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侧滑
艾阳费力的啃下一口压缩饼干，就着一口矿泉水，艰难地咽了下去。包装上明明写着“肉蓉”，可是这压缩饼干，吃在嘴里，毫无任何味道，如同嚼蜡一般。
艾阳和盖塔每人一块压缩饼干，盖娅和小斐两人分吃一块。小斐对压缩饼干的口感和饱腹感预判比较准确，毕竟以前野外训练虽然不是主课，但也吃过不少压缩食品。
而盖娅吃起压缩饼干就有些难为她了，味道难吃也就罢了，吃清淡一点对女生倒是没坏处，可是这口感，对食道实在是一种挑战。闭着眼猛灌了一口矿泉水，勉强咽下了这口饼干，盖娅摇摇头，大口的喘着粗气，实在不想吃了。
“再吃一口！”小斐掰下一小块压缩饼干，递到盖娅手里，露出不容拒绝的表情。
盖娅皱着眉接过饼干，有些犹豫。两位女士坐在后排，而在前排啃食吞咽的两位男士，根本顾不上后排的情况。其实艾阳从车顶的反光镜里，看到了盖娅矛盾的表情，可是他却没有办法。
尤其是他当看到小斐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时候，视线赶忙从后视镜移开了。
食品带的并不多，刚才本来到手的两袋大米，又被他不小心丢了一袋。而一块压缩饼干，足以保证一个成年人一餐所需的热量，配合矿泉水食用，饱腹感也正合适。所以之后这些天，压缩饼干应该占他们餐食很大的比重。
也正因为想到了这点，盖娅愁容满面。这么难吃的东西，要是再多吃几顿，真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咽的下去。盖娅想着，把手心里的小块饼干扔进嘴里，皱着眉头咀嚼着。她低下头，看到Lucky卧在脚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Lucky不能吃压缩饼干，逃跑的时候，狗粮肯定是来不及拿，车上能够作为它口粮的东西甚少，仅有十来根火腿肠。艾阳让盖塔喂了它一根，Lucky显然不够吃，可是没办法，这些还算美味的食品，已经是从众人口中省出来的，唯一能够让Lucky果腹的食物了。在发现新的食物源之前，一定要精打细算的喂食。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也许这并算不上一顿饭吧。
可是现在除了这些，也真没什么可以充饥得了。倒是还有方便面和刚才小斐抢回来的大米，可是这些东西，总要加工一下才能食用。方便面好说，有热水，有器具就能变成一碗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可是大米得用锅啊。早知道逃跑的时候就应该带上电饭锅了，对，还有电水壶。
艾阳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他心里明白，以当时的状态，能不能逃出来都不好说呢，再说也找不到转换线和车相连，带着电器也没用啊。
补充过能量，一行人又上路了。
现在是艾阳在开车，他以两倍怠速的行驶速度，驾驶着皮卡。这么做，一是他不想开的太快，浪费汽油，二来，到底要开去哪，他心里没有底，只是凭着印象，向着曾经亮起紫红色光芒的异变之地进发。
“咱们到底要去哪？你心里有数么？”小斐心生狐疑，禁不住纳闷起来。其实盖氏姐弟本也有这方面的疑惑，但是他们对艾阳多少心存依赖，可与小斐相比，艾阳的生存经验可并没有什么优势。
“沿着大路，应该会找到还没毁灭的商店或者居住地吧。”艾阳并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目的地。不过其实他也不算欺骗小斐，虽然他是向着异变之地前进，但是也确实是沿路在寻找可以驻扎、或者获取物资的处所。
可是在这茫茫一片的末世之地，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最起码，小斐总觉得艾阳心里有话，却没有完全说出来。
从第一次地震，艾阳冒着大雨跑出去，小斐心里就想到，他可能有些什么发现。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和大家分享。小斐从心里猜测，艾阳也许并不是故意隐瞒，可盖氏姐弟过于顺从，整个团队的控制权几乎完全掌握在艾阳一个人手中。一旦他判断有误，就很可能给所有人带来杀身之祸。
他的判断会准确么？小斐在心里使劲摇摇头。
车子又持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从建筑物的间隙，已经看不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残垣断壁，间或有一棵苍天大树间杂其中。艾阳没有注意到，在平原和废墟的连接处，有一条几十米宽的树林作为分隔带，当他发现两侧建筑物后面已经是废墟之地的时候，树林早已被甩在身后了。
汽车徐徐驶过，车上的人并不知道，在那片树林的深处，隐藏着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居住地。可就在此时，居住地里面，正经历着影响深远的变革。
当路边的景色又恢复成残破的建筑群时，艾阳驾驶速度放得更加慢了。他要躲避路面上的各种障碍，同时还要确定身边的地区，是否有适合驻扎的场所，或者有什么遗漏的物资存贮地也说不定。
盖塔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睡的正香。深夜的舟车劳顿，再加上效果并不好的车内睡眠，让他很是疲惫。其实车上的四个人都一样，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困倦顿时袭来。
盖娅强撑着不想睡去，她怕车上的人都睡着了，艾阳一个人驾驶，会出什么意外。可是困意并不会特殊照顾任何一个人，她每隔几秒，都会闭上眼睛一段时间，然后突然猛地一惊，睁开眼，看看四周，拍拍脸蛋，振作一下，进入下一个循环。
“你睡会吧，我盯着呢。”小斐没有看任何人，她眼睛盯着窗外，仅用余光就已经观察到了车内的所有情况。
盖娅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小斐说完后，并没有等她回复，她也不好开口再补充什么了。看看驾驶位的艾阳，看上去还聚精会神的一边开着车，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也许是自己多虑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想到这里，盖娅把头往车窗上一靠，便匆匆进入了梦乡。
艾阳听到后座的话，用反光镜观察了一下，看到盖娅靠在窗上，紧闭着双眼，过耳的短发，遮挡不住丝滑白皙的脸颊，也笼罩不住眉宇间的倦怠。艾阳微微一笑，收回视线，继续开着车。
此时外面依然是白茫茫一片，这雪下的并不大，地面上的积雪也并不算太厚。尽管如此，艾阳依然不敢放松，大部分时间，两只手都紧握着方向盘。
太阳已经完全支配了大地，它努力地把光芒铺满整个人间，可虽然看上去一片光明，但温度并没有随之升高。而经过积雪的反射，进入艾阳眼中后，这本应送给人温暖的光，却变成了令人发困的催化剂。
艾阳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头靠在驾驶座的头枕上，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也逐渐往下滑落。虽然还是在方向盘上，但是抓得并不太紧了。
小斐看出了前面艾阳的状态，本想着提醒一下他，让他暂时休息休息，可突然车子一歪，猛地发生了侧滑。
一颗小石子，从容的从车后轮蹦射而出。
皮卡轻微有些不受控，艾阳瞬间便恢复了精神。他紧紧把持住方向盘，好让车辆不至于由于摆动过大而侧翻。还好车速并不快，侧滑并没有太远，稍微调整了一下，皮卡的控制权又回到了艾阳手中。此时的艾阳倦意全无，再也不敢大意了。
“你行不行啊，要不休息会儿？”小斐还想再说些什么，她见车子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盖氏姐弟甚至都没有被惊醒，也不好过多责备，只当做关心一下吧。
艾阳轻轻摇了一下头，从后视镜里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
小斐翻了个白眼，继续看向窗外。
第九十章 孤灯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着，天气却像人心一样复杂，令人难以猜透。刚才明明艳阳高照，甚至阳光反射到积雪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可现在却又逐渐阴霾起来。
不会又要下雪吧？
小斐抬头看着天，仿佛是因为云层增多，导致阳光无法穿透，所以天色变暗。她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收回视线。
“哎！哎！哎！醒醒！”小斐一边慌乱地拍着艾阳的肩膀，一边大声喊着。原来艾阳居然开着车打起了盹。
被小斐这么一喊，不止艾阳，车里的三人都突然惊醒了。艾阳先是一个激灵，双手下意识抓紧方向盘。看到车并没有跑偏，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敢从后视镜与小斐对视，此时小斐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你不行就休息会吧！”看到大家都醒过来了，小斐并没有把刚才的情况和大家说明，而是没好气的又甩给艾阳一句。
“我，我还行……”艾阳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发现外面天色渐暗。难道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艾阳犹豫了几秒，支支吾吾的说道：“要不，咱们就先停在附近，准备过夜吧？”
盖娅和盖塔大梦初醒，现在还处在懵懂的状态。听艾阳这么一说，结合车外的天色，真以为已经到了晚上。
只有小斐是明白人。虽然没有具体时间，但是根据她的推算，现在最多刚过正午。不过她也没有反驳。既然阴天，视线很差，艾阳精神状态也不好，那不如就先休息休息。
本来此行实为逃亡，压根就没有目的地，更没必要着急赶路。这时候盖塔提出来，是不是应该吃饭了？
“你是不是傻啊？现在几点啊？到吃饭时间了么？”盖娅唠叨着。她也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晚饭时间了，可看外面的天色，虽然天空一片阴暗，但应该还没到傍晚吧？
“既然看不了时间，何必这么死心眼啊？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呗？”盖塔打开了车窗。他想好好伸个懒腰。
此时艾阳已经把车停靠在路边。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油表，指针刚刚走了一小格，油量还很充足。可是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车要开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补给点呢？无论是物资还是汽油，都得尽量节约。
“阳哥！你来看，那边是什么？”
艾阳寻着声音，才发现盖塔已经下了车，此时正带着Lucky在不远处的废墟角落便溺。
盖塔冲着艾阳招招手，示意有所发现。
艾阳下了车，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向盖塔的位置走了过去。
站在废墟上，艾阳顺着盖塔手指的方向，看向远处。废墟深处好像有一处低矮的建筑，并没有什么异常。要说有什么特殊的话，那就是，这片废墟实在倒塌得太彻底了，居然连一处残垣断壁都看不见，遍地都是一望无际的残砖断瓦。这么一比较，远处的建筑确实显得有些突兀了。
“阳哥，咱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盖塔此时好奇心爆棚，突然来了精神，向艾阳怂恿道。
“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冒险。”艾阳皱着眉摇摇头。今天刚刚从地洞中脱险，他可实在不想再把自己置身险境。而且那座建筑物看上去破旧不堪，估计也没什么物资储备。不如等天亮之后，沿路再寻找有没有还没倒塌的商场，碰碰运气。
“咱们先吃饭吧，你不是饿了么？”
盖塔还真的有些饿了，回到车里，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就啃上了。
看着盖塔吃得这么香，盖娅实在是难以置信。她拒绝了小斐递过来的压缩饼干，推脱说自己压根就不饿。可是小斐当然能够看出来，盖娅是实在吃不下去这又干又难吃的食物。
“你就凑合吧。现在好歹还有的吃，等这点物资吃完了，你想吃都晚了。”小斐看盖娅全无要吃饼干的意思，只好把剩下半块收了起来。不过还是不忘劝了劝她。
“你们不是抢回来一袋米么？咱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加工加工？”盖娅看着小斐，眼神中透露出期望的神情。现在想想米饭稀粥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垂涎啊。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么？”小斐反问道。
盖娅摇了摇头。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现在有了米，却没有加工工具，真是让人绝望。
“连你都没辙，我们更无能为力了。”小斐嘴上这么说，不过她心里其实还是有办法的。以前在学校上野外生存课，教官带着他们用柴火饭盒，也做过饭。可是现在小斐一是不愿意肆意生火，她怕野外的烟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她想把这些白米，作为最后的储备粮。
一想到白米，她就来气。要不是艾阳不小心丢了一袋，存量会比现在富裕很多。
她气鼓鼓的瞪着反光镜里的艾阳，小声嘀咕着：“咱们坚持不了几天，等弹尽粮绝了，到时候咱们吃……”
小斐还没说完，就被艾阳“啧”一声打断了。她本来就生着艾阳的气，现在更是不爽，直接戳了艾阳肩膀一下，“干嘛？你还有脸打岔？要不是你……”
“对对对，是我不好。给你个火腿肠，安慰一下。”艾阳难得嬉皮笑脸的回过身，给了小斐和盖娅一人一根火腿肠。看的Lucky眼睛冒光，这可是我的口粮啊！Lucky如果会说话，一定会这么喊出来的。
艾阳岔开小斐的话，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他们的处境，有些危险了。
粮食和物资不足，如果找不到补给，他们撑不了几天。到时候大家都得饿死。可换个角度想，如果少一个人分粮食，剩下的人就能多活几天。如果少两个人，那生存时间就能延长一倍。
这个问题，艾阳能意识到，小斐一定也会发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等到那个时候，谁也不能保证，生存的本能，会令车里的四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最大的威胁就来自小斐。现在她是目前众人里的最强战力，生存意识也应该是最强的。如果她想要加害别人，剩下三人搞不好联手都应付不来。
艾阳不敢想下去了，他背靠着椅背，看着窗外的天空。
此时天色越来越黑了，好像夜晚真的已经到来了。而就在不远处，废墟中间的那栋房子前，隐隐约约点起了一盏孤灯。
这盏灯虚无缥缈，除非在废墟里足够靠近房子，否则像艾阳他们坐在路边的车里，根本发现不了。
艾阳等人也不会想到，那栋建筑，居然是一个末世中的客栈。里面不仅有供人休息的客房，还有各种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可就算艾阳能看的到孤灯，他们也不敢过去一探究竟。因为那里面有比美食还要多的恐怖故事，正在上演。
第九十一章 猜忌
夜晚漫长而难熬，因为实际上因为极端反常的阴天天气，让大家把时间搞混了。就在艾阳他们准备过夜的时候，时间刚过正午。
一车人轮流值班休息，足足等了20个小时，天空才又重新放晴，恢复了光明。
再次上路，除了刚值完最后一班岗的盖塔闭着眼小憩，其他人都精神饱满。艾阳更是容光焕发，聚精会神的驾驶着皮卡，在路上匀速行驶着。
昨天夜晚的时光太过漫长了，虽然众人都饥肠辘辘，但是却都一直没有享用口粮。一是大家都觉得没有到用早餐的时间，二是也都明白，物资紧张，还是要尽量节约。
所以当迟来的阳光穿透云层，洒满大地，清晨来临，作为早餐的压缩饼干，细品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一路无话，大家都略显沉默。
艾阳心里在思索着，物资问题真的令人头疼。如果不能短期解决，最坏的结局很可能真的会到来。
前面路中有一块大石块卧在雪地里，艾阳下意识的打了一把方向，避开了障碍物。就在皮卡即将绕过石块的时候，突然外面一声清脆的爆响，紧接着，车体再次发生了侧滑。
艾阳此时的专注度极高。一是精神状态良好，而且昨天自己冒失的疲劳驾驶险些出事，虽然小斐没有挑明，但他总觉得有点愧对大家。所以今天艾阳一直紧绷着精神。可这次侧滑和昨天完全不同，纵是艾阳一直稳稳的控制着方向盘，可车子始终不听指挥，一路摇摆着，朝着路边甩了过去。
艾阳越急于掌控方向，皮卡越是叛逆般的不受控制。此时盖塔也在剧烈的晃动中惊醒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皮卡便重重的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紧接着，在盖娅大呼小叫声中，车以电线杆为圆心，转了多半圈，又一头撞到了路边的围墙上。
直到此刻，皮卡才终于停止了动作，安静的停在了路边。四个人惊魂未定，各自扶着扶手或者靠背，大口的呼着气。
盖塔在副驾驶位，虽然系着安全带，但是由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车子失去平衡的时候，他就撞到了侧面玻璃上。惊魂时刻一过，他便感觉到了从太阳穴传来隐隐之痛。他用手扶住脑袋，紧闭了两下双眼，然后把手放下，看了看手心，确定没有血迹，还好没有外伤。
艾阳在车辆失控之前就已经提高了专注，所以虽然他是全车唯一一个拼尽全力在和皮卡作斗争的人，却也没有受伤。
后排由于有座椅保护，再加上侧滑一开始，小斐便一把拉住了盖娅，避免了她像弟弟一样撞到车窗而受伤。不过两个人把夹在中间的Lucky挤得够呛。盖娅慌乱中，还踩了Lucky好几脚。危机过后，Lucky赶紧挣脱两人的束缚，挤到了前排盖塔的脚下。
盖娅此时惊魂未定，她还没来得及感谢小斐，一转身，却已经看不到小斐的踪影了。
原来车子刚刚停稳，小斐便拉开车门蹿下了车。四个人里面，她是第一个调整好状态的。此时，她矮着身子绕到了皮卡的右前方，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艾阳也紧跟着跳下车。他来到小斐身后，此时不用多问什么，情况已经明显的摆在了他的面前。皮卡右前轮爆胎了。
瘪下去的轮胎，毫无生气的摊开在地上，后面还拖着焦糊的碎片，使得皮卡车向右前方倾斜着，好像一头栽倒在路边的困兽。
艾阳现在顾不上去回忆，皮卡车这个位置之前是否受到过冲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赶快查看是否有备胎可以更换。
令人失望的是，无论是后车厢里，还是车位下方，都没有备胎的踪迹。
艾阳回到小斐身旁，想要告诉她这个坏消息，可是此时小斐站起了身，冲艾阳摆摆手，没有让他开口。
盖塔和盖娅已经下了车。盖娅惊魂未定，茫然的看着艾阳。而盖塔则是捂着头部，来到了小斐跟前。
“又爆胎了？咱们怎么这么倒霉！”
“咱们一直落荒而逃，路上又到处都是碎石瓦砾，轮胎怕是到了疲劳极限，爆胎是意料之中的。”小斐说完话，回过头看看艾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紧接着走向一旁。
艾阳看到了小斐的暗示，他假装若无其事的溜达了两步，然后回过身，慢慢靠近的小斐的位置。
没等他开口，小斐先压着声音，贴在他耳边说话了：“不是正常爆胎，有人做了手脚。”
这句话让出乎艾阳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小斐神神秘秘的叫他过来，是怕有些话说出来，会让另外两人担心。而现在看来，小斐显然是在提防盖氏姐弟。艾阳心里浮现出诸多疑点，可刚要开口，就又被小斐打断了。
“盖塔，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修好轮胎……”这句话还没说完，盖塔就睁大了无辜的双眼，震惊的看着小斐。能有什么办法，能够修好已经支离破碎的轮胎？
可小斐没有给盖塔回复的机会，便继续说道，“我和艾阳去附近搜索一下，你们俩千万别乱跑。”说完以后，盖娅拿了一支步枪，便头也不回的向路边的废墟走去。
艾阳带着满心疑惑，紧紧跟在小斐后面，身后是更加茫然无措的盖塔，惊魂未定的盖娅和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Lucky。
艾阳心里在想，为什么小斐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这些话。四个人当中，最应该提防的，不是还具备一定攻击能力的自己么？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路旁一座几近倒塌的楼房下面，进入楼房怕不是明智之举。小斐绕到建筑的后面，停下脚步，环视四下无人，突然猛地靠近跟在后面的艾阳，几乎扑进了他的怀里。
艾阳吓得一怔，不过他没有躲避，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小斐略带潮热的嘴唇，紧贴在艾阳的耳边，一张一翕，声音轻的连艾阳几乎都听不清。
“真的？”听到小斐的话，艾阳又是一愣，可随即他快速思考了一下，立刻回问道：“会不会是还在根据地的时候，侯三儿做的手脚？”
小斐用手捂住了艾阳的嘴，继续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如果当时轮胎就有问题了，你觉得跑了一天一夜，可能现在才爆胎么？”
“对……对啊。”艾阳轻轻推开小斐挡在自己嘴前的手掌，降低了声音沉吟道。
“所以我刚才并没有和他们说出这件事。你可能未必会看得出轮胎的问题，但是以盖塔的能力，稍加检查，就能发现。”原来让小斐没有怀疑自己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她压根不相信除了盖塔，还有谁会有这么高超的手段。
也对，要想轮胎不立即损坏，而是行驶到一定程度，突然爆胎，这确实不是单纯破坏能做到的。可四个人都在车上，如果出了意外，都有可能受伤，破坏者真的是车上的人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而艾阳从刚开始就有的疑惑，依然没有消除。他其实对小斐，也一直保持着怀疑。
“咱们往前边走走。”小斐说完，拿起杵在地上的步枪，向废墟里面走了过去。
艾阳来不及思考刚才的问题，立刻紧紧的跟了上去。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带，如果小斐一会要在废墟堆里解决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小斐现在还不应该有伤害自己的动机吧？而且真要悄悄动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拿一支近距离毫无优势的步枪做武器。艾阳摇了摇头，此时心中的疑惑，更加加深了。
废墟之后，依然是绵延的废墟。偶尔有几座建筑物，依然还坚挺的屹立着，虽然从外表上看，已经是残缺破败的不堪入目了，可谁知到里面又会是什么景象呢？
“艾阳，快过来！”走在前面的小斐，突然进了其中一座还没有倒塌的筒子楼。
到底要不要跟进去？艾阳此时顿住了脚步，他犹豫不决。小斐不会真的要加害自己吧？最近这些日子，虽然小斐对他态度不怎么好，可是他实在想象不出，小斐真的对自己下手，会是什么场面。
就在艾阳徘徊不决的时候，小斐从筒子楼的二层窗户探出头来，“艾……”话还没有说完，小斐猛地端起步枪，架在窗口，瞄准了楼下的艾阳。
第九十二章 孩子
艾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没进楼，小斐就准备行动了，下手也太快了。出于本能，艾阳想向后跑。但只是脚跟退了半步，理智便告诉他，如果真的背对枪口，肯定更是凶多吉少。在原地恍惚了一下，艾阳矮下身子，向楼门口跑去。只要跑进楼门，最起码就能躲开这一枪。之后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在艾阳马上要跑到楼门口的时候，枪声响了起来。艾阳条件反射，小腿猛地发力，身体前扑，摔进了楼道。顾不上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艾阳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向着一层的楼道深处跑去。
楼梯就在头顶上，而小斐此时正守在楼梯口的窗户前，所以先避开潜在危险再说。
昏暗的楼道两侧堆满了杂物，艾阳几次险些被绊倒，不过还好楼道并不长，跑出几十米，就到了楼道的转角处。
在外面的时候，艾阳并没有注意到，这是个“凹”字型的筒子楼，闷着头朝着一个方向跑到走廊尽头，向左转身，是另一条楼道。还好不是死胡同，不然后面小斐追过来，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刚想到这，艾阳便下意识的向左转身。可眼睛轻轻一瞥，艾阳却站住了脚步。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身后并没有传来一丝动静。小斐没追下来？或者是她此时也在小心翼翼的，缓慢试探的在靠近一层楼道？就是刚才漫不经心间的一瞥，他发现走廊尽头的木门，并没有完全关闭，居然露出一道门缝。
艾阳没有犹豫，推开屋门，闪身躲了进去，又回身匆忙关上了门。
一切思考，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如果继续向侧面的楼道跑去，面临的可能有几种结果：要么另有出口，要么是走廊尽头，要么还会有楼梯可以上楼。如果不能跑出楼，在这笔直的楼道里，艾阳面对拿着武器的小斐，讨不得半点好处。可如果真的跑出楼，外面如此空旷，还不是一样会成为小斐的活靶子么？
此时艾阳没有一点精力去琢磨，为什么小斐会对自己下手。他一边飞速的思考着逃脱的计划，一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同时，他把周身都摸索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被打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现在不如先躲在屋里，静观其变，小斐一定会以为艾阳在楼内四处逃窜，而不会想到自己已经委身在房间中。就算小斐没找到艾阳的踪影，真的要挨屋搜索，这么多房间，等搜到这里的时候，艾阳早就翻窗逃走了。
想到这里，艾阳回过头，看了看窗户的位置。那所谓的窗户，已经最多算得上一个洞口了。不仅仅是玻璃，连木质框架，也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看来这筒子楼实在是太老旧了。在陨临中，它应该也经受了难以想象的破坏，居然还能够勉强屹立不倒，实属奇迹。
就在艾阳回首环顾的时候，一个画面，令他突然头皮一麻。艾阳已经回转过来的头，马上又转了回去，定格在刚才观察窗户的角度。屋里居然有个人！那个人就蹲在窗户下面的桌子旁边，瞪着乌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艾阳。
看上去，应该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角度逆光，再加上对方满脸泥污，男女着实分辨不清。瘦小骨干的躯体，套着一件尺码过大的白布罩衫。说是白布，此时已经脏的不像样子了。凌乱的头发，混杂的像个鸟窝。
艾阳没时间继续观察对方了，他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此时艾阳已经听到门外的楼道里，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他靠在门后面，专注的聆听外面的动静，脑中时而闪过那一对透露着惶恐不安的明眸。现在的危机，主要来自外面，艾阳全然没把屋里的孩子当做威胁。而且十有八九，自己突然闯入，把寄居在这间屋里本主，吓得不轻。
门外的动静，渐渐消失了，小斐并没有搜索到这边。艾阳如释重负。他站起身，想要把门锁上，却发现，门上并没有任何插销或者锁头。
艾阳蹑手蹑脚的向窗前走来，窗户下面的孩子，越发紧张起来，甚至连身体都已经发出了轻微的抖动。艾阳探出双手，摆在胸前，示意孩子不要害怕。然后他轻轻搬起了窗边的桌子，又返回门口，用桌子堵住了门，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屋里的陈设，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破旧的双人床。甚至连一个放置物品的柜子，艾阳都没有看到。他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此时门外的危急暂时缓解，艾阳才开始有心思观察蹲在眼前的孩子。此刻孩子依然神色仓皇，他（她）惶恐不安的盯着艾阳，试图仔细捕捉眼前这个闯入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艾阳走到离孩子两米远的地方便停下脚步。为了拉近心里距离，他也蹲下身，努力让自己做到表情随和。但在心里，艾阳也在提防戒备。毕竟对这片建筑物，和建筑物里的人，他毫无所知。谁也保证不了眼前的孩子是否会突然发起攻击。能在末世之下，存活下来的人，每一位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你，一直在这里？”艾阳用连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不知道是因为声音太小，孩子什么没有听到，还是他听到了，却不想回答，此时他表情丝毫未变，依然如惊弓之鸟般，瞪着艾阳。艾阳突然觉得，这孩子紧张得有些过分了。就算是自己突然闯了进来，吓到了他，但是现在也该看清，闯入者既不是野兽，也不是妖怪，怎么可能会一直害怕成这个样子。
难道……
想到这，艾阳站起身，围着不大的屋子，徘徊观察起来。屋里的陈设确实太简单了，仅能算一处存身之所。稍稍洞察一番，艾阳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屋里没有任何存放粮食的地方。
末世生存，食物和水源是第一位的，这间屋里简单的一眼望穿，没有任何物资储备，那就证明，要么物资另藏在别处，要么就是建筑物里根本没有人驻扎，小孩也是不久前刚刚来到。
艾阳回到小孩身边，刚想再继续询问点什么。突然，他发现小孩双眸圆睁，神情瞬间从紧张变成了恐惧。紧接着，门外的楼道里，脚步声又再次响起，由远及近，转瞬来到了门前。
第九十三章 悲惨的境遇
艾阳没想到小斐动作这么迅速，才几分钟的时间，便发现了他的藏身之所。现在局势迫在眉睫，想躲起来，屋里除了床下，压根就没有地方可躲。要是钻到床底下，怕是挨不过一秒就会被发现吧？
艾阳来不及多想，直接翻窗跳出了屋。双脚刚刚落地，身后就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由于门被桌子挡着，屋外的人一下没有推开，不自觉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而艾阳分明听出，这声音不是小斐，而是来自一位男人。
艾阳没有着急向远处跑。如果此时直接逃跑，那么下一刻进屋的人，通过窗口，便能立刻发现他的踪迹。艾阳俯身蹲在了窗台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门外的人没有多费力气，一脚就踹开了被桌子挡住的门。接下来便是一阵咒骂，混杂着屋里孩子的尖叫声。
显然，冲进来的男子以为是孩子堵上的门，把怒火全都发泄在了无辜的孩子身上。艾阳此时很想跳进去，阻止男子，为孩子澄清。可是生存的本能，让他继续蛰伏了下来。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清楚，建筑物里到底还有多少人？他们的基本情况又是什么？身后屋内的孩子会不会出卖他？
屋里的喧闹声持续着，喧哗中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噪音，艾阳吃不准是混乱中桌椅发出的碰撞声，还是男子在殴打孩子。没过几分钟，屋里的噪音渐渐降低了，孩子的尖叫声，也已经逐渐变成了低沉的抽泣和呻吟。
艾阳已经听不到男子的咒骂声了，不知道是不是男子已经离开了屋子，留下孩子独自哭泣。艾阳不敢贸然向里窥探，他向建筑物两侧扫视着。暗红的砖墙，污迹斑驳，仔细观察还能看到细小的裂纹，不知是岁月的沉积，还是陨临留下的创伤。
没有一丝动静，除了屋子里的抽泣声。此时应该是逃跑的好时机，但是艾阳心里却莫名的慌乱起来。他突然想到，如果建筑物内还有别人，那为什么没有听到小斐和原住民任何接触的声音？别说是发生冲突的噪音，甚至连细小的言语交谈，都没有传到艾阳耳朵里。
难道小斐发现了原住民，所以躲了起来？还是原住民发觉有闯入者，便藏匿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小斐离开？亦或是小斐和原住民已经相遇并达成了某种默契？无论是何种情况，危机都持续隐藏在艾阳身边。也许此刻有人正四处寻觅着他，甚至正躲在暗处窥探着。
艾阳犹豫不决，不知道应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逃跑，还是继续躲在这里伺机而动。他终止了没有结果的思索。
此时，屋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可艾阳这才觉得，声音越发的不对头。
艾阳决定冒险偷偷瞄一眼屋里的情况。他屏住呼吸，调整了一下姿势。他的双腿由于较长时间的蹲姿，已经有些酸麻了。艾阳强忍着腿的抖动，缓缓站起身，双眼微微高过窗台，快速的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
就是这匆忙一瞥，让艾阳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屋内简单的陈设，凌乱不堪。一名粗壮的大汉，此时正俯身趴在床上，有节奏的起起伏伏。而在他身下，正是那名孩子瘦弱的身体。
艾阳一下就明白屋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让艾阳瞬间僵住的，却是孩子的目光。孩子此时除了轻声的，不能自已的抽泣，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窗口，艾阳的出现的方向。艾阳看不清这眼神中，到底包含着什么。痛苦？绝望？愤怒？乞求？艾阳不敢多想，他也完全没有时间多想。因为此时孩子已经看到他刚好露出的半个脑袋。
震惊之余，艾阳先是担心孩子会呼叫，暴露艾阳的位置。可短短几秒过去了，艾阳发现，孩子并没有做什么，依然在用如炬的目光盯着艾阳，盯得艾阳血气上涌。他突然想到，如果孩子想要暴露他，刚才男子闯进来的时候，他就会说明堵门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躲在窗外的艾阳。不知道孩子是有心保护了艾阳，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总归他没有出卖自己，而此时看着孩子的眼神，艾阳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屋里的男子此时依然持续着刚才的动作，艾阳完全站起了身，想要翻过窗台，却因为双腿的酸痛，没有一次成功。他改变策略，先是一只脚踩在窗台上，然后手脚并用，跨进了屋内。落地时，艾阳异常紧张。还好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男子也没有反应。
一站稳脚步，艾阳毫不迟疑，一把抄起横躺在地上的椅子，转过身，把椅子举过头顶，瞄准了面前男子的头部。男子依然背对着自己，艾阳略微有些迟疑。这个角度，由于男子的遮挡，艾阳已经看不到孩子的眼睛了，可他依然能看到两只瘦弱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单。艾阳仅仅犹豫了两秒不到，突然，床上男子的动作竟然停了下来。
艾阳来不及多想，奋力将椅子砸了下去。可此时男子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已经有所防备，侧向一边闪了出去，把身下的孩子暴露了出来。艾阳顾不上看面前这一片污秽，他立刻开始收力，并改变了椅子下落的方向。
这一砸一顿，力道着实不好控制，还好男子闪躲的动作并不那么矫健。椅子落下，男子还是抗住了大半的攻击。不过由于艾阳收住了力道，并没有将全力施加到男子身上。不然正中后脑，男子就算不死，估计也得昏迷。
男子被攻击后，忍着痛大吼一声，转身反手去夺艾阳手中的椅子。但艾阳这一砸委实不轻，男子带着伤，完全占不到上风。艾阳死死抓着椅子，准备摆脱男子的抢夺，再给他致命一击。不过椅子总归经不住刚才的冲击，一枪一夺间，竟然解体了。
现在艾阳手中抓着包括椅背的大半个椅子，而男子手中只抓着一个椅子腿，剩下的零件全都散落在地。眼前的局势一目了然。艾阳身形不输给男子，手中的武器又占绝对上风，何况男子有伤在身。看他的表情，肩膀伤的不轻，连抬胳膊都有些吃力了。然而艾阳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自己毕竟身处险境，必须速战速决，以免时间被拖延，男子的后援赶到。现在无论再有谁冲进屋里，怕是都对艾阳不利。
想到这里，艾阳再次挥起残缺的椅子，朝着男子砸了过去。男子左躲右闪，可没几下就被艾阳逼到墙角。他只好举起手中的椅子腿，徒劳招架。结果可想而知，椅子腿被瞬间弹飞，男子面对再次高举武器的艾阳，面色惊恐。
从始至终，男子除了一开始大喊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呼救过。艾阳在心里猜测，他可能并没有同伙。在争斗过程中，艾阳并没有发觉，房间的门，已经轻轻的打开了。一支漆黑的枪管，此时正从后面瞄准艾阳的头，一点一点靠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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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黑暗中的审问
也许此时，床上的孩子大声呼叫，艾阳会意识到，表面看上去自己处于绝对上风，其实命运早已被旁人死死地扼住了。
他身后的人用枪口瞄着艾阳，同时冲着男子使着眼色，男子此时已经被艾阳逼到墙角，无处躲闪。他看到了枪手，但是并没有理解枪手的意思。这个形势下，谁还有精力猜测呢。
这个时候在屋子里的人，除了艾阳，都发现了局面的变化。然而包括床上的孩子，所有人都秉着呼吸，没有透露一丝线索。然而男子的眼神还是出卖了枪手。那双饱含强烈求生欲的眼睛，投射到艾阳身后，让他瞬间意识到了危机。高高举起的椅子，没有贸然向前砸下去，而是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妄图洞察身后的情况。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艾阳只是能感觉到身后确实有人的气息，如果他知道对准他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枪管，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缴械投降。
而现在，艾阳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只能准备奋力一搏。他猛地转身发力，将头顶上的椅子向侧后方砸去。
身后的枪手此时也没意料到艾阳的动作。不过，他并没有开枪，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收回枪口，全力将枪托砸向艾阳后脑。
这个身位，艾阳全无优势，把后背所有的漏洞都漏给了对方，而自己又无法观察到后边的情况。脑后猛的一下重击，使他顿时失去了平衡，手中的椅子滑落，身体一歪，便摔到了地上。顿时眼前一片昏天黑地，耳朵里也塞满了各种振聋发聩的噪音。
倒在地上的艾阳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看清楚身后到底是谁，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个枪手的气息，并不像是小斐。然而屋里的人并不给他任何机会。发现他还能够活动，立刻有人上来，冲着他头部补了一击。艾阳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艾阳再次醒来，时间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了。最起码从天色来看，已经到了深夜。即使完全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片昏暗和混沌。
艾阳是被一桶凉水浇醒的。还没等他恢复视力，屋里已经有人开始发话了。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语气冷冰冰的，艾阳尚处于懵懂的状态，甚至无法判断说话人的性别。但他听得出来，这冷冰冰的语气，和小斐那种冷，完全是不一样的。问话的人，言语中，充满了杀气。
艾阳什么都没有说，在这种局面下，他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说话啊！哑巴啦？”有人给了艾阳两巴掌，听声音，并不是刚才的问话者。
“我……我没什么……目的。”艾阳有气无力，一字一顿道。说话缓慢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身体虚弱的原因，同时他也是在拖延时间。因为他发现，屋里并不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是他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再加上头部受到撞击，视线暂时受到了影响。而现在，他的视力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开始恢复了。
问话的人没有继续。艾阳干脆装作迷迷糊糊的，却在恍惚间，费尽全力，想要看清屋里的情况。屋里虽然谈不上漆黑一片，但确实有些昏暗。艾阳被绑在了屋子正中间的一个小椅子上，而头顶上是屋里唯一一盏不算太亮的老式吊灯。
艾阳坐在唯一的光源下面，更难以看清屋里的情况了。从刚才的声音判断，问话的人就坐在他右前方的黑暗之中。而抽自己嘴巴的人，此时已经闪身到了他的侧后方。艾阳没有回头，他不想让敌人发觉，他已经完全苏醒，视力也已经恢复了大半。
片刻的沉寂，没有换来满意的答案，讯问者再次发话了：“噢，和你的朋友，一样嘴硬。”
朋友？对了！盖娅和盖塔还在路边的车子附近吧？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没回去，两个人肯定会有质疑。小斐也不知去向，到底是还潜伏在附近，还是已经回到了车边，无从得知。而如果小斐回去了，盖氏姐弟会不会有危险？还是三个人已经甩开自己上路了？
解决掉最大的威胁，物资就能多坚持几天，剩下两个人又能完全在控制之中，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
此时艾阳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越想，信息越杂乱。四个人几个月来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在逃亡的路上已经瞬间崩塌。
见艾阳依然没有说话，讯问者并没有着急继续追问。他从昏暗的角落里站起了身，却并没有走近艾阳，而是沿着墙壁，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从讯问者漆黑的身影中，艾阳看出，他的身形并不高大，比之前遇到的男子体型小了一圈。而且他的动作也显得并不轻盈，甚至有些步履蹒跚。难道是个干瘦的老头儿？
老头儿到了墙壁前，摸索着，推开一扇门，原来里面还有个房间。艾阳此时才注意到，虽然是在昏暗中，但是仔细观察，好像这个房间并没有窗户。怪不得会这么暗，按说就算是夜晚，外面月朗星稀，总会有些光线射进来。那这么说来，现在也未必一定是深夜。
还没等艾阳思考完，老头就走出了房间，同时还和另一名同伴一起，架出来一个好像没有知觉的人。两个人出了房间，把肩膀上的人向前一抛，那个人便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艾阳隐约判断，面前的人应该是昏过去了。不过由于此人是面朝地面，并不能推测出样貌。此人的衣服布满破洞，洇出来的鲜血已经染透了上衣，呈暗红色凝固在布料上。看来是受了不少拷打。这就是讯问者口中，艾阳的朋友了吧。
“翻过来。”讯问者此时已经坐回了角落，话音刚落，艾阳身后的人闪身走到前面。艾阳这时候可以看清，原来刚才抽自己嘴巴的人，正是在屋里被艾阳攻击的男子。看来刚才几个嘴巴，应该也是为了报复。
男子听话的翻过了地上的人。艾阳心里打着鼓，他隐约觉得，如果地上的人真的是另外三个人中的一位，自己已经能够猜出他的身份了。等答案揭晓的时候，艾阳还是暗自吃了一惊，地上的人竟然真的是小斐。
第九十五章 挨了一顿意料之中的毒打
小斐也被他们抓住了！
在艾阳心中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贸然潜入这个陌生的建筑内，何况小斐并没有像艾阳那样谨小慎微，甚至还开了枪，招来敌人也不足为奇。但是有一件事艾阳不明白，小斐有武器在手，又在搜索艾阳，所以保持着警惕，是怎么被人轻易抓住的呢？
艾阳明明并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如果对方真能轻易将小斐不动声响的擒住，要么是身手了得，要么人数众多，要么是在这楼里提前设置了机关。当然，也有可能三个条件都满足了。
现在知道对方所指的朋友，是一直威胁着艾阳的小斐，那就表示，车上的盖氏姐弟，很可能没有遇到危险。不过如果他们寻着方向找来，遭遇同样的待遇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没有恶意。”讯问者又开始说话了，“只是想知道你们从何而来，要干什么？虽然我们并不是坏人，但乱世之中，为了生存，我们也必须时刻保持对外来者的敌意。”
说自己不是坏人的，就肯定是反派人物了吧？艾阳想着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孩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们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我们也没有恶意。放我们两个走吧。”艾阳说的是实话，确实他们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不过他特意强调“两个”人，是想让讯问者明白，并没有别的同伙，以便保护还在马路上的姐弟俩。
“没有目的？”听完这句话，艾阳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讯问者的后半句。不过艾阳能感觉到，对方并不相信他的说法。
结合之前的经历，艾阳了然于心。陨临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幸存者已经临时组成了各自的势力，并且趋于稳定。在保持合理的可持续发展前提下，能够更多的获取资源，尤为重要。而每一个根据地，都会成为所有幸存者掠夺的目标。所以无论是之前加油站，还是路上遇到的地下城，都印证了这个理论。
根据地以外的人，大概率会威胁到根据地本身的安全，而里面的人，也会无限放大对入侵者的猜忌和敌意。
事到如今，怕是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了。而且根据观察，楼里的人绝非善类，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了。
艾阳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到讯问者挥了挥手，然后又从黑暗中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另一扇门前，推开门，走出屋子，扬长而去。
紧接着，艾阳突然觉得身体失去了平衡，连着椅子一齐摔倒在地上。他心里明白，自己是被身后的男子踹倒了。
艾阳现在的姿势很尴尬，脸紧紧地贴着地面，而身体由于还被牢牢绑在椅子上，所以弓着背，撅着臀，像一只大虾一样匍匐在地。
虽然艾阳看不到四周的情况，但是他能感觉到，从刚才的黑暗中，又窜出来几个人，他们把艾阳横着堆倒，接下来就是如落雨般的棍棒拳脚。
艾阳不知道讯问者下的命令，是要教训教训自己，以便接下来的讯问顺利进行，还是要直接置他于死地。不过无论怎样，今天看来都凶多吉少了。
此时艾阳身体承受着殴打，头躺在地上，离还昏迷着的小斐距离很近。他咬着牙，只从喉咙深处压抑着，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同时努力的调整角度，要看清小斐。
小斐之前开枪攻击了艾阳，可是艾阳依然关心小斐，是否遭遇什么不测。皮肉之苦是肯定挨了，但是艾阳更加担心的，是小斐有没有被他们糟蹋。在房间里看到男子对那个孩子做出的丧心病狂的事情后，艾阳的心头一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小斐的衣服虽然布满破洞，但很明显都是被殴打所致，并没有被撕扯的痕迹，艾阳稍稍放心了一些。从自己被小斐攻击，到被抓住，时间并没过去太久，而且又要搜寻他的踪迹，所以对方也并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不过那名男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对孩子做出如此龌龊的事呢？
艾阳来不及多想，门又被推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打他了？”讯问者此时又回到了屋里，而殴打艾阳的人听罢，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来讯问者在这里威信很高，应该是其余人的领导者。
“实在是对不住你了，这些笨蛋曲解了我的意思。”领导者竟然俯下身，做出要搀扶艾阳的动作。不过他和艾阳保持着距离，并没有真的碰到艾阳，而是身后两个人把艾阳重新拉了起来。
这个距离，艾阳能够看清，眼前这位领导者的面容了。这是一张过于沧桑的脸。脸上遍布着丑陋的伤痕，却并不能掩盖它曾经的清秀。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蹉跎岁月并没有抹去那本该存在的英武之貌。
艾阳分辨不出对方准确的年纪，但绝不会是老人。不知道是什么事故，在他脸上刻下了数不清的层层伤疤。如此比较，小斐脸上的疤痕，现在看上去竟是如此秀美。
“我们无法验证你的话。不过，我们现在希望你是朋友，而不是敌人。”领导者待绑着艾阳的椅子立稳，便直起身，走回黑暗中，继续说道，“这么说吧，我们希望你，加入我们。”
这句话把艾阳说懵了，比刚才被枪托打中还懵。怎么刚才还在群起围殴他，甚至可能要取他性命的一伙人，这时候又说要拉他入伙了？不会是这些人压根就没想明白到底要干什么吧？
艾阳此时看不透对方，却莫名感觉到，对方透露出的恶意，越来越迫切，压得他大气不敢喘。
“我不明白。”除了能吐出这么一句，艾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许现在每多说一句话，都会要了他和小斐的命。他低下头，尽量避免和领导者目光的接触。虽然其实他根本看不清对方，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躲在黑暗中的一双眼睛，此时一定紧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艾阳低眉之际，他突然发现，地上的小斐，此时竟然半睁着眼睛。艾阳身体没动，轻轻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仔细查看。躺卧在地上的小斐，此时头部微垂，正好避开了其他人，尤其是领导者的视线。小斐发现艾阳注意到了她，嘴巴微微的一张一翕，好像在说着什么。
“快……跑……”艾阳从小斐的口型中，看出来这两个字，紧接着，小斐便又没有了动静。
小斐让自己跑？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艾阳没有被控制行动，那么他肯定会拼死逃跑的，根本不用别人提醒。不过让艾阳奇怪的是，小斐之前对自己明明起了杀意，可现在又在提醒自己，到底出于何意？难道刚才小斐一直装作昏迷，其实是紧闭着眼睛，一直在观察房间里的境况，发现了破绽漏洞或者情况不妙，才对艾阳有所提示？自己又有没有漏掉小斐其他的暗示呢？
领导者没有给艾阳更多的思考时间，他再次从黑暗中走出来，同时右手背到腰后。等他来到艾阳面前时，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第九十六章 犹豫，抉择
一开始艾阳还以为对方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直到领导者把枪递到艾阳面前，他才明白过来，对方并不是要直接伤害自己。
“给。”领导者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用手握住枪管，把枪柄冲着艾阳递了过来。
艾阳恍然大悟，对方这个动作，是让他接枪。可是他实在是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整件事情实在太诡异了。艾阳坚信不疑，此时自己一个随意的轻微举动，就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何况，自己被绑着，压根也没法拿枪啊。
就像知道艾阳在想些什么一样，领导者轻轻抬了一下下巴，艾阳顿时觉得周身的束缚突然松懈了。看来是身后有人给他松了绑。
艾阳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胳膊没敢回到身前。他怕自己动作过大，敌人会认为他要夺枪，而暴力制止他。如果真的要制止，恐怕未必会是拳脚棍棒了。那支步枪此时应该就在敌人手上握着，而且很可能正在某个角度瞄准他。
“拿着！”领导者再次发话了，语气不容艾阳质疑。
艾阳把双手缓慢的拿到身前，一边轻轻揉着手腕拖延时间，一边徐徐侧目，想要看清身后的情况。领导者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一把将手枪塞到艾阳手里边。
艾阳惊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了镇定。此时艾阳也确定了为何对方敢把手枪给自己了，因为那支冰冷的步枪枪管，紧跟着就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好了，为了确定你能成为我们的朋友，我们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来证明自己。”领导者见艾阳接了枪，便退后了两步，面朝艾阳站定。
有没有搞错，自己压根还是一脸蒙圈，更别说表态了，怎么对方就自顾自的觉得艾阳已经同意加入了呢？这是一种极度盲目的强迫行为。不过艾阳没法反抗，此时自己的性命还捏在别人手上。
不过艾阳也并没有立刻表态。他没有将手指扣上扳机，而是用手轻轻捏住手枪，抬起头，看着领导者，等着他下一个指令。
“杀了她。”说完这句话，领导者用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小斐。
艾阳真怕小斐此时会发出声响，还好她依然像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她本来的位置上。艾阳轻吐了一口气，突然一惊：“什么？杀了她？！”
艾阳不觉喊了出来，他突然明白了，对方是要让自己用手中的手枪，结束了小斐的性命。是让他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臣服和屈从么？这是什么逻辑，这简直太过儿戏了。
艾阳瞪着领导者，眼中写满了抗拒，但是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你很难做到，不过没关系，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领导者对自己的指令解释完毕，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五分钟？无论多久，艾阳都无法做出决定。虽然刚才小斐攻击了艾阳，可是他只是一味躲避，并没有想过如何回击小斐。就算还击，也绝不会是在小斐没有战斗力的情况下，一枪击毙。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杀了小斐，对方就会接受自己？所谓的接纳，又到底代表着什么？这栋建筑物中，似乎隐藏了诸多疑点。房间里的小孩，变态的男子，看不透的领导者，还有从背后用枪托打晕自己的袭击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占领这里的这群人，又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些问题仅靠思考是不会有答案的，但是艾阳明白，即使自己询问，对方也不会回答他。想知道答案，首先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先想办法加入他们。
可加入他们就要杀个人？一般人谁做的出来？
艾阳把手枪反复摩挲着，眼睛时而盯着黑暗之中，妄图看出什么端倪；时而又在小斐身上扫过，希望她能够给自己一些提示。可是此时的小斐，像真的晕过去了一样，全然没有了动静。难道她真的又失去意识了？
五分钟的时间，一瞬而过。不知道领导者到底有没有手表，反正他此时再次开了口：“想好了没有？”
“我做不到。”艾阳毅然决然做出了回答，而后把手中的手枪反手递了出去。
“唉，真是浪费我们的时间。”领导者此时又出现在了艾阳眼前，“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
艾阳感觉到，身后的枪管有了轻微的动作，是对方准备射击了吧？这么近的距离被步枪击中，艾阳不但必死无疑，而且估计连全尸都留不住。艾阳心中越来越忐忑。就在领导者伸手要拿回手枪的时候，艾阳突然又把递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哦？”领导者见艾阳动作反复，以为他在濒死状态下，态度开始犹豫了。他不知道，就在艾阳心中纠结的时候，他发现，躺在地上的小斐，做了个微小的手势。小斐没有睁开眼，而是将压在身子下的左手，摆了一个手枪的形状。
只有这么一个动作，艾阳需要破解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小斐让我拿着手枪，伺机突围？或者挟持领导者？可无论如何，自己都未必会比身后的步枪快吧？而且如果对方并不太在意领导者被挟持，自己的处境不是更危险了？何况到底还能不能相信小斐，艾阳心中已经没有答案了。如果小斐是想趁艾阳行动之际，趁乱逃跑，自己岂不又被利用了？
时不我待，艾阳犹豫了几秒钟，发现领导者一直站在他身前，疑惑的看着他。不作出什么行动的话，对方一定会马上怀疑自己，到时候只要直接解决掉两个人，就可以万事大吉了。想到这里，艾阳把手枪紧紧握住。
这个动作，让艾阳一惊。这手枪不对！之前他只是捏住手枪，而此刻手枪在他手中进入了射击前的准备状态，他突然感觉到，这只手枪，好像是假的。艾阳不知道自己是从哪看出的端倪，但是从过往的经历来看，他对枪械有与生自来的熟练度。当然，这肯定是和陨临之前，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
而此刻再看躺在地上的小斐，艾阳发现，那只左手，指的正是她自己。小斐让艾阳开枪攻击她？显然这个推断应该能成立。
艾阳容不得多想，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领导者，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打开手枪的保险，扣进扳机，对准了地上的小斐。
三秒钟，艾阳还是犹豫了三秒钟。在这三秒钟的时间里，他心里充满矛盾。
小斐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何她要攻击自己，又要给自己暗示？对面的人是否真的要吸纳他？如果真要招兵买马，又为何不考虑把小斐招入麾下？这只枪确定是假的？可是为何又会做得如此逼真？亦或者是枪里没有子弹？可刚才推开保险的时候，艾阳能够洞察到一个微妙的细节，那是子弹上膛的感觉。仿真枪会有子弹？如果这是真枪，扳机扣动，一条生命必将逝去。
艾阳开始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怀疑。
可这一切，都发生在三秒之中。三秒过后，“砰”的一声，枪响了。
第九十七章 又被她攻击了呀
枪声响起，艾阳先是被吓了一跳。而他这一激灵，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随着一抖，便狠狠地按了下去。
哑火！
这果然是一只假枪，而刚才的枪响，并不是出自于此。
到底为何领导者会随身佩戴一只假枪，艾阳已经没空去想了。他首先的反应就是，脖子一缩。这枪声既然不是来自自己手中的手枪，那就难以知晓到底出自何处了。
从距离判断，肯定不是自己头后那支步枪发出来的，不然现在艾阳就算没有被击中，也已经被震的七荤八素了。看来声音来自屋外，又好像来自于头顶。
艾阳抬头看了看，上方除了那盏吊灯，其余依然是一片黑暗。待艾阳低下头，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领导者带着端着步枪的人快步走出了屋。而屋里，艾阳的视线下，剩下的只有在孩子的房间和艾阳对峙的男子和另外两人。片刻之后，在地上沉寂许久的小斐，毫无征兆的突然起身，转身朝门外跑去。
艾阳身前的两人，紧随其后追了出去。艾阳见状，勾住脚尖下了个绊儿，其中一人便摔倒在地。身后男子本来也想追过去，但他见艾阳居然开始反抗，便回过身与艾阳缠斗在一起。
本来艾阳在身体上并不吃亏，可是由于松绑时间不长，再加上之前被群殴导致身上多少负了点伤，两三招之内皆为下风。而被艾阳绊倒的人此时已经爬起身，三两下便和男子制伏了艾阳。
艾阳被死死的压在椅子上，而此时的小斐早就轻而易举的击倒了另一名追过去的人，头也不回的转身逃出了房间。过程艾阳并没有看到，而他却依然心头一凉。
艾阳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何会绊倒追击小斐的人，也许是出于本能，但他心中明明就希望小斐能够逃出生天。但现在小斐翻脸无情的做法，并没有太超出艾阳的意料。
眼前艾阳考虑不了这么多了，先解决了压制自己的两个人才是当务之急。如果双方实力对等，艾阳觉得一打二也许还有一丝成功的机会。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又已经牢牢控制了自己，怕是没有多大胜算了。
见艾阳失去的挣扎，两个人稍有松懈。
“喂！过来帮忙！”男子冲门口被小斐击倒的人喊着，可对方并没有应答，看来小斐下手毫不留情。一名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和一名成绩优异的准特警交手，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之前小斐到底为何会被毫无声息的擒住，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见同伴已经失去了意识，男子便吩咐身边的人，死命按住艾阳，自己则弯腰去捡刚才松开的绳子。机不可失，艾阳猛地奋力一顶，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头部。而按住艾阳的人，根本就没有准备，直接被艾阳撞到了下巴，顿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而后他便向后仰面倒了过去。
趁着捡绳子的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艾阳如离弦之箭，用尽全力窜出了房间。本来艾阳做好了楼道里一片黑暗的准备。可跑出了房间，艾阳才明白，哪来的什么楼道，这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房间。迎面而来的，只有一个向上的楼梯。
这是地下室？怪不得这么黑。艾阳来不及多想，拖着虚弱的身体，沿着楼梯向上跑去。长时间的捆绑、殴打，再加上刚才一阵争斗，艾阳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他只能咬着牙，先逃出去再说。
还好楼梯并不长，艾阳已经可以通过头顶的方形孔洞，看到外面的阳光了。阳光？现在不是晚上？而且上面的房间，没有屋顶？带着所有的疑惑，艾阳一跃窜了出去。
艾阳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外面等着他的，当头就是一闷棍。
“啊！”艾阳一声喊，直接被拍倒在地。他硬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打了个滚，回过头，发现身边竟然站着小斐。而小斐手上，正拿着一块木棍，表情复杂的看着艾阳。
“为什么……要杀我？”艾阳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了力气，大口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两眼一闭，准备让小斐给他来个痛快的。
“杀你？我？”小斐一脸茫然。不过短短两秒后，她便恍然大悟，艾阳一定是误会了。
“我以为是他们追上来了。你，你没事儿吧？”这句话完全是一句废话，要不是小斐发现从下面上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艾阳，手中的动作收了力道，现在艾阳怕是一命呜呼了。可即使如此，由于木棍的惯性，艾阳挨得这一下也足够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此时小斐努力想把艾阳搀起来。她拄着木棍，费了半天力气，还是无能为力。无法行动的艾阳，死沉死沉的。而且这时候，小斐发现，下面的敌人，已经跑了上来，现在当务之急，要么抛弃艾阳，赶紧逃命，要么就要做好准备迎战了。
这里确实不在楼道里，而是被建筑物围住的一处天井，而天井的正中间，就是刚才关押艾阳和小斐的一个地窖。小斐手中的木棍，原本是用来支撑地窖翻板的。现在小斐紧握着它，向着刚探出头来的男子猛砸下去。
毫无悬念，男子被小斐打个正着，一溜烟的滚下了楼梯，没了动静。现在三个留下来看押他们俩的敌人，应该暂时都被解决掉了，终于可以研究一下怎么逃出这里了。先不管刚才的枪响来自何处，单从领导者行色匆匆，最起码可以得出结论，开枪的人和敌人一定不是一个阵营的。
“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情况。”见艾阳暂时失去了行动力，确定附近没有敌人，小斐紧握着木棍，小心翼翼的靠近建筑物。想要逃出去，首先得离开这个被楼围起来的天井，而离开天井必经之路，就是要先进入楼里。楼里面的敌人是否都出去迎战了，小斐并不知道，不过现在无论是楼里还是外面都静的渗人，好像在孕育着更大的波澜。
艾阳平躺在地上，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他轻轻闭上眼睛。小斐为何攻击他，又要救他？难道他真的误会了小斐之前的行为了？又或者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艾阳试着发力，可随之而来的疼痛和眩晕让他放弃了冒然起身的念头。
伤痛和折磨，对他的身体造成的影响不小，但刚才艾阳一直提着一口气，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现在暂时安全了，稍稍放松，痛苦的感觉才喷涌而出。
此刻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艾阳明白，下面的三个人也只是暂时被打晕了，醒过来是早晚的事儿。自己一定要在他们苏醒之前，恢复行动能力，爬也要先逃离这里。谁知道小斐会不会安抚他以后，自己逃跑了。
就在艾阳再次努力想要翻个身的时候，有一连串枪声爆发了出来，久久没有停息。而且枪声有远有近，交错发出，好像有两伙人交火了。
第九十八章 重逢
交火并不太激烈，好像单方面压制，大部分枪声是从外向里打的，只是零星有几枪是从楼里发出的声音。建筑物内，仅存的玻璃、家具、器物、甚至墙壁，到处都是碎裂的声音。
艾阳咬住牙，费劲的翻了个身，用双臂撑住地面，勉强爬了起来。他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滴浸透了额头。后脑的眩晕和太阳穴的肿胀接踵而至，缓了半天才定下神来。抬眼望去，天井里依然没有人，而楼里除了烟雾弥漫、烽烟四起，也看不出来有别的动静。
小斐完全失去了踪影。自己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虽然攻击的人和建筑里的人不是一个阵营，可是谁又能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是新的敌人呢？得想个办法趁乱逃出去。
攻击者是从正前方发起进攻的，想从进来时候的楼门逃跑看来是不行了，搞不好会被双方的乱枪打成筛子。可是这处天井，三面是楼，仅剩的背面，是一面两人多高的墙。以艾阳现在的身体，想要爬出去，比登天还难。现在只能先进入楼里，看看别的方向有没有出口了。
拖着满是伤痛的身体，艾阳一步一顿，艰难的挪进了楼道。一层正好是刚进来时艾阳躲避小斐袭击，逃窜的位置。向左走到尽头，便是藏着小孩的房间了。一想到小孩的遭遇，艾阳眉头紧皱，不自觉的朝着那扇门走去了。
不知用了多久，艾阳终于挪到了门口。他大口喘着粗气，努力按压着好像要爆开的脑袋。此时外面的枪声已经渐渐停息了，容不得艾阳做过多的犹豫，他一把推开了屋门。小屋里依旧只有简单的陈设，和之前打斗留下的残迹，隐瞒不下任何东西。
房间是空的，孩子此时并不在这里。
孩子很可能被敌人换了房间藏了起来。本来艾阳想带着她一起逃走，离开这个带给她悲惨命运的地方，可现在艾阳只能先自顾自的逃离险境了。
没有多想，艾阳推开挡在身前的障碍物，快步来到窗前。外面就是象征着自由的茫茫废墟了，现在敌人都集中在正面迎敌，从侧面逃走，尚存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不过不知道现在小斐去了何处，应该也想办法逃掉了吧。
一想到小斐抛下自己独自逃命，艾阳心里竟有一丝不爽，他好像全然忘记之前小斐对他的攻击。
双手用力一撑，艾阳整个身体不协调的翻出窗口，重重的摔在了外面的土地上。这一摔，又让艾阳身体的疼痛增加了一分，同时头部因为震荡，让他的脑袋，好像瞬间带上了紧箍咒。
头痛欲裂的艾阳仰面躺在地上，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微闭双眼紧皱眉头，用双手紧紧按住太阳穴，试图控制住那令他痛苦万分的头痛。如果能够令头痛缓解，此时艾阳宁愿让自己身上的疼痛增加十倍。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艾阳脑中依然如沸腾一般，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了。艾阳闭着眼，忽而觉得头顶上本该夺目的阳光，不那么刺眼了。睁眼一看，有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他身边。艾阳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年轻人见艾阳反应如此剧烈，立刻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艾阳：“别动！”
由于起身过于猛烈，艾阳头晕脑胀，但依然强忍着，背对年轻人坐在地上，举起了双手。他知道，此时就算对方没有武器，自己也未必会是对手，何况一支乌黑的枪口对着自己，要是想逃跑，看来应该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别开枪。”艾阳说完这句话，便收了声，等待对方的指示。
可是对方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绕着艾阳转了半圈，来到了他身前，不过手中的枪始终对准着艾阳。
艾阳大气都不敢喘，他能看出来，对方此时也很紧张，紧握枪柄的手似乎已经渗透了汗水。艾阳生怕对方一不小心，走了火，自己内心也焦灼万分，不过由于注意力完全转移，反倒是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
如果再让艾阳做选择，他宁愿自己头疼欲裂，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得多。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建筑物里的敌人，还是外面进攻的人。不过无论是哪个阵营的，对艾阳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车子坏了，又不知道还在车上的盖氏姐弟现在怎么样。
就在艾阳和男人对峙的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眼前的年轻人头一歪，居然顺势倒在地上。
艾阳向后看去，发现小斐正举着木棍，站在后面。
原来小斐并没有抛下艾阳！
偷袭得手的小斐，并没有停下动作。她扔下木棍，向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飞扑上去。原来被棍子击打后，年轻人并没有晕过去。手枪虽然脱手，但是也没有滑的太远。年轻人倒地的一瞬间，便向旁边一滚，伸手就要去拿枪。此时小斐也以迅雷之速向手枪掉落的方向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年轻人已经将手枪收回手中。
紧随其后的小斐，双手紧紧握住年轻人的手掌，膝盖顶在年轻人胸口上，同时向艾阳喊着：“快帮忙！”
艾阳被眼前一瞬间连续发生的动作，惊的呆住了，不过小斐的呐喊声一下把他拉回了现实。顾不得头痛了，艾阳咬着牙，翻身来到两个人身旁，和小斐协力握住了年轻人的手腕。
年轻人的手指已经握在了扳机上，艾阳定睛一看，手枪居然开着保险，而枪口正在小斐脸前晃动。急如燃眉，艾阳用尽力气把枪口推向前面。“砰”的一声，枪声响起，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握在一起的手也在一瞬间松了开来。三人面面相觑，发现各自都没有受伤。子弹打在了建筑物的墙体上，弹回了地面。
小斐侧头扫了艾阳一眼，然后立刻回身，单手把年轻人持枪的手腕按到地上，用右手冲着年轻人的面颊打了上去。地上的年轻人，此时呆若木鸡，好像吓得不轻，直直的愣在原地，居然没有躲避。小斐虽然是女人，但毕竟特警出身，一拳打在年轻人脸上，便让他开了花。鼻血洒了一脸。
见年轻人没有反应，小斐停下了本来准备接踵而至的第二拳，夺走了年轻人的手枪。站起身，看了看艾阳，“怎么样？能走了？”
“恩。”艾阳轻轻点了一下头，心中却顿觉不妙。前面交火已经停止了，这一声枪响，免不了要把人吸引过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摆脱地上的年轻人，逃离险境。
可就在艾阳准备拉起小斐，顺着楼向后逃跑的时候，地上的年轻人却一把拉住了小斐的脚腕。小斐没有犹豫，熟练地端起手枪，瞄准了年轻人的头。艾阳下意识的背转过身。
“住手！”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断喝，而这个声音，却好像在哪听过。
第九十九章 还是自求多福吧
艾阳回过头，两个人出现在建筑物的拐角处。其中一个稍微矮一些的，他并不认识。而艾阳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高个的人身上了。
那个人身材高大健硕，和艾阳身高不相上下。清秀的丹凤眼凝视着艾阳。面色严肃，嘴角却微微上翘，像是暗藏着一丝笑意。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在太阳的照射下，异常耀眼。
是他！白燃！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失踪了几个月的白燃。艾阳一直觉得，白燃不会轻易死掉，他肯定还活着。他幻想着，总有一天，白燃还会回到根据地。
可现在根据地已经不复存在了，相遇的几率几乎成为了零。谁能想到，就在这样的形势下，居然还能再次见面，而且更难以想象的是，重逢居然是这种场面。
此时白燃并没有穿着御寒保暖的衣物，紧紧身穿一件灰色制服上衣。看着这件上衣，艾阳顿时觉得眼熟。在看白燃身边的人，还有地上的年轻男人，衣着也都相似。白燃和他们一伙的？他加入了什么组织吧？看来刚才进攻方，很可能就是他们。此时艾阳心中感觉到，幸存下来的几率，好像无限增大了。
艾阳并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倒是小斐先开了口，“白燃？你怎么……”嘴上说着，小斐的手枪放低了枪口，却并没有收起的意思。
“就是他们。”白燃没有理小斐，而是自顾自的对身边的人说道。而后他向前几步，一把拉起地上的年轻人。从艾阳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艾阳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互动方式感到异常熟悉，心中安稳了许多。
“你这是……”艾阳想问的问题太多。白燃从何而来？怎么找到这里的？一头长发怎么变短了？可是话刚出口，自己又有些犹豫。到底应该先问哪个问题？还好此时白燃把他的话打断了。
“都是误会，我们就是特地来救你们的。快走吧。”白燃搀起年轻男人，没有回头看艾阳，直接来到了矮个子身边。艾阳和小斐对视了一下，然后互相搀扶着紧跟其后。五个人转眼间就来到了楼房的正面。
不远处，还站着五个人，和白燃同样的衣着，手中都端着各种枪支，神情紧张。见几个人出来后，他们好像松了口气。一名手持重型机枪的男人，把手中的武器重重杵在了地上，撇着嘴说道：“老白，人找到了？”
白燃点点头，示意几个人过来搀扶一下年轻的男人。有人疑问，在后面遇到了什么事？年轻人怎么受伤的？白燃没有回答，让他们先准备撤退，回到安全地点再说。
这时候艾阳突然发现，这些人中，好像只有白燃没有拿武器，也可能是他的武器藏在身上，并没有取出。
不过从其他几人的装备上看，确实不需要白燃出手，就已经足够压制住建筑里的人了。除了刚才被攻击的年轻人和白燃，剩下的人拿着的，除了机枪就是步枪。而艾阳在建筑里，除了那支仿真手枪外，只见到过一支步枪。而且那支步枪看起来，很可能是从小斐手中缴获的。如此悬殊的火力差距，胜负立判。
艾阳没来得及多想，Lucky突然从后面一处土坡下面窜出来，直奔艾阳而来。这倒是让艾阳感到意外，他不自觉的伸开双臂，准备迎接Lucky，可谁知Lucky与他擦身而过，直接窜到跟在后面的小斐怀里。小斐没有心理准备，被撞的往后退了两部，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艾阳摇摇头，回过身。此时白燃已经和同伴们分开。他独自走到艾阳身边，想要拍拍艾阳的肩膀，手抬起来，却最终没有落下。
“你遇到盖娅了？”艾阳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他首先要确定另外两名同伴的安全。
“是。”白燃摆摆手，示意艾阳跟着他走到土坡下面。虽然交火已经停止了，可是就这么直接暴露在敌人的射程之内，总不是明智的选择。
此时艾阳放下心来，留在路边的盖氏姐弟，看来也是安全的。而且他也终于明白，白燃是怎么追到这座建筑物边的。Lucky的追踪能力还真如警犬一般。
白燃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上一支，顺手递给了艾阳。艾阳此时顿感周身疲惫，头疼也随之袭来。他冲白燃摆摆手，“盖娅他们……”
“有我们的人陪着呢。”白燃总是能猜透艾阳想要说什么，抢先一步解答，“咱们走吧。”
“等一下！我还想带走一个人。”艾阳突然拉住转身就要走的白燃。
“谁？”白燃很是奇怪，他想不出还有谁是他遗漏的。
“一个孩子。”艾阳避开细节，几句话简单说明在里面遇到一个孩子，被建筑里面的敌人囚禁，而且境遇很凄惨，甚至十分危险。小斐在一旁听着，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不行！”白燃猛吸了一口香烟，使劲摇了摇头。“能把你们俩救出来，纯属意外。我们有办法火力压制，可是却无法保证进去后还能全身而退。要不是刚才那个小伙子正好遇见逃出来的你们俩，我们还发愁到底怎样才能让里面的人把你们交出来呢。”
“可是……”艾阳欲言又止，他心里明白，面对一个错综复杂的陌生环境，单凭装备上的优势，很难保证兵不血刃的出入无阻。而且白燃尚且如此，还需要说服剩下的几名同伴，难度更大。可是一想到屋里小孩的遭遇，就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听白燃的。”让白燃和艾阳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支持白燃的，竟然是一直在和Lucky较着劲，保持沉默的小斐。她抬着头，双眼紧紧的盯着艾阳，眼神中充满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艾阳还想再说些什么，小斐打断了他，继续说道，“先回到路边吧，等安全了我再和你细说。”
说完这句话，小斐牵着Lucky，朝着众人的方向走去。白燃冲着艾阳努努嘴，也转身离去。远处几位白燃的同伴，正站在原地抽着烟，等着三个人跟上来。看到白燃和小斐朝着他们走过来，他们便也转过身，向路边继续前进。
唯独艾阳，被孤零零留在了原地，好像其他人都已经是集结在一起的同伴，只有自己，独身一人，要面对这片废墟。
艾阳朝着土坡迈了一步，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朝建筑物看去。
残破的楼梯，斑驳的墙壁，一切显得异常安宁，好像他们并没有走进去过，也没有发生冲突，更没有后来的交火。一切只是艾阳自己的想象。可就在这一片祥和里，三楼的一扇窗户，此时正透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清澈透底的眼睛，放射出令人震慑的眼神，死死照在艾阳身上。艾阳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他转过身，顾不上伤痛，向众人跑了过去。
第一百章 新目的地
众人穿过废墟，远远已经能看到路边停着一排吉普车。盖娅独自站在车边，盖塔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坐在另一辆车上，开着车门，好像在聊着天。
Lucky率先向着车队跑去。眼看就能和同伴汇合了，艾阳的心彻底落了地，头疼也好了大半。他蹒跚着快走两步，超过了在他前面的小斐，马上就要追上白燃一行了。
小斐从后面拉了艾阳的袖口一下，这个动作十分细微。前面的人背对他们，自然是看不到，远处的盖氏姐弟也没有察觉。
艾阳回过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一会到车上，无论如何，咱俩一定要坐在一起。”小斐语气轻柔，艾阳甚至觉得小斐在撒娇。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艾阳轻声“嗯”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爽快的答应。难道之前小斐对自己的攻击，这么快就被遗忘了么？当然不会，对小斐的猜忌始终存留在心里，但是面对和白燃在一起的一行人，相比而言，小斐更值得相信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攻击我？”艾阳紧接着问道。
“攻击你？”小斐迟疑了一下，忽而茅塞顿开，“你说刚才从地窖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以为是下面的人追上来了，才误伤了你。”
“我说的不是那时候，是咱们刚到楼下时，你在二楼为什么向我开枪？”艾阳面色凝重起来，心中的症结，还是在上车之前，解开为好。
“向你开枪？”小斐微微皱着眉头，陌生的看着艾阳，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下，反过来问了艾阳一句：“你没发觉你身后有人？”
艾阳怔了一下，他脑中快速思考着，还想再问小斐几句，可转眼已经到了路边。而盖娅已经穿过了众人，向艾阳他们迎了过来。
“一会上车再说。”小斐低声嘀咕了一句，便快走了两步，和艾阳拉开了距离。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们没事吧？”盖娅疾步走到艾阳面前，看着艾阳和小斐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便连珠炮似的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那可说来话长了。”走过盖娅身边的小斐，留下这句话，便向着盖塔那辆车走去。此时盖塔已经抱住了扑过来的Lucky，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小斐对他抱怨道：“这条狗现在越来越爱扑人了，得训训它了。”
盖娅没有接小斐之前的话，一边仔细查看，一边继续问艾阳：“你伤的重么？”
“还好，基本都是皮外伤，不要紧。就是头痛又犯了。”艾阳没敢和告诉盖娅，自己这次头痛，完全是因为挨了小斐一闷棍。如果让盖娅知道，怕是又要惹出麻烦。
“好了，各位，咱们赶紧上路吧。”矮个子此时发话了。
众人已经把装备放回了车上。艾阳他们的车彻底抛锚了，只能和白燃他们一同挤一挤。他们一共开了三辆吉普车，除去白燃，还有八人。而艾阳他们是四个人，一条狗，勉强还可以凑合凑合。
矮个子让白燃分配一下，便和大家分别上了车。除了头车只有驾驶员和矮个子以外，其余两辆车都坐了三个人。艾阳推测，之前他们应该是按照三个人一辆车平均分配的座位。
“艾阳，你和我上第一辆车；木警官带着Lucky上第二辆；盖娅，你和你弟上第三辆。”白燃在心里，已经把众人分配妥当了。
艾阳还在犹豫，要不要按照小斐刚才的要求，提出重新分配的方案。而身旁的盖娅却抢先了一步：“我和艾阳坐一起吧。”
这倒是令大家没想到，艾阳、白燃和小斐，都是一时诧异。不过小斐明白的很快，她挑起眉，微微笑了笑。这个笑容，像极了白燃经常挂在嘴角的笑，让艾阳看了很不舒服。
“要不，咱们几个还坐一起？”这时候，盖塔又插上了一句。按他的意思，还是他们四个人一条狗坐一辆车，而其余九人按他们自己随意分配。
不过这个方案，马上就被众人否决了。矮个男子没好气的说：“我们的人按照出发时候的部署分配，你们剩下的赶紧插空上车吧！别磨蹭了！”
艾阳此时有点尴尬了，没想到自己此时成了香馍馍，大家都想和他坐一辆车。盖塔八成是不想和陌生人同车，小斐是有话和艾阳说，白燃八成也是想和他讲述一下，分别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而盖娅是为了什么？应该也是想问问刚才在废墟中，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吧。
“要不就听白燃的？”艾阳这句话看上去是和大家说的，可实际上，只有身边的小斐听得真切。这句话，是在询问她，要不要坚持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
“你没注意白燃的衣服么？”小斐的回答如细语呢喃，只为了让艾阳一个人注意到。
此时艾阳盯着白燃灰色的制服上衣良久，然后低头沉思片刻，说道：“白燃，你和盖塔上后面的车；盖娅和Lucky坐中间的；我和小斐都有伤。头车少一个人，宽松一些，我们上头车。大家拿好自己的背包和咱们车上的物资，上车！”
艾阳的语气不容置辩，白燃还想再说什么，可艾阳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许久不见的执意坚定，白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好，听你的。”白燃没有再多说什么，推搡着盖塔，上了后车。
艾阳从爆胎的皮卡上拿下两个背包，向前面的吉普车走去。来到车门边，回头示意小斐先上车。此时他才注意到，盖娅正死死盯着他，复杂的眼神让艾阳突然心有不安。不过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回转过身，上了车。艾阳没有注意到，盖娅此时的眼睛中，噙满了泪水。
其实艾阳确实更想和白燃一辆车的，这些日子，白燃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和他在一起的人又是什么人？有太多的疑问，这一路上正好可以问个清楚。可当小斐暗示艾阳注意白燃的衣服时，艾阳突然改变了想法。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衣服眼熟了。这灰色的制服上衣，不正和侯三儿被他们抓住时，穿的衣服一样么？
当时由于只有侯三儿一个人活了下来，被艾阳等人带回了根据地，所以单独他一人穿着灰色制服，并没有被艾阳注意到。可现在这一行人上身穿着一致，就像一支雇佣军部队，才让艾阳意识到，这衣服会不会是一个组织统一的制服啊。
当时在派出所袭击他们的闯入者，穿的好像都是这样的衣服吧？如此一来，白燃难道加入了侯三儿曾经说过的游击队？面前的这些人，制服统一，武器精良，哪像侯三儿嘴中所说的地痞流氓？
此时车队已经上路了，艾阳和小斐坐在后排，前面的矮个男人低着头，手中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仪器摆弄着，并没有搭理刚上车的两个人。
艾阳看着车窗外，随口问道：“朋友，你还没告诉我们。咱到底要去哪啊？”
“城堡。”
第一百零一章 小斐的遭遇（一）
矮个男人给出的答案，并没有什么意义，艾阳知道，城堡肯定是一个根据地的代号。不过看起来，前排的人并不想再做详细解释了，艾阳只好找找别的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朋友，你怎么称呼？”
这次前排干脆没有任何反应了，矮个男人好像从手中的设备上发现了什么，对驾驶员说道：“再往前，左边应该有个小路口，你注意看着点，咱们拐进去。”
好吧，既然对方不理自己，也正好免去了客套的麻烦。
艾阳悻悻然的靠在座椅靠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身体不至于由于汽车的颠簸过于疼痛。
他侧过脸，看了看身边的小斐。小斐略显杂乱的发丝，从耳边贴垂而下，正好把右脸颊上蝴蝶状的伤疤挡住了一半。她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小斐认真的眼神，令艾阳着迷。在印象中，小斐留下的更多是漠视或嘲讽的冷眼，想不到也会有这么动人的情景。
好像是盯得太久，有些累了，小斐眨了眨眼，随后也仰靠在座椅靠背上。艾阳赶忙收起贪婪的目光，转了个角度，不过还是被小斐看到了。
“你看什么呢？”小斐瞪着艾阳，冷冰冰的问道。
“没什么，对了，你不是要和我说些什么么？”艾阳有些心虚，赶紧岔开了话题。
“唉……”小斐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名吧？”
“真名？你不是叫木小斐么？”艾阳有些诧异，一直小斐小斐叫着，而且之前她又说了自己姓木。现在看来，这些可能都只是掩饰，她并没有告诉大家，她的真实姓名。
“我叫林斐，双木林。我从没说过自己叫木小斐。所以，之前也不算骗你。”
小斐说完这句话，艾阳没有搭话。按常理，现在小斐应该会顺着这个名字，继续讲起她沧桑的往事吧。虽然之前小斐轻描淡写的描述过她的过往和经历，不过每次别人深问她当警察时候的故事，她却总是闪烁其词，好像不愿意说起一样。
现在看来，这一路，不会太过枯燥了。
然而事与愿违，小斐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沉默了。
“然后呢？”艾阳等了半天，一脸蒙圈的问道。
“什么然后？完了啊。”小斐难得露出一副假天真的表情，回答道。
“完了？你让我和你一起，就为了说这些？”艾阳的声音有些大，前排的矮个子偏了一下头，从反光镜里看着后座的两个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对啊，”小斐无辜的摊开两只手，说道：“我是觉得你对我有些猜忌，所以和你透个底儿。我都告诉你真实姓名了，你不能再怀疑我了吧？”
这是什么逻辑啊？真是让艾阳摸不着头脑了。
在车下面的时候，小斐一脸严肃，艾阳以为她又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和自己说呢。再加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况扑朔迷离，艾阳是抱着听一个大长篇的心态坚持和小斐上了同一辆车。可现在连一分钟小说的长度都没有。
“那你能先告诉我，你在里面的遭遇，还有你为什么两次袭击我么？”艾阳说完这句话，等着小斐，等待着她的答案。
小斐调整了一个姿势，慢慢靠近艾阳，用温润的朱唇，紧紧贴住艾阳的脸颊，刻意拉着长音，轻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啊，还不至于有后来的事呢。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啊。”
小斐语气异常轻柔，再加上耳朵一阵酸痒，艾阳愣是打了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侧头躲了一下，谁知道小斐紧接着又开始说道：“过来，别躲开。别让前排的人起疑。”
“嗯？”艾阳心里发出了一个疑问，不过他表面上波澜不惊，顺势朝着小斐贴了过去。他知道，此时前排的人正从后视镜观察着他们俩，车里空间这么小，就算是说悄悄话，也无法做到完全不被人听到。
现在小斐和艾阳头靠着头，嫣然一对情侣一般。小斐看艾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继续开始给艾阳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而且，虽然紧紧靠着艾阳，她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
小斐确实没有骗艾阳，之前在筒子楼二层的窗口前，她是看到艾阳身后，有个人悄悄接近艾阳。如果只是突然出现一个人，到没有什么太值得小斐紧张戒备的。关键是那个人的动作，过于谨小慎微了，显然是要对艾阳不利。而且在末世中，时刻保持警惕，是重要的生存法则。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时小斐想都没多想，喊了一声，便冲后面的人开了枪。她从心底本不是要直接将人击毙，所以没有瞄准后面人的身体，而是打在了艾阳他们两个人中间。不过这样一来，瞄准点离艾阳近了一些，引得他心生了怀疑，一翻身跑进了筒子楼躲避了起来。
“那你就被楼下的人捉住了？”听到这，艾阳插了一句，问道。
“不许打断我！听我接着说！”小斐用手猛拍了艾阳脑袋一下，严肃了起来。艾阳用双手揉着后脑勺和太阳穴，皱着眉头，闭紧了嘴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时全神贯注，观察楼下情况，瞄准射击的小斐，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就在她的身后，有一个人从楼梯上面悄悄走了下来，来到了她身边。甚至当这个人紧紧靠在小斐身后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
看到艾阳跑进了楼，小斐收起步枪，准备从楼梯跑下去，与艾阳汇合。可是她刚准备转身，就感到脖子后面被人一记重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小斐醒过来，已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艾阳当时是被人用冷水浇醒的，可小斐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她感到自己是被人掐醒的，而且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像刚被人打了耳光一样。
从昏厥中猛然醒来，小斐立刻恢复警觉，想向侧面发力闪到一旁，躲开正在让她受着皮肉之苦的人。可直到她重重摔在地上，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绑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见小斐醒过来了，面前黑暗中有人冷冷的说话了：“多美的小妞啊。啧！可惜了。”
第一百零二章 小斐的遭遇（二）
小斐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当她意识清醒后，明白了此时自己的境遇，便知道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听到黑暗中对方语气诡异，旁边又有人发出淫邪的笑声，小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之后发生的，和艾阳差不多。先是被盘问，小斐随便编了个故事，来龙去脉倒是说的很清晰，可是不知是哪儿出的漏洞，被对方识破了，还是对方压根就不需要知道答案，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施暴，总之小斐也没逃过一顿毒打。而且身边的打手不但没有怜香惜玉，手下留情，还不出所料，对小斐一番动手动脚。
小斐性格孤高自傲，皮肉之苦倒还好说，可这般侮辱怎么能受得住。看准了一个机会，小斐对着一个打手就是一口。不过由于身体姿势所限，却并没有咬到，反倒是激怒了对方。
被攻击的打手，一时恼怒，下了狠手。他从旁边拿起一根木棍，一棍子下去，用力过猛，小斐便又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静静欣赏着这一切的领导者，没意料到会有此结果。想叫停却晚了一步。此时领导者正要发怒，有人推门而入，在他耳边念叨了什么，领导者点点头，下令让人把小斐扔进了后面的小屋，然后从身边拿出从小斐手中缴获的步枪，交给其中一名打手。
接下来地窖上面发生的事，艾阳已经亲身经历了。而另一边被扔进小屋的小斐，竟然自己恢复了意识。这点是施暴者们没有意料到的。
小斐在警校的时候，曾经经历过特殊的训练，再加上身体素质本来就优于常人。而且刚才这一棍子的力量，并没有在楼梯间遭遇的那次重击严重。当时对方顾忌她手中拿着武器，下的可是死手。可后来被绑在椅子上，打手这一棍子，最多也就是想撒撒气而已。
然而小斐这次醒过来，活生生是被一种特殊的气味呛醒的。这种气味小斐并不陌生，但是猛然间又想不到在哪闻过。恢复意识后，静静缓了片刻，小斐才想到，这味道，之前在一个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曾经闻到过，令她记忆异常深刻。这是血的味道，而且是大量的鲜血，混合在一起，经过时间的积累，散发出来的腥臭味。
小斐顿时胸口一阵暗涌，要不是肚子里压根也没什么东西，非得吐出来不可。一阵干呕过后，她便马上努力让自己镇静了下来。
此时她虽然手脚还被束缚着，不过已经从椅子上松绑了。利用身体全部还能运动的肌肉，小斐向血腥味道的发源处缓慢地爬行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冥冥中她觉得，这味道和上次她闻到的，完全一样，而且这其中很可能有很大的关联。
血腥味来自屋子一角，小斐强忍着心头的阵阵恶心，勉强爬了过去。一片黑暗中，她并没有发现墙角什么异样。手脚都被束缚着，她也无法摸索。可阵阵腐臭，就从这里传来，让她不得不用尽办法，试图满足自己强大的好奇心。
小斐心里有很强烈的执念，想要一探究竟，有一方面原因是，她感觉到自己如果逃不出去，很可能也会化作那一股腥臭。
最后，小斐终于用胳膊扫到了一个奇怪的装置，感觉上像是一个木板，但是黑暗中眼睛看不清，手脚又不方便，小斐想不出，到底怎么打开这块木板。就在她扭曲着身体，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办法解开谜底的时候，突然，小斐一个激灵，就像一阵电流穿过了身体，她整个人都麻痹的呆住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小斐停顿了一会。艾阳觉得小斐一定是对这段经历不堪回首。他双手插在胸前，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同时，他发现前排的两个人也在听得聚精会神。
车辆已经拐进了一条小路，眼看前面就要驶到道路尽头，继续开上另一条大路了。末世之中，除了他们一行车队，没有任何其他行驶的车辆了。还好一路空空荡荡，他们又是头车，要不真怕司机走神的这么彻底，一不小心追了尾。
小斐迟疑了很久，艾阳以为她又要卖关子，他甚至感觉到前排的两位都准备回头催促了。然而，小斐又开口了：“当时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是凭我的触感。我得试图回忆回忆当时的情景，再组织组织语言。”
“你摸到了什么？还需要组织……”艾阳还没说完，便被小斐伸手打断了。
“我还是凭我的直觉来说吧。我摸到了手臂，很多很多手臂。”不管车里的听众们能不能领会和接受了，小斐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在黑暗中，小斐从木板下面摸到了一只僵硬的手臂。其实浓重的血腥味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暗示，小斐能够猜到，大概率会有尸体藏在这个房间里。可是让她诧异的是，顺着摸下去，连接胳膊的，并不是躯体，居然还是胳膊。或者说是另一手，搭在了这条胳膊上。再往下，还是如此。背着身摸到这里，小斐感觉到，这好像是一条用很多条胳膊编织在一起的，粗壮的绳子。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可是小斐只能凭着感觉这么猜测。既然是被肢解的尸体，那么一定还会有其他部位。小斐不知道这木板下面，是还有一个空间，还是说只是被草草盖在这一堆胳膊上面而已。单是这些，不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这里面一定还藏着别的秘密。
小斐转过身，想试着用双脚踢开木板，可是刚试了一下，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小斐以为是外面的人要进来，赶紧就地一滚，离开了木板的区域，然后闭上双眼，假装还没有醒过来。这样做，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好抓住机会，利用一线生机逃跑。
可等了一会，发现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的意思，而是在忙乎着什么。小斐竖着耳朵呆了一会，便听到一桶水泼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有人开始问话了。小斐猜想，看来是又有人被抓进来了，搞不好是另外三个人中的一个，也没准被一网打尽了。
小斐的感觉还是比较准确的，外面的人，正是被抓住的艾阳。
“讲到这里，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小斐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说了半天，她感觉到口干舌燥，刚才的背包都被扔进了后备箱，只好要求停一下车，去后面拿一下水。而矮个子从身边拿了一瓶已经打开并且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递给了小斐。
小斐看看瓶子包装，拧开盖子又闻了闻，微皱了一下眉头，便喝了一大口。
“恩……”艾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在心里快速评估着小斐所说故事的可信度。然后抬起头，看着小斐，继续说道：“看来那儿可真是龙潭虎穴啊，没有再闯进去救人，也许真的是明智之举。”
小斐放下水瓶，擦了一下嘴，回问道：“救什么人？你说的孩子？”
“对。”艾阳点头确认。
小斐轻笑了一下，“你怎么确定她需要你拯救呢？”
“你是不是还察觉到了什么？”艾阳问完这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这些，和你一开始说自己真名，有什么关系啊？”
“你真的想知道？那好吧，我给你讲讲你所不知道的我的过去吧。”小斐喝完瓶子里最后一口水，打开车窗，把空瓶扔出了窗外。瓶子划出一条不完整的抛物线，与路边的废墟融为了一体。
第一百零三章 小斐的回忆（一）
小斐所说的过去，其实就是在她还在警校上学时候的一件事。当时已经是小斐在警校的最后一年，由于表现突出，所以被破格安排到刑警队实习。
这个实习资格异常宝贵，如果不是由于小斐各项成绩都十分优异，警校教官和领导又极力推荐，再加上她本人意愿也非常强烈，刑警队不可能安排一名还在校的学生来队内实习。按大队长的原话：“这是刑警队！咋也得等毕业了再来实习不是？放个学生来不是捣乱么！”
但是大队长也想不明白，为啥局长很干脆的接受了警校的建议，真把小斐安排进了刑警队。按说真要实习，完全可以去交警队、派出所，实在不行非要来局里，也可以安排到机关部门，先熟悉熟悉业务。直接安排进刑侦部门实习，一般都是已经警校毕业，或者在其他公安岗位上工作过一段时间，才会考虑。现在这么个满脸稚嫩的编外人员站在大队长的办公桌前，让他很是头疼。
“恩……小林啊，”大队长皱着眉头，拿起档案袋里的资料，尽力让情绪平静，“你看……”
“首长好。”还没等大队长说完，小斐便立正身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别，别别，”大队长赶紧摆摆手，指了指天花板，楼上面正是局长的办公室，“首长在楼上，我姓赵，你叫我赵队或者队长都行，叫我老赵也可以。”
“赵队长好。”小斐又向前欠身，深深鞠了一躬。
这个时候，赵队长开始觉得，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学生，其实还挺不错的。最起码挺懂礼貌，不像他最开始想的，是一个娇生惯养，傲慢自大，又少不经事的丫头。
“小林，你准备去……”
“我想去重案组！”没等赵队长说完，小斐一嗓子打断了他。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赵队长倒吸了一口气，把资料扔在桌子上，冲着外面喊道：“老李！来！把她领走，你带她！”
哪来的什么重案组？都是电视剧里渲染出的剧情。刑警大队主要的工作就是刑事侦查，负责破获一些重大或者情况复杂的案件。而所谓的重案组的说法，其实在公安局里并没有这个设定，一般是有了重大案件，根据具体情况临时组建的破案小组。
被称作老李的警察，是一名头发灰白，和蔼可亲的大叔，在队里年龄最大，已经临近退休了。虽然是正式编制人员，不过由于年事较高，又受过伤，平时一般不负责破案工作，主要任务就是管好队内的后勤。虽然现在公安系统已经有了合同制的文职人员，但队里大事小情还都愿意麻烦老李。
被分到了文职岗位，小斐是比较郁闷的。来到一线实习，就是为了能够在最近的距离接触实际案件。可现在每天除了整理资料，就是翻看卷宗，实际工作强度还没在学校时候大。在学校还能练习射击、擒拿，没想到来了一线，居然是坐办公室。难得的实习期只有短短两个月，如果不赶快想想办法，可就要浪费掉了。
可是赵队长平时根本没机会接近，队里的警员虽然对小斐关爱有加，可完全是把她当孩子看了，连过于繁重的工作都不让她干。老李倒是挺平易近人，还经常给小斐讲讲以前遇到过的案件逸闻。这些小斐确实很爱听，可是听得越多，小斐心里越痒痒。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接触一次这些案件啊。
就在小斐到刑警队半个月的时候，局里接了一个棘手的失踪案件。按说这个案件发生地并不在局所属范围，而是在市远郊的一个乡镇。
说是乡镇，人口也有将近十万人了，而且乡里年轻人大多进城打工，而乡镇企业里又都是外省务工人员，所以镇里大部分是流动人口。因此最开始有人失踪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注意。不过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各村和各企业才开始有所察觉，等情况汇总到派出所，才令大家吓了一跳。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失踪了20多人，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外来务工的年轻女性。
乡里的派出所没有能力处理，郊县分局也力不从心，逐级上报到市局，然后又协调到了小斐所在的分局。
最开始，队里在收集到有限的情况和资料后，是按照拐卖妇女方向进行侦破的。说起这个事，还不得不提到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案子。当时就是在这个乡，曾经出现过一起拐卖妇女的大案，而当时老李还曾经协办过这个案件。
“要说当年那个案子，可真是让人记忆犹新。”老李边走边给小斐讲着当年的事情。
今天队里全部干警都在通宵加班，同时侦办两起大型盗窃案和一起恶性伤害案，再加上这起失踪案，让队里的干警们有些焦头烂额。小斐跟着老李在分局大门口取了外卖宵夜，正往办公楼走着。
“八十多个妇女，要不是咱破案迅速，如果被运到外省，可就凶多吉少了。”说到当年的案件，老李显得有些自豪。
“这么多人！当时被拐卖的，也和咱队里这个案件一样，都是年轻姑娘么？”小斐在队里翻看卷宗和资料，对现在这起失踪案的基本情况倒是很掌握。
“哪呀，我记得最大的有四五十岁了，最小的才七八岁。其中还有好几对母女。”
“啊？年轻的还能卖给人当闺女、当老婆。可四五十岁的大娘，拐走是为什么啊？”
“谁说拐卖妇女都是卖给人当老婆啊？很多群体拐卖，都是卖到偏远矿区甚至外国当劳工。”
“当劳工？那不是应该拐男的么？”
“孩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当时刚流行南下打工，村里大部分男青年都外出挣钱了。留在村里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再说了，几十个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你一起拐走试试。”
“那，八十多个妇女，想一起拐走也不容易吧？”
“可不是，人贩子也不少，前前后后抓了二十多人，大部分都是村里的无业人员，不过组织者是外省的一个拐卖团伙。”
“那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小斐知道，在那个年代，法律并不十分健全，而且法不责众，结果很可能不尽如人意。
“当年正好赶上严打，全都给枪毙了。”老李本来表情略显骄傲，可说完这句话，眉头又微微皱了一下，“唉，可是……”
“怎么了？”小斐见老李脚步减缓，面带愁容，急忙问道。
“但是罪犯人员组成错综复杂，审到最后，发现主犯还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