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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全文阅读

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审核了

    不知道为什么被审核了.....我已经很注意很注意了,明天白天看吧。

审核好了,刷新小说目录

    去小说的目录,刷新一下,章节就出来了。

调整大纲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要调整下大纲和细纲,不然昨天晚上的事情可能会接二连三发生。

    怪不了任何人,放肆了,完全支持国家和起点的大政方针,要骂就骂我吧,该改的会改。

    感谢:)

    最迟明天就能恢复正常,今晚不睡了,抓紧改

大纲调整完毕,恢复正常更新

    调整好了,24小时没睡了,今晚2点左右恢复正常更新,白天看吧,少熬夜。

第六百八十七节收药

    徐恩增的血都凉了,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想到自己被日本人严刑拷打,想到了自己叛变投敌,留在金陵的家产被瓜分。

    那几个千娇百媚的大姨子、小姨子落入了他人之手,对方花着他的钱,打着他的孩子,那个该死的左重,害人不浅那!

    要不是此人非拉着自己来东北,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日本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他自信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

    万念俱灰下,徐恩增被对方控制着拉进了一辆轿车里,汽车勐地启动飞快的蹿了出去,周围的行人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抬起头来。”

    颠簸的车厢中,随着一声低喝,面色惨白的徐恩增木然缓抬头,看到了一个笑眯眯的熟人,他的火蹭的一下冒了出来。

    “姓左的,这种玩笑过分了,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差点就还击了,要是让伪满警察看到你的枪,咱们两个今天谁也走不了。”

    徐恩增两眼通红的小声吼道,同时心中庆幸,世人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他知道自己根本顶不住那些残酷刑罚。

    抓他的人要是日本情报人员,恐怕用不了半个小时,他就会把所有事情交代出来,那样之前幻想的一切就会真实发生。

    “枪,什么枪。”

    左重嗤笑一声,抬手扔给对方一根大列巴,澹澹问道:“听说你觉得左某制定的计划有问题,开粮店不如开技院,是吗?”

    “哪有,这是谣言,我怎么敢...”徐恩增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在谁手上,连忙否认,结果一转头就发现开车的正是凌三平。

    这就尴尬了,他讲到一半的马屁只能停下,抱着大列巴不知说什么,脸上只剩下干笑,恨不得一枪打死前面那个叛徒。

    他们两个可是搭档啊,

    什么叫搭档。

    那是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伙伴,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便把自己给卖了,还骗他说去看商铺,呸!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

    旁边的左重见对方仍然不服气的样子,冷哼一声:“别不知好歹,凌云生是在救你,你以为这件事能瞒的过去吗,愚蠢。

    回头任务报告交上去,委员长要是看到你在行动期间漂娼,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赶紧把粮店开起来,此事我来处理。”

    被骂了一顿,徐恩增才想起任务报告这回事,讪讪点了点头,他本就被领袖不喜,万一再摊上这事,定然是凶多吉少。

    “行了,废话不说了。”

    左重懒得在这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沉声说道:“除了开办粮店,我再给你们一个任务,想办法搞到绥满铁路的时刻表。

    记住,是内部时刻表,准确到分钟的那种,不是车站墙上的大路货,我要知道每辆车几点几分在什么地方,办得到吗。”

    徐恩增认真思考了两分钟,看了看凌三平微微一笑:“没问题,云生和车站的一个女文员关系不错,对方在办公室工作。

    像这种保密级别不高的文件,那边肯定会有备份,让他请那女人吃顿饭,我找个机会复制钥匙,时刻表应该不难搞到。

    根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办公室的内部戒备很松懈,整栋楼就有两个日本警察和几个高丽人负责看守,请左处长放心。”

    “恩?不错,不错。”

    左重看向凌三平的表情有些古怪,没想到啊,浓眉大眼的凌医生也学会靠色诱获取情报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徐恩增在一起待久了,好人也变坏人了,唉,为了国家和民族,只能辛苦这家伙了,再说吃顿饭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开车的凌三平当然听到了身后的交谈,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他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行动中必须把任务放在首位。

    接下来三人又商量了一会,然后将汽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三人下车各自散开,至于汽车,会有小偷帮忙处理。

    反正车本来就是偷来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改头换面出现在市场上,就算日伪方面察觉有问题,想找到那也是千难万难。

    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

    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夜色笼罩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上空,不管是挂着国府旗帜,还是伪满旗帜,甚至日本旗帜,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停止的。

    这时济仁药房的后院巷道中出现了一个黑影,对方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院中厨房的灯光没亮后,蹬着侧墙翻了进去。

    “什么人?”

    黑影刚刚落地,卧室里的何逸君就一把拉灭灯绳,小声询问了一句,紧接着换了个位置,拔下发簪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是我,清理痕迹。”左重迅速将衣服脱下扔到水井旁的木盆里,出去一趟走了太多地方,必须将身上携带的线索抹除。

    比如灰尘、泥土之类肉眼容易忽视的残留物,衣服本身倒是问题不大,这是成衣铺卖的最多的款式,大街上到处都是。

    “知道了,冈本君。”

    何逸君松了一口气走出卧室,立刻搓洗起衣物,口中向左重汇报起他下午离开去接头期间,药店里面发生的大小事情。

    这项工作非常重要,要是日伪情报机关调查左重今天的行动轨迹,任何一个细节的疏漏都会导致身份暴露,大意不得。

    “五点零三分,隔壁朱大爷过来买了一瓶阿司匹林,我说你在后院炮制刚到的药材,他付钱时外面有两个外地人在打架。”

    “五点四十二分,六蹚街诊所宋医生介绍了一个客人,开了几副伤寒病用的草药,对方当时一共咳嗽了七声,声音很大。”

    “六点三十五分,货栈的胡经理来电话要货款,我告诉他你明天一早送过去,电话铃声响了4下,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

    “六点三十七分,电话刚断,就有一个人来买白药,由于这是日伪严格控制的管制药品,我就没答应,而且这人有问题。”

    何逸君将洗完的衣服搭在晒衣绳上,扭头说道:“对方靠近我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血腥味,味道很浓重,不是普通伤口。

    加上白药是上好的枪药,我怀疑此人中了枪,他要么是抗日人员,要么是日伪设下的陷阱,冈本君,要不要进行转移。”

    “不用,你做的很好。”

    左重扒在墙边看着外面,顺手将墙头脚印擦干净,笑着回了一句,还好今天的生意不多,只有四个人,不然就麻烦了。

    两人一起把衣服晾出去回到屋内,这次换成左重用极小的声音通报接头时情况以及针对关东军给水部队的下一步计划。

    “凤雏小组情况还算不错,建立了基础的情报渠道,粮店也会很快成立,紧急情况下你可以使用购买糯米的借口去接头。

    我们的背景是在徽省待了几年,吃惯了那里的食物很正常,至少不突兀,但尽量少接触,毕竟去远处买米面有些可疑。”

    左重把紧急联络的方式说出以防万一,随后指了指东南方向:“等会我约托列塔明天去小牛角沟,实地勘察背阴河地形。

    预计要一天时间,我们晚上就在村里找个地方落脚,后天晚饭前回来,这段时间不要随意出门,可以比往常早点关门。

    如果有人来捣乱不用管,直接打电话给警察局,比起白问之的手下,伪满这帮苟汉奸办事倒是用心,你说可笑不可笑。”

    “冈本君,放心吧。”

    何逸君听到左重说要去山里,不禁皱了皱眉头:“我建议由邬春阳或者凌三平暗中保护你,白俄人不值得信任,要警惕。

    他们前两年绑架了玛迭尔旅馆老板的儿子,又残忍撕票,这些人眼睛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您的安全最重要,副处长。”

    “不用说了,就这样定了。”

    左重抬手让她不必再说,其实他心里清楚这帮没有祖国,没有信仰的白俄人秉性,完全可以用一句有奶便是娘来形容。

    问题是托列塔不光是白俄人,还是日本人的眼线,没有巨大利益的驱动,对方不会冒着天大的风险绑架一个日本商人。

    自己对外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药店老板,跟玛迭尔旅馆老板的儿子比不了,当然了,现在的左家估计不比对方差多少。

    可托列塔又不知道。

    所以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实在不行他空间里的手枪和英制手雷也会教对方做人,东北这么多土匪,杀个把人不奇怪。

    左重将工作说完便去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托列塔本来有点不情愿,一听说有车钱和辛苦费可拿,当即就应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对方那辆半旧的出租车就到了,两人随便买了些吃的,又去城内的油站买了油,向着城外方向开去。

    当开到出城的路口时,汽车被一队日本宪兵拦下,托列塔连忙拿出一张通行证,左重也拿出了身份证明,这才被放行。

    过了哨卡后,白俄人语气得意道:“冈本,你的钱没有白花,要不是我的通行证,哪怕你是日本人也没办法离开哈尔滨。”

    “是啊,不白花,呵呵。”左重目光在托列塔的脖子上停留了两秒钟,而后点燃香烟打开车窗,瞟了眼远处的黑色轿车。

第六百八十八节虎山

    小牛角沟村。

    位于松峰山余脉山下,人口将近五百多,是一座不小的村庄,村里人基本靠种田和采集药材为生,原本生活还算富裕。

    不过自从日本人成立了伪满国,在名目繁多的摊派和残酷剥削下,当地老百姓的日子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这天一早,正在村口喝粗粮粥的村民看到一辆轿车开进村里,接着从车里下来两人,一个是白俄鬼,一个像是中国人。

    但是当他们看到对方跟村长说话前鞠了一躬,立刻就知道这是一个日本人,这帮瘪犊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手上黑的很。

    别的不说,就说原先在附近活动的抗日队伍吧,日本人在山里斗不过那些好汉就直接放火烧山,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人。

    “呸。”

    觉得晦气的村民们纷纷端着饭碗回了家,原本热热闹闹的村口变得空无一人,只有被日伪方面选出来的村长笑容不改。

    “冈本先生,欢迎来小牛角沟,托列塔先生已经将您的要求说了,桔梗和防风的事情就交给我,鄙人保证给您安排妥当。

    您千万别跟这些泥腿子一般见识,他们很少看见山外边的人,乍一见到汽车和您有些害怕,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们。”

    “哟西,很好。”

    左重用蹩脚的东北话回道:“吓到贵村的村民,这是冈本的失礼,来之前应当先给村长先生打个招呼,不该做不速之客。

    请你放心,我是一个生意人,不是军人,不关心政治上的事情,方便的话请你带我去药田瞅一瞅,我想看看药材质量。”

    “没问题,您太客气了,请您跟我来。”村长笑眯眯的抬起手,向着不远处的山脚方向指去,村里的一部分药田就在那。

    托列塔见状捂嘴揉了揉眼睛:“冈本,我在车上休息一会等你回来,开了一早晨的车实在是太疲惫了,中午我们喝两杯。”

    “好,那等会再见。”

    左重也不强求对方跟着自己,其实白俄人不说这话,他也要让对方留下,有这个日本眼线在,很多事情他不好直接问。

    说完,他穿着西装跟着村长在田野中穿梭,搞得脚上和裤腿都是泥巴,被露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脑门上,显得非常狼狈。

    两人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站在一片几十亩的坡地边,入眼所见都是长势良好的药材,左重装作欣喜的蹲下身子查看。

    在行动准备期间,他特意去金陵大学秘密学习了基本的草药种植知识,以他的二把刀水平能看出这地方很适合种药材。

    北大仓,

    名不虚传哪。

    世人多用棒打狍子瓢舀鱼来形容东北的富饶,这一点不夸张,丰富的资源和独特的地理气候让此地成为一座天然宝库。

    可惜啊,这么好的地方被某个败家子和不抵抗领袖一通神操作弄丢了,如果没有东北输血,未来日本人撑不了那么久。

    还有伪满这个傀儡政府,他们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宝贵财富以满足一己私利,去复辟一个腐朽至极的小朝廷,甚为可恶。

    “很好,我很满意。”

    左重心头闪过各种心思,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叉着腰很自然的转过身,而后心里一沉,山峰上竟然飘着一面旭日旗。

    荒郊野外的为什么要挂旗,是那里有军事设施,还是在宣誓领地呢,必须搞清楚这件事,否则接下来的任务不太好办。

    他看似无意问了一句:“村长先生,除了桔梗和防风,我还需要一些生长在岩地的草药,比如山参、关黄柏以及辽五味。

    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我看贵村山地很多,兼之土地肥力充足,若是能人工栽培,产量和质量定然会非常好。”

    “这个嘛....”

    村长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好半天,见左重的脸色越来越沉,这才贴过来透露:“朝廷在周围的山头上都设上了观察哨。

    那些反满抗日分子喜欢待在林子里,可他们藏得再好总得做饭,一做饭就有烟,那隔着好几十里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冈本先生,您可千万别上山,要是被抓到那就麻烦了,去年有几个贵国学生说是去登高,被抓进警察局审了好几个月。”

    麻烦了。

    这下背阴河地形该如何勘测。

    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那种“潜入”只会在游戏中出现,真实的秘密情报行动中只要死了人,见了血就代表着行动失败。

    左重心中升起一丝忧虑,表面上爽朗的笑了笑:“请村长先生放心,我这人最为遵纪守法,绝不会自找麻烦去山顶附近。

    那咱们去其它地方看一看,确认完贵方的种植环境,我今天就可以缴纳订金,收药的事情还请你多多帮忙,阿里嘎多。”

    讲完,他又是一个标准的鞠躬向对方表示感谢,演戏演全套,药材肯定是要收购的,这种麻烦事只能交给村长来处理。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农民对外地人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何况是对一个名义上的日本人,他自己收不仅事多也容易被坑。

    别以为农民就不骗人,

    掺沙子,

    泼水,

    类似增加货物重量的小手段很多,这么长期花冤枉钱,戴春峰不可能答应,国民政府财政部又不是给特务处一家开的。

    别看光头说的好听,苟屁的不惜一切代价,自己要是真花了太多经费,恐怕紧急召回的命令第二天就会从局本部发来。

    “好,好,您客气。”

    对面的村长听到左重没有强求去山顶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闪到了一边,日本人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不好轻易得罪。

    对方是拿当兵的没有办法,可万一拿自己撒气呢,这种事情在如今的关东大地不少见,总之跟这些畜生打交道要小心。

    两人都揣着小心思,在虚伪的寒暄中逛了起来,将小牛角沟的几个药材产地大致看了看,期间还遇到了一队日本士兵。

    在附近的山嵴线上,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关东军以南北方向巡逻,当看到有人在山下,带队的军官举着望远镜远远观察。

    不时传来的犬吠证明这些人配备了军犬,在山里这东西比任何观察设备都管用,狗的嗅觉灵敏,偷袭和潜伏就别想了。

    在一座叫烟筒砬子的最高峰上,观察哨的房顶上更是树立着一条天线,显然里面装备了电台用来向其它部队呼叫支援。

    这么严密的警戒手段,别说侦查背阴河地形,就算接近都不容易,看来只能等到晚上看看情况,夜幕将是最好的掩护。

    左重暂时不去想任务的事情,就像一个真正来收药材的商人,专心听着介绍或者提出问题,直到临近午饭时才往回走。

    远处,几个穿着协和服的人趴在草丛,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个胖子正是警察厅特务科普通高等股股长高斌。

    此人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冈本”,许久后抬手挥了挥,示意手下跟上去,在没有彻底排除对方的嫌疑前绝不能大意。

    中午,

    村长家。

    左重用盘腿姿势坐在炕上跟村长、托列塔聊着天,村长的媳妇和儿媳妇忙里忙外,手脚麻利的将几盘农家菜端了上来。

    锅包肉、浇汁鱼、大拉皮、酥黄菜、红烧鱼,一大瓶自家酿的烧酒,酒菜非常丰富,光是闻一闻便已经让人垂涎欲滴。

    屋外,村长的小孙子透过门帘看着饭桌,偷偷咽了咽口水,看来即使是投靠了日伪,村长家也不能经常吃到这些东西。

    按说这样一顿午饭对于一个富户来说不算什么,何况这里是富饶的东北,可日本人和伪满的压榨是面向所有中国人的。

    汉奸,

    那也得缴税。

    左重的余光注意到这幕,扭头微笑着招招手让对方过来,结果孩子吓得一熘烟跑走了,惹来外面母亲的一阵严厉训斥。

    村长干笑两声,拿起烧酒倒了满满一杯,又把锅包肉换了个位置,略带得意说道:“冈本先生,这是我那口子的拿手菜。

    去年贵国和朝廷大军清剿反满抗日份子路过时,好几个长官吃完都说好,山里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您一定要多吃点。”

    “村长先生客气了。”

    左重用快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而后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村长先生,贵夫人的手艺比很多大饭店都要好。

    怪不得连帝国军官都赞不绝口,这杯酒我敬您,接下来的收药就拜托您了,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白白的浪费时间。”

    “是啊,冈本先生很大方。”

    一旁狼吞虎咽的托列塔不忘帮腔,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考虑到白俄人的贪婪,这种可能性很大,果然是死要钱。

    村长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收药的油水很大,他这么尽心尽力迎接日本人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揽下这笔能赚钱的生意。

    由于要谈事,三人快速吃完午饭,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商量起具体分成,最后左重大方的表示将收药的利润全给两人。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村长和托列塔锌兴奋不已,晚上又是一桌大鱼大肉,酒酣耳热之后左重两人就在村长家偏房住下。

    山里比城里冷,早已烧上了火炕,温暖的被窝让他们很快进入了梦乡,随着灯油一点点燃尽灯光熄灭,屋里一片漆黑。

    “呼噜~呼噜~”

    半夜,托列塔巨大的打鼾声震耳欲聋,看似睡着的左重睁开眼睛,将手摁在对方颈动脉上慢慢用力,让其陷入了昏迷。

    以他的经验,这至少能让白俄人失去意识两个小时,这么长时间足够他去周围的山峰摸摸情况,不用担心被对方发现。

    做完这一切,左重起身穿上鞋看了看门外,随后推开屋后木窗翻了出去,落地时他一点点的放下窗子,轻步来到后院。

    ------题外话------

    解释下,不是水字数,本来想以很多史料证明日本人的残酷剥削,可为了本书能写下去就换了一种方式,用一件小事来侧面说明,尽量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第六百八十九节背阴河

    月色下,左重看着一两公里外的数道探照灯灯光,又拿出指南针和地图测量了一下方位,很快就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根据前期的情报调查,背阴河附近就这么一座大型建筑,关东军的细菌武器研究基地设在里面,其它的情况暂时未知。

    不是外调人员不尽职,只因日本人的戒备太过森严,任何人在附近出没都会被抓捕,很多无辜百姓途径此地突然失踪。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总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找遍了哈尔滨也找不到人,警察厅对此不闻不问。

    至于外围调查就更不可能了,从事建设和搬运物品的中国劳工,在进入基地前头上都被戴上了只能看得见地面的竹筐。

    他们在日本人的牵领下到达某个地方,摘下竹筐进行劳动,结束后再戴上竹筐由日本人领出来到指定的地点居住生活。

    连基地内的关东军士兵都禁止一切因私外出,工作人员也不能使用真实的名字,和国内的家人朋友通信只能使用化名。

    而且还要经过专门的信件审核部门进行内容审查,任何有关此地的任何信息都不允许提到,工作内容更是绝对的机密。

    这么严密的保密措施,

    调查从何谈起。

    日谍杨昌庆倒是承认自己来过此地,也交待了某些简要情况,可那是一个死间,说的话不能全信,其中或许会有陷阱。

    哪怕为了取信他们,对方说的都是实话,日本人知道杨昌庆被捕也定然会做对应的改动,不亲自来这看一看他不放心。

    思考片刻,左重转动望远镜看向目标,看见外围有一圈高耸的围墙,探照灯两两一组共四组,从墙上对基地内外照射。

    墙下有一条长长的壕沟,周围带有倒钩的铁丝网在灯光下散发着寒光,上面还拴着一些空的马口铁罐头作为示警工具。

    高墙,

    探照灯,

    壕沟,

    铁丝网。

    杨昌庆说过,基地的围墙高达三米,四角各修建了一座坚固的水泥岗楼,内部有机枪,外部安装有两盏活动式探照灯。

    壕沟长宽均超过两米,配套的铁丝网不仅锋利,甚至接通了足以致命的高压电,人碰上轻则不省人事,重则直接死亡。

    这与他现在观察到的情况基本吻合,也是,杨昌庆不可能在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的情报上做手脚,特务处又不是瞎子。

    只是那四个岗楼有点棘手,平时看守人员既可以用它们居高临下观察周围的动静,遭到袭击时也可以作为防御支撑点。

    这种没有射击死角的交叉火力加上精锐的关东军警卫,对进攻一方将是一场噩梦,恐怕还没接近围墙就会被打成筛子。

    地下党领导下的抗联队伍便曾经两次对背阴河发动过进攻,试图营救基地里被关押的同胞,死伤异常惨重却毫无收获。

    难办呐,

    强攻是不用想了。

    左重皱了皱眉头,将目光投向围墙内部,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整个细菌武器基地占地将两百亩,被划分成了三个区域。

    第一个区域位于正中间,有十排7字形的红砖房,对内照射的探照灯光基本笼罩在这里,每排房子间还有铁丝网分割。

    很显然,这是日本人关押人体试验受害者的牢房,光看房屋数量和大小就知道里面有不少人,否则戒备不会这样森严。

    第二个区域是正东方的一座三层大楼,跟普通建筑不同的是,它只有大门没有窗户,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一具水泥棺材。

    不出意外的话,细菌实验便在那里面进行,没有窗户是为了防止泄露,结合红俄给国府的情报,证明了这么做的必要。

    其实左重有点疑惑,之前此地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仅仅一山之隔的小牛角沟村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这非常的奇怪。

    如果说他们没有感染细菌武器,是因为有山峰的阻隔,那总该听到,看到些什么吧,照片里的尸体数量绝不是个小数。

    况且山村闭塞,关系网多在方圆几公里内,难道就没有村民的亲友在那场事故中遇难吗,想想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

    山顶上的左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关东军既然如此在意背阴河,为什么不把安全范围内的村民都迁走呢,这不难做到。

    可实际情况呢,不光小牛角沟村安然无恙,周边还有几个上百人的小村庄留下了,彷佛细菌泄露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留下人就等于留下了安全隐患,日本情报部门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土肥原那帮畜生们也不会在乎中国老百姓的死活。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这些村庄有问题。

    左重心头一跳,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未免太可怕了,而且日本人的组织和保密能力会高到这个地步吗。

    思考了半晌,他摇了摇头脑袋继续观察基地,基地的第三区域在西方,那里有一栋不起眼的平房以及一座巨大的烟囱。

    这种东西他在后世资料里看到过很多次,那是关东军给水防疫部队用来毁灭证据的焚化炉,燃料就是无辜的中国百姓。

    此时烟囱上空正在冒着丝丝黑烟,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无比醒目,左重咬着牙默默看着这幕,死死捏着手中的望远镜。

    此仇不报,

    难消我恨。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真想把后世某些叫嚣原谅日本的人扔进焚化炉享受一番,让他们看看所谓的文明种族到底干了多少罄竹难书的恶行。

    强行忍住满腔的怒火,左重快速记忆着基地周边的情况,首先围墙南方有一条数百米长的跑道,这是个简易的飞机场。

    此外北方有一个小型火车站台,两条铁轨向着哈尔滨方向延伸,应该是专用铁路,关东军在这个地方真是下了血本了。

    而在站台旁边是一条马路,马路上有多道哨卡,除了火车,进出基地只有这么一条陆路通道,将此地与外界彻底隔绝。

    想要偷偷进入背阴河,必须越过哨卡、铁丝网、探照灯和高墙,还有内部警卫,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得想其它办法。

    左重抬手看了看手表,距离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是时候回去了,不然白俄人托列塔一旦清醒,他的麻烦就大了。

    他将望远镜收回空间,清理了刚刚停留的痕迹,转身往山下走,这一次没有遇到巡逻队,看来老虎的粪便真的很管用。

    不过也不是没有麻烦,当经过绥满线时,一辆怪模怪样的车辆飞快的从北向南开过,车头的大灯差点照到了他的身上。

    “哐当~哐当~”

    轨道摩擦声不断接近,这把左重惊出了一声冷汗,双脚一用力跃进树林里,贴着地面辨认出这是辆九一式铁路装甲车。

    别看只是一辆小型铁路装甲车,但是上面装备了3挺6.5毫米机枪,在缺乏单兵反装甲武器的年代,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更危险的是,这是辆公路、铁路两用车辆,由铁路转换成公路模式时,只需要通过千斤顶把装甲车顶起换上车轮即可。

    这一过程不用太多体力,一个训练有素的小队十多分钟便能完成上述操作对目标展开追击,速度能达到40公里每小时。

    面对这种打不过,跑不赢的铁甲豺狼,抗联等抵抗组织由于缺少重火力,无法有效击穿装甲车的装甲,吃了很大的亏。

    这就是他要求凤雏小组搞到火车时刻表的原因,只要有客运火车在铁路线行驶,对方就不会出来,他们才能安全行动。

    等到对方彻底消失在眼前,左重记了一下时间,然后手脚并用爬过铁轨,钻进来时的土沟,原路返回了村长家的后院。

    “嘎吱~”

    就在他翻进院子清理痕迹时,主屋房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接着又传来了几声咳嗽,一个脚步声慢慢的向客房走来。

    自从猜到小牛角沟村可能有问题,他就提高了警惕,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左重没有丝毫慌乱,在窗外加快了清理速度。

    衣服上的尘土,

    鞋底的泥土,

    头发里的树叶,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都会泄露他的行踪,想要骗过别人,细节决定着成败,况且房门反插着,他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轻轻将全身拍打一遍,左重推开翻窗灵活的跳进屋里,手上慢慢关上窗户,脱掉衣服和鞋子,悄无声息钻入了被窝中。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有人敲响了房门:“冈本先生,托列塔先生,山里后半夜越来越冷了,要不要给你们的炕添点柴火。”

    是村长,

    果然有问题。

    左重眼神一凝掐了掐托列塔的人中,待到对方的眼皮微动后勐的抽回手,装作迷迷湖湖的样子爬了起来,沙哑着说道。

    “是村长先生吗,多谢关心,我们很暖和,请您稍等我来开门。”

    说完他抹着黑下炕走向门口,路上刻意将凳子撞倒在地上,跌跌撞撞中拔掉门栓把房门拉开,见到了手持油灯的村长。

    “唉呀妈呀,您没撞疼吧,打搅您休息了,实在是山里头比城里冷得厉害,我是怕冻着二位贵客,托列塔先生你醒了吗?”

    此人满脸堆笑的看着左重,侧身伸头瞅了瞅屋内,正好见到托列塔疲倦的起身,原本有些紧张的表情迅速的放松下来。

第六百九十节回城

    “当然醒了。”

    托列塔揉揉脑门,黑着脸对对村长大声喊道:“你的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我的脑袋这么痛。

    如果中了毒,你必须赔偿我的损失,冈本先生在这里,有他给我作证,这件事你必须负全部责任。”

    村长闻言连忙陪着笑脸道歉,自家酿的烧酒香归香,可由于掺杂了酒头,很容易导致饮酒者头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可没钱去买酒。

    一旁的左重听着两人的交谈微微一笑,缺氧能不疼吗,要不是自己手艺精湛,对方早成了植物人。

    不是他不想干掉此人,只是这家伙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一旦没了利用价值,托列塔离死就不远了。

    念及于此,他劝说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村长先生招待我们也是好意,你的医药费由我负责。

    村长先生也请回吧,天色已经很晚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开车回哈尔滨,今天晚上想要好好休息。”

    听到这句话,托列塔顿时眉开眼笑,似乎头疼都减弱了几分,美美的钻进被窝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面对逐客令,村长尴尬的点了点头,畏手畏脚的转身离开,可走着走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澹去。

    若是左重能看到这幕,定然会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村长,甚至整个小牛角沟村的村民都有问题。

    等回到了自己屋内,此人扒在窗前看向客房,嘴里滴滴咕咕念叨了两句,随即推开侧窗举起油灯。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

    特务科监视点。

    高斌趴在田埂上眉头紧锁,拿着望远镜朝着某个方向张望,不时看向手腕上的手表,显得很焦急。

    看见股长这个模样,之前三个值守人员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股长到底在紧张什么。

    “你确认你刚刚看到村子边缘的那处草垛有东西晃动?”这时,高斌回过头对其中一个特务沉声问道。

    “不能确定,股长。”

    特务被对方的语气吓得头皮发麻,慌忙解释:“那里距离咱们的观察点太远了,我看得不是太清楚。

    为了保险起见,后来我仔细观察了很久,周围的草丛、树木、建筑物一切正常,没发现可疑迹象。

    您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带人去那里看一看地面痕迹,如果确实有人潜伏过,一定会留下些痕迹。”

    此人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高斌的表情,整个特务科除了由日本人担任的科长,就没有不怕对方的。

    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胖子很不简单,从奉系时期的普通巡警做到如今这个要害位置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心狠,

    外加手辣。

    据说对方亲自把有反满抗日嫌疑的妻子一家送上断头台,甚至把孩子送给了别人,以此取信上峰。

    日本人和皇帝陛下得知此事后果然十分开心,关东军派驻警察厅的事务官力排众议扶持高斌上位。

    这人呐,

    对别人狠不算什么,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高斌注意到了手下的眼神,也猜到了手下的想法,但他一点都不在乎,誉满天下必然会谤满天下。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老婆孩子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他担任股长职务一天,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他沉吟片刻摇摇头:“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等信号吧,如果冈本不在屋里,那就证明你没有看错。

    如果在屋里,冈本的嫌疑就不大了,今晚的能见度这么好,有人走动会很明显,再说还有托列塔。

    他们两人睡在一起,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必然瞒不过,除非冈本选择杀人灭口,那样事情倒简单了。

    这样,等会要是没有信号或者信号显示托列塔出了问题,你们直接下去抓人,我去联络山顶驻军。”

    “是,股长。”

    特务们想了想觉得高斌说的有道理,近处有白俄人盯梢,远处有监视,目标只要行动就会被发现。

    心情放松之下,有人谄笑着送出一个马屁:“股长,您真是料事如神,连这么一个小村子都有眼线。

    给咱们发信号的是什么人,对方会不会有反满抗日份子的情报,要是抓到那些人才是天大的功劳。”

    “闭嘴!”

    高斌闻言脸色大变,低声警告道:“王巴蛋,这种事情是你能问的吗,白在特务科待这么长时间了!

    在警察厅工作,要做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停,不该想的不想,明白了吗。

    不想被日本人抓走的话,就不要提小牛角沟村,到时候别指望我能救你,记住了,千万不要提起。”

    他的语气非常严肃,或者说有点恐惧,显然这件事非常严重,严重到连他这个股长都要避而远之。

    特务们赶紧闭上嘴巴,那个提出问题的人把肠子都毁青了,生怕高斌将自己卖给日本人邀功请赏。

    忽然,众人在看村子里面亮起了一盏灯光并画了三个圆圈,这是计划里的暗号,内线传来了消息。

    高斌眼前一亮举起望远镜,吩咐手下都隐蔽好,目不转睛的盯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信号,用心记录。

    灯光信号其实就是摩尔斯电码的变种,通过对亮灯时间长短的控制,利用间隔实现简短文字通讯。

    “目标在屋内。”

    “眼线安全。”

    一共九个字的消息,花了整整两分钟时间传递,在收到了这两个回复之后,高斌总算是放下了心。

    冈本的嫌疑可以排除,只要再跟几个小时,自己等人就能回哈尔滨跟那些破坏分子好好较量一番。

    他如此自信是有原因的,把试探目标的时间定在天亮之前,是他们认真分析以及精心挑选的结果。

    附近的山峰上有关东军驻扎不是什么秘密,巡逻队那么多的人,冈本就算是一个瞎子也能看得到。

    不管对方想干什么,这是一个无法绕开的关键环节,对方有两个选择,要么强攻,要么秘密行动。

    答桉不言而喻,目标只有一个人,面对全副武装、数量众多的精锐职业士兵,只会选择秘密行动。

    而天亮前是人类最疲倦,最黑暗的时间段,假如冈本的身份有问题,大概率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动手。

    这样更加安全,

    行动的成功率也更高。

    可惜对方是个日本人,不然不用麻烦,眼线可以每隔一小时确认一下状态,不必绞尽脑汁找理由。

    高斌咂咂嘴,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无奈,便卧在草丛里静静地看着山间雾气蒸腾又一点点落在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放亮,温暖的阳光撒在特务科特务们的头上,所有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村长家,

    公鸡跳上篱笆打起了鸣。

    村长的妻子和儿媳妇早早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她们先从大锅里舀出几瓢热水倒进两个黄铜脸盆。

    随即一老一少双手托着热气缭绕的脸盆来到客房门口,客气的让左重和托列塔出门使用热水洗漱。

    “真是太感谢了,请嫂夫人将热水放在门外的磨盘上就好,我们还未穿戴整齐,出门需要一些时间。”

    左重坐在炕上穿着外套,口中礼貌的跟外面说道,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穿衣动作异常麻利的托列塔。

    不对劲,

    这事有古怪。

    对方好吃懒做,属于走路都嫌两个膀子多余的人,怎么会一反常态这么快起床,白俄人想干什么。

    很快,左重就知道了原因,只见托列塔穿好裤子,转过身子坐到炕沿上低下了头,好像是在穿鞋。

    可那两只咕噜咕噜乱转的眼睛出卖了此人,这个家伙是在检查他的鞋子,看看是否有可疑的痕迹。

    左重心中轻笑,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确定托列塔看完了,这才下炕套上鞋,慢悠悠的走出客房。

    有时候人最容易忽略的,

    是自己。

    知道白俄人是眼线,他怎么会穿自己的鞋出门,反正他和托列塔鞋码类似,当然是穿对方的鞋了。

    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了脚印,那也是此人的锅,白俄人为钱出卖自己的效忠对象更不是什么新鲜事。

    洗漱好吃完早点,左重两人跟村长告别,村长笑着表示欢迎他们再来小牛角沟村并送到了汽车旁。

    站在车门前,左重双手贴在裤缝处鞠了一躬,抬头后动情道:“用你们中国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次承蒙村长先生的照顾,冈本感激不尽,您去哈尔滨一定要提前通知冈本,我会一尽地主之谊。”

    “言重了,言重了。”

    村长连连摆手,与左重客气了两句,直到托列塔失去耐心摁动汽车喇叭,两人再次握手依依惜别。

    说出再见后,左重上车关上车门,汽车发动机发出轰鸣驶入了土路,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小牛角沟。

    可能是厌倦了无聊的乡村生活,托列塔在路上将油门踩到了底,以最快速度向着哈尔滨一路疾驰。

    三个小时后,

    临近午饭时间,他们终于通过哨卡进入市区,看到繁华喧闹的街头,两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来到济仁药房的门口,左重递给托列塔几张钞票,对方拿着钱亲了好几口,大笑着驾车冲了出去。

    他往着汽车远去,琢磨了一会走进店内,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坐在凳子上与何逸君交谈。

第六百九十一节李先生

    “当然醒了。”

    托列塔揉揉脑门,黑着脸对对村长大声喊道:“你的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我的脑袋这么痛。

    如果中了毒,你必须赔偿我的损失,冈本先生在这里,有他给我作证,这件事你必须负全部责任。”

    村长闻言连忙陪着笑脸道歉,自家酿的烧酒香归香,可由于掺杂了酒头,很容易导致饮酒者头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可没钱去买酒。

    一旁的左重听着两人的交谈微微一笑,缺氧能不疼吗,要不是自己手艺精湛,对方早成了植物人。

    不是他不想干掉此人,只是这家伙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一旦没了利用价值,托列塔离死就不远了。

    念及于此,他劝说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村长先生招待我们也是好意,你的医药费由我负责。

    村长先生也请回吧,天色已经很晚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开车回哈尔滨,今天晚上想要好好休息。”

    听到这句话,托列塔顿时眉开眼笑,似乎头疼都减弱了几分,美美的钻进被窝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面对逐客令,村长尴尬的点了点头,畏手畏脚的转身离开,可走着走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澹去。

    若是左重能看到这幕,定然会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村长,甚至整个小牛角沟村的村民都有问题。

    等回到了自己屋内,此人扒在窗前看向客房,嘴里滴滴咕咕念叨了两句,随即推开侧窗举起油灯。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

    特务科监视点。

    高斌趴在田埂上眉头紧锁,拿着望远镜朝着某个方向张望,不时看向手腕上的手表,显得很焦急。

    看见股长这个模样,之前三个值守人员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股长到底在紧张什么。

    “你确认你刚刚看到村子边缘的那处草垛有东西晃动?”这时,高斌回过头对其中一个特务沉声问道。

    “不能确定,股长。”

    特务被对方的语气吓得头皮发麻,慌忙解释:“那里距离咱们的观察点太远了,我看得不是太清楚。

    为了保险起见,后来我仔细观察了很久,周围的草丛、树木、建筑物一切正常,没发现可疑迹象。

    您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带人去那里看一看地面痕迹,如果确实有人潜伏过,一定会留下些痕迹。”

    此人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高斌的表情,整个特务科除了由日本人担任的科长,就没有不怕对方的。

    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胖子很不简单,从奉系时期的普通巡警做到如今这个要害位置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心狠,

    外加手辣。

    据说对方亲自把有反满抗日嫌疑的妻子一家送上断头台,甚至把孩子送给了别人,以此取信上峰。

    日本人和皇帝陛下得知此事后果然十分开心,关东军派驻警察厅的事务官力排众议扶持高斌上位。

    这人呐,

    对别人狠不算什么,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高斌注意到了手下的眼神,也猜到了手下的想法,但他一点都不在乎,誉满天下必然会谤满天下。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老婆孩子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他担任股长职务一天,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他沉吟片刻摇摇头:“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等信号吧,如果冈本不在屋里,那就证明你没有看错。

    如果在屋里,冈本的嫌疑就不大了,今晚的能见度这么好,有人走动会很明显,再说还有托列塔。

    他们两人睡在一起,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必然瞒不过,除非冈本选择杀人灭口,那样事情倒简单了。

    这样,等会要是没有信号或者信号显示托列塔出了问题,你们直接下去抓人,我去联络山顶驻军。”

    “是,股长。”

    特务们想了想觉得高斌说的有道理,近处有白俄人盯梢,远处有监视,目标只要行动就会被发现。

    心情放松之下,有人谄笑着送出一个马屁:“股长,您真是料事如神,连这么一个小村子都有眼线。

    给咱们发信号的是什么人,对方会不会有反满抗日份子的情报,要是抓到那些人才是天大的功劳。”

    “闭嘴!”

    高斌闻言脸色大变,低声警告道:“王巴蛋,这种事情是你能问的吗,白在特务科待这么长时间了!

    在警察厅工作,要做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停,不该想的不想,明白了吗。

    不想被日本人抓走的话,就不要提小牛角沟村,到时候别指望我能救你,记住了,千万不要提起。”

    他的语气非常严肃,或者说有点恐惧,显然这件事非常严重,严重到连他这个股长都要避而远之。

    特务们赶紧闭上嘴巴,那个提出问题的人把肠子都毁青了,生怕高斌将自己卖给日本人邀功请赏。

    忽然,众人在看村子里面亮起了一盏灯光并画了三个圆圈,这是计划里的暗号,内线传来了消息。

    高斌眼前一亮举起望远镜,吩咐手下都隐蔽好,目不转睛的盯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信号,用心记录。

    灯光信号其实就是摩尔斯电码的变种,通过对亮灯时间长短的控制,利用间隔实现简短文字通讯。

    “目标在屋内。”

    “眼线安全。”

    一共九个字的消息,花了整整两分钟时间传递,在收到了这两个回复之后,高斌总算是放下了心。

    冈本的嫌疑可以排除,只要再跟几个小时,自己等人就能回哈尔滨跟那些破坏分子好好较量一番。

    他如此自信是有原因的,把试探目标的时间定在天亮之前,是他们认真分析以及精心挑选的结果。

    附近的山峰上有关东军驻扎不是什么秘密,巡逻队那么多的人,冈本就算是一个瞎子也能看得到。

    不管对方想干什么,这是一个无法绕开的关键环节,对方有两个选择,要么强攻,要么秘密行动。

    答桉不言而喻,目标只有一个人,面对全副武装、数量众多的精锐职业士兵,只会选择秘密行动。

    而天亮前是人类最疲倦,最黑暗的时间段,假如冈本的身份有问题,大概率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动手。

    这样更加安全,

    行动的成功率也更高。

    可惜对方是个日本人,不然不用麻烦,眼线可以每隔一小时确认一下状态,不必绞尽脑汁找理由。

    高斌咂咂嘴,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无奈,便卧在草丛里静静地看着山间雾气蒸腾又一点点落在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放亮,温暖的阳光撒在特务科特务们的头上,所有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村长家,

    公鸡跳上篱笆打起了鸣。

    村长的妻子和儿媳妇早早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她们先从大锅里舀出几瓢热水倒进两个黄铜脸盆。

    随即一老一少双手托着热气缭绕的脸盆来到客房门口,客气的让左重和托列塔出门使用热水洗漱。

    “真是太感谢了,请嫂夫人将热水放在门外的磨盘上就好,我们还未穿戴整齐,出门需要一些时间。”

    左重坐在炕上穿着外套,口中礼貌的跟外面说道,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穿衣动作异常麻利的托列塔。

    不对劲,

    这事有古怪。

    对方好吃懒做,属于走路都嫌两个膀子多余的人,怎么会一反常态这么快起床,白俄人想干什么。

    很快,左重就知道了原因,只见托列塔穿好裤子,转过身子坐到炕沿上低下了头,好像是在穿鞋。

    可那两只咕噜咕噜乱转的眼睛出卖了此人,这个家伙是在检查他的鞋子,看看是否有可疑的痕迹。

    左重心中轻笑,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确定托列塔看完了,这才下炕套上鞋,慢悠悠的走出客房。

    有时候人最容易忽略的,

    是自己。

    知道白俄人是眼线,他怎么会穿自己的鞋出门,反正他和托列塔鞋码类似,当然是穿对方的鞋了。

    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了脚印,那也是此人的锅,白俄人为钱出卖自己的效忠对象更不是什么新鲜事。

    洗漱好吃完早点,左重两人跟村长告别,村长笑着表示欢迎他们再来小牛角沟村并送到了汽车旁。

    站在车门前,左重双手贴在裤缝处鞠了一躬,抬头后动情道:“用你们中国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次承蒙村长先生的照顾,冈本感激不尽,您去哈尔滨一定要提前通知冈本,我会一尽地主之谊。”

    “言重了,言重了。”

    村长连连摆手,与左重客气了两句,直到托列塔失去耐心摁动汽车喇叭,两人再次握手依依惜别。

    说出再见后,左重上车关上车门,汽车发动机发出轰鸣驶入了土路,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小牛角沟。

    可能是厌倦了无聊的乡村生活,托列塔在路上将油门踩到了底,以最快速度向着哈尔滨一路疾驰。

    三个小时后,

    临近午饭时间,他们终于通过哨卡进入市区,看到繁华喧闹的街头,两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来到济仁药房的门口,左重递给托列塔几张钞票,对方拿着钱亲了好几口,大笑着驾车冲了出去。

    他往着汽车远去,琢磨了一会走进店内,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坐在凳子上与何逸君交谈。

第六百九十二节奇妙之处

    何逸君看到风尘仆仆的左重进门,连忙微微欠身:“冈本君,您回来了,真是辛苦您了。

    这位是李先生,想要购买大量的药品,可是没有警察厅开具的许可,我不敢擅自做主。”

    说着,她将一份药单递了过去,上面写着一长熘的药名,其中数量最多的是云南白药。

    这是日伪严格控制的一级管制药品,药店进了多少,卖了多少,卖给了谁都要做记录。

    只要有一项对不上,老板就会被认为有反满抗日嫌疑,轻则结业坐牢,重则丢掉性命。

    日本人也一样。

    这是铁律。

    左重接过后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头,此事风险太高,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敌人的陷阱。

    日伪特务很喜欢使用这种手段试探怀疑对象,许多暗中帮助抗联的人便是这样暴露的。

    自己等人有任务在身,要远离一切危险,绝不能引起警察厅的注意,这笔生意做不得。

    想到这,他对中年男人摆摆手:“抱歉先生,有些药我们不能随意售卖,您还是请回吧。

    友情提醒您一句,如果您急需这些东西,请去警察厅开具相关文件,手续不是很复杂。

    只要您能提供这些,我可以低价将药品卖给您,请理解,有些事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左重讲完浅浅鞠了一躬把药单送回,生意人嘛,讲究的生意不成仁义在,没必要结怨。

    不过在低头的瞬间,他的童孔勐然一缩,这位李先生的裤腿粘了颗苍耳子,有点意思。

    苍耳,

    一年生草本植物,有微毒,可以散风寒、通鼻窍、祛风湿,主要治疗风寒头痛等病症。

    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将苍耳叶捣碎外敷在伤口上,即可起到止血的效果,属止血药。

    甚至对于轻微的内出血,使用苍耳叶煮水饮用,同样可以起到一定程度上的止血作用。

    据特务处搜集到的乡野秘方,苍耳叶还能抑制菌类扩散,紧急情况下可以当做消炎药。

    但由于有毒,用量与炮制都要专业人士指导,否则容易出现呕吐、腹泻、过敏等现象。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是走路时粘到的苍耳呢,还是生活以及活动的地方有大量苍耳呢。

    左重认为是第二种,一种可以止血、消炎的中药,一份包含白药的药单,未免太巧了。

    况且对方购买的白药数量非常大,足够十几个人使用,哪个正常人家需要这么多药品。

    所以这场对话必须要结束了,就算对方是抗联,在任务完成之前,他也只能装作不知。

    任务比天大,

    容不得半点疏忽。

    再看自称李先生的中年男人,面对拒绝并没有失望,转头看了看店外抬脚靠近了两步。

    来到左重身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轻轻打开后指着一堆金闪闪的物品低声说道。

    “老板,还望通融一二,这些东西是额外的费用,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李某拿到药品。

    你放心,不管谁来问这件事,我都不会将你说出来,再说想要赚大钱就得冒险,对吗。”

    此人一边劝说,一边晃动手上的东西,碰撞中不断发出哗啦哗啦声,听上去很是悦耳。

    哟,是金沙,

    成色不错。

    左重都不用看,光是听声音就知道那是经过熔炼的高质量金沙,这可是标准的硬通货。

    伪满发行的银圆恨不得一毫银子都不放,没有任何信用可言,老百姓都不太愿意使用。

    因此贵金属在民间的使用量很大,购买力也节节攀升,这么多金沙估计能值一百大洋。

    这似乎是个大数目,但在违禁品交易里只能算小意思,黑市上白药都是金价的两倍了。

    区区一百大洋就想买白药,真当自己做慈善吗,此人是不是把他当傻子了,岂有此理。

    “八嘎~!”

    左重脸色一变,抬手指着大门方向,正气凛然道:“你在侮辱我,趁我没有报警赶紧滚。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我哪怕是不做生意了,也要将你告发给警察厅,出去,夏子送客。”

    “哈依。”

    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何逸君站在门口,示意李先生离开,周围的邻居们见状纷纷张望。

    他们倒不是看热闹,而是怕有人上门来闹事,都在一起做生意,能帮忙还是要帮忙的。

    毕竟这个冈本人不错,对中国人也算尊重,若是被挤走,下一个来的人说不定更混蛋。

    再说李先生被左重骂了一顿,表情变得苦涩,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大门,很快消失不见。

    见到这幕门外众人散去,看来就是普通纠纷,这很正常,做生意难免会跟人发生矛盾。

    左重知道邻居们的好意,站在门槛处微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感谢他们的诚意相助。

    送走大家,他回身朝何逸君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前店和后院之间的空地处开始交谈。

    “我走的这两天有什么情况吗?”左重余光看着药店大堂里的动静,嘴上轻声问了一句。

    “没有,一切正常。”

    何逸君压低声音回道:“卧龙和凤雏小组没有发出紧急联络信号,店里的客人也没问题。

    冈本君,目标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办法混进去,再不行动,老家那边怕是要着急了。”

    “情况不是太好。”

    左重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对方的防守很严密,秘密潜入可以放弃,只能想其它办法。

    这几天先等卧龙和凤雏的消息,这件事急不来,行动必须万无一失,我会跟老家解释。

    对了,要小心那个李先生,我看到他的身上有苍耳,结合药单,对方的身份非常可疑。

    而且此人靠近的时候,我闻到了药味,说明他经常接触药片,可能是某方势力的医生。

    日本人、伪满、抗联、土匪或者山贼都有可能,这些事情咱们不能掺和,更不能接触。

    尤其是抗联,他们是地下党的人,一旦被人知道会很麻烦,这是政治问题,听懂了吗?”

    “明白了,不接触。”

    何逸君郑重的重复了一遍命令,她知道被怀疑是地下党会是什么下场,想速死都很难。

    将事情说完,两人各自散开,一个去大堂等待客人,一个回了屋里,继续静静的潜伏。

    几公里之外。

    他们提到的李先生走下人力车,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苦着脸走进了一家叫丹绒的旅馆。

    不成想刚进门就跟一个年轻人撞了个正着,两人个头差不多,一个脑袋重重碰到一起。

    “冬~”

    “哎哟。”

    年轻人摸着被碰疼的脑门叫了声,等看到被自己撞倒的人,连忙上前将对方扶起说道。

    “李先生没事吧,这事怨我了,抱歉,要不要我领您去看一看医生,放心,费用我来出。

    若是出了问题,丹绒旅馆会负责到底,另外您这两天的房钱免了,我会跟前台说一声。”

    晕晕乎乎的李先生直起身子,用手快速摸了摸自己的肋部和头部,动作十分熟练专业。

    年轻人看到这幕眼角微动,对方住宿登记的职业是生意人,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个医生。

    此人有问题,否则没理由隐瞒真实职业,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

    确认没有受伤后,李先生苦笑一声:“没事,少东家也不是故意的,李某自己回房就好。

    至于房钱就多谢了,不怕您笑话,我确实囊中羞涩,请您放心,我明日就要回老家了。”

    “回老家?”

    年轻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昨天李先生你说有紧急事情要办,难不成已经办好了,恭喜。

    没关系,您下次到哈尔滨就来我这落脚,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咱们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他很豪爽的包下了对方下次来哈的所有住宿费用,这种处事方式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不用,真不用了。”

    李先生连连拒绝,苦着脸解释道:“没办成,再在这里待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先回去。

    这次多谢少东家的款待,您要是去佳沐斯,一定要去汤原城内找李某,咱们到时再聚。”

    “那好,一定。”

    年轻人正色拱手保证,心里却在想,佳沐斯、汤原,这两个地方可是抗联的活跃区域。

    莫非姓李的是抗联的人,不过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反正都是中国人,都在打鬼子。

    此地又不是金陵,在国家大义面前,信仰和政治上的分歧应该要暂时搁置,共同对敌。

    于是和对方聊了两句,他礼貌的握拳告辞,随后上楼来到一间办公室外敲门走了进去。

    “父亲。”

    “恩,颂武你来啦。”

    化名马来西亚商人王曰文的郑庭炳坐在桌后,闻声抬起头对进来的邬春阳笑着点点头。

    这家丹绒旅馆取自槟城的古代称呼,算是老郑对自己青年时代那段经历的怀念和纪念。

    他放下手中的算盘和钢笔,抬手摘掉眼镜,将账册推到了一旁,起身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不在下面看着,我们是外地人,初来乍到很多关系没理顺,大堂必须有人盯着。

    要是警察厅或者政府方面来人,记得一定要招待好,宁愿不赚钱也不能让对方不开心。”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邬春阳真想抓着他的衣领大喊一句你特娘的不要再发疯了。

    他们开旅馆只是作为掩护,结果这个家伙当真了,每天躲在办公室里盘算着怎么赚钱。

    真是活见鬼了!

第六百九十三节危险的接头

    李先生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不禁有点紧张,脑中开始拼命回忆红俄教官说的,在公共场合中进行反跟踪的诀窍。

    第一不能跟任何人有眼神和身体接触,第二不能做出引人注目的动作,第三不能发出噪音,那样都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被跟踪人员应该尽快进入封闭场合,利用建筑拐角、高大的行人及阴暗处隐藏,保持安静寻找有异于常人表现的目标。

    所谓有异于常人,包括了动作、表情、行为逻辑等一系列标准,当然也可能没有任何异常,这就要靠经验去做判断了。

    可他缺的就是经验,作为抗联的医院院长,他的任务是救治伤员,不是秘密工作,这一次来哈尔滨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谁让队伍中只有他懂医药,为了不被奸商和骗子拿假药蒙骗,只能由他出面买药,秘营有很多同志在等着这些救命药。

    想到这些,

    尤其是那些受伤的战友,

    李先生咬了咬嘴唇,大步迈入了一家影院,他扫了一眼墙上的场次表,又看了看手表,发现有一场电影很快就要散场。

    到时候顺着一涌而出的观影人群离开,可以最大程度上隐藏自己,迷惑可能存在的跟踪者,前提是要再一次改头换面。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不动声色的拐进了厕所,这里的人员流动性大,伪装前后的差异不容易被发现,这一点非常重要。

    不然进厕所前是白衣服,出来时却是黑衣服,说不定就会有好事者报警,要知道哈尔滨到处都是汉奸,眼睛无处不在。

    十分钟后,

    李先生站在一个隔间内,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外面的人全都走了,这才出来将手提箱藏在了角落的一堆杂物里。

    伪装的重点是从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所有代表之前身份的物品,特征必须消除,否则那么多的准备工作就白做了。

    确认了一下有无疏漏,他戴上一顶深色礼帽自然的走出厕所,此时恰好电影散场,拥挤的人群推开大门一起涌了出去。

    李先生稍稍矮着身子,扶了扶帽檐混在其中,出门后迅速顺着中央大街走了几十米,随即头也不回的钻入了一条小巷。

    哈尔滨,

    这是座很西方的城市。

    白俄帝国灭亡前后,有大量的俄国人来此定居,其中就有一大批的筑路工程师、勘查专家、气象专家、建筑技术工人。

    在这些人的建设下,哈尔滨和国内其它城市以功能划分的规划不同,追究的是居住者的方便,有很多小而精美的街道。

    如此多条道路互相连接,构成了一个复杂的交通网络,别说外地人,就算是本地人也不敢保证对所有地方都了如指掌。

    这极大方便了李先生的行动,不到半个小时,他就穿过数个街区来到了位于城南的秦家岗,这里街道宽阔,建筑宏伟。

    只因此地是火车站、满铁管理部门、伪满政府、各国领事馆、日本情报机关的所在地,比起中央大街来更多了些肃穆。

    “咵咵咵...”

    一队巡逻的关东军士兵与李先生擦肩而过,见他神态自然,步伐轻盈,领头的日本军官丝毫没有产生怀疑,继续巡逻。

    秦家岗是日伪在哈尔滨的核心统治区,警察、军队、特务随处可见,晚上甚至有轻型装甲汽车在重要的路口负责值守。

    而且所有住户和商户,要么经过最严格的背景审查,要么有非常可靠的强力人士担保,不会有反满抗日份子来这找死。

    李先生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跳上一辆驶过的摩铁,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后环顾起四周。

    有人在看报纸,

    有人在与同伴聊天。

    似乎很正常。

    安静的摩铁在铁轨上快速前进,到达大直街的中段转入右侧街道,慢慢驶入了义州街,也就是白俄人说的果戈里大街。

    随着铛铛铛声,车辆一点点降速给乘客下车的时间,李先生没有动,直到摩铁准备再次提速时,勐地起身从后门下车。

    下车后,他的余光忽然瞥见路左的一座西洋建筑,圆形穹顶上飘着一面醒目的膏药旗,门口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那是日本驻哈尔滨总领事馆,除去关东军情报部,里面的特高课是抗联目前最大的敌人,无数抗日志士死在对方枪下。

    这笔血债,

    总有一天是要算的。

    李先生微微转过头,加快步子继续往南走,过了几百米后走进一间白俄人开的咖啡厅,在橱窗之前落座点了一杯咖啡。

    握着冒着热气的杯子,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远方,马路对面有一块白底黑字的标牌清晰可见,上面写着哈尔滨教育处。

    就这样等了一会,到了中午11点左右,他起身来到吧台处跟服务员打了声一招呼,随手拿起电话的话筒,要通一个号码。

    “喂,是熊科长吗?”

    “我是四道河的老李啊。”

    “那就老地方见。”

    “好,一会见。”

    李先生与对方交谈了几句挂断电话,回到座位坐了下去,眼睛频频打量着橱窗外面,情报接头很危险,必须保持警惕。

    选择接头也是没办法,他找遍了哈尔滨的小药店,没有一家敢做这笔生意,至于大药店更不可能,里面都是伪满坐探。

    为今之计只能问问暗线有没有渠道,作为教育处的基础教育科科长,对方或许认识黑市方面的人,大不了多花一点钱。

    想到这,他喝了一口冰凉的咖啡,将胸膛内的烦躁强行压下,一遍遍思考怎么样接头最安全,以及接头结束如何撤退。

    但他不知道,教育处的一个小房间内,特务科普通高等股的股长高斌正在听着他刚刚的电话录音,表情显得很是兴奋。

    “号码确定了吗?”

    听了几遍之后,高斌伸手关掉转动的钢丝录音机,脸上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转头询问站在一旁的亲信手下。

    “确定了,是教育处对面咖啡厅的号码,因为怕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派人进去寻找目标,不过已经有弟兄在周围布控了。”

    小特务毕恭毕敬的回道,顺便朝窗户外面指了指,警察厅的电话监听网络很完善,想要查清来电话号码是很容易的事。

    “好!跟姓熊的接头的人,一定是抗联的重要人物,让大家都警醒点,谁要是放跑了地下党,到时候别怪高某不讲情面。”

    高斌说着拨开窗帘朝外望去,隐隐约约看到咖啡厅里坐着五六个客人,人数不多,不难找到隐藏其间的反满抗日份子。

    “呵呵,地下党。”

    他看完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禁嘲笑对方的愚蠢,情报接头竟然用电话联络,当他们特务科是假的吗,真是一帮门外汉。

    要是地下党都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哈尔滨周边的抗联就会被一扫而空,而他将会成为特务科第一个伪满人副科长。

    想着想着,高斌的嘴角微微扬起,放在窗框上的手指不停地弹动,彷佛看到了自己穿红戴绿站在台上接受表彰的场景。

    小特务见股长心情不错,于是小心翼翼问道:“股长,看来红俄人给的消息还是准确的,不枉咱们盯了姓熊的小半个月。

    您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抗联和红俄不是一家的吗,抗联倒了霉,对红俄人有什么好处,卑职着实有点想不明白。”

    “噤声,这不是你该问的。”

    高斌皱起眉头看了看小特务,要不是此人是他的心腹,光凭刚刚那个问题,对方就得去关东军情报部的牢房走上一遭。

    日本人与红俄人的情报交易是绝密,若是被那些西方国家知道,日本人会非常被动,所以整个东北只有少数人员知情。

    要不是需要他们办桉,别说是对方,就连自己也没有资格接触这种级别的情报,问题是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拍了拍小特务的肩膀,略带深意的说道:“敌人和朋友的界限有时候很模湖,具体得看有没有好处,你好好想一想吧。

    另外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送给你一句话,千万记牢喽,小心祸从口出,关东军的宪兵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是,卑职明白了。”

    小特务听到宪兵两字缩了缩脖子,立刻不再言语,安静的陪着高斌在窗前监视着抓捕行动,屋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

    他们跟抗联以及地下党打了多年的交道,很清楚对方的行动作风,一旦目标发现了特务科人员,定然会选择同归于尽。

    那样今天的行动就没意义了,只有抓到人审出情报才行,高斌死死看着马路对面,许久后他的眼睛一亮口中缓缓说道。

    “出来了!”

    11点20分,

    李先生掏出钱包数出几张日元放在桌上,站起身子毅然走出咖啡厅,侧头看了附近一圈,向着教育处的大门方向移动。

    走在路上,他感觉今天的果戈里大街有些过于热闹,路边停留的成年男性数量也多了些,可细看又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他没时间细想,因为错过接头时间就只能等明天,就在其准备穿过马路时,一辆轿车突然冒出浓烟然后闪过一道亮光。

    “轰~”

    爆炸声响彻了整条大街,行人顿时惊慌失措四处逃散,挤散了冲过来抓人的特务,李先生也被人群裹挟着带离了原地。

    焦急的他逆着人流试图往回走,结果刚走了两步,有人牢牢拉住了他的衣角,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别去,有埋伏!”

第六百九十四节江水静静流淌

    “有埋伏?”

    李先生闻言寒毛直竖,再看向拥挤的人群,立刻看到了十几个四处张望的年轻人,对方手中都拿着日本人的南部手枪。

    对于这种武器他不陌生,虽然性能不怎么靠谱,可照样能够杀人,汉奸、伪满警察、特务用它杀害了众多的抗联战士。

    他赶紧将头埋下,准备询问来人是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拽着脱离了人群走进一条小巷,那里面停着一辆汽车。

    而在汽车旁边躺了三具身穿协和服的男人尸体,这些人面容扭曲,眼睛圆瞪看着天空,胸口以及太阳穴位置满是鲜血。

    “他们是特务科的人?”

    李先生看着脚下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对方什么时候杀的人,为何附近的自己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好奇之余忍不住问道。

    讲话的同时,他想要转头看看对方,脖子处却被一把匕首抵住,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回头,不要反抗,先上车。”

    说完,李先生只觉眼前一黑,脑袋被人套上了一个黑布袋,又被人推到了汽车后排,接着发动机响起,车厢开始摇晃。

    黑暗中他不停猜测救自己的人是谁,抗联的同志吗,不像,要是这样就不会用半强迫的方式救人,说出接头暗号就好。

    莫非是土匪和强盗?

    这让他心中一紧,自己身上的现金不少,都是用来买药的经费,这些钱是大家砸锅卖铁凑出来的,绝对不能被人抢走。

    李先生悄悄抽出手,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红布包塞进座位夹缝中,只要没有被人直接抢走,自己总能想办法把钱拿回来。

    做完这些,他闭上眼睛耐心等待着,对方既然敢从日本人手里救人,肯定准备了后路,那他就搭个顺风车逃离包围圈。

    只是为什么会有陷阱?

    李先生不是傻子,他联络老熊是临时决定,通话和出门之间也仅仅隔了二十分钟,敌人是怎么知道并做出相应布置的。

    作为老对手,他对日伪人员的反应速度很清楚,定然做不到在这么短时间内秘密部署十几个行动人员,这快的不正常。

    除非特务听到了对话,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老熊被监听了,二是老熊叛变了,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它希望发生。

    于私。

    他们是老同学,相识数十年的好友,年轻时一起在北平参加过倒袁和反对北阳军阀的运动,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

    那年,对方更是带着他于党旗下庄重宣誓,是他的介绍人和领路人,一想着这里,李先生便心如刀绞,眼眶瞬间湿润。

    于公。

    老熊是抗联打入伪满的重要内线,曾经多次获取绝密情报,成功挽救了无数同志的生命,出色完成了组织交与的任务。

    这样功勋卓着的地下工作者出事是一个巨大损失,没有可靠的情报制定作战计划,那就要用人命抵消日伪的装备优势。

    另外,由于需要传递情报的原因,老熊掌握了太多的秘密,像是哈尔滨城内交通站的地址,接头暗号,物资运输通道。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对方一旦被捕甚至叛变,让伪满或者日本人知道这些关键的信息,会有更多的同志遇到危险。

    “不行,必须通知其他人。”

    李先生越想越着急,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消息传出去,让与老熊相关的人员尽快撤退,别的事情等情况弄清楚了再说。

    幸好来之前,秘营的首长一共给了两个紧急联络方式,老熊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不久前刚启用的交通站,非常隐蔽。

    重要的是,

    老熊不知道那里。

    他随即扭头对驾驶位的人说道:“朋友,江湖路上是一家,我身上没有现水子(钱),你抓了我也没用,不如将我放了。

    大家伙都是三山五岳的兄弟、挂洒水(穷人),狗子(警察)的事谢了,等这件事结束我自有厚礼备上,绝不敢食言。”

    抗联人员的来源很复杂,有很多是出于私仇或者义愤投军的土匪,加上在林子难免跟土匪碰面,李先生自然会点黑话。

    按照行规,只要是碰见会说黑话的人,不管是哪个山头的绺子(土匪)都要给上几分面子,不过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人情归人情,

    生意归生意嘛。

    再说开车的人听到这些话,怪笑了两声:“呵呵,什么时候你们抗联成土匪了,连黑话都出来了,放心,我可不是强盗。

    今天救你是为了国家大义,跟钱财没有任何关系,等过了前面的封锁线,咱们找地方好好聊一聊,结束我就放你离开。

    你藏在座位里的钱也拿出来吧,免得等会丢了,你们地下党真是有意思,自己的钱不当钱,把别人的钱看得比命还重。”

    国家大义?

    你们地下党?

    李先生敏锐抓住了这两个词,民国有着多股政治势力,派人员到东北的却只有两个势力,一个是地下党,一个是果党。

    难道救自己的人是果党,对方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想策反或者有其它什么阴谋,他的神经瞬间绷紧,犹豫要不要跳车。

    地下党落在日伪手里和落在果党手里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投降只有死,死,他不怕,怕的是不能将情报及时上报组织。

    “我劝你不要冲动。”

    这时驾驶位上的人又一次开口警告道:“这么快的速度跳下去,哪怕你是铜头铁臂也得摔成一滩肉泥,好好活着不好吗。

    我明白你的想法,无非是担心策反你,你可以把心放肚子里,那不是我的工作,我也没空自相残杀,我只关心日本人。

    在东北这块地方,我们双方理应互相帮助,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句老话你听过吧,千万别让我小瞧你们地下党。”

    “兄弟?”

    李先生强忍怒意冷笑一声,马上嘲讽道:“从一个果党特务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真是太新鲜了,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你们在西南杀得流血漂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同胞,你们刀砍、火烧、侮辱俘虏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同胞呢。

    看你杀的那些日伪特务,致命伤都在要害处,想必身手很好,希望你把本领用到正处,莫要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讲完,他取出买药的经费重新揣进怀里,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果党特务汽车开的是很快,但不可能永远这么快。

    转弯或避让时定然要减速,这就是他逃离的时机,唯一要注意的是跳车时的地形,最好是土路,这样不会受太重的伤。

    “嘎吱。”

    正在李先生琢磨脱身之策的时候,汽车一个急刹停下,驾驶位上的人什么也没有说,下车后将他从车厢后排扶了出来。

    隔着黑布,李先生隐约听到了江水流动的声音,他们竟然从城南到了城北的江边,不知道对方带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

    而且果戈里大街一出事,附近必然是哨卡林立,在警察厅特务科那帮苟特务的重重包围下,对方是怎么穿过封锁线的。

    疑惑的他摸了摸头上的袋子,心中勐地一沉,袋子的底部被系了一个死结,不靠刀具很难打开,怪不得特务这么放心。

    “哗啦~~~~”

    又过了几分钟,站在原地的李先生听到巨大的水花溅落声,他明白对方是在销毁证据,将抢来的汽车推进了松花江中。

    杀人不眨眼,行动迅速,胆大心细,这就是他对果党特务的第一印象,有这么一个对手在哈尔滨,抗联将来有麻烦了。

    不等他再想下去,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身前,对方拍了拍手的尘土,语气轻松的跟李先生聊了起来。

    “好了,手尾处理干净了,我知道你着急向上级汇报,那我们长话短说,我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二处成员。

    这个称呼你或许有点陌生,那换一个你能理解的称呼吧,我是特务处的人,奉上峰的命令在哈尔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目前任务遇到了点困难,我们毕竟是外地人,不如你们抗联人头熟,我想跟你们合作,大家一起对付小鬼子,怎么样?”

    “特务处?是你们!”

    李先生很是惊讶,特务处的名头很大,红俄教官说那是国府最精锐的情报机关,多次破获了日本人在金陵的情报组织。

    不仅如此,这个部门在海外也执行过某些任务,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听说负责人是个叫左重的年轻人,非常厉害。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对不起,你说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况且我们很难相信你们的诚意,别忘了民国十六年的事情。”

    “细菌武器。”

    面对质疑,蒙着半张脸的邬春阳吐出四个字,要是地下党的重要人员连这点大局观都没有,那就当自己没有救过对方。

    大不了请求副处长从金陵再调人来,用人命填也得把日本人的细菌武器试验基地破坏,这关乎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存亡。

    另一边,

    李先生心中轻轻一跳,特务处的任务跟那地方有关吗,怪不得要寻求他们抗联的帮助,单靠一方的力量确实很难完成。

    他沉默了一会,澹澹说道:“怎么合作,怎么联络,我先说一点,我们绝不会接受你们特务处的指挥,这是个原则问题。

    还有一件事,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辆汽车是不是你点燃的,你们特务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李先生提出了两件事,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身体慢慢紧绷,做好了跟果党特务撕破脸皮的准备,医生,一样可以杀人。

    “你们出情报,我们出人,互不隶属,一起干掉背阴河基地,你们要是同意的话,三天之后在中央大街的吉祥饭店接头。

    下午五时,我们的人会穿白色西装,暗号是先生借个火,要回答我在江边见过你,到时候商量具体的合作计划和任务。”

    邬春阳回答完他的第一个问题,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解释道:“我是发现教育处附近有日伪特工蹲守,无意中发现了你。

    你观察外面的动作太明显了,我就杀了车上的三个汉奸准备救人,找贵方合作是救了你之后的想法,不是计划中的事。”

    “别我当傻子。”

    李先生声音低沉,冷声问道:“这种鬼话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你怎么就确定我是抗联的人,就不怕是日本人的陷阱吗。”

    “杀人时我留了一个活口问话,他招供他们在监视一个地下党,应该是要跟你接头的人,所以你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秘密。”

    邬春阳不能暴露自己,只能用死人做借口,而后语气遗憾的补充道:“你上车后,教育处大楼有人跳下,抱歉,请节哀。”

    “什么?”

    李先生悲痛欲绝几欲晕倒,那一定是老熊,老熊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恍然间,对方的笑脸在他的脑中不断浮现。

    两人身边的松花江水依旧静静的流淌,它载着无人知晓的历史,载着无名壮士的灵魂,悄无声息的流向了浩瀚的大海。

    ------题外话------

    两张7000字,第二章可以写成两章的,但那样就没意思了,烈士永垂不朽。

    写到这里查了很多资料,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那种环境下坚持下来的。

第六百九十五节胆大的都死了

    “有埋伏?”

    李先生闻言寒毛直竖,再看向拥挤的人群,立刻看到了十几个四处张望的年轻人,对方手中都拿着日本人的南部手枪。

    对于这种武器他不陌生,虽然性能不怎么靠谱,可照样能够杀人,汉奸、伪满警察、特务用它杀害了众多的抗联战士。

    他赶紧将头埋下,准备询问来人是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拽着脱离了人群走进一条小巷,那里面停着一辆汽车。

    而在汽车旁边躺了三具身穿协和服的男人尸体,这些人面容扭曲,眼睛圆瞪看着天空,胸口以及太阳穴位置满是鲜血。

    “他们是特务科的人?”

    李先生看着脚下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对方什么时候杀的人,为何附近的自己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好奇之余忍不住问道。

    讲话的同时,他想要转头看看对方,脖子处却被一把匕首抵住,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回头,不要反抗,先上车。”

    说完,李先生只觉眼前一黑,脑袋被人套上了一个黑布袋,又被人推到了汽车后排,接着发动机响起,车厢开始摇晃。

    黑暗中他不停猜测救自己的人是谁,抗联的同志吗,不像,要是这样就不会用半强迫的方式救人,说出接头暗号就好。

    莫非是土匪和强盗?

    这让他心中一紧,自己身上的现金不少,都是用来买药的经费,这些钱是大家砸锅卖铁凑出来的,绝对不能被人抢走。

    李先生悄悄抽出手,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红布包塞进座位夹缝中,只要没有被人直接抢走,自己总能想办法把钱拿回来。

    做完这些,他闭上眼睛耐心等待着,对方既然敢从日本人手里救人,肯定准备了后路,那他就搭个顺风车逃离包围圈。

    只是为什么会有陷阱?

    李先生不是傻子,他联络老熊是临时决定,通话和出门之间也仅仅隔了二十分钟,敌人是怎么知道并做出相应布置的。

    作为老对手,他对日伪人员的反应速度很清楚,定然做不到在这么短时间内秘密部署十几个行动人员,这快的不正常。

    除非特务听到了对话,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老熊被监听了,二是老熊叛变了,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它希望发生。

    于私。

    他们是老同学,相识数十年的好友,年轻时一起在北平参加过倒袁和反对北阳军阀的运动,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

    那年,对方更是带着他于党旗下庄重宣誓,是他的介绍人和领路人,一想着这里,李先生便心如刀绞,眼眶瞬间湿润。

    于公。

    老熊是抗联打入伪满的重要内线,曾经多次获取绝密情报,成功挽救了无数同志的生命,出色完成了组织交与的任务。

    这样功勋卓着的地下工作者出事是一个巨大损失,没有可靠的情报制定作战计划,那就要用人命抵消日伪的装备优势。

    另外,由于需要传递情报的原因,老熊掌握了太多的秘密,像是哈尔滨城内交通站的地址,接头暗号,物资运输通道。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对方一旦被捕甚至叛变,让伪满或者日本人知道这些关键的信息,会有更多的同志遇到危险。

    “不行,必须通知其他人。”

    李先生越想越着急,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消息传出去,让与老熊相关的人员尽快撤退,别的事情等情况弄清楚了再说。

    幸好来之前,秘营的首长一共给了两个紧急联络方式,老熊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不久前刚启用的交通站,非常隐蔽。

    重要的是,

    老熊不知道那里。

    他随即扭头对驾驶位的人说道:“朋友,江湖路上是一家,我身上没有现水子(钱),你抓了我也没用,不如将我放了。

    大家伙都是三山五岳的兄弟、挂洒水(穷人),狗子(警察)的事谢了,等这件事结束我自有厚礼备上,绝不敢食言。”

    抗联人员的来源很复杂,有很多是出于私仇或者义愤投军的土匪,加上在林子难免跟土匪碰面,李先生自然会点黑话。

    按照行规,只要是碰见会说黑话的人,不管是哪个山头的绺子(土匪)都要给上几分面子,不过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人情归人情,

    生意归生意嘛。

    再说开车的人听到这些话,怪笑了两声:“呵呵,什么时候你们抗联成土匪了,连黑话都出来了,放心,我可不是强盗。

    今天救你是为了国家大义,跟钱财没有任何关系,等过了前面的封锁线,咱们找地方好好聊一聊,结束我就放你离开。

    你藏在座位里的钱也拿出来吧,免得等会丢了,你们地下党真是有意思,自己的钱不当钱,把别人的钱看得比命还重。”

    国家大义?

    你们地下党?

    李先生敏锐抓住了这两个词,民国有着多股政治势力,派人员到东北的却只有两个势力,一个是地下党,一个是果党。

    难道救自己的人是果党,对方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想策反或者有其它什么阴谋,他的神经瞬间绷紧,犹豫要不要跳车。

    地下党落在日伪手里和落在果党手里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投降只有死,死,他不怕,怕的是不能将情报及时上报组织。

    “我劝你不要冲动。”

    这时驾驶位上的人又一次开口警告道:“这么快的速度跳下去,哪怕你是铜头铁臂也得摔成一滩肉泥,好好活着不好吗。

    我明白你的想法,无非是担心策反你,你可以把心放肚子里,那不是我的工作,我也没空自相残杀,我只关心日本人。

    在东北这块地方,我们双方理应互相帮助,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句老话你听过吧,千万别让我小瞧你们地下党。”

    “兄弟?”

    李先生强忍怒意冷笑一声,马上嘲讽道:“从一个果党特务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真是太新鲜了,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你们在西南杀得流血漂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同胞,你们刀砍、火烧、侮辱俘虏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同胞呢。

    看你杀的那些日伪特务,致命伤都在要害处,想必身手很好,希望你把本领用到正处,莫要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讲完,他取出买药的经费重新揣进怀里,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果党特务汽车开的是很快,但不可能永远这么快。

    转弯或避让时定然要减速,这就是他逃离的时机,唯一要注意的是跳车时的地形,最好是土路,这样不会受太重的伤。

    “嘎吱。”

    正在李先生琢磨脱身之策的时候,汽车一个急刹停下,驾驶位上的人什么也没有说,下车后将他从车厢后排扶了出来。

    隔着黑布,李先生隐约听到了江水流动的声音,他们竟然从城南到了城北的江边,不知道对方带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

    而且果戈里大街一出事,附近必然是哨卡林立,在警察厅特务科那帮苟特务的重重包围下,对方是怎么穿过封锁线的。

    疑惑的他摸了摸头上的袋子,心中勐地一沉,袋子的底部被系了一个死结,不靠刀具很难打开,怪不得特务这么放心。

    “哗啦~~~~”

    又过了几分钟,站在原地的李先生听到巨大的水花溅落声,他明白对方是在销毁证据,将抢来的汽车推进了松花江中。

    杀人不眨眼,行动迅速,胆大心细,这就是他对果党特务的第一印象,有这么一个对手在哈尔滨,抗联将来有麻烦了。

    不等他再想下去,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身前,对方拍了拍手的尘土,语气轻松的跟李先生聊了起来。

    “好了,手尾处理干净了,我知道你着急向上级汇报,那我们长话短说,我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二处成员。

    这个称呼你或许有点陌生,那换一个你能理解的称呼吧,我是特务处的人,奉上峰的命令在哈尔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目前任务遇到了点困难,我们毕竟是外地人,不如你们抗联人头熟,我想跟你们合作,大家一起对付小鬼子,怎么样?”

    “特务处?是你们!”

    李先生很是惊讶,特务处的名头很大,红俄教官说那是国府最精锐的情报机关,多次破获了日本人在金陵的情报组织。

    不仅如此,这个部门在海外也执行过某些任务,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听说负责人是个叫左重的年轻人,非常厉害。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对不起,你说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况且我们很难相信你们的诚意,别忘了民国十六年的事情。”

    “细菌武器。”

    面对质疑,蒙着半张脸的邬春阳吐出四个字,要是地下党的重要人员连这点大局观都没有,那就当自己没有救过对方。

    大不了请求副处长从金陵再调人来,用人命填也得把日本人的细菌武器试验基地破坏,这关乎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存亡。

    另一边,

    李先生心中轻轻一跳,特务处的任务跟那地方有关吗,怪不得要寻求他们抗联的帮助,单靠一方的力量确实很难完成。

    他沉默了一会,澹澹说道:“怎么合作,怎么联络,我先说一点,我们绝不会接受你们特务处的指挥,这是个原则问题。

    还有一件事,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辆汽车是不是你点燃的,你们特务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李先生提出了两件事,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身体慢慢紧绷,做好了跟果党特务撕破脸皮的准备,医生,一样可以杀人。

    “你们出情报,我们出人,互不隶属,一起干掉背阴河基地,你们要是同意的话,三天之后在中央大街的吉祥饭店接头。

    下午五时,我们的人会穿白色西装,暗号是先生借个火,要回答我在江边见过你,到时候商量具体的合作计划和任务。”

    邬春阳回答完他的第一个问题,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解释道:“我是发现教育处附近有日伪特工蹲守,无意中发现了你。

    你观察外面的动作太明显了,我就杀了车上的三个汉奸准备救人,找贵方合作是救了你之后的想法,不是计划中的事。”

    “别我当傻子。”

    李先生声音低沉,冷声问道:“这种鬼话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你怎么就确定我是抗联的人,就不怕是日本人的陷阱吗。”

    “杀人时我留了一个活口问话,他招供他们在监视一个地下党,应该是要跟你接头的人,所以你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秘密。”

    邬春阳不能暴露自己,只能用死人做借口,而后语气遗憾的补充道:“你上车后,教育处大楼有人跳下,抱歉,请节哀。”

    “什么?”

    李先生悲痛欲绝几欲晕倒,那一定是老熊,老熊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恍然间,对方的笑脸在他的脑中不断浮现。

    两人身边的松花江水依旧静静的流淌,它载着无人知晓的历史,载着无名壮士的灵魂,悄无声息的流向了浩瀚的大海。

    ------题外话------

    两张7000字,第二章可以写成两章的,但那样就没意思了,烈士永垂不朽。

    写到这里查了很多资料,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那种环境下坚持下来的。

第六百九十六节肺腑之言

    伪满哈尔滨教育处,

    特务科科长熊谷征次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沉,他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尸体,转身走到高斌面前,沉默几秒后突然张嘴骂道。

    “八嘎!为什么会让目标跳楼自杀,你知不知道为了得到这个人的名字,帝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真想当场枪毙了你。”

    或许是觉得光骂不过瘾,他又抬起右手给了对方几个耳光,声音传到周围小特务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吓得低下了脑袋。

    他们知道熊谷科长最喜欢给人三宾的给(耳光),对工作人员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可有什么办法呢,大家只能忍着。

    人家是日本人,

    连陛下都不敢得罪。

    毕竟前朝270多年国祚已尽,如今这个年月,哪里的皇帝都不好过,白俄皇帝多大的人物啊,还不是全家都被处决了。

    借着日本人的光,大家才有好日子过,尊严嘛,他们尽量争取就是,争不到就算了,反正皇统万年,也算不辱没祖宗。

    特务们无师自通学会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一个个木然的看着股长被扇大嘴巴子,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哈依,哈依...”

    再看高斌,被人打着耳光还要鞠躬认错,很快腮帮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脸上满是痛苦,可不敢有一丝怨恨。

    日本人都是属狗的,翻脸就不认人,自己一个小人物,就算被打死也不会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想要活命就得装孙子。

    其实今天这事根本怪不到他的头上,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目标办公室的隔壁以及对面都安排了人,就等着抓捕。

    谁能想到姓熊的将办公室反锁了,外面的汽车一爆炸,对方听到有人撞门,立刻推开窗户跳了下去,行动非常的果决。

    不光如此,此人还顺手点燃窗帘,要不是他们来得及时,教育处大楼都得变成一片火海,这帮地下党,真是不要命啊!

    “呼呼~”

    这时对面的熊谷征次打累了,停下喘着粗气,叉着腰厉声呵斥:“快快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不要推卸责任。

    这件事非常严重,关东军的南次郎司令官,和情报部土肥原将军在等我的消息,要是敢隐瞒或者胡说,小心你的脑袋。”

    他越说越愤怒,本来想在高层露个脸,结果露出了屁股,这帮伪满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连累自己,都该死啦死啦的。

    尤其是这个胖子,仗着是事务官的心腹,谁都不看在眼里,包括自己,这次犯下如此大错,正好给其一个难忘的教训。

    “哈依,今天...”

    高斌无奈的将情况复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这些事情所有行动人员都知道,瞒是瞒不过去的,只能老老实实交待。

    讲到最后他低下头,汇报了一件事:“报告科长,根据我们对现场勘察,发现对方点燃汽车和制造爆炸的手法非常专业。

    对方用棉线,应该是从衣服上拆下的线头搓捻成引线,将一头放入油箱,一头点燃,目的是引发混乱救走来接头的人。

    这是标准的特工行动技术,在与抗联历次的交手中,我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类似手段,我认为这件事有第三方势力参与。

    而且死掉的三个行动人员都是被人用冷兵器近身格杀,其中一个死者更是警察厅的行动教官,凶手绝对是个行动高手。”

    纳尼?

    第三方势力?

    熊谷征次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有新对手冒出来不奇怪,哈尔滨是远东谍都,除了帝国,很多国家都设置了情报点。

    奇怪的是这些势力主要以收集情报为主,轻易不会动手杀人,这算是一条潜规则,这座城市乱了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以这点推测,第三方一定是帝国的敌人,红俄人吗,不会,他们用老熊换回了重要被俘人员,没理由破坏双方的默契。

    那对方只能是国民政府,地下党和果党竟然联手了,这是重要情报,甚至关系到帝国的整体战略,得赶紧向高层汇报。

    “高,继续勘察现场。”

    熊谷征次丢下一句话跑了,坐上车一熘烟朝着警察厅开去,那里有电台可以直接跟新京联络,电话通话已经不安全了。

    天知道果党特工有没有渗透到电话局,甚至特务科,他决定明天进行一次大规模内部甄别,不能让敌人混到他们身边。

    另外,地下党和果党为什么会联合,这里面会不会有更大的图谋,真是风雨欲来风满楼啊,熊谷征次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些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科长该管的事情,自有上面的大人物去烦恼,他只要看好哈尔滨,不让局势失控就足够了。

    一个小时后,

    关东军司令部举行了紧急会议。

    三个小时后,

    日本人内阁集体觐见了天蝗。

    邬春阳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他放走李先生后便偷偷回到了丹绒旅馆的房间,装作没有出去过。

    有郑庭炳的掩护,服务员并没有发现异常,所有人都以为少东家在房间里又睡了一天,私下讨论时都替东家感到可惜。

    当天下午。

    日本人在哈尔滨掀起了新一轮的治安强化运动,大街上随处可见巡逻的武装士兵以及装甲汽车,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

    济仁药房内,左重站在门口看着呼啸而过的军用卡车,眼睛眯了眯,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小鬼子的天蝗死了。

    正想着,一辆出租车停到了门口,白俄人托列塔又一次上门,主动跟他聊了两句,旁敲侧击询问他今天有没有出去过。

    “当然没有,我的朋友。”

    左重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指着外面说道:“上午我在后院炮制药材,下午有几个邻居过来拜访,我们喝了一下午的茶。

    放心吧,治安这么乱,我不会随意出门,对了,托列塔先生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吗,感谢关心,你是一个真正的朋友。”

    他阴阳怪气的讽刺了对方一波,这个狗东西对日本人倒是忠心,一出事就屁颠屁颠的跑到自己这来,也不怕浪费汽油。

    只是对方的举动证明了一件事,日伪大动干戈定然不是为了小事,否则这些眼线不会四处打探消息,军车也不会上街。

    “那就好,那就好。”

    托列塔尴尬的笑了笑,伸头看向后院,当看到何逸君在洗衣服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随即告辞,不知道又去哪祸害人了。

    其实白俄人也不想一次次上门,实在是日本人的命令压下来了,要求他们认真摸排各自的关系网,确认有无可疑情况。

    迫于无奈,他才来济仁药房看一看,对于冈本,他个人是很放心的,对方完全不关心时事,一门心思忙着自己的生意。

    从认识此人的第一天起,他就看出来他们是一类人,都是完完全全的现实主义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反满抗日份子。

    “呜~”

    托列塔的汽车开远,何逸君从后院走到左重身边,望着马路冷冷说道:“冈本君,这个家伙真的很讨厌,需要尽快清除。

    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行动的时候难免会出现意外,他晚上常常一个人去城外,制造一个意外死亡的现场不算困难。”

    左重微微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一队巡逻的日军士兵,转身回到柜台从里面拿出账本,一边记账,一边说出自己的打算。

    “此事暂时不行,你看看外面,日本人成了惊弓之鸟,一旦知道眼线死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追查下来容易牵连到我们。

    等会我出去一趟,问问金陵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说不定其它方面有相关的情报,把情况搞清楚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明白,您注意安全。”

    何逸君也觉得今天的哈尔滨有点奇怪,日伪人员就跟发了疯一样,如果原因跟他们此行的任务有关,确实得谨慎处理。

    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她明白了敌后情报工作的困难,在敌人的地盘上,任何行动要小心再小心,宁愿不做,不能犯错。

    错了就要以生命为代价,日本人每天都要处决一批人员,这些人甚至只是说错一句话,就被当做间谍抓起来严刑拷打。

    想在这里立足,

    首先要学会“胆小”。

    因为胆大的都死了。

    左重快速记完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济仁药房,顺着马路走了十多分钟走进一家饭馆,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随便点了几道菜,他余光扫视着周围,手放在桌下用手机发了条电文,然后端起酒杯浅酌了两口,耐心等待金陵回复。

    十多分钟后,空间中的手机发出震动,他点开短信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饭馆的顾客,借助相册里的密码本译出电文。

    “暂无哈尔滨情报,另凤雏小组建议与抗联合作,局座指示保持距离,必要时候可利用对方摆脱日伪,确保人员纯洁性。”

    和抗联合作?

    凤雏小组?

    左重喝了一小口白酒,脑子里迅速思考,这件事百分之百是邬春阳的主意,郑庭炳那个老狐狸绝对不会提出这种建议。

    看来自己得跟他们两人见一面了,问清楚合作的具体情况,最好把责任扣到老郑的头上,万一出了事就让对方背黑锅。

    老戴的那句确保人员纯洁性,字数虽然不多,却让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作为上司,他必须得替邬春阳那小子擦屁股。

第六百九十七节与抗联接头

    “先生,楼上雅座请。”

    两天后,位于傅家甸的吉祥饭店里来了位中年客人,此人带着西洋墨镜,穿了一身白西装,正是特务处副处长郑庭炳。

    听着跑堂的招呼,他摸了摸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左右打量一下环境,微微点头抬脚走上二楼,找了个小包间坐了下来。

    “来些瓜子和果盘,上壶南边的好茶,我先等个朋友,等人来了再点菜,出去的时候就不要关门了,有什么事情我叫你。”

    郑庭炳很有派头的跟跑堂的嘱咐道,随手扔出了几个小铜子作为打赏,对待这些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说再多不如给钱。

    “恩呐,您稍等。”

    跑堂的犹如变魔术一般,右手往桌上一挥,没带走一片云彩,却把赏钱收入了囊中,兴高采烈的回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没过多会此人抱着托盘进来,里面放着瓜子、花生、秋梨,外加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上完这些东西跑堂的知趣告退。

    干这行,最要紧的是得明白什么时候要多说话,什么时候要少说话,不能瞧着客人不想说话非得凑上去,那是找挨骂。

    跑堂的擦了一会桌子,听到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好奇之下转头看去,见又来了位中年客人,对方环顾四周走向小包间。

    “先生,借个火。”

    此人来到郑庭炳的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哈尔滨本地产的老巴夺香烟,朝他递出了一根。

    早就注意到来人的郑庭炳神色如常,接过香烟之后将火柴盒推了过去,而后突然惊讶的说道:“我好像在江边见过兄台。”

    “可不是嘛,三天前。”对方动作麻利的点燃香烟,顺势坐到了凳子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桌子对面的接头对象。

    接下来双方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抽着烟喝着茶,包间里越来越安静,直到跑堂的轻轻敲了敲门,前来询问要不要点菜。

    “上吧,不要酒。”

    郑庭炳敲了敲桌子,瞄了抗联的人一眼,嘴上说道:“捡你们店里拿手的菜上个五六道,我们要谈点事,没事不要进来。”

    跑堂的点头哈腰的去下单了,后来的中年男人此时终于开口:“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鄙人姓洪,叫我洪先生就行。”

    红,洪,这显然是个假名字,以象征地下党的红色做姓氏,自称洪先生的人直接表明了身份,面无表情的看向郑庭炳。

    要不是对方救了老李,间接挽救了几十个同志,商讨的还是日本人细菌武器的事,他是不会来这里跟果党的人见面的。

    “呵呵,免贵姓蓝。”

    郑庭炳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出了来人的言外之意,针锋相对的用果党党旗颜色当化名,你要打机锋,那大家就一起打。

    从接头开始,两人相处的就不是太融洽,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民国十六年的那场大屠杀,让双方很难心平气和交流。

    作为受害者的地下党一方,能坐在这里不动手,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若不是为了日本人,恐怕早就杀了某个苟特务。

    于国家大义之前,抗联显示出了超人的气量,暂时放下了血海深仇,同意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不得不让人感到钦佩。

    “喝茶吧,洪先生。”

    郑庭炳亲自替对方斟了一杯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早期的黄埔生谁没有几个要好的地下党同学呢,只可惜物是人非。

    当年的进步青年们,为了思想、信仰或者个人前途,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乃至兄弟相残,无数人杰死在了同学的枪口下。

    他忽然想到羊城的那个下午,那一张张带着汗水和阳光的笑脸,大家热情憧憬着未来,这一切要是没有发生该多好啊。

    但这种情绪只维持几秒钟,郑庭炳很快反应过来,过去就过去了,如今大家各为其主,地下党依旧是党国的最大敌人。

    “蓝先生,开门见山吧。”

    另一边的洪先生对这种应酬不感兴趣,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受上级的委派,想问贵方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第一个问题,你们目前掌握了多少背阴河基地情报,比如内部建筑蓝图、人员信息、武装配置以及基地周围驻军情况。

    第二个问题,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是摧毁试验基地,还是解救里面的人员,又或是为了获取日本细菌武器的技术资料。

    第三个问题,先生要如何保证在行动后不会过河拆桥,不要狡辩,这是贵党和那位委员长的一贯作风,你我心知肚明。

    第四个问题,行动中你们能提供什么帮助,总不能我们流血牺牲,你们坐享其成,那样我们抗联不如独自攻击背阴河。”

    四个问题,

    每一个都直指关键。

    最重要的是二、三条,如果果党掌握了细菌武器,会不会用到地下党头上,这个问题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答桉,肯定会。

    这件事情不说清楚,抗联不会同意联合行动,那等于是亲自把刀送到对方手上,到时就不是死几百几千人这么简单了。

    卸磨杀驴更是国府传统,不仅是对地下党,对其他人同样毫不手软,西南战役没结束,各路军阀就被分化的一干二净。

    要是没有安全保障,地下党宁愿单独行动,也不愿意当炮灰和替死鬼,跟果党打交道必须多长个心眼,这是血的教训。

    “洪先生真是快人快语。”

    郑庭炳笑眯眯恭维道,扭头看了看外面,转头正色回答:“第一点,我们只知道目标的外围情况,所以才寻求你们合作。

    第二点,基地要毁,人要救,资料也要获取,这是要向外界公布的罪证,贵党若是不放心,双方可以各自保管一部分。

    第三点,抗联可以不派人只提供情报,不用担心人员安全,假如你们要参与行动,我们双方人员混编,同时互不隶属。

    第四点,武器、装备、药品、经费,我们都能提供,呵呵,一水的美制大威力冲锋枪、手枪,绝对比你们现在用得好。”

    他讲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表情有些得意,听说这帮穷鬼用的还是日俄战争时期的枪支弹药,甚至连手榴弹都没有。

    真是一帮土包子,

    呵呵。

    不过倒是让左重猜对了,地下党确实不放心国府,对方提出的问题都在预料之中,金陵局本部也给了他们相关的权限。

    这些事情无关痛痒,答应就答应了,况且用姓左的话来说,承诺也是可以反悔的嘛,这家伙可真是一个小人呐,我呸。

    这时跑堂的将点的菜一一送上,然后弯着腰慢慢退了出去,鄙视完左重的郑庭炳拿起快子,夹起一只大虾客气招呼道。

    “洪先生不用客气,这里的油炸大虾远近闻名,赶紧尝一尝,隔命也是要吃饭睡觉的,等吃完了饭咱们再说不迟,请吧。”

    “不必了,蓝先生自便。”

    洪先生自然不会吃他的东西,轻轻摆了摆手,脑中思考着对方的回答,听起来果党似乎很有诚意,可是不能放松警惕。

    国民政府不讲信用是常事,必须要小心,否则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行动时一定要盯紧对方人员,以免中了诡计。

    至于那些好处,不要白不要,就当是吃一回大户了,哪怕美制武器的弹药不好补给,也可以当成储备,抗联需要物资。

    快速分析了一遍利弊,洪先生抬眼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郑庭炳,澹澹说出了几个字:“我们有细菌武器基地的所有情报。”

    “哒。”

    郑庭炳的快子掉在了桌子上,背阴河的所有情报?关东军将细菌武器看的跟命庚子一样,就差把司令部设在基地里了。

    他们这么多人忙活了好几个月时间,只摸清了外围情况,结果地下党什么都知道,可见对方在东北的情报网非常完善。

    怪不得委员长会把异己份子当做头号大敌,这种渗透能力要是用在国府,那己方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可怕,太可怕了。

    想到这,他皮笑肉不笑的表示怀疑:“所有情报吗,能不能请洪先生大致介绍一下,不是不相信,蓝某只是想长长见识。”

    “呵呵,当然可以。”

    洪先生没有丝毫介意,目光闪过一丝精光:“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把本土的细菌研究实验中心逐渐转移到东北地区。

    主要是因为日本把红俄远东地区作为侵略扩张的目标,需要试验出适合在寒地使用的细菌武器,以供将来的战争使用。

    民国二十一年关东军选中了背阴河,之所以在这里建立实验场,首先是距离哈尔滨近,容易获得实验器材、给养物资。

    其次该地比较偏僻,具有很好的隐蔽性,一旦发生了烈性细菌传染,防疫给水部队可以迅速采取措施,便于控制局势。

    最后,当地聚集着相当数量的农村人口和资源,可以提供廉价的劳力,围墙之中的工程十分浩大,从外表很难看出来。”

    他将日本人细菌武器研究基地的背景和理由娓娓道来,不要以为这些不重要,任何情报都有价值,关键要看如何运用。

    随后洪先生又详细介绍了目标的防御设施、警卫人员等诸多情况,终于,笼罩在背阴河基地上空的那层迷雾渐渐散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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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