩剑‘七劫剑’取回来。”
陆青亭消化了好一会,方才点头:
“弟子明白了。”
“切勿大意。”
见他应下,玄微老道告诫:
“祖师当年借了七十二神峰地脉镇压,无形中亏欠了那些名山大川,故而,仙魔幻境将会同时出现在那七十二处神峰……”
“你,要小心。”
“掌教放心就是。”
陆青亭微微一笑:
“弟子不擅打架,可这逃跑的功夫,自问天下第一。”
说罢,他躬身告辞。
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一瞬之后,已然到了十里之外的山门处。
其速之快,纵然是距离武圣仅一线的玄微道人,都不由得侧目。
“神通啊……”
老道士呢喃一句,合上眸子。
他少年学儒,名满士林,中年出家,被誉为道家真修,未曾尽心修持的武道,也已到了武圣门前。
哪怕是执掌悬空山,似也是水到渠成,未有什么妨碍。
但,他仍是没有道果……
呼!
虚空氤氲,陆青亭一闪而现,悬空观前,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有人阻路。
秋风徐徐,无甚枝叶的老树随风摇晃。
一身着雪白道袍,容姿精致的女冠倒背着手,于树下遥望远山,被风吹来的轻雾缭绕下。
真好似降世谪仙人,画中仙子。
“师,师姐?”
陆青亭神色微紧。
眼前这位,是他的师姐,也是他们这一代,第一,也是唯一被确定的‘悬空七子’。
顾轻衣。
“师弟,你要去哪里?”
白衣女冠微笑:
“带我一个?”
“不行。”
陆青亭后退一步,摇头拒绝。
女冠踱着步子,陆青亭就连连后退,如此反复,一人走了十多丈,一人退了十多丈。
而就在陆青亭准备跑路时,女冠开口了。
“不行,那就算了。”
出乎意料,女冠也未强迫,只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杯酒,递给师弟,为他送行。
谁料看到这杯酒,陆青亭身子就猛然一颤,几乎催发‘神行’跑路。
悬空山当代,共有七位‘种子’,其中不乏强过自己的,但他自恃‘神行’,从不惧怕。
唯有眼前这位,他是真个忌惮到了骨子里。
“又是孟婆汤?”
陆青亭眼底尽是戒备,天知道他用了多久,才记起‘孟婆汤’这三个字:
“师姐,你休想我再喝你一杯酒……”
“是吗?”
顾轻衣微微一笑。
“你?!”
陆青亭惊觉不好,却觉一阵眩晕,精神好一阵恍惚。
“师弟?”
模模糊糊间,他听到了师姐的呼喊,睁开眼:
“师姐?你……”
“是不是修行太辛苦了些?怎么走着走着突然发怔?”
顾轻衣有些担忧。
“劳师姐担忧了,师弟没事。”
晃了晃灰沉沉的脑袋,陆青亭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只当自己修行过于刻苦了:
“师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啊~”
顾轻衣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忘了,掌门命我前去取回‘七劫剑’,要你为我驱车抬轿……”
第449章 再入仙魔幻境(第二更)
掌中弓刀取天下……
望着河畔巨石上神采飞扬的少年,王牧之神情有着刹那的恍惚。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
自信掌中剑,胸中笔墨可定天下,可……
“红尘大染缸,乱世尽污秽,哪由得你不染尘埃,干干净净一身白……”
王牧之喃喃了一句。
不再言语其他,他长身而起。
嗡!
时值傍晚,夜幕已黯,但随着王牧之起身,一抹白光就自其盘膝而坐的大石之上泛起。
“这是?”
杨狱眸光一震。
就见得那豪光大放,顷刻之间,已辐射十丈,好似开闸的洪水一般,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这便是,生死簿所在的仙魔幻境了。”
豪光之中,王牧之一步踏出,率先踏入翻涌的雾气之中:
“你可来,也可不来!”
呼!
杨狱也自起身,他闭目感应了一瞬,也自踏出,云雾翻涌之间,他只觉身体一轻,好似穿过了一层薄膜。
“生死簿……”
踏入云雾的瞬间,杨狱的身子就是一轻,好似整个人踩踏云雾升上了高空,他催发了通幽,更极尽感知之能。
哗啦啦!
似有潮水翻涌,杨狱心中一震,通幽状态之下,云雾在他眼中近乎于无,恍惚间,他似看到了诸般气机纠缠。
这是,
“岁月的气息……”
杨狱心中喃喃,他想要看清这些气机,可受限于通幽的层级,却无法看到更为深层。
直至某一瞬,他心有所感,猛然回望。
嗡~~
似有玉钟在耳畔响彻,隐隐间,杨狱好似看到了一座坐落于万丈山巅的古老道观。
以及,从天地各处,齐齐腾起的七十二道白光。
白光如柱如狼烟,直冲斗牛,以一种他此时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方式拱卫这那座道观。
“符阵?”
杨狱心中念头不及转过,巨大的轰鸣已然将她入目所及的一切尽数震成混沌。
但最后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一道道冲天而起,常人不可见的白光之中。
分明有着不少人影。
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僧或道……
“王老贼!”
最后的最后,是一手持大刀,自天而地,劈向云雾,最后,却面露错愕的红影。
这憨憨……
……
……
定安道,地处中原,比邻西北、岭南、东越,靠近历朝历代的中枢定鼎地‘乾元道’。
因其境内少山而多平原,有着天下粮仓之称,加之四通八达,可策应四方,算得交通要道。
故而历朝历代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甚至有着‘得定安者得天下’的说法。
晨辉破晓,红日东出,灿灿金光照破云海,挥洒八方大地,消融着积雪与寒冷。
定安城,仰啸堂。
楚天衣凭窗而立,俯瞰古城风貌,目之所见,耳所闻听,尽是迥异于现世。
“这就是仙魔幻境吗……”
楚天衣喃喃自语,不无震撼。
眼前的所见所闻,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真来到了一千两百年之前,那个佛门大盛,悬空未立的年代。
他通读道藏,虽醉心武道剑法,可对于身处的这个时代,还是有着了解的。
这个时代,曾被无数后辈武人称之为武道盛世。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那个被开革出大蟾寺门墙的小沙弥……
“邋遢道人啊……”
耳畔,是与现世大相径庭的口音,楚天衣心中所思所想,却俱是那位道门大宗师的记载。
彼时的大蟾寺如何都想不到,就是那么一个被干戈出门墙的小沙弥,会在短短百年时间,就将道门拔升到与兴盛千年之久的佛门比肩的高度。
更一脚将禅宗祖地,大蟾寺踢落神坛!
只是……
“难怪掌教说这是一场大造化……”
许久之后,楚天衣轻出一口气,能够与武道盛世的群雄争锋,自是大造化。
呼!
心念一转,楚天衣就要催使神通,突觉异样,本欲落座的身形微微一顿。
他此时所在的仰啸堂,本是定安城中最高的酒楼,于此下望,可俯瞰小半城郭。
此时一眼望去,就见得远处的长街一阵骚动,一明显高过路边行人一头不止的昂藏大汉跨步而来。
来人的身形极高极大,或有九尺更高,黑色武袍未曾遮住的,裸露在外的体魄,好似精钢锻打,玄铁浇筑,雄壮的不可思议。
他大踏步而前,气焰如火,肩抗一柄比起身形更高更大的大刀,气势强横到寒风、飘落的积雪都远远避开。
“沧海城的‘巨灵玄功’?”
楚天衣的心中微动,就听到楼下传来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熟悉声音:
“沧海城立派不过七百年,这个时代怎么也有?”
“师姐……”
一层之隔,陆青亭苦笑一声,却也来不及阻止。
唰!
顾轻衣的声音很轻,却还是引来了大汉的注意,那昂藏大汉目光如电,扫过仰啸堂,声如洪钟:
“太阴无极?悬空山的小娘皮,你们也来了?”
砰!
音波炸开,气浪翻涌,那大汉的话音未落,一枚酒杯已当空袭来,炸开大片水光。
“好凶的小娘皮!”
大汉大笑一声,五指箕张,稳稳的将那酒杯接在手中,晃了一晃,就自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
话音未落,他雄壮的身子就是一晃,狂吐起来,腥臭之气,一时弥漫长街。
“你!”
大汉勃然大怒。
仰啸堂中,已传来笑声:“大铁牛,你师娘没告诉你,出门在外不要乱喝东西吗?”
“你下毒!”
大汉面色一沉。
“还不谢过姑奶奶不杀之恩?”
顾轻衣立于窗口,摇晃着酒杯,心中也不无惊讶于这大铁牛的警觉。
能喝了她的酒而不倒的,可没有几个。
至少,她身边这位师弟,就办不到。
“铁兄息怒。”
大汉怒欲拔刀,突觉眼前一花,一英俊小道士已然来到身前,拱手作揖,连连致歉。
“神行?!”
铁踏法眼皮一跳:
“你是悬空山的陆青亭?”
“回铁兄,贫道正是陆青亭,楼上的,是我家师姐,顾轻衣……”
陆青亭满脸歉意。
“陆青亭、顾轻衣、铁踏法……”
扫了一眼街上吵嚷的两人,楚天衣心中一动,这几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但也谈不上熟悉。
这些与他一般,皆是各门各派这些年中倾力培养,以待天时的‘真种子’。
只是……
【……你立于窗前,看到了几个与自己一般的外来者,猜测他们的神通……】
【你施展神通,有心试探几人……】
【……一番交手试探,你对三人颇为重视,也知道了他们的神通……】
【……巨灵神通……神行,以及……】
【你忘记了顾轻衣的神通……】
“???这还能忘?!”
楚天衣瞳孔一缩,心中升起莫大的忌惮。
“楼上的,还藏个什么?”
楼下传来的声音还未落下,前一刻还在街上、楼下的三人已然联袂而至。
“我道是谁,原来是铸剑山庄的楚兄!”
顾轻衣微微一笑。
天下间,最为强大的情报组织,是朝廷的两厂一卫一门,而江湖武林中,则是烂柯寺与悬空山。
眼前之人是谁,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
这些混账没安好心啊,一个两個的,都来打秋风……
心念转过,几人也寒暄完毕,她不着痕迹的递了一杯酒上去:
“咱们能在此处相聚,也是有缘……”
‘这女冠不安好心……’
楚天衣眼皮微跳,微笑拒绝,只道自己习剑,不能饮酒。
顾轻衣也不勉强,放下酒杯。
接下来,几人相互试探,摸着底细,半晌后,还是顾轻衣率先发难:
“几位是有心来此,还是机缘巧合?来此,有何贵干?”
“这……”
铁踏法面色微紧,这仙魔幻境到底是悬空山祖师所留,外人来此,到底有些犯忌讳。
但他没有法子说谎。
只能在楚天衣惊诧的眼神中回答:
“为了今日,铁某等了一年还多!此次前来,不但要与群雄争锋一试武功,更要寻一件宝贝……”
“……”
大个子的实诚,超乎了在场三人的想象,顾轻衣反应最快:
“你所持之戒为‘谎’?”
“不错!”
铁踏法本来还有些脸黑,此时就十分坦然,承认下来,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并不是为了贪图贵派传承。
“楚某此来,也只为磨砺剑法,不会贪图贵派传承……”
楚天衣也道。
“诸位如何做,实与本派无关。祖师既然选择在多处留下痕迹,就不会在意……”
这时,陆青亭开口了。
他瞪了一眼自家师姐,隐隐间想起了些什么……
“胡言乱语!”
顾轻衣瞪了他一眼。
几人本不熟悉,气氛又不是很好,是以没多久,楚天衣两人就起身告辞。
“祖师留下多少处通道?怎么一天不到,就碰到两个?”
顾轻衣皱眉。
“应该,应该很多吧?”
陆青亭还在回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闻言,有些心不在焉:
“师姐,咱们去哪里?”
去哪里?
顾轻衣一琢磨,眼神就亮了起来:
“这些人纵再有什么收获,难不成还能大过咱们?不管他们了,咱们,去见祖师!”
第450章 邋遢道人逢魔录!(第三更)
祖师!
说话间,顾轻衣满面崇敬,陆青亭也心跳加速,止不住心中的悸动。
武道传承三千年,真正的丰碑级人物,实则只有三人而已,而邋遢道人,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真正泰斗级存在。
从一个被开革出大蟾寺的小沙弥,到横压天下二甲子,以一己之力拉平与以大蟾寺为首的佛门宗派的距离。
再到静坐金顶,参悟阴阳奥妙,将一口纯阳气推演至‘阴阳无极’的至高境界。
甚至于,以一己之力重新定义了武道境界,直至千百年之后还被沿用,一丝不改。
这样的成就,这样的存在,纵然千多年过去,仍是光辉不减,足可让任何后辈武人为之敬畏向往。
“不能急,不能急。”
心中激动的几乎无法自已,但陆青亭还是强压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渐渐想起了什么。
“孟婆汤!”
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时,陆青亭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又中招了!
“师弟,你想起什么来了?”
顾轻衣故作诧异。
“……想起了掌门告诫我的一些事。”
自家师姐,还能有什么办法?陆青亭捏着鼻子忍了下来,说起此来的目的,以及自己的猜测。
“祖师游历名山大川,以七劫剑为引,下引地脉,上应天星,天地人三元归一,方才镇压了冥书残页……”
顾轻衣点点头:
“掌门说的话,我听到了,你不需要复述一遍。”
“掌门说话,从来都是留有余地,话只说一半……”
陆青亭瞥了自家师姐一眼,道:
“我猜测,想要拿下七劫剑,不会那么轻松。师姐,你说他老人家为何只让我一个人来……”
他,从来不会在这位师姐面前高估自己的武道天赋,哪怕,他自问天赋已是天下顶尖。
可他这位师姐,天赋着实高到令人发指。
“你跑得快……”
顾轻衣若有所思。
“不错!”
陆青亭面色稍缓:
“我唯一比师姐强的,只有‘神行’之速,掌门让我来取七劫剑,只怕是此行极为危险。
我猜测,这个危险,不止来自被祖师镇压的‘冥书残页’……”
陆青亭道出自己的猜测,话音未落,顾轻衣已然猜出了什么:“风、雷、雨、电四大妖!”
“只怕是了……”
陆青亭叹了口气。
身为悬空山弟子,对于祖师的诸般事迹,自然是耳熟能详。
当然,镇压‘冥书残页’这样刻意被人隐瞒的大事除外。
所谓的风、雷、雨、电四大妖,其实,就是四个得了道果的邪道高手。
相传,这四大邪道高手,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身怀道果,且所学武功与神通皆能互补,尤其擅长合击之术。
四人纵横天下之时,连大蟾寺这样的佛门祖庭极盛之时,也屡屡受挫,不能降服。
“或许,还有其他外来者的原因。虽未证实,但就目前所知来看,祖师留下的仙魔幻境入口,只怕多达七十二个……”
顾轻衣托着下巴:
“难怪楚天衣、铁踏法这样各自宗门倾力栽培的真种都会出现,那些名山大川,现在可不就是那些武林大派、世家豪族的私地?”
悬空山,有着不逊朝廷的强大情报体系,加之近些年因‘锦绣山河榜’得以与朝廷互通有无。
是以,哪怕各家各派对于楚天衣这样的‘真种’遮掩的很好,他们也都知道。
只是,数十年来,各家各派都极力收缩羽翼以待天时,这时候突然放出来,除却因为‘锦绣山河榜’之外。
怕也是奔着祖师留下的传承、宝物来的。
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祖师当年借了地运,这大抵就是偿还?”
陆青亭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积雪未散的古城,静下心来:
“其实,祖师那般人物,或许也全不在意吧?他老人家心怀天下,咱们做弟子的,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能梦回千年之前,得见祖师,已是无数悬空山弟子可望不可求的机遇、造化了。”
看着这位样样不如自己的师弟,顾轻衣微微一怔。
隐隐间有些明白,为什么掌门以及各位师叔伯,会有意无意的倾向于他了。
他或许不如自己天赋好,但却比自己更适合做一个掌门人……
“当然。”
陆青亭回身:
“祖师的配兵‘七劫剑’,是断不能与人分享的。”
“走也,去见祖师!”
顾轻衣丢下银钱,起身出门,很有些兴致勃勃:
“顺路,也看看千年前的风土人情,能遇到几个高手,是再好不过了。据说,这个时代,高手很少?”
……
师姐弟的离开,瞒不过有心人。
一街之隔,相对而坐的楚天衣与铁踏法,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熟悉气息的远去。
“这个仙魔幻境,最大的造化,就是邋遢道人本身。可惜,咱们不是悬空山弟子……”
铁踏法有些羡慕。
这天下间,唯有出过武圣的宗门,才有资格唤做顶尖,他所属的沧海城哪怕率众十万,高手如云,也只是一流而已。
他自问天赋不逊于那师姐弟,更同样身怀道果,但他们只需按部就班,将‘七劫剑法’‘阴阳无极’修至第十品,就可晋位武圣。
而他,却必然要突破前人的藩篱,化上乘为绝学,将巨灵玄功推至前无古人的第十品,才有可能成为武圣。
“能来到此间,已是造化。何必奢求更多?”
楚天衣很平静。
对于那位道门大宗师,他自然心向往之,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磨砺自己的剑法。
九年藏锋,他几乎没有与任何人斗过剑,剑术的进展,已然到了一个瓶颈。
他无比迫切的虚影有人来试剑,而这样一处,无论怎样施为,都不会被人寻仇的仙魔幻境,简直就是世上最好的练剑场。
只是,
是谁能杀我?
呼!
铁踏法闪身而出,楚天衣眸光一闪,却还是按耐了下去,心中转念,就催发了‘逆知未来’。
【你跟上了离开的悬空山弟子,路上风餐露宿,人跟丢了……】
【你知道他们要去悬空山,一路匆匆而去,你上了山……】
【你拔剑……你死了!】
“又死了……”
楚天衣皱眉,再度催发神通,这次,他换了另外的方向。
数次尝试之后,他果然确定了。
“敌在悬空山?”
未多时,他略显疲惫的睁开眼。
诸般尝试之后,他发现,自己无论去往哪个方向,都不会有事,但独独去往悬空山方向,会死。
那么……
他心中思量之时,铁踏法去而复返,粗犷的脸上居然涌起一抹潮红:
“武,武圣!”
“嗯?!”
楚天衣眼皮一跳。
“三月,三月之后,悬空山那位大宗师,要晋位武圣!这消息遍传天下,轰动各国,无数的高手,都在向着悬空山而去!”
铁踏法难掩激动。
身为一个武者,哪怕身怀神通,他对于武圣的渴望,也是极为浓烈与向往。
此时听闻那位道门大宗师邀请天下武者共观其晋升过程,哪里能平静?
“这……”
楚天衣心中有惊,又有恍然。
难怪进入幻境之前的多次推演,都显示身死,因为此时此刻,天下所有高手,都要前往悬空山!
那么,无论他去往何方,只要他需要与人斗剑,那么,悬空山,就是必经之地!
……
……
登高,故能远眺。
刹那的恍惚之后,杨狱睁开眼,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一轮灿金火球腾空而起,绽放光芒。
他盘膝于一处山顶凸起的巨石之上,朝阳洒落的光芒,扑面而至。
“仙魔幻境。”
微微一怔后,他看向暴食之鼎,随其心意,诸般文字随之显现而出。
【食材:邋遢道人逢魔录】
【等阶:十都(优)】
【品质:十都(优)】
【简介:冥冥之中,天地不忘。肉身腐灭,精神不朽。冥合天地的一代道门大宗师的意志所在】
【炼化可得:道门神功‘七劫剑法’‘纯阳功’‘阴阳化生’‘太阴无极功’‘太阳无极功’‘纯阳无极功’,悬空山七大道术任选其一,八大异术任选其一……
邋遢道人的武学精神、道家精义、道门持戒法……
极小概率可得:万锻级神兵七劫剑、阴司至宝生死簿(一页)、道果‘风妖’、神通‘飞沙走石’……】
【炼化中】
【炼化节点一:升龙(飞腾九天为龙,蛰入泥泞为蚯)未完成】
【简炼化节点二:传道,未完成】
【炼化节点三:寻找邋遢道人,未完成】
【只有达成一個节点,才可开始炼化邋遢道人逢魔录,三个节点全部达成,方可炼化。】
【注:因此食材极为难得,炼化或仅有一次机会】
【注:若炼化失败,或会被反噬】
【注:炼化此食材极为凶险】
“不亚于达摩伏龙图了,不,危险似犹有过之……”
杨狱不由的拧起眉头,消化着得到的信息。
当~
未多时,玉钟声响起。
杨狱心有所感,数个老道匆匆自远处而来。
然而,他们还不及靠近、开口,一道洪亮至极的声音已然回荡在群山之间:
“大蟾寺‘印月’,拜见张掌门……”
第451章 杨狱:我是无上大宗师?!
一个人的声音能大到什么程度?
若雷出山中?
亦或是排山倒海?
陆青亭两人行至悬空山下之时,就听到了那一道宏大到不可思议的声长啸之声。
其发似雷,漫卷云雾涌动,浩渺若垂天之云,传荡何止十里、数十里?
一霎之间,好似整座悬空山脉,都被这声音所笼罩,隆隆如雷龙滚走,宏大的不可思议。
悬空山上下,一时为之哗然。
“这是,天龙吟?”
陆青亭神色错愕。
在这一道声音之中,他听到了浓烈到极点的武道意志,发音之人的精神,似冥合了山脉大地。
故而,其音回荡,竟似有无所不至之感。
他认出,这正是大蟾寺十八秘术之一的,天龙吟,而且,是功行大圆满的天龙吟!
“不错,正是天龙吟!”
顾轻衣的脚步一顿,望向了山脚下的解剑石。
今日的悬空山,尤其热闹,来自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汇聚,几让偌大的山脚都有些人满为患之感。
而她的目光所落处,却无人敢靠近。
唯有一行身着僧衣的大和尚合十双手而立,为首的,是个‘高人一等’的大胖和尚。
他立如门板,身宽若墙,大耳几乎垂肩,他的肤色饱满而暗黄,有着不动如山的大金刚气象。
精纯、完满、浩大、沉重、威严……
看到他的瞬间,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就不由的浮现出了那端坐于大雄宝殿的金铸佛像。
“斗佛,印月!”
有人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山脚下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实质的压抑。
包括了来自后世的陆青亭、顾轻衣、铁踏法,远处驻足旁观的楚天衣,以及暗中蛰伏的几人。
甚至于,在他们这些来自后世的武者心中,这个名字的份量,还要更重的多。
无与伦比的压力,随着音波回荡,降临在悬空山上下。
“大蟾寺的‘天龙吟’?!”
悬空山巅,凸起巨石上,望着眼前跪了一地的道士,听着耳畔传来的拜山之音,杨狱神情恍惚而错愕。
他的五感远超常人,在此刻,感知之深切更非寻常人可比。
在这声音之中,他感受到了炙烈到极点的武道意志,那是犹如烈火扑面般的滚烫。
他的眼力极好,透过那翻涌的云海,似乎看到了山脚下那昂藏身影。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实质般的危机……
斗佛,印月!
这是佛门的传奇大武僧,甚至被称之为佛门继达摩之后,功行最高,成就最大,武功最强之人。
在这个佛门尚未分家,大蟾寺隐为禅宗祖地的年代,眼前这大和尚,学贯诸家。
身兼大蟾寺秘术、烂柯寺的上乘武学、无量禅院的异术于一身!
后人猜测,在他坐化之前,其至少将天龙吟、大威神掌、佛陀掷象、袈裟伏魔、金刚不坏身、龙象法印、触地伏魔、不动明王功等顶尖的秘术、武学、异术练至大圆满!
更有传言,他身怀一式传自武圣陆沉的‘大日如来神掌’!
这是真正的传说级存在!
后世武人每每提及,都为其扼腕叹息,若他身怀道果、若他早生两百年,未尝不是佛门另一位承前启后的大宗师。
那么,
‘我是张邋遢?!’
一念落,心中涟漪陡升,饶是杨狱自问心性还算沉稳,一时之间,也不由的升起惊诧与错愕。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仙魔幻境,但直至如今,他仍然无法把握这仙魔幻境的原理。
只知道,自己似乎真的取代了张邋遢?
“暴食之鼎上,第三个炼化节点,可就是寻找张邋遢……”
感受着那强横至极的武道意志,杨狱沉默了一瞬,就不得不暂时按耐住心思了。
他读书不少,尤其喜欢翻阅古卷、典籍,震惊过后,就想明白了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邋遢道人出身大蟾寺,可他入了道家,两者之间的关系,直至一千两百年后,都远远谈不上融洽,更不要说现在了。
强势崛起的悬空山,彻底拉下了佛门大盛终结的幕布,斗佛印月的拜山,可不是为了贺喜而来……
典籍记载之中,一僧一道,两位大宗师于山巅论道,七日夜后,斗佛折返,不久后圆寂于大蟾寺中。
并不曾记载两位大宗师大打出手。
但杨狱明白,两人之所以没有动手,不是斗佛无心,而是悬空山的这位祖师,太强大了!
以至于,斗佛数次试探都被轻松化解,巨大的差距让斗佛郁郁而终,盛年坐化。
但此刻,换成了自己……
【炼化节点一:龙蛇之分,只在飞腾!飞腾九天,经历风霜雷电,舞动风云者,方为真龙。】
“呼!”
扫过暴食之鼎上流过的文字,杨狱平复了心神。
他不知此刻的处境是机缘巧合,还是其他什么,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位斗佛,不是吃素的。
同样,他欲要完成这第一个节点,就必然要跨过这位佛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斗佛!
……
“传奇大武僧,斗佛,印月……”
望着那合十双手的大和尚,铁踏法虎躯一震,眼底泛起炙烈的光芒。
相比于那位道门大宗师,眼前这位号称千年佛门横练第一人的大和尚,更合他的脾性。
只是……
想了想,他压下了心中的悸动,悄无声息的靠近了神色变化的悬空山两位真传。
没有人比这两位悬空山的真传弟子心中的震惊更大。
“这一幕……”
陆青亭的神色变化,甚至有着恍惚。
眼前这一幕对于悬空山弟子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斗佛印月拜山悬空!
当口口相传的传说真个出现在眼前,并且自身还会加入其中,这种无可言喻的感觉充盈之下,他的身躯都有些颤栗。
非是恐惧,而是激动。
“祖师成道前,曾有三战最为名动天下,一是提剑扫怜生,二是只身赴诸国,横压永恒天轮寺,第三,就是斗佛印月拜山……”
顾轻衣喃喃自语,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身为悬空山当代真传第一人,她哪里会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福生无量天尊!”
人先至,声音后到,数个道人突兀出现在山道之前,相隔解剑石,拱手作揖:
“印月大师,多年不见,风采依旧,这一式天龙吟,真可谓独步武林。”
说话的,是个中年道人。
其着一身半黑半白的道袍,容貌清瘦,身材挺拔,颇具仙风道骨,声音温润,不卑不亢。
“林二先生,也是风采依旧。”
印月回了半礼,淡淡道:
“贫僧这点微末手段,能入二先生的法眼,倒是贫僧的荣幸了。”
大如撞钟的声音回荡。
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和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善,说话之间,僧袍猎猎而动,气势雄浑如山岳。
直逼的解剑石后的一干道人都神色微变。
陆青亭、顾轻衣面色皆是一沉,激动的心情登时被冷水浇灭,眼底闪过厌恶。
悬空山与大蟾寺乃至于佛门诸派的争斗,直至一千两百年后都不曾停止。
而在这漫长的千年岁月之中,两家的摩擦、恩怨更是从未断绝。
见得这大和尚威逼宗门前辈,两人心中那点得见传说人物的新奇瞬间被恼火覆盖。
陆青亭还好,只是皱眉,顾轻衣一撩袖袍,就差点催使了神通,好在前者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呵呵~”
道人林二微微一笑,眼神也冷淡了下来:
“家师正在山上等候,大师请吧。”
“正要拜见张掌门。”
印月颔首,刚踏出一步,林二又自开口了:
“诸位大师,还请解下禅杖、戒刀!”
“阿弥陀佛。”
印月轻诵佛号,扫了一眼身后面色不好的武僧们,踏步登山:
“放下吧,此行,也不需要你们动刀兵。”
“这……”
几个武僧微微犹豫,却还是顺从的放下了禅杖与戒刀,紧随印月上山。
有了印月发话,其他本来不愿解剑的武林人士,也只得放下了刀兵,倒是铁踏法等后世人,早习惯了悬空山的规矩。
纷纷放下刀剑,随着人群上山。
陆青亭与顾轻衣面面相觑,无奈,也只得放下双剑,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可不能错过祖师捶打这老和尚。
一众人蜂拥着上山,只有楚天衣停留在原地,一众人交谈的间隙,他又催发了几次神通。
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只要带剑上去,就必有危险。
可明知山上有危险,还解剑,这若是遭人发难,岂非毫无还手之力?
身为剑客,宝剑怎可离身?!
“呼!”
思忖良久,楚天衣心一横,有了决断:
“不带剑了!”
呼!
有了决断,楚天衣足下一点,埋剑登山,他的轻功一流,速度极快,未多时,已然追上了印月一行人。
来到了还不如后世的悬空观山门之前。
许是早已准备好,空旷的山门之前,打扫的一尘不染,数百个蒲团依次排开。
一众悬空山的道士,正在迎客。
呼!
行至此地,印月突然驻足,他身后的数百江湖好手,也俱是心有所感。
一众人纷纷望去。
只见一其貌不扬,道袍发白的老道,缓步而出。
“啊?!”
突然,人群之中传出惊呼,包括楚天衣、铁踏法、陆青亭在内的一众外来者,身形皆震,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你是谁?!”
第452章 只手压韦陀!
“你是谁?!”
顾轻衣的瞳孔剧烈的收缩,汗毛都几乎炸起来,活像是受惊的狸猫,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你?!”
莫说是她,纵然是心性沉稳的陆青亭,乃至于隐于人群最后的楚天衣,都不由的悚然一惊。
只觉悬空山顶的寒风冰冷的刺骨。
这一瞬间,呈现在当世人与后世人眼中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面。
印月单掌竖于胸前,神情凝重的看着那垂垂老矣的道人,如临大敌。
而在楚天衣等人的眼中。
那于寒风徐徐中,立于悬空观前的,赫然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一个身着玄色武袍,腰间挂一口直刃长刀的青年,看其年龄,似不过弱冠上下。
然而,他的气息,却深邃若海,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年轻。
可……
他是谁?!
师姐弟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知道,所有踏入仙魔幻境之人,皆会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融入其中。
可,可这是祖师啊!
不要说这是祖师留下的仙魔幻境,哪怕不是,又有谁人有资格承接他的身份?
“此人……”
铁踏法一脸错愕。
第一眼看去,他还以为这位道门大宗师返老还童了,但一转念,这位道门大宗师,即便返老还童,也没有可能佩刀。
而且,那衣着服饰的风格,与四周所有人迥异,分明就是与自己等人一般无二的后世人!
楚天衣眼皮狂跳,万二分的确信,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神通映照到的,‘那个人’!
只是……
强行压下了心中的躁动,楚天衣心中一横,又自催发了逆转未来,自得这门神通以来,他从未如此频繁的催使过。
【你来到悬空山,本是想看一眼佛道两尊大宗师论道,却不想有了惊人发现……】
【你暗中试探,引得斗佛印月勃然大怒,大威天龙之下,你手中无剑,无法周旋,欲走,那神秘人出手了……】
【你死了!】
“……”
连连呼吸了几次,楚天衣才压下心中憋屈,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
“阿弥陀佛。”
印月一步登顶,双手合十:
“一晃二十年,张掌门的气息越发的缥缈了,有那么一瞬间,老衲几乎以为面前站着的是另一个人……”
印月打量杨狱的同时,后者,也在打量着他。
遥遥远观,他只觉这大和尚的气息沉重如山,不动如大地,近距离感触更深,隐隐间,只觉热浪扑面。
其人的血气纯粹、磅礴到了一个令他都为之侧目的地步。
单单以血气论,眼前这大胖和尚,超过他迄今为止所见过的任何大宗师!
而这,就不得不让人动容了。
武道非仙道,古不如今乃是共识,武道传承三千年,实则有着三处极为明显的节点。
陆沉开武、达摩悟道、邋遢道人演武。
而他所在的后世,距离邋遢道人羽化,已然千二百年还多,虽仍无人能在武圣之上再开一步。
可后人对于武道、境界的拓展,远远超过了如今这个年代。
‘这和尚,也是超越时代之人,若非生错时代,怕也是天下绝顶的人物……’
杨狱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吗?”
“许是看差了。”
印月微微摇头,眼底闪过惊异。
这一刹那,在他的眼中,眼前的老道,比之二十多年前有着巨大的变化。
人之命寿,乃是天定,古今嫌少有活过两百年的,强横如陆沉,也无法违逆天意自然。
人之血气,少时蓬勃生长,中年抵达巅峰,暮年衰败,这,就是自然天意。
然而,此时此刻。
在他那垂垂老矣的外表之下,他感受到了一股蓬勃、旺盛、炙烈,且充满生机的气血。
“这老道,难不成还能返老还童?!真如传言中所说,他要练成仙了?!”
此行,印月本就心怀莫大的忌惮,有着这个发现,就越发的小心了。
“这大和尚,可不好打发。”
杨狱心中闪过念头。
自后山至前山的路上,他冥思苦想着曾看过的典籍,奈何,古人著史,多是针对庙堂,武林中人,即便强如张邋遢,也不会详细到哪里去。
实在是因为,江湖武人,根本没有随身的史官,弟子记录的起居注,往往也不会流传。
是以,他只知道这两位论道七日,印月黯然回返,不久后坐化,却全然不知他们论的什么道。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按耐心思。
“大师,入座吧。”
寒暄了两句,杨狱落座,一脸如重枣,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也适时开口:
“诸位,入座吧!”
两位大宗师面前,诸多武林人士收起桀骜的性子,听话的好似鹌鹑一般,互谦互让的先后落座。
陆青亭、顾轻衣在内的一众后世来客心思各异,不乏脸色难看的,却也只得捏着鼻子入座。
“阿弥陀佛。”
一落座,印月身后,一中年武僧就率先开口,声音洪亮:
“听闻真人枯坐二十余年,要为天下武者梳理道路,续接前路,不知,晚辈能否有幸闻听?”
此话一出,本就无甚杂音的广场,更是落针可闻,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武人皆是望向正前,面对而坐的道人。
“嗯……”
武僧这一问,包括杨狱在内,所有来自后世之人,神色都有变化。
非是难,
而是,太简单了!
但凡武道有成之辈,谁人不知陆沉开武,达摩东渡,梳理武道,奠定宗师、大宗师境界。
而邋遢道人更进一步,彻底奠定一十三次换血,武圣四步的说法。
“阿弥陀佛。”
没有听到答复,印月开口了:
“欲求人言,己必先言。”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与己对坐的大敌,淡淡道:
“我禅宗祖师,于大蟾悟道,终悟出人体小周天,天地大周天,以人身三百六十处穴窍,应对周天三百六十度……”
“呵呵~”
印月话未说完,垂手一侧侍奉的黑脸道人却是发出一声冷笑来:
“大师这话,太大了!达摩大宗师固然是禅宗初祖,武道先贤,可也不能罔顾事实……”
“秦末流传下来的上乘武功之中,可已然有着穴窍的说法了……”
“是,也不是。”
印月神色平淡:
“诚然,霸尊、汉皇等有着流传的武道中,也有着穴窍之说,可直至达摩祖师之前,终归不成体系。”
“不错。”
一众江湖人士连连点头。
便是陆青亭等人,也不由的点头。
武道也好,儒道也罢,终归讲究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成体系的武道,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走弯路。
达摩大宗师之前,那些顶尖人杰,也早已发现了大小周天的奥妙,以此展现出惊天动地的武功。
但真正将这一切梳理下来,并间接催发了武学盛世的,却是达摩。
和尚的口才,多是不差的,印月虽是武僧,可说起话来,也是****,诸般典故信手拈来。
半个多时辰后,方才停下,转而合十双手:
“张掌门,可否赐教?”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不传之秘……”
眼神扫过人群之中几个与他一般的后世人,杨狱的心中很有些古怪的味道。
邋遢道人悟出的东西,对于后世武者而言,其实并不复杂。
然而,随着杨狱言简意赅的解释,在场的所有当世武者,无论武功高低,地位如何,皆为之动容。
“换血……”
望着头前侃侃而谈的青年刀客,陆青亭面色木然,铁踏法、顾轻衣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人……”
顾轻衣轻咬贝齿。
两个悬空山的真传弟子,心中极为复杂,一方面,看到这些各家各派的祖师级人物被自家祖师悟出的东西所惊叹,与有荣焉。
另一方面,讲述这些的是个与自己一般来自后世的同辈中人,就让未免……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宗师、大宗师,武圣四步……”
许也是有些不自在,杨狱讲述的并不是太过清晰,很多地方都是一言带过。
然而,包括印月为首的大蟾寺武僧在内的所有人,却皆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真罡、熔炉、百经、百窍玄关被列为‘武圣四步’,他们并不惊讶,因为这不过是梳理了前人的境界而已。
可‘换血十三’,以及‘武圣’,却真令他们为之动容。
武道修行,从来不易,不但艰难,更要面临莫大的凶险,而最大的凶险,就是换血!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杰死在了换血一关。
而这张邋遢,将换血一关彻底打散,分为十三次融进了五关之中,这不但规避了换血的巨大危险。
更无形中降低了武者的门槛!
“阿弥陀佛……”
短暂,又好似极为漫长的沉默之后,最早开声的武僧合十双手,心悦诚服的叩首:
“真人,真大宗师也!”
一众江湖人士,也皆发自内心的叹服,敬畏。
哪怕是印月,也不由的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
“今日来此,老衲心怀忿怒而来,哪怕张掌门说的天花乱坠,也消不去这一口忿怒之气……”
果然……
杨狱心无波澜,一来,他早有预料,二来,他终于想起了一些关于眼前这位斗佛的详细记载。
呼!
望着缓缓摊开的手掌,印月皱眉:
“你这是?”
修长的五指舒展着,好似技艺娴熟的船夫以船桨拨动湖水,泛起点点涟漪。
“听闻大师自幼生了一身钢筋铁骨,天生神力,习武之后更是身兼三家之所长,将‘金刚不坏身’‘不动明王功’‘佛陀掷象’‘龙象法印’尽皆练至大圆满?
有着‘在世韦陀,大力金刚’之称?”
杨狱问道:
“是也不是?”
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印月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是又如何?”
“嗯……”
杨狱略做沉吟,在一众人色变、悚然的眼神之中,伸出了手掌:
“大师信不信,我这单手之力,可以压下‘韦陀’?”
第453章 至刚至强,斗佛印月!
压韦陀?!
偌大的广场一时鸦雀无声,似连山巅的冷风都不再吹卷。
包括顾轻衣等后世人在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放缓了许多,目光不离最前对坐的两人。
更准确的说,是正襟危坐,却比常人站立还高出半头的大和尚。
眼神中有着惊异与骇然。
邋遢道人与佛门的争斗,长达数十年,眼前这两位自然不是没有交过手,而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只是,武功胜过,可不意味着力量也胜过!
作为当世乃至于达摩之后最为出色的佛门武僧,斗佛印月,就有着‘在世韦陀,大力金刚’之称。
韦陀,乃是传说中上古佛界的护法大菩萨,身具无上大法力,而大力金刚,相传是佛界力大第一。
能有如此称号,印月力量之雄大自不必赘言。
事实上,其人天赋异禀,幼年即能与水牛角力,所学之神功异术,又多契合自身体魄。
其力量之大,横练之强,纵在千多年后,都被人津津乐道。
“师父!”
不要说印月背后的一众武僧,便是立于一旁的几个悬空山老道,神色也皆变了。
论及武功,他们自不会怀疑自家老师,然而,与印月角力,还单手……
“他,他疯了?!”
铁踏法有些发怔。
以斗佛印月的天赋、横练,哪怕自己身怀‘巨灵’神通,也无把握能与之角力。
那不知名的小子,真把自己当成张邋遢了?
“这人是谁……”
楚天衣心中也是惊诧,但更多的还是在猜测眼前之人的身份。
甲子岁月以来,包括三国朝廷在内,诸多大势力都在暗中倾力培养身怀道果的神通主。
可这世上哪有绝对的隐秘?
事实上,不止是悬空山,诸多大宗门在隐藏自家真种的同时,也都在打探其他宗门的情况。
以至于,虽然江湖、民间对于他们这些人浑然不知,他们自己,却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然而,眼前之人,却似闻所未闻……
只有陆青亭师姐弟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骇然。
“他是谁?”
“他怎么知道……”
两位悬空山的真传有些风中凌乱,他们自然是有资格翻阅祖师的起居注的。
而起居注中记载,斗佛印月之所以郁郁而终,正是祖师于悬空山巅,以力破力,将其信心彻底击溃!
可这可是只有悬空山真传才知道的隐秘,眼前之人……
巧合?
还是……
呼呼~
徐徐而动的寒风吹动了玄色武袍,杨狱正襟危坐,神色沉凝。
或许是神通的层级不足,亦或者是仙魔幻境中人并无命数,杨狱无法看到眼前大和尚的命数。
但他的感知何其之强大,不需要任何试探,他就明白,要退这大和尚,动武是下下之选。
故而,他只有主动出击,以强迎强。
“常言道,老不以筋骨为能,张掌门今年年过两甲子了,还要与老衲角力?”
印月的眼底闪过惊诧、错愕、疑惑,却独独没有其他人预想之中被人轻视后的怒火。
事实上,他也想过以力取胜,可到底有些拉不下脸来,却没想到,这老道士居然主动提及。
还是说,他已然跨过那道门槛了?
“如何?”
杨狱发问,实则,大和尚的反应,他已有着预见。
张邋遢的前半生,极尽耀眼,以至于到了他年老之时,再无人敢挑战他了。
自己主动开口,以‘弱项’迎其强项,这大和尚绝没有拒绝的道理。
“老衲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印月合十双手,轻诵佛号。
错愕归错愕,疑虑归疑虑,他还是点头应下了,他也别无选择。
因为眼前的老道士,是真真正在的天下第一。
他纵然抱有必死之心,却也明白,想要打断这老道士积蓄多年的大势,必然要另辟蹊径。
呼!
话音未落,这身材厚重,如门如墙的大和尚已然起身了。
他的僧袍猎猎而舞,好似剧烈鼓动的风箱,震衣而响,一众围观的武林人士纷纷让开,远远后退。
“张掌门,你是当世之高人,武功之强,直追我禅宗达摩祖师,当世再无任何人可比肩!”
洪亮如撞钟般的声音远远回荡,搅动着山巅的风云都为之翻涌沸腾,让一众人连连后退。
“与你相比,老衲好似萤火,也只有这一身八十载苦修出来的横练,勉强能入大宗师之眼……”
吼!
一式天龙吟,响彻山巅,似是平地起惊雷,狂风骤起。
一时之间,悬空观内外飞沙走石,大片的灰尘被翻涌的音波排空,声势之浩大,让一众武林人士一退再退。
在场之人不乏高手,其中甚至有着各家各派的祖师级人物,可仍是被震的气血翻滚,一下倒了数十人之多!
“天龙吟。”
近距离感受这佛门第一音波功,杨狱的长发都被吹的后仰,衣衫尽舞。
武道非仙道,古不如今乃是共识,换而言之,同样的换血大成,相隔千年,或许就有不小的差距。
宗师如此,大宗师也是如此,武道从来不是一成不变,前人崎岖开路,后人自然一片坦途。
岁月流转,武道的高度,是一直在升高的,层出不穷的人杰天骄,一点一滴的拓宽着武道的广度与高度。
但这不是绝对!
总有一些人,是能够超乎时代掣肘,取得超乎当世人想象的巨大成就。
陆沉如是、达摩如是、张邋遢如是,而这斗佛印月,同样是这样的人。
他或许及不上前三者,可他的成就之高,却绝不逊色于后世的大宗师,甚至于,更强!
哗啦啦!
在杨狱的注视之下,这大和尚缓步后退,好似山岳横移,阳光被他魁梧的身躯遮挡,投下巨大的阴影。
似如江湖滔滔也似的血液流动声透体而出,那一身强横非人的筋骨摩擦,更是发出闷雷般的炸响。
骇人级的血气蒸腾扩散,直好似一轮散发着无穷光热的大日降临山巅,拔升了方圆十丈、数十丈,乃至于更远范围的温度。
肉眼可见,因山巅寒冷未消融干净的积雪,就似被烈日暴晒一般,气化消失。
而遥遥旁观的一众人,更觉呼吸都变得滚烫,不得不催发内息、真气以抵挡。
“斗佛!”
铁踏法是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后退半步的人,他的筋骨在绞动摩擦,血液也在响。
这样强大的血气,这样惊人的体魄与横练,让他心如擂鼓,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
他的眸光炙烈,神色却有些恍惚。
这一瞬间,他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眼中唯有那如山脊般矗立于前的印月和尚。
那大和尚长身而立,气势强烈到无法直视,一言不发,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他物,只有他,
如一尊大佛立于当世,横亘山巅,展现出称霸现在的巨大力量。
咔擦!
那是石板裂开的声音,一经响起,就连绵不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千百块巨大地砖,已尽数龟裂开来。
似也无法承载如此巨大的力量。
“呼!”
这是悠长到了极点的呼吸声。
印月立于山道之前,先是吐尽胸中废气,又自长长一吸,他的呼吸,同样强到匪夷所思。
一口气吐出,整座山巅飞沙走石,风云漫卷,而那一吸,更好似传说中的大妖在施展神通。
强劲的吸力让遥隔十数丈之外的一众武林高手,都觉有些站立不稳,山道前后的草木更是直接断折!
轰!
一次呼吸之后,印月和尚尽敛气血、真罡、真气,整个人自煌煌如日,瞬间变得朴实如礁石。
哗!
下一瞬,在刺耳到了极点的音爆还未传荡之前,已然跨过了数十丈距离。
如拔地而起的高山,重重的撞了过去,那是摧枯拉朽,足以让当世任何人都为之色变的巨大威势。
“今日,印月斗胆!”
轰隆!
地动山摇也似的雷音轰鸣之间,印月双手合十,将那骇人级数的血气、真罡、巨力,尽数合拢在双掌之间。
继而,躬身:
“请真人,受我一拜!”
童子拜佛!
这是一个简单到哪怕刚刚剃度的小和尚做出来都毫不费力的动作,简单到根本不能算是武功。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那无与伦比的巨力催使之下,同样可怖到了极点。
遥遥旁观的一众人只觉眼前一黑,好似眼前的悬空山整个倒转了过来,如陨星下坠、盖压!
“这么凶猛?!”
剧烈的音波与飓风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平静以待,陆青亭等后世天骄更是神色动容。
“这是角力?!”
顾轻衣的声音都有些失真了,这样的招式,换位处之,她自问除了退,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这样的素对与力量,这样的意志与刚强,真的能避开吗?!
一片悚然之中,只有楚天衣的眼神始终不移,盯着那‘大敌’:“你要怎么办?!”
“好和尚。”
面对如此强烈的气息,所有人都无法稳稳站立,而首当其冲的杨狱,更是承载着超乎想象的巨大压力。
单以体魄论,他在后世所见过的大宗师,全无一人可以与之比肩。
纵是那位被林道人捶打多次仍不减战力的六扇门神捕断启龙,都要差了一筹还多。
这一式‘童子拜佛’,在眼前这大和尚的手中使来,不逊色于任何神功绝学了。
哪怕,他并未催发真气,并未施展武功,但这样至阳至刚的力道之下,似也根本不需要武功招式了。
一力,破万法!
呼!
相比于印月和尚的声势浩大,杨狱的声音似乎小到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以听到。
然而,就在他话音吐露的瞬间,那携山岳横压之势下拜的印月和尚,瞳孔突然一缩。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突兀出现,托住了他合十下拜的双手:
“大师,何必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