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闭门思过
“王爷？”萧沐烟轻轻叫了一声。
“嗯。”诚王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还冲萧沐烟笑了一下。
“王爷伤在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沐烟走到床边坐下，一脸心疼地看着诚王。
“说来话长，阿烟让我先歇会，行么？”诚王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
想着诚王应该一夜未眠，萧沐烟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如今诚王的身体更重要，旁的都可以稍后再问。
很快张德宝进来说准备好了热水，要伺候诚王沐浴。
“我来吧。”萧沐烟主动道。
诚王身上的衣裳是干的，头发却是湿的，明显是为了能躺床上临时换了身衣裳，还没来得及好好清洗。
张德宝自然没意见。若是萧沐烟来伺候，诚王也更喜欢。
他上前把诚王从床上扶了下来，萧沐烟这才发现诚王双腿有些不自然的弯曲，似乎是用不上劲。她想起喜乐刚说的话，心里猜测诚王估计是在宫里跪了一夜。
可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诚王被罚跪一夜呢？要知道诚王才从同州回来不久，可是刚受过建兴帝嘉奖的。
压着心头的疑惑，萧沐烟帮着张德宝一块儿给诚王脱衣，然后扶他进了浴桶。
热水瞬间没过了诚王的身体，他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萧沐烟拿起帕子给诚王擦起身子来，张德宝则又去厨房盯着了。
“接下来怕是要让王妃受些委屈了。”诚王闭着眼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萧沐烟心头一跳，知道诚王这是要说昨晚的事了。
“妾身同王爷本是一体，荣辱与共，何来委屈一说。”萧沐烟道。
“我惹怒了父皇，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诚王又道。
“父皇可是下了什么处罚？”萧沐烟问道。
“闭门思过三个月。”诚王道。
“没了？”萧沐烟问道。
“怎么，王妃嫌轻了？”诚王失笑。
“不是。”萧沐烟连忙摇头，道：“三个月不出门对妾身来说不是难事，刚王爷说要委屈妾身，妾身还以为会是什么很难的事。”
其实她平日里待在后宅，一个月也出不了两次门，这种处罚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再说了，建兴帝其实罚的是诚王，她若是想出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夫妻一体，这处罚一下，大家默认就是整个诚王府都被禁足了。
“也是。”诚王笑了下，又一脸歉意的道：“这对阿烟来说不是难事，不过你开店的事怕是得暂停了。”
他才答应了萧沐烟，还让陈平去看铺面，结果不过一晚，这事便不合适了。三个月闭门思过，便到腊月了。年边上哪里还好筹备开店，怎么着都是明年的事了。
“无事的，妾身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便是不能开也无妨，妾身再找别的事做也是一样。”萧沐烟说着突然看着诚王眼睛一亮，又道：“王爷三个月不能出府，那岂不是有很多时间可以陪妾身了？”
“嗯。”诚王点头，“三个月，可以同阿烟朝夕相处。”
“远香近臭，王爷到时候可别腻了，嫌弃我了！”萧沐烟笑道。
“怎么会。”诚王也笑了起来，“以前是没时间好好陪阿烟，这次不愁没时间了。”
有萧沐烟这么一打岔，气氛轻松了不少。经过热水的浸泡，诚王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萧沐烟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去看诚王一双乌紫的双膝。
伺候诚王沐浴完，萧沐烟也出了一身薄汗。不过这会她也顾不上再换衣裳，见厨房用了膳食来，又伺候诚王用膳。
好在最近因为王氏有孕，府里的大厨房灶上总是炖着汤，这会前院的厨房来不及做，就直接从大厨房里端了一盅来。今天是补气的党参鸡汤，正适合现在虚弱的诚王。
喝了汤，又用了些饭食，诚王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正好请的大夫也来了，便给诚王看伤。
诊了脉，又看了膝盖，结论就是寒气入体，要好好调理，否则很可能会留下病根，以后这膝盖受凉就会疼。
萧沐烟听得眉头直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诚王还年轻，若落下个老寒腿的毛病，吃苦的日子再后头。
当下也不敢大意，仔仔细细把大夫说的调理法子记了下来，准备这三个月盯着诚王一丝不苟地执行。要知道如今已经入秋，往后三个月天只会越来越冷。
大夫开了不少药，内服的，外敷的都有，萧沐烟让张德宝跟着去拿药，一回头就见诚王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
她心下叹气，这人一晚没睡，又罚了跪，能撑到这会也是不易。
上前扶着诚王躺下，人都没醒，萧沐烟又给他掖好被子，这才退到一旁坐下。
到底是没问出原因，诚王这一觉怕是要睡到天黑。萧沐烟想了想，决定先回正院换身衣裳再来陪着，刚弄一身汗，这会腻在身上也不舒服。
“翡翠，你留下伺候吧，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萧沐烟不放心的道。
虽说诚王这会看起来只伤了膝盖，但大夫说了，寒气入体，加上疲劳，晚点很可能会高烧。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一步不离的守着。”翡翠忙道。
萧沐烟点点头，这才离开。
回了正院，秦妈妈她们都在焦急的等着。
诚王受伤是大事，一个弄不好就要影响整个王府的。所以秦妈妈她们都等着萧沐烟回，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王爷只说惹了父皇生气，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萧沐烟苦笑了一下，道：“旁的王爷没说。这会王爷睡了，等他醒了看愿不愿意说吧。”
若是诚王就不愿意说，她也不好追问，这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三个月！”秦妈妈一惊，“王爷这是犯了什么事啊！不是才得了皇上赏赐么！而且王爷也不像是会顶撞皇上的人啊！”
“是啊，王爷那性子，外面谁不说一声温润，更何况是在父皇面前。”这也是萧沐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今也只有等诚王醒了给她解惑了。
第92章 隐瞒
换了身干爽的衣裳，萧沐烟又喝了一盏茶，这才起身往前院去。
诚王这会肯定还没醒，萧沐烟打算问下张德宝，看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前院里，翡翠守在诚王身边，张德宝去整理一番，换了身衣裳就进来了。
他虽然也是一夜未休息，但这会仍坚持要在诚王身边伺候。说起来，他跟在诚王身边伺候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诚王被建兴帝罚这么重。
“张公公，这有我呢，你去歇会吧。”翡翠劝道。
张德宝摇摇头，看着床上熟睡的诚王，眼底都是红的。
翡翠也不好多劝，只默默在一旁陪伴。
屋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两人齐齐站起身来。见是萧沐烟，都忙无声的行了个礼。
萧沐烟冲两人点点头，示意张德宝到外间说话。
张德宝早料到会被萧沐烟询问，忙走了出来。
“张公公可知王爷昨儿是为何事惹了父皇不高兴？”萧沐烟直接问道。
“奴婢不知。”张德宝苦笑道：“奴婢不能跟着王爷进大殿的，只能在外面侯着。里面说话也听不真切，只知道刚开始还好，后来就听王爷声音大了起来，似乎同皇上顶撞了几句。然后没过多久，王爷就出来了，跪在大殿门口。奴婢也不敢上前问，过了会皇上也出来了，很生气的同王爷说，让他好好反省，跪到想明白为止。再后来皇上就走了，王爷这一跪就是一夜。今早又下起了雨，奴婢原想去找德妃娘娘求助，王爷不让。最后是皇上身边的安公公来传的话，说闭门思过三个月。”
张德宝没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萧沐烟听得眉头直皱，诚王居然会顶撞建兴帝？
就是不知这建兴帝最后发话，是有人求情，还是对儿子心软。
虽说诚王不让张德宝去找德妃，但宫里的消息也传的快，怕是德妃和贵妃都知道诚王跪了一夜。
“就王爷一人受罚了？其他几个王爷都不在？太子呢？”萧沐烟想了想问道。
“就王爷一人。”张德宝道：“原本王爷是准备出宫回府的，结果皇上宣召，王爷便又去了泰安殿。”
萧沐烟叹气，不管因为什么，有了这一出，诚王怕是得在朝中沉寂一段时间。景王和太子估摸是最高兴的人了。
“你下去休息吧，王爷这有我呢。别强撑着累病了。”萧沐烟道。
这次张德宝没有再拒绝，谢了恩后就回去休息了。
萧沐烟起身进了里屋，诚王睡得正香，她索性找了本书，坐在窗边看了起来。
如萧沐烟所料，诚王这一觉直睡到傍晚都没醒。还是怕他睡到半夜走了觉，被萧沐烟强行叫醒的。也正好吃个饭，喝个药。
“王爷可有感觉好些？”萧沐烟看了看诚王的脸色，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有点血色，不像刚回来那会惨白吓人了。
诚王点了点头，坐起身道：“感觉好多了，就是有点饿。”
说完诚王就笑了一下，萧沐烟也笑了起来，忙道：“那妾身这就叫厨房送晚膳来。正好妾身也饿了，陪王爷一块儿用。”
“吓着你了吧？”诚王拉过萧沐烟的手道。
本来萧沐烟还没觉得什么的，被诚王这么一问，突然就觉得鼻头有点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这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害怕的。
诚王轻轻拍了拍萧沐烟的手，温柔笑道：“现在没事了，大夫也说了，我养养就好了。三个月不用出门呢，时间充足。”
“所以，到底是为何事？”萧沐烟忍不住问道：“王爷能说给妾身听听么？”
“总之是我说错了话，惹了父皇不高兴。”诚王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不过罚的不重，以后我好好替父皇办差，父皇应该就会原谅我了。”
诚王显然是不打算告诉萧沐烟实情了。虽说萧沐烟心里好奇，也对诚王的隐瞒有点不舒服，但她识趣的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道：“父皇心胸宽广，肯定不会气太久的。等这阵子气头过了，妾身相信父皇就会原谅王爷的。王爷办差的努力父皇肯定都看在眼里的。”
除了说些宽慰的话，萧沐烟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诚王了。也许诚王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心里早就想通透了。
“此番还要多谢贵妃娘娘。”诚王面露感激地道：“我能只闭门思过三个月，应是贵妃娘娘替我说了话。”
“那妾身进宫给娘娘请安？”萧沐烟说着又觉得不太好，“王爷都闭门思过了，妾身是不是最好也别出门？”
“嗯。”诚王点头道：“这三个月，府里除了正常采买，一律不许外出，你也不要出门了。父皇既然下了这个旨，咱们还是严格遵循的好。态度端正些，父皇看着也没那么生气。”
“好，妾身一会儿就传话下去。约束下人们都注意些。”萧沐烟道。
晚膳时，诚王的胃口已经好了不少，看得萧沐烟心里又放松了不少。只是给诚王膝盖上药的时候，她又看得心疼起来。那一大片的乌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
“很疼吧。”萧沐烟心疼地问道，抬头看向诚王的眼睛都带了泪光。
诚王本来在呲牙的，忙换了个笑脸道：“还好，跪到后面已经麻了，并不疼。”
“王爷骗人！”萧沐烟瘪着嘴，想摸摸诚王的膝盖，又怕碰疼了。
“真没事，这才多大点伤。”诚王把萧沐烟拉了起来，伸手搂了搂，笑道：“你要这样，我可不敢再让你上药了。”
说着诚王就用被子盖住了膝盖，“咱不看了，怪难看的。”
萧沐烟吸了下鼻子，把头靠在诚王的胸前道：“妾身才不嫌弃呢。不许爷这么说。”
“好，不说了。”诚王笑了起来，拍了拍萧沐烟的背。
晚上萧沐烟自然是留下陪着诚王。她这一天担惊受怕的，也没午休，早就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诚王虽说睡了一天，但身体虚，加上药也有催眠的作用，也很快跟着睡了。
只是到了后半夜，大夫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诚王发起烧来。
第93章 真相
好在萧沐烟早有准备，倒也没慌乱，叫了值夜的人先去煎药。白日里大夫来有交代过，也特意留了药方。
萧沐烟自己则是拎了冷帕子给诚王敷额头，再弄了些烈酒来擦拭诚王的腋窝等地方，进行物理降温。
这一番动静下来，诚王也醒了。虽说发着高烧，但他人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上绵软无力。
“又要辛苦阿烟了。”诚王歉意地捏了捏萧沐烟的手。
“王爷说哪里话，你我本是夫妻，这种时候照顾不是应该的？”萧沐烟笑了笑，却是忍不住扭头打了个哈欠。
诚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一天一夜诚王府里不得安宁，朝中也是暗潮涌动。
虽说这一日没有大朝，可诚王被建兴帝罚跪一夜，且要闭门思过三个月的事还是很快传遍了前朝后宫。
景王听闻这个消息最是高兴。同州一事，建兴帝虽对他轻拿轻放，但他对诚王依旧嫉恨在心。尤其是诚王因同州的差事还得了赏赐，这事于他更是如鲠在喉。
如今诚王受了罚，不管是因为何事，对他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不过这消息对太子来说，却算不上好消息。虽说他如今与诚王有了嫌隙，但明面上诚王还是跟着他办差的。如今诚王受了罚，他面上也无光。太子甚至在想，建兴帝是不是通过这件事在对他敲警钟？
虽然他回顾了下自己最近的言行，并没有惹建兴帝不高兴的地方，但太子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想着打探下情况，如有必要，替诚王求个情也是可以的。
秦王消息最慢，他手上没啥差事，又正好没大朝会，他便索性连六部都没去，结果等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对诚王这个三哥，秦王一直是亲近的，骤然听他受罚，还以为弄错了。等确认是真的，他就有些坐不住，想去诚王府探望一番。还是秦王妃劝了又劝，才打消念头。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贸然上门，怕是对两人都不好。
秦王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进宫找自己母妃打探一番。
此时后宫里位份高一些的妃嫔都已知道此事，幸灾乐祸地有之，旁观看戏地有之，真心担忧地也有之。
德妃这会就在贵妃的宫里，感谢贵妃求情之恩。
“你就不必同我客气了。”贵妃摆了摆手，“我早就说过，我没子嗣，当阿清是半个儿。这孩子对我也一向孝顺，我凑巧遇上，能帮便帮上一把。”
“不是同娘娘客气，我是真心感激娘娘。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帮不上忙，幸好还有娘娘疼他。”德妃眼眶还泛着红。
得知诚王跪了一夜，她这做母亲的心里早就心疼坏了。可偏偏她帮不上忙，甚至都没能去看一眼。
“你也不用太担心，皇上这次罚得不算重。三个月闭门思过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贵妃还安慰了一句。
“那娘娘可知皇上为何罚他？”德妃问道，“阿清他性子温和，应该不会顶撞皇上才对。”
“我也是听了一半，若不是正好去给皇上送东西，还遇不上。”贵妃叹了口气，道：“这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就别再让第三人知道了。”
“我省得的，我只是心里想求个明白。”德妃忙道。
“说起来，这事同景王有关。”贵妃道：“同州一事，阿清怕是不止查出了皇上明面上公布的那些事。”
德妃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事她都没听诚王说过。
贵妃又接着道：“昨日本是皇上召阿清去的，应是说到了户部的什么差事，然后便牵扯出了景王，阿清大概心里一直憋着气，言语间有些激愤。你知道的，咱们皇上一向是个好面子的，更何况是被儿子质疑，父子俩便吵了几句。”
“阿清一向能忍的。”德妃还是有点不大相信。他们母子俩走到今日这一步，忍耐力都不是常人能比的。诚王脑子清醒，前不久才来和她聊过，怎么会胆子大到顶撞建兴帝？
“人都是有脾气的。”贵妃却是不以为然，“阿清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他如今也是能独立办差的大人了，当然是有自己的见解，同皇上有了分歧也正常。阿清未必有错，不过是皇上面子上过不去。我正好赶到调和两句，皇上便借机下了台阶。所以你不必太担心，这事等皇上气头过了也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事一出，怕是看阿清笑话的不少。”德妃笑得有些勉强。这宫里宫外，捧高踩低地人多了去了，诚王刚冒出点苗头就受了罚，肯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阿清这才多大，日子长着呢，且看那些人能笑多久。”贵妃神色肃然道：“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关门过自己的日子，有人来试探，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这些我明白。就怕阿清心里难过。”德妃还是一脸的担忧。
“阿清不过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定能想明白的。他王妃也是个明事理的，陪着熬过这三个月就好了。”贵妃倒是不怎么担心，“兴许哪天皇上一高兴，还用不了三个月的。”
“那就借娘娘吉言了。”德妃脸上的笑多了两分。
诚王府里，因着夜里的折腾，萧沐烟同诚王都起的晚。好在诚王退了烧，大夫又来看过后说无大碍，只腿上的伤好好养着，调理的药好好吃着便好，萧沐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后院里花氏三人这会也都得了消息，巴巴地都想来探望，只是王氏还在禁足，姚氏如今也不敢轻易出门，花氏一看这情形，也不敢贸然往前院跑，只能先耐着性子等消息。
萧沐烟先是没顾上后院这几个，直到陪着诚王在前院住了三日，她才想起来后院其他人也是有资格来伺疾的。当然，前提是要她发话。
其实大家换着来陪诚王也挺好，她身为王妃，还要管府里不少事，整日待在诚王这也不方便。不过她若是以这个理由叫后院的人来，诚王怕是得不高兴，所以她把问题直接扔给诚王，问诚王想不想让其他人来陪。
第94章 黏人
“王妃不想陪着本王了？”诚王当即就是一个反问，那眯着的眼睛仿佛在告诉萧沐烟，小样，你那点心思我可都看透了。
萧沐烟莫名有点心虚，但面上还得硬撑。她心念一转，顿时娇嗔道：“王爷这话说的，妾身哪有不想同王爷二人世界的！但妾身是王妃呀，这不是得装装贤惠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瞪了诚王一眼，瘪嘴道：“王爷非得戳破妾身的小心思就高兴了？”
这话还挺能唬人的，诚王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道：“在本王面前你还要那贤惠的虚名做什么，本王也没提让她们来。”
“哎，我还是让她们来看您一眼吧。不能您病了，她们都见不着，传出去，妾身的名声不好听。”萧沐烟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幽怨地看了一眼诚王，道：“王爷在京城里有个宠妻的好名声，妾身也想博个好名声同王爷相配，可不想以后被人说妾身恃宠而骄，是个妒妇。”
这时代女子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王府人多眼杂的，有些事传着传着就容易变。诚王也不得不承认萧沐烟这话说的有道理。
“既如此，你便让她们来吧。恶人本王来做，可好？”诚王笑道。
萧沐烟心里叹气，看来这后面还得她每日陪着诚王了。不过她面上还是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副多谢诚王体谅的模样。
哎，所谓人生如戏，她如今的演技可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呢！
“禁足的王氏就算了。”诚王又道。
萧沐烟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诚王会借此次机会让王氏解禁的。毕竟是个孕妇，整日圈在一个小院里也不利于养胎。却不想诚王还特意提了一句，一点解禁的意思都没有。
萧沐烟原还想着帮忙说情，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开口。王氏有孕后性子变了，亦或者说她原本的老实本分只是表象，现在才是她真实的性情。
王氏自以为有了得宠的筹码，诚王但凡给点甜头，她只怕都会有幻想。如今这么被冷着也好，等孩子生了，不至于飘。
有了诚王的准话，萧沐烟便让琉璃去传话。第二日一早，花氏和姚氏两人就来了。
这次两人难得的没有刻意打扮，身上穿得半旧不新的衣裳，妆容也都素淡的很，是个探病的样子了。
萧沐烟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把翡翠留下照看诚王，也算是给自己留了双眼睛。
“呼，今日可算是能歇会了。”回了正院的萧沐烟顿时觉得身上都松快多了。
虽说她如今同诚王相处得也算自在，可到底没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自在。她再吃诚王的颜，毕竟没有到爱上那一步，两人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不分开，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了，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主子这两日是累着了吧，要不奴婢给您按按肩颈，放松一下？”琥珀上前道。
“嗯，给我按按。”萧沐烟点头。
琥珀的按摩手艺不错，她这两日身心都有点疲惫，确实需要放松。
“珍珠，你去准备热水，我一会儿要沐浴。”萧沐烟又道。泡个热水澡也是放松的好方法。
珍珠应了一声，又道：“主子，小厨房这两日新做了栗子糕，您一会儿沐浴完想试试么？”
正是吃栗子的季节，萧沐烟不喜欢栗子入菜，但栗子做的糕点零食还是喜欢的。这两日她虽人在前院，但小厨房里也没闲着，精益求精地努力把糕点做得更精致美味。
“好啊，有什么新品都上来我试试。”萧沐烟高兴了，顿时觉得还是回自己屋舒坦。
其实前院也有厨房，但萧沐烟很少同那边的厨子打交道，不像她院里这个，磨合了一年多，已经很能领会她的话，也常能自己琢磨些新做法。对于她这个爱吃的人来说，有个好厨子真的是件幸福的事。
琥珀给按摩了一刻钟，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萧沐烟顿时觉得身上的疲劳一扫而空，正准备尝尝厨房新做的栗子糕，翡翠竟然回了。
“怎么了？”萧沐烟奇怪，她这离开统共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主子，王爷叫您过去。”翡翠道。
“啊？出什么事了？”萧沐烟捏着块栗子糕，都没心情吃了。
“也没出事，王爷说，让您过去陪他用膳，说您不在，他吃不香。”翡翠说完脸都红了。
萧沐烟神色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露出个什么表情。
诚王是这种黏人的人？！她怎么不信呢！该不会是因为她执意让花氏和姚氏去探望，诚王不高兴，故意的吧！
珍珠和琥珀在一旁听了也都红了脸，不过她们想的都是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呀！王爷这是撒娇呢，真是一刻都离不开王妃。
秦妈妈一脸笑的道：“那主子这便过去吧。正好把这两碟糕点带去和王爷下午喝茶的时候吃。您就是大度让那两个夫人去王爷跟前露脸，王爷想的还是您，这可是好事。叫奴婢说，王爷这三个月不出门，正是您怀孕的好机会呢！”
“嗯，王爷眼里只有王妃，根本不喜欢那几个！”翡翠点头附和道：“奴婢早上在那瞧着，王爷都懒得同花夫人和姚夫人说话。除了开始请安说了两句，王爷便看书去了。两个夫人站在旁边，也就找机会给王爷倒了杯茶，奴婢看着都觉得尴尬。”
要知道萧沐烟在前院的时候，诚王还是很乐意同萧沐烟说话的，有时候看个书还要让萧沐烟读。
“行了，走吧。”萧沐烟心里叹气，诚王都发话了，她还能不去？
秦妈妈几个看萧沐烟兴致不高的样子都有点不解，诚王如此宠爱难道不是好事？
“我没不高兴。”萧沐烟笑了笑，“就是想着怎么把王爷弄我这院里住，毕竟在前院没有在自己院里方便。”
“主子若是开口，奴婢想王爷会答应的。”秦妈妈笑道：“王爷可是用膳都离不开主子呢！”
第95章 太医来了
到了前院，花氏和姚氏自然是不在了。
诚王独自靠在窗前的软塌上看书，萧沐烟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诚王的侧颜。今日出了太阳，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诚王的侧脸就沐浴在阳光中。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弧度挺拔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清晰完美的下颌线，萧沐烟看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男人可真特么俊呀！要是换在现代进娱乐圈，定能杀疯一堆小姑娘！
听到脚步声的诚王放下手中的书回头看过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阿烟可算是来了，我都饿了。”
啧啧，这娇撒的，萧沐烟很想说一句，王爷你ooc了，但心里又莫名有点受用。
“妾身这不是想着王爷有两个美人作伴嘛，就不来打扰了。”萧沐烟笑着揶揄。
“我这屋子是打翻了醋坛子？”诚王失笑，“好大一股酸味。”
“是么？我怎么没闻到？”萧沐烟故作听不出来。她原本就不是吃醋，不过让诚王误会也挺好。
诚王拉过萧沐烟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扭头道：“张德宝，让厨房上膳。”
吃醋这趴算是揭过去了，萧沐烟凑过头看一眼诚王手中的书，顿时来了兴趣，“王爷也看话本？”
这倒是稀奇事。往日里诚王看的可都是正经书，略带消遣一点的，都是地方志，或是游记。话本可是从来都不看的。
“这不是阿烟落在我这的？”诚王笑道：“我闲得无事，正好瞧瞧吸引阿烟的话本有什么出彩的。”
萧沐烟一愣，这才发现是自己看了一半的那本，讲一个狐仙和落魄举子的爱恨情仇。
说实话，这年头的话本远不如现代脑洞大开的网络小说精彩，但总比没有的好。她也曾动过自己写的念头，怎奈小说这玩意看起来容易，写起来难，她便放弃了。
“那王爷觉得好看么？”萧沐烟笑问道。
“这狐仙大概是眼瞎了，一身的本事非要委身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穷举子。”诚王毫不留情的批判道。
“噗！哈哈哈！王爷可真是一针见血！”萧沐烟笑得花枝乱颤。
诚王见她这副样子也笑了起来，“所以阿烟看这个的乐趣在哪？”
“乐趣大概就是边看边批评吧。”萧沐烟笑道。
诚王摇了摇头，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叫他说，看这种东西实属是浪费时间。
“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东西，王爷何必较真。”萧沐烟道。
诚王一想也是，后宅妇人们可玩乐的东西本就不多。若是平日里，萧沐烟还能请人来说个书，唱个戏，如今他在家闭门思过，这些是不能的了，看个话本聊胜于无吧。
用过午膳，两人都难得没有睡意，萧沐烟便提议去花园坐坐。今儿正好风和日丽的，园子里菊花也开了，挺适合看看。
虽说诚王如今行动不便，但让人直接抬园子，弄个躺椅，两人一块儿赏花喝个下午茶还是挺好的。
“妾身那边小厨房还新做了栗子糕，一会儿正好带上。”萧沐烟道。
“你那小厨房每日里倒是勤恳。”诚王挑眉道：“你不在院里，还琢磨着做糕点。”
“那可不。妾身可是调教了好久的，如今他们也算是摸到妾身的喜好，一直都在努力琢磨新花样。”萧沐烟说起来还有些小得意。有些现代的吃食她不知道怎么做，但同小厨房一块儿研究，也能摸索个一二出来，这就挺让人高兴的。
说到这，萧沐烟便趁机道：“王爷要不搬妾身那去住？不是妾身自夸，妾身那的小厨房可比王爷这的厨房会做吃的。三个月下来，保管把王爷身子调理得好好的！”
“阿烟是不是就等着机会说这个呢？”诚王笑道。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爷。”萧沐烟大方承认，“您这前院妾身不常来，住着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妾身那，您是常去的，搬过去三个月，应该影响不大吧？当然，您要是中途住腻了，或是想去别处，也可以随时走，妾身也拦不住您不是。”
诚王心里好笑，其实他这两日有所察觉，本也是打算搬萧沐烟院里去住上一段日子的，没想到萧沐烟今日就等不及说出来了。
“容我想想。”诚王没一口答应。
萧沐烟也不急，先招呼人把下午茶的事情准备起来。
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萧沐烟才想起来一件事。
就前两日诚王还同她说起秋猎的事，她还和诚王比了一回箭法，想着这次能好好玩一回。如今诚王被禁足，秋猎自然是泡汤了的。
萧沐烟心里有些遗憾，就诚王如今这样，别说秋猎了，便是秋游也不可能呀。原本她还想着今年冬天去庄子上泡泡温泉呢，看样子也是没戏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嫁进来时间短，好些事情不太敢提，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今年倒是敢了，却又没了机会，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阿烟怎么不去荡秋千？”诚王突然开口问道：“你不必陪着我在这枯坐的，想玩便玩去，我在这看你玩也挺好。”
“啊，今日有些犯懒，不想动。”萧沐烟笑了笑，“妾身觉得就这么躺着晒太阳也很惬意呀！”
她和诚王两人一人一个躺椅，桂花树下一放，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撒下来，身上再搭个薄毯，一点也不冷，舒服的很。
诚王笑了笑，也没再多说，闭目养神起来。
园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和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萧沐烟也闭着眼想心思，不知过了多久，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阳光还正好，身边的诚王却是不见了。
“王爷呢？”萧沐烟起身张望了一下，没看到诚王的身影。
一旁的琉璃回道：“皇上派了太医来，王爷回前院了。”
“怎么不叫醒我！”萧沐烟急道。
“王爷不让叫，说您这两日也没好好休息，难得这会睡得香，让奴婢们好好守着，别扰了您。”琉璃道。
萧沐烟扶额，她也睡得够沉的，居然一点没感觉到。
“走吧，去瞧瞧，看太医怎么说。”萧沐烟还是决定去看看，建兴帝派了太医来，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
第96章 建兴帝的心思
然而等萧沐烟到前院时，太医已经走了。
“王爷怎么不叫我？太医怎么说？”萧沐烟见了诚王就先问了两个问题。
诚王一笑，道：“看你睡得香就没叫。太医没说什么，左不过是那些话。”
“药方呢？有给太医看么？”萧沐烟说着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张德宝。
“回王妃的话，太医看过了。说方子开得挺合适的，没有需要加减的。”张德宝忙道。
“真的？”萧沐烟有些不信。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诚王道：“我这伤本来也没多厉害。”
“怎么就不厉害了。春和堂的大夫可是说了，不仔细调理会落下病根的！王爷这才什么年纪，若落下病根，吃苦的日子在后头。”萧沐烟没好气道：“您就应该让太医往严重了说了，也好让父皇也知道知道，跪一夜是很轻松的事么？”
“阿烟这是替我打抱不平么？”诚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萧沐烟瘪了瘪嘴，道：“王爷，父皇派太医来，是不生气了？”
“你觉得呢？”诚王笑问。
“应该是吧。”萧沐烟稍有迟疑，随后又肯定地点头，“肯定是不气了。不然哪里想到王爷的伤。兴许等太医回去说了王爷的伤情，这闭门思过三个月的处罚也能改一改。”
“阿烟，我此时闭门思过未必是坏事。”诚王收了笑，认真道。
“啊？”萧沐烟愣了一下，随即道：“好吧，朝堂上的事妾身也不懂，但我觉得父皇今日这举动有原谅王爷的意思。”
“至少不是坏事。”诚王道。
“那就好。”萧沐烟笑了起来。
太医回了宫，第一时间就去泰安殿复命。建兴帝听闻诚王可能留下病根，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对这个儿子不算最宠爱，但也是疼爱的。毕竟能好好长成年的儿子就这么几个。
罚也是因为真在气头上，罚过了，想着又有点心疼，不然今日也不会派太医去。
“只一夜而已，怎会如此严重？”建兴帝问道。他自是不愿承认自己罚的重。
太医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回道：“诚王先天就有些体弱，虽说如今成年，但依旧有些体虚，赶上又淋了些雨，这才严重的。”
听了这话，建兴帝有点懊恼，他是真忘了。诚王小时候有段时间确实多病，他也曾一度怀疑这孩子要夭折。后来是德妃夜夜衣不解带地照顾，这才慢慢好转。
那之后诚王就茁壮成长，直到如今成年大婚，那段时光倒是被遗忘了。
“那他至今无子嗣，可是与先天体弱有关？”建兴帝突然问道。
太医一愣，忙道：“臣从脉象上看应是无碍的。”
建兴帝眉头却未舒展。他自己子嗣不丰，原是盼着儿子们能争气些，谁知儿子们一个个的也子嗣艰难，实在是让人心中憋闷。
太医低着头也不敢多说。直到建兴帝发话让他下去，他才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建兴帝站在御案前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安济才开口道：“皇上，黄太医说春和堂的方子挺对症的，老奴记得诚王妃也是个细心会照顾人的，相信认真调理三个月，与诚王身子会无碍的。”
“嗯，朕记得贵妃生病那会就是诚王妃照顾好转的吧？”说起萧沐烟，建兴帝还真想起来了。
“是。”安济忙笑着回道：“老奴记得就是诚王妃同诚王两人一块儿陪着贵妃娘娘那一日，娘娘身子就大好了。”
建兴帝眯了眯眼，想起那日在贵妃宫里，贵妃说诚王小两口孝顺。可就是这么个孝顺孩子，那晚却顶撞了他。
他偏心老二么？建兴帝不想承认。他就这么几个儿子，对哪个不好了？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稍有偏颇不也正常？
他还活着，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兄弟之间互相争斗。景王固然有错，但总要给个改过的机会吧？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好歹也是亲兄弟，抓着哥哥的错处不放，难道非要他把景王赶出庆安城，赶回封地才罢休？
同州的事他为何轻拿轻放，老三难道看不明白？还是说，正因为看明白了，才对他心存怨气？
建兴帝想着想着，又有些来气。如今他活着就这样，等他死了，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
建兴帝又想起诚王去同州办差时遇到的劫匪。
明面上大家看到的是没差到幕后指使，不了了之，可只有建兴帝心里清楚后续不能再查下去。若是暴露出真相，朝中怕是得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他没继续查，不知那幕后之人会不会心存感激，亦或者能警醒反思，收敛心思。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总是希望给他们机会。
安济看着建兴帝脸上的神色变化，心里不由叹气。他陪在建兴帝身边三十年了，这一两年，他能明显感觉到建兴帝身上的锐气在渐渐流逝。
以往的建兴帝，可不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人。
“安济啊，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建兴帝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安济一怔，缓了下，回道：“皇上行事都是有用意的，只看他人是否能领会了。”
“是啊，他们要能体会朕的一片苦心就好了。”建兴帝看着窗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转眼又过了几天，庆安城又下了一场秋雨，天气一下就冷了下来。
诚王膝盖上的伤这会才显出厉害来。阴雨天就像给他的膝盖施了魔咒，疼痛绵绵不绝，虽不是剧痛，却很是折磨人。
热敷和泡脚能缓解，却不能彻底根治。说到底，还是寒气入体，要拔除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
诚王只能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于是，给诚王读书便成了萧沐烟的每日功课。下棋也成了每日固定消遣之一。以至于萧沐烟的朗读功力和棋艺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王爷，咱们打马吊吧。”萧沐烟本质并不是多文雅的人，终于是忍不住提出了新的娱乐项目。
马吊便是现代人玩的麻将，不过是规则有些不同。萧沐烟还挺喜欢的，但进了诚王府却是一次都没玩过。
第97章 棋子
“阿烟喜欢？”诚王有些意外。
萧沐烟平日里的消遣他还是知道的。绣花，看话本，种花，画画，偶尔写写字。下棋，打牌也有，但是很少。打马吊，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就，很久没玩了。”萧沐烟笑着含糊了一句。
以前还在尚书府的时候，府里人不多，偶尔遇上萧尚书休沐又有空陪他们的时候，她和哥哥，并上父母二人，正好四人一块儿打马吊。
她是喜欢打，水平却不太行。家里打马吊的高手是她大哥萧翰林。别看是个书呆子，打起马吊来算牌可厉害的。
“王爷会么？”萧沐烟想起来问了一句。说起来，她也从来没听诚王提起这项娱乐活动。
“不精。”诚王笑道。
那便是会了。萧沐烟一下就开心起来，“那王爷想玩一玩么？”
“玩一下也可以。”诚王看出萧沐烟很感兴趣，也不想扫兴。再说了，他如今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诚王就让张德宝去准备，诚王府里还真没马吊这东西。
张德宝办事是个得力的，一会儿功夫就弄了一副新的马吊来。一看材质和做工就不是便宜货。
马吊得四个人玩，除了诚王和萧沐烟，还得找两人。萧沐烟随手就点了张德宝和翡翠。
一个是诚王身边的大太监，一个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正好。而且这两人都是跟在他们身边伺候多年的，玩起来没那么拘谨，这样也有意思一些。
诚王府里悠闲欢乐，朝中却是另一番热闹。
秋猎的日子定了，建兴帝这次兴致挺高，还要在秋猎的时候接见大晋周边几个小国的使者。
这一下礼部便忙了起来，内侍省也忙，好些事情要准备。再就是要跟着去的宗室勋贵们，后宫妃嫔们，皇子皇孙们，还有大臣们等等。
随便数一数，都得不少人。算是这几个月以来皇家最大的活动了。
皇家猎场在离庆安城一天车程的万兽围场。那里有皇家饲养的一些动物，也有一些野生的动物。
大晋皇族开国是马上得的天下，对后世子孙的要求都是文武双全。因而秋猎这项运动便一直保留至今。
每年的秋猎也是皇家子弟们各展风姿的时候。建兴帝会对狩猎的前三名进行嘉奖，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诚王小时候也曾想过要在秋猎的时候拿个第一，得到建兴帝的奖励。怎奈德妃一直让他低调，只能尽量藏拙。再加上兄弟们骑射功夫都不差，到显得他更弱了些。
所以这些年的秋猎，诚王的存在感并不强。以至于今年他没来参加，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秋猎最终定在三日后出发。后宫的妃嫔里，位份高的，建兴帝只带了贵妃和秦王的母妃惠妃，景王的母妃淑妃，和诚王的母妃德妃都没带，这就挺耐人寻味的。其余再带的妃嫔就是几个年轻位份低的。
这事太子还同太子妃私下说过一嘴。说建兴帝对景王和诚王，这是各打五十大板。
明面上好像只罚了诚王一个，但实际上景王也没讨到好。自诚王闭门思过后，建兴帝也没再让景王负责什么具体差事。
倒是秦王如今忙了起来，一下被建兴帝指去兵部督办兵器库存清理，一下有被指给太子帮忙查看工部有关水利方面的工程。
“父皇难道是想扶植老四？”太子皱起了眉。
秦王的母家在朝中可不像诚王的母家那么没存在感。惠妃的家世也比德妃高的不是一点半点。若是秦王真起了夺嫡的心思，那可比诚王的危险大多了！
更何况秦王还不如诚王温顺好拿捏。如今便是跟着他办差都经常会有争辩。
“殿下，父皇的心思不好猜。咱们与其在这想，还不如踏实做好每件父皇吩咐的差事。妾身相信父皇会看到殿下的努力。”太子妃劝道。
太子性情略急躁，这两年看弟弟们都成长起来，也变得越发爱猜忌。
之前诚王办了一趟同州的差事回来，太子妃就明显觉得太子对诚王没以前亲和。
可叫太子妃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该和从前一样，甚至更亲热些才好。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强。
可惜太子不这么想。在太子的心里，这些弟弟们都已经变成了他的假想敌。
“这次秋猎，孤定要拿头彩！”太子突然下定决心道。
太子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笑着道：“那妾身就在先祝殿下心想事成了！”
诚王不能出门，外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来看他。但送个帖子，或是信件还是可以的。
诚王就收到了秦王的信。
信上说了说朝中近期发生的事，然后着重说了秋猎，把景王嘲笑了一回，又信誓旦旦说这次要拿秋猎第一，到时候送几张好皮子给诚王冬日保暖用。
诚王一看就笑了，他倒是没想到秦王也起了这争强好胜的心。不过也不是坏事。最起码，从建兴帝最近的举动来看，他是希望看到秦王出头的。
打压一个儿子，再扶植一个儿子，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都是为了磨炼未来的储君。
想到这里，诚王脸上得笑容就淡了下去。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想着想着就容易受伤。从某种层面上说，他们都是建兴帝手中的棋子，用来磨炼太子的棋子。
之前是景王，然后轮到他，如今该秦王了。
只是不知道经过他们这些棋子的磨炼，太子又能成长多少？这次的秋猎，他会争第一么？
诚王放了信后在窗边坐了许久。
阴雨天已经结束，太阳又出来露脸，想来过两日的秋猎也会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父皇，一切会如你所愿么？”诚王轻声喃呢了一句。
“王爷快别发呆了，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快来吃！”萧沐烟从屋外进来，打断了诚王的思绪。
她早在诚王看信的时候就自觉退了出去，见诚王半晌都不太高兴地样子，便让厨房做了零食来哄诚王开心。
诚王却是一回头，开口道：“阿烟，今年的秋猎你又没去成。想要什么，本王补偿给你。”
第98章 突然回宫
“王爷还记得这个呢？”萧沐烟笑了一下，“那妾身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么？”
她说的毫不客气，诚王不由笑着点头，“嗯，只要本王能办到的。”
萧沐烟皱起眉想了会，道：“妾身能先记着么？改日想到了再找王爷兑现。”
“也成。”诚王笑道：“不过限期一个月。超了本王就不认了。”
“好说，一个月怎么也想出来了！”萧沐烟笑盈盈地应道。
平白得了诚王一个承诺，萧沐烟心情不错。其实她有个事一直闷在心里，便是开店的事。
诚王如今在府里闭门思过半个月，事情已经过了风头，她这会再弄筹备店子的事按理应该不打眼了。
可她还是有点犹豫，想着是不是再等一等，主要也是怕给诚王惹事。
萧沐烟看了一眼诚王，诚王正在专心的剥糖炒栗子，并没注意她的目光。她心里叹气，当初诚王答应得好好的，第二日就让陈平去看铺面，结果就出了事。
既然诚王连秋猎的事都记得，这件事肯定也不会忘。刻意不提，肯定还是有原因的。
再等等吧，萧沐烟在心里对自己说。做事情也是讲究个缘分，急也急不来。
萧沐烟没发现，她低头叹气的时候，诚王其实看过来了一眼，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歉意。
不出府的日子对萧沐烟来说不难熬，毕竟平日里也都是待在后院居多。她原本担心诚王会闷得难受，结果大半个月下来，发现诚王也是宅男一枚。
每日里就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同她一块儿打马吊，竟然也能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萧沐烟这下才是真放心了。她就怕诚王心气郁结，脾气大变。如今看来，诚王的心性远比她觉得的坚韧。
不过想想诚王的成长历程和出身不高的德妃，这母子俩若没有坚韧的心性，又如何能走到今日。
“王爷，妾身想母妃了。”萧沐烟道。
这是真心话。她同德妃相处的一直挺愉快，也就打心底里把德妃当了自己人。这会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凉，她便担心起德妃的身体。
以往还能进宫给德妃请安，这次三个月都不能进宫，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想来德妃在宫里肯定也担心诚王。要知道诚王被罚后可是没见过德妃的。诚王伤得如何，心情好不好，德妃这个做母亲的能不担心？
“想也没办法。”诚王捏了捏萧沐烟的手，“母妃肯定也想咱们。等解了禁，我同你一块儿去给母妃请安。”
“夏天的时候，妾身劝母妃调养身子可是有了成效的。妾身是怕她这几个月又不好好吃药。”萧沐烟叹气道：“秋冬是最好进补的时候，抓好这个机会肯定能事半功倍。”
“母妃记着你这片孝心，会好好吃药的。”诚王安慰道，“若到时候母妃真没好好调理，我去说她，给你出气，如何？”
“王爷还敢说母妃？”萧沐烟笑了起来，“还给我出气？你就不怕母妃吃醋？”
“我帮理不帮亲。”诚王笑道。
“亲人间有时候就是不讲理的。”萧沐烟道：“王爷到时候要真说了，那就不是替妾身出气了，是挑拨妾身和母妃的关心！”
“行行行，知道你们要好！”诚王佯怒道：“自从你进了门，母妃对我可差多了！”
“好呀，这话妾身到时候要学给母妃听！”萧沐烟笑道：“看母妃到时候不骂你！”
“看，刚还说我挑拨你和母妃关系，你这不是挑拨？”诚王忍不住点了点萧沐烟的脑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哎哟，王爷说不过就动手！不是君子！”
萧沐烟笑着扭头就躲，诚王伸手就去咯吱她，萧沐烟被咯吱得哈哈大笑，倒在床上翻滚。诚王伸手把人捞进怀里继续咯吱，惹得萧沐烟只能求饶。
最后诚王把人直接压在床上亲了个昏天暗地，白日里就运动了一场。萧沐烟最后累得一身香汗，窝在诚王怀里不想动弹，心道这日子过得可是有些放纵了。
“起来洗洗，当心着凉。”诚王拍了拍萧沐烟的后腰，惹得萧沐烟又哼唧了两声，“妾身腰还酸着呢，不想动。”
她每次事后都格外娇气，诚王倒是一直纵着她这点小毛病。当即一笑，认命的叫人送热水进来，然后亲自给萧沐烟清理。
萧沐烟就闭着眼享受诚王的服务，没半点不好意思。这女子嘛，该娇得时候就该娇，满足一下男人们的保护欲。
两人正黏黏糊糊，你侬我侬地，就听外面张德宝说话的声音，像是还有点急切，“麻烦珍珠姑娘进去通报一声，我有要紧事禀告王爷。”
诚王一顿，也不等珍珠进来，直接开口高声道：“张德宝在外间侯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是！”张德宝在外应了。
“会是什么紧急事情？”萧沐烟也坐起身来，脸上突然一喜，道：“会不会是父皇免了王爷的罚？”
“应该不会。”诚王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萧沐烟的脸颊，道：“你先歇着，我去听听。父皇这会还在万兽围场，哪里想得起来我。”
“那也未见得。”萧沐烟嘟囔了一句，重新躺进了被窝。但耳朵却是竖了起来，想听听张德宝说些什么。
诚王披了件袍子就出去了，张德宝打了个千就道：“王爷，皇上的御驾回宫了！”
“什么？”诚王一惊，他若是没记错，建兴帝应该才到万兽围场没两天，这么快就回宫，可见是出大事了！
“打听到是什么事了么？”诚王忙问道。
“奴婢打听到的消息，好像都说皇上受伤了。”张德宝道。
“父皇受伤？不可能！”诚王第一时间就是不信。
建兴帝可是骑射高手，再说了，他要是下场打猎，身边可是大批守卫，怎么可能受伤？
“奴婢听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张德宝道。他也没办法证实，但听到的这个消息已经够震惊了，所以第一时间就跑回来告诉诚王。
“秦王他们肯定也回来了，你去秦王府看看，若是秦王回来，你去见见。”诚王下令道。
第99章 宫中旨意
张德宝得了令就出去了。
因诚王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所以萧沐烟在里屋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会她也起身披了件外衣出来，脸上露出几分愁容，“父皇这么突然回宫，定是出大事了。”
要知道建兴帝还挺看重这次秋猎的。周边几个小国的使臣也是早半个月就到了庆安。
结果这秋猎才刚开始就中断，让这些小国的使臣怎么看？又会引起朝中怎样的动乱？
诚王的脸色也不好看，要么是秋猎时发生了不得了的事，要么是宫里发生了大事。否则建兴帝不会中断秋猎的。
然而诚王此时被禁足在家，消息闭塞。这要不是张德宝今日出府办事听到消息，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可如今这样消息一知半解的更让人难受。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只能胡乱猜测。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萧沐烟同诚王已经梳洗穿戴好，都心事重重地坐着，连茶都没心思喝了。
“王爷，妾身陪您下盘棋？”萧沐烟突然道。
这么干坐着太难受了，还不如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也好。”诚王回过神来。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是要做点事情让自己别再多想。
只是两人棋盘刚摆上，张德宝就回了，“小的见过王爷，王妃。”
“见到秦王了？”诚王忙问。
张德宝却道：“奴婢没见着。”
诚王皱眉，就听张德宝又道：“秦王就没回来。”
“怎么回事？”诚王心都悬了起来。
“秦王府的人也不知道。不过秦王妃回府了。”张德宝道：“奴婢不方便见，秦王妃让人传话，只告诉奴婢太子和景王，秦王都跟着皇上进宫了。”
“都进宫了？”诚王踱着步子，脑子转的飞快。
“秦王妃可还有说别的？”诚王又问。
这次张德宝摇了摇头，道：“秦王妃就说了这个，奴婢想着可能是有些消息不便说，又怕您等的急，就赶快回来了。”
诚王一时没说话，能让秦王妃如此讳莫如深，只怕有是建兴帝出事了。
“要不，妾身让秦妈妈回趟尚书府？”萧沐烟突然道：“父亲这次应该也在秋猎的随行人员中。”
“啊，是了。”诚王先还忘了，这下被萧沐烟提醒，忙道：“快叫秦妈妈来。”
萧沐烟便让翡翠去叫秦妈妈来。
秦妈妈也是跟在萧沐烟身边的老人，行事沉稳周全，只听诚王简单一说，就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当下便出府往尚书府去。
这一等，就等到天色杀黑，秦妈妈才回。
“回王爷和王妃的话，奴婢刚去尚书府的时候，老爷还未回。等了快一个时辰，老爷才回。这是老爷让奴婢给王爷带的信。”秦妈妈说着从胸前掏出一封信来，“老爷说，请王爷看完就烧掉。”
“辛苦妈妈跑这一趟了。”诚王接过信道。
萧尚书如此谨慎，看来事情不简单。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了萧沐烟和诚王两人。
信封很薄，诚王拆开来，里面就薄薄的一张纸。萧尚书在里面就写了几个字：皇上受伤，具体情况不明。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诚王想了许多。建兴帝如何伤的，伤了哪里，伤得重不重？是谁伤的他？
萧沐烟看到这句话也很震惊。虽然他们心里其实有过这个猜测，但等真知道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秋猎如无特殊情况，每年都进行。大晋开国以来，还从未听说哪个皇帝在秋猎中受伤的！便是皇子都很少！
建兴帝如今可不算年轻了，这一伤，能撑得住么？会不会一命呜呼？还是就此退位？
萧沐烟一时间也想了很多。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诚王。如今诚王还在禁足中，这个形势对诚王可是极其不利的。
她能想到的事，诚王自然也能想到。但诚王此时偏什么也做不了。这才是最要命的。
“王爷，顺其自然吧。”萧沐烟安慰道：“既是无法左右的事，也只能听天由命，兴许结果也没那么糟糕。”
诚王站在窗前长长吐了一口气，此时确实只能听天由命，想再多也是徒劳。
只是道理都明白，想做到却很难。辗转反侧一夜，天一蒙蒙亮，诚王就起了。
他自以为轻手轻脚，其实萧沐烟在他起身的时候就醒了，不过是想给诚王留点独处的空间，所以故意装睡。
哪知这一装反而真睡着了。等再醒的时候，就见诚王坐在床边，真准备叫她。
“很晚了么？”萧沐烟看了一眼窗户，阳光已经很明媚地照了进来。
“宫里有旨意，让咱们进宫伺疾！”诚王道。
“今日？现在？”萧沐烟一咕噜坐了起来。
“嗯，现在。”诚王点头，“快起吧。”
萧沐烟一边下床由着翡翠和琉璃伺候更衣梳洗，一边转动脑子，很快她就开口道：“是贵妃娘娘的旨意吧？”
建兴帝受伤，后宫又是贵妃掌管，这个旨意多半是贵妃的意思。表面上看是让皇子们尽孝，可实际上是帮了诚王，让他不再被游离在外。
一旦进宫伺疾，他们就能清楚建兴帝伤的到底有多重，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诚王的腿伤还没有养彻底这件事，这会也是顾不上了。
两人收拾完，简单用了两口早膳，就匆匆忙忙坐车进宫了。
泰安殿这会很安静，偌大的宫殿里弥漫地全是药味。
建兴帝昨日突然回宫，太医院的院判带着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在泰安殿忙活到深夜。
太子，景王，秦王也一直在泰安殿侯着，而贵妃也一直守在建兴帝的身边。
后半夜建兴帝睡的沉了，几个皇子才退下。但贵妃一直没走，就歇在泰安殿里。今日一早，她就发出懿旨，让几个成年皇子进宫伺疾。
这会建兴帝还没醒，贵妃也就安静地在一旁坐着陪着，等着皇子们的到来。
后宫里的妃嫔们也都得了消息，想来看建兴帝，但都被贵妃给拦了回去。这一下，倒是让宫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安济看一眼闭目养神的贵妃，又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建兴帝，眉间的愁绪更深了。
第100章 无性命之忧
诚王和萧沐烟赶到时，太子和太子妃、景王和景王妃、秦王和秦王妃都已经到了。
昨儿夜里景王和秦王都没出宫，自然消息更灵通，一早就让人回府送信，所以景王妃和秦王妃也来得早。景王妃甚至还把儿子也带来了。如今这是皇家唯一的皇孙，一旦建兴帝有什么事，肯定是要见上一面的。
泰安殿里很安静，大家都是眼神交流，没人说话。等了一会儿，贵妃娘娘才从里间走了出来。
众人忙给贵妃行礼，贵妃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
萧沐烟看了一眼贵妃，见她脸色发白，眼下发青，就知是一夜未休息。看来建兴帝的伤势不轻。
“你们父皇快天亮才睡沉了，咱们这会就别进去打扰他休息。本宫有几句话，就在这里同你们说说。”贵妃扫了众人一眼，又接着道：“太医说，皇上这次伤不重，但后续身子调理比较麻烦，要少操劳，少大喜大悲大怒，保持情绪平和。本宫不懂朝堂的事，这方面就等皇上醒了再安排。
本宫现在只说说伺疾的事。皇上一向看重你们几个，如今病了，想来也希望你们能陪伴一二，所以本宫便做主，从今日开始，你们这几对小夫妻轮流来伺疾，陪皇上说说话，解解闷，好让他心情舒畅，早些好起来。”
众人正准备应了这旨意，太子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娘娘说的是，父皇生病，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本就该尽孝。只是三弟身子还没好利索，自己都要人照顾，再来陪父皇，怕是身子吃不消吧。儿臣想着，要不三弟和三弟妹就别奔波了。若是父皇知道三弟为了陪他，伤了自个儿的身子，想来也不会同意的。儿臣想，父皇之前让三弟在家休养三个月，也是心疼三弟。”
萧沐烟心里冷笑。太子一张嘴还真会说，闭门思过三个月变成了休养三个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建兴帝没有罚过诚王，只是心疼儿子了！要说太子也是真心急，连诚王同建兴帝这么点亲近的机会都要从中作梗。
诚王笑了笑，开口道：“多谢太子哥哥关心臣弟的身子。不过太子哥哥多虑了，臣弟这点伤早就好了。再说来陪父皇也不需要臣弟做重活，只是陪父皇说话解闷，臣弟还是能胜任的。”
太子正准备回击，贵妃开口了，“好了，本宫知你心疼弟弟。昨日本宫已经问过太医了，诚王的腿伤并无大碍。没得因为这点小伤躲懒的。”
话说到这份上，太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便道：“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全。”
景王和秦王看了一场戏，心里各有想法，不过这会面上都不显，一同应了贵妃的安排。
伺疾的顺序也很好安排，直接按年龄大小排的。这第一日便是太子和太子妃两口子。
“你们今日都回去好好休息吧，尤其是景王和秦王，昨儿夜里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好了，记着顺序进宫伺疾便是。若是皇上今日醒了，另有召见，你们再进宫便是。”贵妃发话道。
众人忙应了，留下太子和太子妃，其余人便从泰安殿退了出来。
自始至终，萧沐烟和诚王连建兴帝的面都没见到。不过此事也不着急，看如今的形势，建兴帝无性命之忧，至于建兴帝是如何伤的，以后再慢慢了解也来得及。
“哎，我这一夜都没合眼，这会困得能倒头睡它个四五个时辰。不等你们了，我先走一步。”景王打了个哈欠，冲秦王和诚王摆了摆手，就带着景王妃和儿子先走了。
他也知道秦王肯定要和诚王说话，索性也懒得留下来膈应。
诚王和秦王目送景王离开，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默契的没说话，只是一块儿同行往宫外走。
贵妃在他们后面出来，她看着诚王同秦王一块儿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秦王府同诚王府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但出宫后有一段路是同路的。秦王就上了诚王府的马车，萧沐烟也就上了秦王府的马车。两辆马车都以龟速慢慢前进。到了分岔路口，秦王从诚王府的马车下来，萧沐烟也回了自家马车。
“王爷，父皇到底是如何伤的？”萧沐烟心里也好奇，这会迫不及待就问了。
“竟然是坠马了。”诚王皱眉叹了口气。
“坠马？！”萧沐烟惊讶道：“妾身若是没记错，父皇的骑术是很高超的吧？”
“是啊！父皇骑射功夫都好，我们几个儿子里，只有四弟能和父皇一比。”诚王道：“一般秋猎首日，皇帝是要下场的。开场第一箭也要由皇帝来射出。四弟说当日父皇第一箭还射得很顺利，大家也都冲进了狩猎场，但是没过多久就出了事。他也不在父皇身边，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坠得马。”
“跟在父皇身边的都有谁？太子？”萧沐烟疑惑道。
诚王摇头，“据四弟说，太子并不在父皇身边，跟在父皇身边的都是大内侍卫，再就是安济。”
“那只有安公公最清楚怎么回事了。”萧沐烟想到今日进宫看到的安济，这个大太监跟在建兴帝身边多年，城府不是一般的深，他看起来也从不亲近任何皇子，想从他嘴里套话，怕是不容易。就是不知道若贵妃问，安济会不会说实话。
“但四弟说，父皇受伤后并未处置任何人。”诚王又道：“若是从这点看，父皇坠马，可能就只是他自己的原因。”
“这之前没听说父皇身体有问题呀？”萧沐烟皱眉，难道是上了年纪，突然了什么疾病？
“总之不是好兆头。”诚王眉头紧皱，“改日还是要找机会见见贵妃娘娘。她昨夜一直守在父皇身边，应该对父皇的身体状况最为了解。”
萧沐烟再一次庆幸贵妃是站在诚王和德妃这一边的，不然他们要打探消息只会更难。
“王爷也别太忧心，父皇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妾身倒是担心王爷，您这腿伤不能好好养了。”萧沐烟抱住诚王的胳膊，脸上露出愁容来。
第101章 震慑
诚王摸了摸膝盖，今儿在宫里一直站着，已经有些隐痛了。不过这话他没和萧沐烟说，云淡风轻地笑道：“真把本王当个瓷娃娃了？我在府里坐着，和在宫里坐着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咱们俩一块儿进宫，真有什么要做的，你还能给我帮忙不是？累不着的。”
“嗯。”萧沐烟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那怎么能一样呢。在府里坐久了还能躺着，在宫里能躺么？更何况在府里可要自在的多。她又不是没进宫伺疾过。
不过诚王说这话也是为了宽她的心，她也就不反驳了。
两口子各怀心思的回了府，结果府里又不安生了。
说是王氏又动了胎气，秦妈妈做主去叫了春和堂的大夫。
“怎么回事？”萧沐烟都要无语了。王氏这是闹得第几次了？况且她这会月份渐大，应是胎像最稳固的时候呀。
“奴婢问过了，海棠说昨儿王氏就有些闹肚子，本以为是吃了梨的原因，就没太在意，谁知今早竟然见了血。”秦妈妈回道：“您和王爷前脚刚走，后脚海棠就找来了。奴婢怕出事，便做主叫了春和堂的大夫。”
“大夫怎么说？”萧沐烟问道。
“大夫说王夫人这胎怕是有些艰难。”秦妈妈说着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诚王，见诚王瞬间沉了脸，后背就是一凉。
“不对啊，怎么就艰难了？”萧沐烟还不敢信，“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也没让她立规矩，难道是上次摔的那跤？可当时也叫大夫看了，孩子也保住了呀。”
“奴婢也不懂，大夫开了好些药，说得保胎。”秦妈妈道。
“那大夫明日可还来？”萧沐烟问道。
“来的，说明日辰时就来。”秦妈妈忙回道。
“那明日我也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萧沐烟说完就看向诚王，道：“王爷，妾身这会去看看王氏，你要不要一起？”
上次王氏惹了诚王不高兴，被禁了足，这之后诚王就再没去看过王氏。
“你去吧，本王累了。”诚王淡淡道。
萧沐烟也没强求，便带上秦妈妈和翡翠出门了。
这事还真不能怪诚王冷漠。对于皇子们来说，王氏这样的夫人跟个玩意没什么两样。若是有几分喜欢，又怀上了孩子，也会宠一下。可若本就没感情，怀了孩子还借机作，那便只剩厌恶了。王氏显然是后者。
她这胎若是顺利生下来了，诚王大概还会对她和颜悦色一点。若她这胎真没生下来，恐怕以后在诚王眼里就没这个人了。
“王氏情绪可还稳定？”在路上萧沐烟便问秦妈妈。
“一直在哭。”秦妈妈叹气道：“不是老奴说，这会哭有什么用？更伤身！老实按着大夫交代的吃药休养才是。”
萧沐烟心里也是叹气，她倒是能理解王氏的心情。巴巴地盼来这么个孩子，还是府里的头一份，本来是高兴得很，结果诚王不仅不高兴，还不喜她。禁足这一个月，王氏心里怕早就抑郁了，这会再得知孩子也不好，能不哭么？可就像秦妈妈说的，她这会哭只会对孩子更不好，简直是恶性循环。
到了王氏的院门口，萧沐烟就听见海棠和芙蓉劝慰的声音。
“夫人还是要放宽心，只要您好好喝药，听大夫的，孩子肯定能保住。大夫不是说了么，让夫人心情放愉快些，不能心气郁结，对孩子不好的。”
“是呀，夫人。您总这么哭哭啼啼地，伤身子也伤眼睛，您摸摸肚子，小主子会动呢，您这样他也担心的。”
后面这话王氏大概听进去了，海棠和芙蓉没有再劝了。
翡翠上去敲门，守门的小太监一见是萧沐烟来了，忙行礼迎了进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王妃到！”
屋里面安静了一秒，芙蓉很快掀了门帘出来，萧沐烟走到门口，就见海棠扶着王氏也迎了出来。
萧沐烟当即皱眉，“怎么不在床上躺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
王氏脸白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又被海棠扶上了床。
萧沐烟有些无语，开口道：“孩子这个月份都会动了吧？你安心听大夫的话，不会有事的。别自个人钻牛角尖，胡思乱想。”说着又看向海棠和芙蓉，“你们也都多劝着些，怀孕是喜事，每天就该开开心心的，看你们主子这一副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绝症似的！”
“奴婢们一直劝着。”海棠说着都委屈了。
芙蓉没吭声，但那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奴，奴婢记住了。”王氏这会才小声应了一句。
“你到底是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孩子！”萧沐烟耐心有限，索性态度强硬了起来。
王氏抬头看向萧沐烟，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奴，奴婢当然想要孩子！”
“既然想要孩子就振作起来！”萧沐烟沉着脸道：“若再这么哭哭啼啼地，我明日就让春和堂的大夫开一剂打胎药，索性干净了省事！”
这下王氏眼里不止是惊慌了，更是惊恐！她捂着肚子，连忙道：“奴，奴婢再不哭了！奴婢好好吃药！王妃别让奴婢打胎！”
海棠和芙蓉脸色也都是一白，没想到平日里很好说话的萧沐烟会说出这么狠的话来！
这会她们都忘了，萧沐烟身为王妃，是不能随便处置皇家子嗣的。便是要打王氏的胎，也得经过诚王点头。不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是传了出去，萧沐烟被影响的可不止是名声问题。
也是因为诚王一直对王氏冷淡，导致她们都没想起这茬，所以萧沐烟的震慑还是很管用的。王氏其实又想哭，但这会却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萧沐烟见她听进去了，也就准备离开，走之前，她想了想，还是又说了一句，“你也知道王爷前些日子伤了腿，一直都在养伤。今日宫里又有事，王爷去了一趟回来，腿又疼了，就不便来看你。”
她话音刚落，就见王氏眼里迸出光来，果然还是把诚王搬出来最好用！
第102章 王氏小产
出了王氏的院子，萧沐烟暗自叹了口气。王氏这种人大概就是典型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若是个心宽的，没那么多小心眼，怀孕之初就不瞒着掖着，早就被好好照顾起来，兴许孩子也没这么多坎坷。
虽说她理解王氏的心情，但对王氏的行为却不敢苟同。
所以这人啊，有时候3机关算尽却未必能有个好结果。
“主子，王爷可没说来看她？”翡翠小声道。
“我也没说王爷一定会来看她。”萧沐烟道：“我也就是安慰一句，想让她有个念想，能早些好起来。”
“主子这么心善，她们还总防着主子。”翡翠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那也没办法。我只问心无愧就行，别的不强求。”萧沐烟道。
回了正院，诚王正在喝茶，萧沐烟便把王氏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诚王的脸色不大好看，话语也带着冷意，“这一胎如此不安稳，孩子是不是也不好？”
按理还真有这种可能。强行保胎下来的孩子多体弱，这其实也是胚胎的一种自然淘汰。但这会萧沐烟没忍心这么说，笑了一下道：“王爷怎么如此想，大夫都说还有希望呢。有的人怀相是艰难些，但还是能顺利生产的。”
“但愿吧。”诚王显然并不报多大希望。虽说他最早对这个孩子也是期待过的，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可折腾多了，期望就淡了，再接着耐心也慢慢消磨掉了。
“今儿早些歇息吧，这几日养足精神，做好进宫伺疾的准备。”诚王又道，显然是不想多说王氏的事。
萧沐烟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诚王自己还有腿伤，伺疾的时候怎么让诚王轻松点，这是萧沐烟要动动脑筋的。
尤其是现在天气渐冷，宫里殿大寒气重，诚王的腿又受不得寒，保暖便是第一位的。
第二日萧沐烟便叫针线最好的珍珠来，准备给诚王做一对护膝。王府里上好的皮毛也有，今年新收的棉花也有，就看哪种更软和更保暖，还不影响走路。
珍珠手快，不过一日功夫就做好了。一对皮子的，一对棉花的，诚王试了试，还是絮了薄棉花的更软。皮子的带了毛虽然更暖和，但是有些厚重，走路不方便，在家用用还是不错的。
这两日王氏那边情况却不大好。药用着，每日还施针，但血依旧没止住，总还是淅淅沥沥的。
王氏心惊胆战，可想着萧沐烟的话也不敢哭，努力打起精神配合大夫。
大概也是和这孩子没缘分，挣扎了两日，王氏最终还是小产了。
萧沐烟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傍晚，她和诚王正在讨论晚上准备吃什么。
一听这个，也没心情吃了。她不说有多伤心，但也有些同情王氏。
“王爷，您，不去看一眼？”萧沐烟试探问了一句。
诚王刚听到消息就沉了脸，眼神也阴沉沉地，严肃地有些吓人。
等了一会儿，诚王没吭声，萧沐烟也就不打算再问，起身带着琉璃和秦妈妈正准备走，才听后面有点动静。
萧沐烟回头一看，就见诚王也起了身，“一起吧。”诚王说了一句。
萧沐烟应了一声，诚王到底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
王氏的屋里这会哭声一片。不仅王氏哭，海棠和芙蓉也在掉眼泪，只是两人没哭出声。
这会大夫还没走，但也尴尬的很，留在外间收拾医箱，写调理的方子。
后宅管事的还没来，他也不知这调理的方子用不用的上。虽说是王府大院，但一个夫人没了孩子，不受重视的比比皆是。
过了会听见脚步声，琉璃掀了门帘，报王爷和王妃来了，海棠和芙蓉这才迎了出来。
屋里这会还有血腥味。王氏的月份不算小，孩子都成型了，小产下来的孩子海棠和芙蓉是不敢私自处理的，这会还在屋里放着。
春和堂的大夫也忙行礼，他忙活了几天没保住孩子，这会也战战兢兢的。
“哥儿还是姑娘？”诚王问道。
海棠忙低头道：“回王爷的话，是个哥儿。”
萧沐烟下意识去看诚王，就见他眉头皱了一下。若是平安生下来，可是王府的长子，即便是庶出，意义也不一样。
王氏还在里面哭，知道诚王来了，嘴里含糊着好像在向诚王请罪，说自己没有保住孩子云云。
未出生的婴孩自然是不能立碑安葬的，只能寻一处地方悄悄地埋了。这事就交给秦妈妈处理了。
萧沐烟瞥见桌上春和堂大夫写了一半的方子，便道：“这个月份小产对身子伤害极大，烦请大夫写个调理身子的方子，日后还要再请您来复诊。”
这便是不怪罪的意思，春和堂的大夫感激地应了，专心写起方子来。
萧沐烟陪着诚王进了里屋，就见王氏跪在床上哭，披头散发的，人脸色惨白，咋一看跟女鬼似的，哪还有以前清丽的半分样子。
萧沐烟心里叹息，这会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显苍白，兴许只有诚王的安慰才会让王氏略为好过点。
偏诚王站在这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萧沐烟只得开口道：“王氏，王爷来看了，你擦擦眼泪，这么哭要伤眼睛的。我让大夫开了调理的方子，你还是要好好吃药，身子调理好了，以后才能想别的。”
王氏这会眼睛都是肿的，其实不大看得清人，但也知道诚王就站在她床前不远处。虽然是萧沐烟开口说的话，但她却直愣愣地看着诚王的方向。
“海棠，芙蓉，给你们夫人擦把脸。”诚王皱眉开口。
“是，奴婢在。”海棠和芙蓉忙动了起来。
王氏一听诚王的声音，眼泪又掉下来，很是委屈凄惨的叫了一声，“王爷！”
“好好养着吧。”诚王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出去了。
别说王氏愣住了，连萧沐烟都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对王氏道：“王爷这是心里难受，你好好养身子，该吃药吃药，该进补就进补。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不能再亏了身子。过两日我与王爷还要进宫伺疾，恐是顾不上你这边，你尽量放宽心，别胡思乱想，钻牛角尖。”
萧沐烟自觉也是仁至义尽，见王氏还是呆滞的模样，摇摇头，也离开了。
第103章 看笑话
诚王走得不快，萧沐烟很快就赶了上去。她见诚王脸色不好，想了想，道：“王爷想去园子里走走么？”
天色其实不早了，但这会谁又有心情用膳呢。诚王又不是铁石心肠，那个成型的小小婴孩也是他的骨血，怎会不难受。
诚王脚步一顿，没说话，但却自动拐向了花园的方向。萧沐烟便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没有说话。诚王是不想说，萧沐烟是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这样无声的陪伴对诚王来说已经够了。
这会园子里桂花已经彻底谢了，菊花又还未到时候，到显得有几分寂寥。
荷塘里残荷早就清理干净，如今只剩一塘池水。偶有风起，水面便起波澜，到还有几分生气。
诚王背手站在池塘边出神，萧沐烟也不打扰，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风景。
良久，风渐大，天也渐黑，萧沐烟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便听诚王问：“冷？”
“有点。”萧沐烟老实回道：“到底是秋天了，晚上寒气重，王爷也别久站了。”
“嗯，回吧。”诚王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块儿回了正院。萧沐烟也不问诚王想了些什么，只让厨房晚膳弄清淡些。
王氏那边，直到海棠熬了药端来给她喝，她才像是慢慢醒过神来。
“夫人，王妃临走的话您听见了么？”海棠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也盼着王氏能振作。这人一旦精气神都没了，那衰起来是很快的。王氏还年轻，好好调理两年，以后未必没有机会。但一切的前提都得看王氏自己。
海棠和芙蓉是从宫里出来的，两人以前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事情。后宫里嫔妃沉浮的更多，很多人都是昙花一现。能笑到最后的，没有谁不是心智坚强之人。
虽说王府后院没有皇宫里那么多人，可每隔几年也是有新人进府的。若是内心不强大，日子真的难过下去。
海棠和芙蓉作为王氏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是希望王氏好。若王氏就此消沉下去，她们在这府里做奴婢也比别人艰难。
“王妃总是很妥帖的。”王氏喝了药，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这话里竟像是带了几分后悔。
海棠一听，面上就是一喜，王氏这个样子，应该还有救。
“王妃还不是看王爷的态度。”芙蓉进来说道：“若王爷对您毫不在乎，王妃也是必要做到如此。”
“是啊，奴婢瞧着王爷今日也是很难过的。”海棠也附和道。
“难过？”王氏垂眸冷笑，“可能因为没了个哥儿吧。至于我？王爷有看我一眼么？”
从有孕到如今小产，王氏只觉得像大梦一场。欣喜有过，惶恐有过，担心受怕有过，伤心失望有过，短短几个月，她也算是尝尽各种滋味。
到头来一场空，她好像突然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有些事情真是强求不来，如同手中的流沙，攥得越紧，流的越快。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如今后悔也来不及，只落得一副破财的身子。
“夫人如今最重要就是调理身子，旁么您也别多想。”海棠劝道：“放宽心，身子才能早些好起来。”
“我乏了，你们先退下吧。”王氏不想再听这些话，缩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海棠和芙蓉对视了一眼，两人也不敢再多说，放了床帐，默默退到一旁侯着。
王氏今日身心俱疲，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兴许是没了执念，她这一觉睡得竟很安稳，是有孕以来难得的好眠。
只是这后院从来不是清净之地，她自个儿想透了，却挡不住有人来看热闹。
一大早，花氏和姚氏竟结伴来看她了。
听见外面花氏和姚氏的声音，王氏眼里闪过一丝冷笑，今日来看她笑话，岂知改日不会成为笑话？
她叫了起，海棠进来服侍，王氏便直接道：“别让两位夫人在外久等了，进来说话吧。”
海棠愣了一下，觉得王氏这冷漠的样子很是陌生。但王氏下了令，她便忙应了去请花氏和姚氏进来。
这两人一来就是一副同情的神色，花氏又是先开的口，“姐姐可还好？昨日妹妹听到消息都惊呆了，怎么都月份这么大了还会小产？之前姐姐身体一直还可以呀？妹妹还听说是个哥儿，实在是太可惜了！”
话里话外看笑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海棠和芙蓉在一旁听了都气得不得了，倒是王氏一脸的平静，仿佛花氏在说别人的事。
姚氏的语气要真诚几分，“别的都不说了，你好好养身子。小月子好好做，可别留下病根。只要身体好，以后还有机会的。”
“多谢两位妹妹关心。”王氏点了点头，语气不冷不热。
花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姚氏倒是露出几分欣慰的表情。
“姐姐能这么快想明白就好。”花氏又道：“妹妹我还怕姐姐钻牛角尖，赶着一大早来看你呢！”
姚氏皱眉看了花氏一眼，她原本不想和花氏一起来的，结果一出门就被花氏拉住，只得结伴而来。
她是真挺替王氏惋惜的。她们之间多少有几分情谊，如今王氏这么惨，她心中便又多了几分怜悯。对花氏这种明显看笑话的行为也有些反感。
谁知王氏却是淡淡一笑，道：“让妹妹失望了？”
花氏被噎得脸上笑容一僵，忙解释道：“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妹妹是那看笑话的人么！妹妹是真的为姐姐担心的！”
“哦，那是我误会了。”王氏一脸无辜状。
花氏心里一口气堵住，上不去下不来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姚氏一看这个样子，心里叹气，起身道：“我们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姐姐只管差海棠过来找我。我盼着姐姐快些好起来，咱们还能一块儿约着逛回园子。”
王氏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海棠，海棠忙会意，对花氏和姚氏道：“奴婢送二位夫人。”
就这么被送了出来，花氏心气不顺，一跺脚，先一步离开了。姚氏倒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王氏的小院，这才慢慢离开。
第104章 太子监国
一夜过后的诚王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王氏小产的事似乎对他没有留下什么影响。
萧沐烟也没有再提，她觉得这种内心的伤疤还是用时间来慢慢抚平吧。
休息不过两日就是进宫伺疾的日子。萧沐烟同诚王起了大早，天蒙蒙亮就出门进宫了。
泰安殿依旧很安静。因为建兴帝病着，如今大朝都不在泰安殿举行，而是由太子监国，改在勤政殿大朝，由内阁几个辅臣主持。
今日正好也是大朝的日子，但诚王本就在闭门思过期，又要伺疾，自然是不会参加的。
建兴帝这会已经醒了。即使在病中，多年来的生物钟依旧不便。
听安济说诚王小两口来了，建兴帝顿时精神了几分。他之前已经听贵妃说过诚王不顾腿伤要来伺疾的事，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孝心。
“让他们进来吧。”建兴帝道：“这一大早的，你问问他们可用过早膳了？”
“奴婢这就去。”安济带着笑道。
殿门口诚王同萧沐烟侯着，秋日清晨的风带了几分寒意，尤其这殿门口就是个风口子，两人的脸颊都被吹出了红晕。
“阿烟可冷？”诚王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妾身不冷，倒是王爷，腿可受得住？”萧沐烟担心道。
诚王微微一笑，道：“阿烟忘了？今日我戴着护膝。”
自从这次病了在府里修养，诚王就喜欢称呼萧沐烟为“阿烟”，倒是很少叫王妃，显得更为亲密。
“护膝好用就好。”萧沐烟松了口气，虽还未进深秋，但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诚王，诚王妃，皇上叫两位进去。”安济恰巧此时走了出来，“两位可有用早膳？没有的话，奴婢这就去安排。”
“在府里用过了，不必准备了。多些安伴伴。”诚王笑了笑，带着萧沐烟进了大殿。建兴帝的寝殿在里面，两人径直走了进去，正准备行礼，就听建兴帝道：“到朕跟前来。”
两人便一块儿走到了建兴帝的床前，就见建兴帝一双眼睛盯着诚王的腿瞧。
“父皇，儿臣已经没事了。”诚王忙道。
“心里可有记恨朕？”建兴帝突然问道。
诚王一愣，老实回道：“儿臣不恨，但气过。”
萧沐烟吓了一跳，诚王还真敢说。
建兴帝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还真不怕朕再治你的罪！”
“父皇不是不讲理的人。”诚王道：“儿臣是气过，但气过后也明白父皇的苦心。过刚易折，父皇是磨炼儿臣的性子呢！”
听了这话，建兴帝眼里露出几分欣慰的神情来，“不错，你能想明白这点，也算没白跪这一场。”
萧沐烟一直当背景板，但听了两人的话，心里却觉得诚王不过是在给建兴帝演戏。什么领悟建兴帝的苦心，只怕早就在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亏她至少还担心诚王说实话惹建兴帝不高兴，倒是忘了这位演技超群，一贯会做戏的。
父子俩说了几句，建兴帝的目光才移到萧沐烟的身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有照顾阿清，又要进宫来给朕伺疾。”
“都是儿媳该做的。”萧沐烟忙道。
建兴帝明显状态不错，和前几日昏迷不醒的状态已经大相径庭。
虽说诚王已经大概知道点建兴帝这次坠马的原因，可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建兴帝本人最清楚。但这会面对本人，话却不是那么好问出口的。
泰安殿里父慈子孝，勤政殿里却热闹的很。
建兴帝突然病倒，导致秋猎被迫终止，也导致来访的使臣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作为周边小国，且一向是臣服大晋的，来访当然不仅仅是朝拜，更是一个找大晋帮忙的好机会。
比如这次来的梁国使臣，他们就是来求援的。他们国家闹了旱灾，导致秋收粮食大减，加上国库穷困，赈灾力不从心，便想着找大晋求助。不然老百姓得不到安置，最后可能会引起动乱。
如今建兴帝病了，太子监国，他们自然是求到了太子头上。此时大朝上讨论的便是此事。
依太子的意思，梁国既然开口，那便助它一臂之力。毕竟梁国对大晋一向恭敬，上供、朝拜都很用心。如今有难，不帮说不过去。
当然，梁国使臣对东宫的贿赂，对他的马屁就不用说了。
但朝臣们的意见却并不统一。
因为梁国要的粮食和银子数目不小。大晋虽说家大业大，但今年的形势也不太好，同州灾情就不说了，为了给景王擦屁股，朝廷稍后投入的银粮数额巨大。
年初时北方还有雪灾，虽然那会没让朝廷赈灾，但也免了当地两年的税收，这也是不小的数额。
如今还没入冬，还不知道后续哪里有用银子的地方。这会若是按梁国开口的给，大晋若是再来个天灾啥的，国库也要捉襟见肘。
帮人的前提是要保证自己不陷入囧境，毕竟大晋周边也不算太平，西北边境偶有战事，东南沿海偶有海盗，一旦大晋自身困难，到时候可指望不了梁国来救。
太子原本以为自己的提议会很容易通过，没想到一开口，反对的声音还不少。
这让初尝监国快感的他很是不满。尤其是杨次辅，这个站在景王背后的辅臣还说得一套一套的，引得朝中不少人附和，更让太子心里憋了一口气。
事情争来吵去，最后竟没个定论，太子一气之下结束了大朝，连内阁辅臣也不想见，独自回东宫去了。
几位辅臣面面相觑，大概没想到太子的气性这么大。要知道平日里在有建兴帝的大朝上，太子还算是稳重的，每次说得政见也算中规中矩。
怎么一朝监国就变了呢？
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来。
“听说皇上这两日精神好了许多，我等要不要去泰安殿看看？”杨次辅开口道。
“走吧，看看去。皇上若是精神好，兴许有些事情也就好定夺了。”首辅大人道。
几个人意见一致，便一块儿往泰安殿走去。
第105章 习惯了
今儿是个艳阳天，建兴帝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天，萧沐烟问了太医后，提议让建兴帝出去晒晒太阳。
虽说泰安殿离御花园还有点远，但宫里皇上要出行，自然有人安排，绝对可以让建兴帝舒舒服服地到达御花园。
安济忙叫了几个小太监来准备好椅子，萧沐烟则是指挥这大殿的宫女准备好毛毯之类的给建兴帝搭上，这样免得路上着了风。
几个内阁大臣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建兴帝出来。
“皇上！”众人连忙行礼。
建兴帝有些意外，这个时辰按理还在大朝，怎么都跑他这来了？
“下朝了？”建兴帝问了一句，“今日议事还挺快嘛。”
几个内阁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都有些复杂。
建兴帝一看这个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定是大朝上有什么事了。
有意思的是，出了事不是太子这个监国的先来，反倒是几个内阁大臣来。
“臣看皇上今日精神头还不错，可容臣等打扰，请示一二？”首辅顾大人躬身开口道。
建兴帝看一眼外面的阳光，再看一眼侯在一旁的诚王和萧沐烟，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们都堵到朕的门口了，朕能说不行？”
顾首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身后跟着的几个内阁大臣也是一脸的歉意。若不是太子今日过于强硬和任性，他们也不想来打扰建兴帝。
说起来太子是下一任皇帝，他们如今得罪太子并不是好事。可事关社稷，他们身为内阁大臣不得不管。
“要不你们小两口去御花园逛逛，给朕摘几支菊花回来。”建兴帝又对诚王和萧沐烟道。
这是不让他听政了。诚王倒也不意外，当下就爽快的点头道：“儿臣这就带王妃去，父皇先同几位辅臣议事，等下午儿臣再陪父皇赏花。”
说罢诚王就冲几位大臣点了点头，带着萧沐烟离开，没半点迟疑。
“走吧，进来跟朕说说是怎么回事。”诚王挥挥手，安济忙上前同小太监帮忙，又抬着建兴帝进了大殿。
几个内阁大臣连忙跟了进去，顾首辅则是看一眼诚王和萧沐烟远去的背影，才进了大殿。
萧沐烟跟在诚王身后，心里却想着建兴帝刚刚的态度。虽说诚王如今还算闭门思过，但就一点朝堂之事都不能听了？要起来诚王平时也是能上大朝的人呀！
她抬头看一眼诚王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人心里有什么想法？会难受么？
“阿烟在想什么？”诚王突然停下脚步回头。
“啊？”萧沐烟一愣，急忙刹住脚步，差点撞上诚王，“妾，妾身没想什么。”
“那怎么一路都不说话？”诚王笑道：“这都到了。”
萧沐烟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御花园门口了。
因着两人进宫是伺疾的，所以只带了张德宝和翡翠伺候。这两人看两个主子一块儿，就远远的坠在后面。所以这会就萧沐烟和诚王两人。
萧沐烟脸色微红，有种做了坏事被突然抓包的心虚。
“今日是太子监国的第一次大朝。”诚王突然开口道。
萧沐烟睁大了眼睛，就听诚王又道：“按理下了朝，太子应该先来看望父皇。然而刚刚却是几个内阁大臣来，定然是大朝上有争议。父皇一向维护太子的脸面，怎会让我旁听。阿烟不必替我心忧，这是我早已习惯之事。”
萧沐烟没想到诚王会给她解释，感动之余又很心疼。诚王说早已习惯，可见从小到大遭受的这种不公和偏袒不少。
虽说父母很难对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但总是处于退让地位的孩子定然也是少被疼爱的一个。
“无妨，太子毕竟是太子，身份有别。”诚王倒是坦然，太子是半君，从小由建兴帝亲自教导，他们其他的皇子早就习惯了被差别对待。
“是妾身小看王爷了。”萧沐烟笑了笑，“王爷看得通透。”
“走，采花去！”诚王笑着牵起了萧沐烟的手。
“咱们今日是要做一对采花大盗么？”萧沐烟打趣道。
“咱们这是奉旨采花，怎么能叫盗！”诚王笑着凑近萧沐烟的耳畔低声道：“等晚上回府，本王再来采阿烟这朵美人花！”
萧沐烟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忍不住在诚王腰上掐了一把，“青天白日的，王爷正经点！”
诚王知道再说就要把人惹恼了，忍着疼没躲，由着萧沐烟出了气，笑嘻嘻地还是拉着她的手往园子里去。
说起来御花园并不大，还比不上江南一些富商家的园子大。不过景致还是不错的，四季都有鲜花绽放。像这个季节，园子里开的最好的就是菊花，品种也丰富，争奇斗艳的，好不热闹。
萧沐烟同诚王不紧不慢地逛着，偶尔看到特别中意的，便叫守园子的小太监给挑出来，一会儿都送去泰安殿。
而此时的泰安殿里，气氛却有些沉闷。
顾首辅说了在大朝上的事，建兴帝的脸就沉了下去。
“所以大朝讨论了一个时辰，最后没有定论？”建兴帝看几个大臣问道，声音都冷了。
几个大臣都没回话，若是定了，他们还至于来找建兴帝么。
“平日里在朝堂上不是挺会反驳朕的么？如今换了太子到不会说了？”建兴帝冷笑。
“臣等无能！”顾首辅战战兢兢。
几个大臣也忙附和。
“呵，是挺无能的！只会来找朕！”建兴帝冷哼一声，“朕不信太子是听不进去真话的人。摆事实，讲道理，身为一国储君，该知道如何处理。”
顾首辅满嘴苦涩，今日大朝他们嘴都说干了，奈何太子就是不听啊！这会反倒都成了他们的错！
“太医说了，朕如今这身子不易操劳，此等小事就不必拿来烦朕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建兴帝没好气的道。
几个辅臣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建兴帝不仅不帮忙，还骂他们无能，真不如不来！
“是，臣等遵旨！”顾首辅憋屈的领了旨，也不敢反驳什么。
身后其他几个辅臣也只能跟着告退，垂头丧气地回内阁商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