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枪茧
“手雷！？”艾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惊失色。谁能想到在他们脚下，还藏着一箱这么危险的爆炸物。“不是，有这东西，那天打怪兽，为什么你不让我用啊？”
“太危险。这玩意儿没经过特殊训练，扔不好咱们就同归于尽了。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帮我打开。”小斐蹲在地上忙活半天，发现箱子上着锁。她站起身，把靠在墙边的消防斧递给艾阳。
艾阳没有接，他把斧子推回到墙边，盯着小斐的脸。猛然间，小斐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把脸侧过去，缕了一下头发，抬头刚要说话，艾阳终于开口了，“这箱东西，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我也没说现在要用，你总要让我打开看一眼吧。”小斐摊开双手，抿着嘴看着艾阳。
“可这太危险，如果……”艾阳还要说下去，可刚一开口，又被小斐打断了。
“我知道危险。我们现在的局势，难道不危险么？谁能保证怪兽不会再回来报仇？再说我现在还不确定，这里面到底是不是手雷！”小斐有些着急了。她伸手要去拿斧子。
艾阳一把拦住她，反问道：“如果真是手雷呢？”
“是手雷就把它埋起来，可以了吧？我觉得很有可能不是！”小斐挡开艾阳的手，拿过斧子。
眼看小斐就要手起斧落了，艾阳一把夺过斧子，自己动手，亲自砸开了箱子的锁。
箱子盖一打开，两个人都俯身看过去。结果头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顾不上头上的疼痛，定睛看过去，箱子里面，果然是一排排整齐的投掷物。艾阳赶忙盖上了盖子。
“你干嘛啊？我还没看清楚了。”小斐揉着头，冲艾阳喊道。
“小声点，这里面明摆着是手雷啊。”艾阳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你别捣乱了，这很有可能是烟雾弹。你见过哪个派出所，还真的常备手雷啊？”
小斐的话，说的也有些道理，艾阳刚才也确实没看清楚。两个人又再次打开箱子。小斐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手雷，拿在手心仔细端详，看的艾阳心惊胆战的。
最后，小斐长出了一口气，把手递到艾阳眼前，说道：“你看清楚了，是闪光弹。”
原来在派出所那天，小斐就注意到了这个箱子。一开始她确实觉得这个箱子很可能是存放炸药或者手雷等危险物品的。不过她转念一想，虽然来派出所时间不算长，但是她在学校也了解过，此类公安部门，以维护社会政治稳定和确保治安局势平稳为职责，大部分任务还是以收集地方信息，管理辖区人口及重点单位和各企事业单位为主，武力打击为辅。
自己所在的派出所地处城市核心地段，又紧邻铁路，属于重要交通地区，所以武器装备储备较为充足，但是却从来没有在实际行动中用到过。储备枪械还算正常，储备爆炸物就完全没必要了。就算是这些枪械物资，当时在所里，都被列为一级戒备的区域，领导们每次开会都要强调守备重要性，所以小斐在苏醒之后，才会第一时间想到爬进里面。
所以说，这个箱子里装的，应该是非致命爆炸物，最大的可能是烟雾弹或者闪光弹。用来驱散、压制袭击的暴徒，作用比手雷大得多。
看到箱子里确实不是手雷，艾阳紧绷的神经也轻松了不少。这一箱闪光弹，虽然没有手雷威力大，可是在现在局面下，没准可以起到奇效。艾阳想到之前对战怪兽的情景。如果真用手雷进攻，很可能对怪兽起不到多大威胁。可要当时他们能有这箱闪光弹，无论是震慑怪兽，或者短时让怪兽致盲，说不定都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两个人分别用钥匙锁了武器库，而后分两趟把武器运到了楼上。
盖塔这时候还在楼顶忙碌着，艾阳站到楼梯口，喊了他几嗓子，都没有回应。还是小斐亲自上去叫他，他才下来。
下来的时候，盖娅双手叉着腰，站在楼道的武器堆前面，紧皱着眉头。看他们三人过来，盖娅赶忙问道：“干嘛啊这是？准备打仗啊？”
艾阳张嘴要回答，不过突然发现，他好像也没啥可解释的。
“之前我们的武器和弹药不多了，所以我和艾阳又取了一些，重新分配一下。”小斐走过来，没有看盖娅，而是直接蹲到了武器堆旁边，然后抬起头，说道：“别害怕，没有你的份，主要是我和艾阳的。”
盖娅听着有点不舒服，不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对这些致人伤亡的凶器感到恐惧和担忧，可是没有这些凶器，又有什么能保护他们的安危呢？之前大家装备的都是手枪。当第一次在宿舍，看到小斐从床下拿出那把霰弹枪的时候，盖娅真的是吓得掉了魂。不过当时外面还有一只更大的威胁，盖娅没有多想。现在楼道里堆着这么多枪械，盖娅想到之后身边的人可能要荷枪实弹的武装到牙齿，顿时觉得有些恐惧。
枪械堆在地上，和端在手里，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小斐没有再继续揶揄盖娅，对这姑娘本身，她没什么成见，最多也只是稍稍鄙视盖娅的孱弱。
接下来，就是分配装备了。
盖塔手枪还在身上，小斐给了他一支备用弹夹，让他妥善保管，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艾阳分到一支突击步枪和两个步枪备用弹夹。闪光弹藏在了宿舍的床下。地上剩下的，就都是小斐的了。
“你一个人要这么多武器，用的过来么？”艾阳把步枪握在手里，看着一地枪械，歪过头问道。
的确，算上之前的手枪和霰弹枪，现在小斐有四支枪了。“没办法，谁让只有我会用呢。狙击枪给你们，也没用吧。”小斐费力的背起突击步枪，提起装狙击枪的箱子，回敬了艾阳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用狙击枪呢？”艾阳此时的嘴角上，露出了曾经专属于白燃的诡笑。
“给你！你用！”小斐一把把狙击枪箱子推到艾阳面前，生气的说到。
“别别别，我逗你玩呢。我哪会啊。我还指着你先教我用步枪呢。”艾阳侧身躲过小斐，挠着头，傻笑着说道。
“我可教不了你。就冲你的枪茧，还用我教？”小斐说完这句话，费力的拿着全部的装备，回了屋。留下艾阳，呆呆的站在楼道里。
第六十章 相对信任
“枪什么？她说的什么意思？”盖娅显然没有听明白小斐留下的话。
其实连艾阳自己也有点犯蒙，他没有理解最后一个词的意思，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悄悄握紧右手，用大拇指感受了一下虎口和食指的皮肤。
这个动作吓了他一跳。吓到他的，不是手上局部的皮肤显露出的粗糙，成年男人的手上，有茧子很正常。而真正触动他的，是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每一个抚摸的位置，都异常的精准。
艾阳伸出双手，仔细端详着，难道真如小斐所说，自己确实以前用过枪？而且还是经常用枪。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又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怎么了？”盖娅看到艾阳愣在原地，没有说话，赶忙凑上前，踮起脚，想看看艾阳抬起的手掌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艾阳收起双手，环起胳膊，轻轻拍拍盖娅的肩膀，说道：“没什么，可能她是自尊心作祟吧。”说完艾阳拿起装备，回了房间。
留下的这句话，并没有让盖娅释怀。她闭紧嘴巴，挑起眉头，仔细思考着。她感觉到，小斐和艾阳之间，可能有些秘密。两个人莫名的拿上来一大堆武器，又莫名的发生了摩擦，不欢而散。两个人同时控制的武器库里，怕是不止有危险品这么简单，搞不好还有会别的奥妙。
想到这里，一阵酸楚涌上盖娅心头，没有怀疑，没有好奇，有的却是一阵妒忌。
晚上，艾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同屋的盖塔像之前几天一样，从楼顶忙完下来，回了屋，没说几句话，就睡了。小斐在屋里调试检查完武器，对着镜子给自己上完药，去楼顶帮忙，一直忙到天黑。中间盖娅给他们送了点吃的。
这一天，四个人基本就没有其他的交流了。除了睡觉前，小斐冰冷的说了一句：“今晚我先来！”
这样的气氛，艾阳有点不太适应。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之间有了隔阂。白天小斐莫名的发脾气，是因为脸伤带来的情绪副作用么？一开始看到小斐恢复了高傲尖酸的语气，艾阳还觉得她是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了。可谁又能想到，她心里一直抓着艾阳莫名善用武器的点不放，挑出了这样一个尴尬的矛盾点。
说到自己对武器莫名的熟悉感，艾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可以牵强的解释，自己既然失忆了，所以曾经做过什么，都有可能。和白燃相识，白燃精通枪械，自己对此也了解，也算理所当然。不过能对武器形成肌肉记忆和皮肤痕迹，并在潜意识里能瞬间识别各种武器和弹药，应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吧。
难道自己和白燃一样？可从内心来说，艾阳对白燃一直有一种莫名的戒备和嫌恶，对他的冰冷和残忍嗤之以鼻。如果白燃真是一名冷血的雇佣兵或者杀手，那自己呢？曾经也和他一样？
艾阳不敢再想了，他起了床，走出宿舍。凭着感觉，来到了上楼顶的梯子前。往上迈了一步，艾阳迟疑了一下。只是片刻过后，便撤回脚步，转身要往回走。
“谁？”上面传来小斐警惕的声音。
“我，艾阳。”艾阳站定了脚步，抬头看向上面。通道口，小斐飒爽的头发和炯炯有神的双眼，借着二楼的灯光，显露出来。
“上来吧，穿上大衣。”
艾阳披上一件羽绒服，上了屋顶。瞭望室的墙还没有砌完，房顶更是没有。上面比楼道里冷了好几度，艾阳不自觉的拉紧了衣服，手也缩回了袖口。好多天没有上来了，真不知道盖塔和小斐每天是怎么在上面坚持工作的。
“这么冷，你们怎么干活啊。把一楼的电暖气拿上来吧？”艾阳双手插兜，靠坐在小斐身后的残墙上。
“白天有太阳，还好。”小斐没有回头。今天第一天值夜班，她也确实没想到晚上楼顶温度这么低，几乎已经要赶上雨夜那天的温度了。
之后，是片刻的宁静，两个人默默地呆在楼顶上，都没有说话。艾阳从口袋里拿出一整包没有开封的香烟，撕开包装，取出一支叼在嘴上，并没有点燃。为了隐蔽，楼顶的临时灯没有点亮。借着打火机的微光，艾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撕下来烟盒盖内侧。确定没有文字，他才攒成一个团，放进口袋里。
“嘿。”这时小斐率先发出了声音。
艾阳下意识的把烟盒递了过去，才突然想到小斐好像并不抽烟。
小斐歪过头，摆摆手，说道：“你要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哦，白天你没说，这次轮岗，每人值多久。所以，我上来问问，看几点换你。”艾阳收回拿着烟盒的手，点上了烟。
“咱们一人一夜吧。人本来就不多，甭换了。没问题吧？”小斐目视前方说道。
“哦，好，我没问题。”艾阳低着头，闭上了嘴巴。
“还有别的事么？”小斐又问道。
“哦，没，没了。”艾阳的话，开始有些结巴了。可能是太冷，嘴巴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吧。
“那你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小斐的话，始终语气平和，没有了白天的跋扈。但是，艾阳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恩。”艾阳嘴上答应着，身体却并没有动。这时的气氛有些尴尬，艾阳也不知道留在这里要干什么。猛吸了一口香烟，艾阳轻吐了出去。对啊，要在楼顶抽完烟，才能下楼嘛。
可眼看着烟已经燃掉大半，就要烧到最后了。这时候，小斐终于又说话了。
“还对白天的事心存芥蒂？”
“恩，也是，也不是。”艾阳在墙砖上碾灭香烟，继续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对武器很熟悉的？还发现了别的什么？”
“我什么都没发现，我在诈你呢。”小斐的话，说的很轻易。但只要稍微想想，艾阳便知道，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那你对我……”艾阳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斐打断了。
“艾阳，我其实强忍着，不想刨根问底。如果是在陨临之前，我还是一名人民警察，我一定会把你调查清楚的。可是现在，我们最好都保留一些神秘感。你不必告诉我什么，也不要问我什么。你不是失忆了么？那就把往事当做尘烟，不要回头去想了。”小斐这段话，说的艾阳目瞪口呆。
冥冥中他感觉这完全不像小斐能说出来的话，可是对这段话，他又无力反驳，只是觉得，可能连自己的失忆，小斐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吧。可即便如此，她又是为何选择接受这些设定呢？
“我一直隐忍着我的好奇，可是出于一名警察的职业习惯，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所以白天的事，是我的不对。我已经尽量不会再提出了。”小斐居然会认错？天啊，这一定不是小斐自己说的。艾阳现在心里突然觉得不认识面前的小斐了。雨夜之后，她变得越发让人难以捉摸了，乖巧、沉默、情绪反复、谦卑，这些词语怎么可能同时用在小斐身上？
就在艾阳不知所措的时候，小斐又继续说话了：“只要我们，都不会主动伤害其余的人，建立在这种相对信任的基础上，有些事情，就不要刨根问底了。”
“我肯定不会伤害你们，这你放心。”听到小斐的话，艾阳稍微轻松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甚至在某些大是大非的时刻，还是能舍身帮助伙伴的。
“未必吧。”小斐略带嘲讽的语气突然袭来，让艾阳有些措手不及，他尝试着要争辩什么，可小斐接下来的话，让他哑口无言，“如果我们的生死利益与白燃发生冲突，你会怎么样？”
第六十一章 搭积木
小斐的话，让艾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一直以来，艾阳对白燃的态度，都执拗的存在着犹豫不决。潜意识里对白燃的敌视，让他在很多时候，更愿意站在白燃的对立面。可让艾阳在生死利益面前做抉择，他却从没想过。
如果现在真的已经是世界末日，那么白燃很可能是他活在世界上的唯一一位故友。虽然这位故友，有时候思想危险的让人害怕。
而面对大是大非的时候，艾阳内心的优柔寡断，总是轻而易举的战胜他的果断和理智。
可这些都是建立在白燃还活着的前提下。这些天他好容易不再纠结于白燃是失踪还是死亡的问题。现在，已经沉睡的思绪，又被小斐成功的激活了。
“好了，别烦心了。”看着艾阳紧皱眉头，好像头疼的毛病又要犯了，小斐试图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出去搜寻材料呢。”
结束了并不算愉快，但也算释然的对话，艾阳回到屋里。他发现盖塔好像并没有睡着。虽然他眼睛紧闭，呼吸平稳，没有什么异样。但就是太过于正常的姿势和气息，让艾阳察觉到，盖塔在假寐。
艾阳想叫一声盖塔，但是，他并没有。如果盖塔没有回答他，那气氛会有些尴尬。而如果盖塔回答了他，却会令他更加为难。
第二天，吃过早饭，四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开始研究工作分配问题。艾阳觉得，这是走向正常的信号。之前或许是没有奋斗的目标，所以自己才会显得有些茫然，对其他人有些敏感。
首先众人先确定，盖娅留守根据地，处理日常工作并且负责戒备。接下来，小斐提出，盖塔要继续留在楼顶，不参加搜索材料的行动。艾阳不太理解，为何仅有的两名男性，还要留下一人，减少一半的重劳动力。
“他还要负责瞭望台的工作。”没等盖塔出声，小斐就替他辩解了。
“上面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我们想去看看。”盖娅的话，也正中艾阳下怀。多日以来，在楼顶的一直只有小斐和盖塔，昨天艾阳虽然上去了，可是天太黑，几乎什么都没看清楚。
“姐，现在还不……”
小斐打断了盖塔的话，回答道：“既然想看，就一起上去看看呗。”
四个人随即鱼贯而入上到楼顶，站在繁乱纷杂的施工现场，艾阳这才发现，之前瞭望台四面的残墙，现在已经被清理一空了。昨天夜里艾阳靠着的，是一摞码放整齐的待用墙砖。而沿着楼顶四周，砌起了一圈不到半米高的砖围。
“这四面，是要砌墙？”艾阳值这最外圈的砖问道。
盖塔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你们这不是要修复瞭望台，你们这是要盖三楼啊？”艾阳突然明白了，为何修复工作进展这么缓慢。之前他们盖的瞭望台，只是在楼顶垒的一间面积不大的陋室，现在小斐他们砌墙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楼顶。就之前那点砖，能砌这么一圈围子，已经算不错了。怪不得小斐说要再去寻找材料呢。
“你还准备在这深耕下去？”艾阳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着小斐。难道她不知道此事他们所在的便利店，已经沦为虎狼之地？短暂停留于此，是因为白燃还没有找到，而且要暂时修整。但此地绝不能作为长久的根据地了。
“不然呢？难道你还有好去处？”小斐听出艾阳话里有话，反问道。
艾阳一下语塞了。他并没有和小斐详细说过坐标的事，之前手机收到的信息，他也没有声张过。既然自己决定先不声张，就不应该把向着坐标探索的事情挑明。况且艾阳也没有把握，那个神秘坐标所指定的位置，到底是不是一个更加凶险的陷阱。
“就算要盖楼，你们这么做，肯定也不行啊！”艾阳岔开了话题。他插着手，围着工地现场转了一圈。
小斐看着四处踱步的艾阳，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哪儿不行？”
“你们怎么保证上层建筑结构的整体性和稳定性？需不需要植筋？有没有凿毛？除了外墙，还有哪是承重墙？”看着一连串的问题，小斐和盖塔一个都回答不上来，艾阳只好继续说道：“之前垒的瞭望台，面积小，受力也不大，所以倒是好凑合。现在你们俨然就是顶层加盖，不满足结构要求的话，还没盖完就会垮掉的。”
说完，艾阳走到一个中间是水的土堆前面，继续问道：“这是水泥？”
“恩。”盖塔只是哼了一声，没敢再多说别的。
“唉！你们这是，怎么弄得水泥啊？盖塔，你以前盖过房么？”艾阳用脚踢了一下土堆，把上层的水泥踢进中间的水坑里。
“没，没有。”盖塔低下头，不太敢看情绪有些许不稳定的艾阳。
“那你，那你就敢……”艾阳还没说完，就用手捂着头，按摩着太阳穴。盖娅以为艾阳头又开始疼了，便想走过去，安慰他一下。谁知道艾阳猛地一转身，把正在靠近的盖娅吓了一跳。她往后一闪，正踩在身边的土堆上，滑了一下。艾阳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了要摔倒的盖娅。
这时候半天没有说话的小斐有些看不过去了：“你这么奚落我们？你知道怎么盖房呗？”
“我不知道怎么盖房。”艾阳把盖娅扶稳，转身看着脚下的土堆，继续说道，“但是最起码，我知道，搅拌水泥，得加沙子啊。”
“加沙子？为什么？”小斐和盖塔异口同声的问道。
“砌砖墙需要水泥砂浆，必须有沙子才能稳定，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常识么？”艾阳看着另外三人，默默地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艾阳才恍然大悟，为何怪兽撞击过后，直接受到伤害的便利店主体没有损伤，而没有受到直接冲击的瞭望台反倒是先垮掉了。水泥里不加沙子，砌起来的墙体，就算没有冲击，一阵强风也会吹倒。而之前砌瞭望台的时候，自己和白燃基本都没上来过，真是完全信任了盖塔这个技术宅的手艺啊。
“算了，算了，我不多说了。砌好的这层砖，赶紧拆了吧。咱们还是恢复之前的瞭望台就得了。”艾阳摇着头，走到楼顶边缘。
虽然小斐有些不情愿，不过看到艾阳伸出手，猛一用力，就把已经砌上的砖轻松的掰了下来，这才明白，之前她和盖塔，都只是在搭积木而已。
“这次我亲自监工。”艾阳从边缘走回来，把掰下来的砖码到楼梯口附近的砖堆上。
“没必要，我们不缺监工。你教会我们怎么弄就行了。”小斐拒绝了艾阳的加入，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还有，就算楼顶的建筑不能扩大，但是根据地外圈的围墙，还是要加的。”
“可以。”艾阳并没有反对小斐的这个提议。既然暂时不能离开，那么增加根据地的安全指数，是绝对有必要的。毕竟加一圈围墙，多少能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虽然工程浩大，不过反正工期没有最后规定，就让他们俩慢慢干呗。
不过艾阳转念一想，又发现一个问题：“你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建瞭望台，那我干什么去？”
“去搜寻材料。砖头和水泥，还是需要补充的吧？”小斐立刻不客气的回答道。
“对，肯定需要！本来就这么点水泥，都被你们和泥玩了。”
第六十二章 深入商务区
分配好盖塔和小斐拆除砖墙的任务，艾阳独自出发去搜寻材料了。砖好说，废墟里到处都是。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更多的水泥或者替代物。去哪里找呢？艾阳决定去商务区那边碰碰运气。
之前艾阳注意到，园区里空空荡荡，看上去好像刚刚建成不久，也许能找到一些装修剩下的材料。
萧萧的北风，裹挟着阵阵尘沙，轻轻扣打在车窗上。
刚才在楼顶，艾阳讲解完后，盖塔顺口问了一句，“阳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建筑知识的？”艾阳当时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这应该是常识。
而现在独自一人，艾阳才开始有心思正视这个问题。确实，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知识的？如果说水泥配制是常识，可建筑加层和结构稳定的关系，这些知识，普通人不应该掌握的这么深入吧？何况工科技术宅盖塔都一知半解，艾阳自己又是从哪了解到的信息呢？难道自己以前是个建筑师？那之前推断的和枪械有关的经历又无法成立了。
这个问题可能根本没有答案。就算有，艾阳也来不及想出来了。皮卡前档已经出现了商务区的大门，而之前被洗劫一空的商场就在右侧。
进了商务区，艾阳放慢了行驶速度，谨小慎微起来。毕竟两次进入商务区，都伴随着不太好的经历。第一次是在迷雾中迷失了方向，第二次是在雨中陷入昏迷。艾阳感觉商务区就像有一种特殊的磁场，针对自己，总是会让事情往不利的方向发展。
这次又会出什么幺蛾子？艾阳边开着车，边四处张望。商务区大门附近，依然停泊着大量积满灰土的汽车，靠近最外围的建筑，看上去已经有商户和公司入住了，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里面码放整齐的工位和绿植。而越往里开，写字楼下停着的车越来越少，只有零零散散的个别车辆。
车辆徐徐前进，缓缓开到艾阳避雨的那栋写字楼前。
艾阳把车停好，开门下了车，从皮卡车后面拿出一个工具袋。进入写字楼之前，他先用腰间的对讲机和根据地通了话。盖娅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确定通信信号完好。
选择这栋楼，艾阳出于两点考虑。写字楼的大门玻璃之前已经被艾阳砸碎了，省去了破门而入的功夫；同时，真要发生什么意外，也好告诉盖娅，自己就在之前被救援的那栋楼里。
艾阳把工具袋放在车前盖上，从里面翻出一个小锤子，小心翼翼的用它敲掉了还残存在门上的残存玻璃渣。他很是诧异，这些脆弱的玻璃碎片，经过了暴雨洗礼，再加上多日的风吹日晒，居然还能坚挺的保留在门框里。
捏着锤子，艾阳蹑手蹑脚的进入写字楼里，瓷砖地板上一片狼藉。到处是雨水冲刷肆虐留下的泥沙。艾阳一脚踩在已经干涸的泥沙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一个孤独的脚印。可以推测，大雨过后，这座楼并没有别人进入。最起码，没有人从正门进入。
楼道两侧，是一间一间的办公室。四白落地的墙面，没有来得及安装门板的空门框，空无一物的房间。看来这座楼，基本还没有完成招商，投入使用。
艾阳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资源，甚至连一张办公桌都没有。看来一层工程结束，完成了简装，收拾妥当后，就空置下来了。如果这里没有装修材料，那么其他楼层有的可能性也不大吧。不过艾阳还是决定碰碰运气。
本来艾阳想去地下室看看。很有可能装修剩余的材料，都会堆放在地下室的杂物间或者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可偏偏楼梯间通往地下室的门，被锁住了。
这写字楼的大门都能轻易进入，地下室有什么值钱东西，还需要特意上锁啊？
艾阳用手中的锤子，猛地砸了两下。门纹丝未动，倒是锤子撞击的声音在楼里不停回荡，让艾阳听的很不踏实。既然下不去地下室，就只好往上溜达溜达看看了。
艾阳顺着楼梯间，往楼上走去。每到一层，他都会探出楼梯间，往两边看看楼道的情况。让艾阳失望的是，上面的楼层，比一层还要干净整洁。少了雨水带入的泥沙，每一层都被收拾的明净利落的。如果不是地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土，很容易让人认为，这是一栋已经完成施工和保洁工作，等待监理和甲方验收的普通写字楼。艾阳一直走到五层，都空荡荡的。
出了楼梯间，艾阳在五楼的楼道里徘徊着。两侧的房间，和一层并无不同。艾阳走进了一间不知是大办公区还是会议室的超大房间。决定房间属性的，应该是接下来的承租者吧。如果不是发生灾难，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一家公司开始在这里办公了。
艾阳走进房间，来到一个紧挨着玻璃幕墙的角落。“如果我在这里上班，一定会选择这个工位。”艾阳这样想着，便半靠在玻璃上。他一边休息，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去哪找材料呢？找东西砸开地下室？或者去别的楼再探索一下？
艾阳不太想进入商务区深处，他对这些写字楼还保留着莫名的抗拒。先去找找，看有什么能撬开地下室的工具吧。如果实在打不开地下室，或者地下室也空空如也，那就只好再去周边碰碰运气了。艾阳想着，就准备起身离去了。
就在他想看看，附近哪座楼更有可能没有装修完，下意识的往楼下一瞥的时候，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完全是无意间的出现在艾阳的余光里，让他猛然间一激灵。再仔细定睛观瞧，楼下没有任何人。
艾阳不相信是自己眼花了，他定了定神，仔细地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楼下出现，才稍稍放心。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他若有所思的走到楼梯间，刚把空着的左手揣进口袋，往下迈了两个台阶。不好！艾阳猛地加紧脚步，往楼下跑去。他猛地想起来，车钥匙被他放在工具袋旁边了。如果刚才真的有人在楼下，用机器盖上的车钥匙，发动汽车，把车开走，就得不偿失了。
艾阳一口气冲到一楼，奔出写字楼，蹿到车前面。还好还好，车钥匙还在，工具包也在车前盖上安静地放置着。看来真是自己多疑了。艾阳喘着粗气，摆摆头，无奈的笑了笑。
把车钥匙放进口袋，环顾四周，哪有什么人影，一切都一如既往地平静，安静的让人心烦意乱。毫无生气的写字楼，看上去冷清寂寥。艾阳的眼神，再次不经意的，落在了一面本来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玻璃上。
这座建筑应该已经完成了招商，一层室内是个咖啡厅，透明的玻璃里面，一些卡座和桌椅肆意摆放着。艾阳明白，看似随意且凌乱的布置，其中却暗藏着设计师精心雅致的设计。
可其中一面玻璃，却极不协调的拉着窗帘。
这面墙本来是阴面，又被其他建筑物遮挡，很难找到阳光。艾阳又快速的扫视了一圈，整栋建筑，除了这块玻璃，再没有一处挂着窗帘。
敏锐的第六感，让艾阳把手背到腰间，摸出了手枪。一步一步，艾阳小心翼翼的靠近建筑物。就在离咖啡厅只有十几米的时候，窗帘猛的一晃，又恢复了平静。
第六十三章 停止搜索
艾阳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匆忙向建筑物跑去。咖啡厅窗户没有打开，没有风，窗帘怎么会动？显然窗帘背后，刚刚藏着一个人，借着窗帘遮挡，一直暗暗观察着艾阳。
可是建筑物的大门的方向，和咖啡厅的位置正相反。艾阳绕了好大一圈，才跑到楼的另一侧。艾阳开车进入园区的时候，清楚的记得，这几栋写字楼的门都关闭着。而现在玻璃楼门豁然敞开着，分明是有人曾经进出过。
是什么人在暗中窥察自己？艾阳来不及细想。他向两侧看过去，没有人影。再环视四周，也并没发现有人跑过的痕迹。艾阳不敢追到远处查看，他怕孤身一人深入，会遇到危险。也怕停在不远处的车会有什么意外情况。
也许那个人已经跑远了，也许他还在附近盯着艾阳，甚至压根就没离开这栋楼。林立错综的写字楼群，有太多可以隐藏的位置。如果小斐跟着他一起来，情况可能会好一些吧。起码小斐寻觅线索比他要专业很多。
虽然心有不甘，艾阳还是回到了车边。这时候艾阳才有心思想想，刚才闪现的，到底会是什么人？
首先排除根据地伙伴的可能性，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和动机跟着自己。难道会是其他幸存者？他们是偶然路过发现了自己，还是一直在暗中观察，伺机有所行动？刚才自己拿枪的动作，会不会对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亦或是有什么野兽，闯入了附近，躲在楼里？可野兽应该不会拉窗帘，更不会开门吧？
其实还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已经失踪的白燃，其二是艾阳冥冥中总感觉到在暗中帮助他们的陌生人。之前艾阳他们已经怀疑过，雨夜的特效药，是有人暗自潜入根据地，送来的。刚刚艾阳回到车边时，还天真的想着，这一次会不会有人把水泥也送来。不过万事并不会皆遂人意，现在还得他自己去找水泥。
可此时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搜索建筑材料，建造防御工程了。应该尽快赶回根据地，把附近还有其他人的消息，告诉大家。无论来人是好是坏，都必须提前有所准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根据地的位置和情况，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艾阳一边思考，一边发动汽车，踏上返程之路。他心里始终想不通，如果真的是白燃或是陌生人，到底因为什么，会躲在暗处，不肯露面。
艾阳一边往回开，一边从反光镜里观察着身后的情况。无论是商务区，还是路边的商场，都和来时一样，一片死寂，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是艾阳此时感觉到，一股他判断不清的势力，就隐藏在那里。这个势力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他们就像过客所在的组织一样，神出鬼没，行踪缥缈。哦，对了，刚才分析的时候，忘记考虑过客了。会不会是他又回来了？
想到这，艾阳单手扶着方向盘，摸了摸衣服内里的口袋。之前在商场超市得到的带有标志的纸，随身放在口袋里。
转眼车辆驶过铁路桥，艾阳感觉到，好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这道铁路，如一道分割线，把万般神秘莫测，暂时阻挡在另一端。
回到根据地，艾阳发现，小斐和盖塔并不在。便利店里只留下盖娅一个人看家，陪伴她的也只有Lucky。
“他们俩出去捡砖头去了。”盖娅在便利店门口，一边收拾着做饭用的南瓜，一边说道。艾阳之前嘱咐过，要把种子洗干净，保留好。盖娅一直记在心上。每次做饭前，都要提前收拾一下，把可以用的种子取出来，交给艾阳保管。身边的Lucky在阳光下面踱着步子。见艾阳回来了，摇了摇尾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捡砖头？不是说好让我搜集材料，他们在家拆墙么？”艾阳走到盖娅身边，从她手里接过择出来的南瓜子。
“就那点墙，他俩没一会就拆完了。小斐说闲着没事儿干，不如去周边转转，弄点东西回来。”盖娅甩甩手上的菜汁，也站起身来。
“他俩往哪边去了？没开车？”艾阳看了看加油站门口并排停着的车，问道。
“俩人背着包，往河边方向的废墟堆去了。”盖娅拿着南瓜，走进了便利店。
这倒是让艾阳感到奇怪了。如果说是去收集物资，不开车，也不推个平板车替代，怕是就算找到什么，也不好带回来吧？可如果不是去收集物资，两个人又能去干什么呢？
在根据地生活了几个月，除了最开始由于物资不足，仅有的几次去派出所、商场和周边获取物资，再有就是搜寻白燃，一直以来大家的活动范围都是在附近啊。
其实之前白燃还在的时候，他对艾阳提出来，应该在物资储备较为稳定的前提下，扩大活动范围，对周边进行搜索。一是为了搜集更多的可用物资，二是万一能发现幸存者，或者是搜救队，都可以让他们摆脱现在困在此地的死局。现在是否是世界末日，还不能轻下定论，几个人守在这里，总归不是最终的归宿。
不过艾阳以人员太少，危险过高，环境难测为由否决了。现在人比之前还要少，面对未知的危险更加叵测，探索实在不应发生在这个阶段。
午饭时间到了，可小斐和盖塔依然没有回来。这时候当姐姐的有点担心了。盖娅走出便利店，往废墟堆张望，可是除去望不到边际的残砖断瓦，并没有人影。如果说要去捡砖头，这废墟堆有的是，他们还能去哪呢？
“别看了，他们没在那边。”这时候，艾阳站在二楼楼顶，冲着加油站边缘徘徊的盖娅喊道。
直到艾阳宽慰着盖娅，心猿意马的吃完饭，小斐和盖塔才姗姗而归。盖娅责怪着两个人，艾阳本来也有些怨意。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盖塔回来的时候，身后竟然拖着一袋水泥。
“这从哪来的？”艾阳诧异的看着他们俩问道。盖塔欲说还休。他看着小斐，可是小斐却并未回答，而是好像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的进了洗手间。盖塔又回头看着艾阳，尴尬的笑了笑，拖着水泥，上了楼。
艾阳没想到，之前老实胆小的盖塔，一口一个“阳哥”的叫着他的那个大男孩，现在会公然当着他和姐姐，隐藏秘密。之前有段时间，艾阳觉得自己被大部分人当做头领，或许全靠他筹划、指挥着根据地的建设和发展。而当他觉得自己的领导力，根本就力不从心的时候，他觉得，至少盖塔，还是听他的话的。
但终究，艾阳没有追问下去，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之后好一段时间，几个人都各自忙碌着，拌浆、砌墙、做饭、吃饭、值班。这气氛诡异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晚上，艾阳才想起来，两把车钥匙，现在都放在自己身上。小斐和盖塔哪还有车可开，怪不得要徒步去寻找资源。
大家始终没有进行交流。而艾阳竟然也忘了告诉大家，他在铁道桥另一端的发现。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时至深夜了。他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门口，靠在Lucky身边，孤零零的值着班。艾阳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疏忽，会在此后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第六十四章 寂静之夜
浩瀚无边的夜空，洒满琳琅灿烂的繁星。得益于城市失去灯光的照射，才能让这漫天星河，呈现在艾阳眼前。
此时的艾阳，正坐在便利店的柜台旁边。椅子一侧，卧在地上Lucky已经发出香甜的鼾声。艾阳并不怀疑，如果此时突然有人闯入，Lucky会在第一时间警醒，并快速做出反应。可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便利店外，温度早已降到零下。时而吹过的瑟瑟北风，让这个寒夜显得不那么寂寞。而在便利店里，艾阳身后，好歹有一个电暖气，释放着热量，让范围不大的空间里，温度维持在一个还算舒适的水平。
白天商务区里发生的遭遇，正浮现在他脑中。艾阳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玻璃窗外，大路尽头的铁道桥。借着月色，艾阳看不清漆黑一片的桥洞对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可是他真切的感觉到，那片黑暗之中，隐藏着暗潮涌动，让人难以琢磨。
他后悔今天没有在大家聚齐的时候，把白天在商务区发现的情况告诉大家。可是这又不能全怪他，谁让小斐和盖塔自作主张的离开根据地呢。还让他和盖娅平白担心一场，又莫名的把发现有人跟踪的事忘在了脑后。虽然他们找到了水泥，可以保证防御工程顺利进行。可是艾阳不得不产生困惑，小斐和盖塔到底干什么去了？最近两个人走得异常的近，而且又不愿意和艾阳交流。
没有和艾阳沟通，这倒也不奇怪。可是连姐姐盖娅都瞒着，这就说不过去了。盖娅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弟弟每天到底在楼顶做什么。
小斐伤势刚刚恢复，虽然没有像大家担心的，对毁容的事难以释怀。但她最近反常的表现，却更让艾阳有所顾虑。
两个人越是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艾阳越觉得自己被孤立了。盖娅虽然也茫然无知，可是她毕竟是盖塔的亲姐姐。在关键时刻，相信盖塔会顾及血缘亲情的。可艾阳自己是一个独立个体，虽然和盖娅关系有些微妙，在此之前和小斐还有盖塔的关系也还算融洽和谐，可在大灾难面前，他们毕竟还是互不知底的陌生人。
艾阳甚至觉得，还好现在物资充沛，不然此时的局面，不知道自己下场会是如何。
现在，艾阳越发的想念起白燃来。在末世中，这个唯一的故交，此时却不知道身在何处，做着什么。
艾阳就这么盯着远处铁道桥方向，凝神聚气的坐了一夜，直到破晓渐渐来临，一束阳光划破这漆黑一片的夜空，撒在加油站门口的地面上。艾阳站起身，打了个呵气，伸伸懒腰，一夜的精神紧绷，令他疲惫不堪。吃完早饭，就可以休息一下了。艾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披上大衣，往门外走去。他听到楼上传来有人起床的动静。
“我出去透透气。”艾阳说完，等着楼上起床人的回应。片刻之后，盖娅缓步走下楼梯。
“把衣服扣好再出去，冻着你就傻了。”盖娅关心的说道，她紧走两步，过来帮艾阳拉上大衣的拉链，又贴心的扣好最外面的一排扣子。“别走太远，早饭一会就做好了。”
艾阳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流入心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示意了一下，便转身推开防盗门，走出了便利店。
外面依然寒气凛凛，艾阳缩了缩手，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一股凉气瞬间充满了身体，但却异常清爽，沁人心脾。他没有注意到，此时已经有一伙人，埋伏在大路对面的楼区里，窥视根据地很久了。
昨天后半夜，就在艾阳眼皮底下，这伙人或迂回辗转，或藏踪蹑迹，全部悄悄通过了铁道桥。他们没有直奔加油站袭来，而是紧贴着道路另一侧，潜行至加油站对面的建筑物内集合。如果艾阳不是一夜都直勾勾的盯着铁道桥黑暗的桥洞，他一定会发现夜色下，一行人紧靠在大道另一端，匆匆而过的行迹。
艾阳浑然不觉，他双手插着口袋，正朝着废墟堆的方向慢悠悠的走着。除了腰后面别着的手枪和甩棍，还有放在口袋里的香烟，他什么都没有拿。如果是第六感卓越的人，此时一定会突然一个激灵。因为就在百米之外，正有几十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目送他渐行渐远。
艾阳绕开人工渠，跳上一处废墟堆，坐了下来。他取出口袋中的香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便夹在手指间，开始陷入冥想中。一晚上聚精会神、目不转睛，这时候终于可以让大脑和眼睛放松一下了。不过，艾阳没敢闭目养神，此时的便利店，只有盖娅一人起床了，小斐和盖塔并没有动静，怕是他们就算起床了，也已经上楼顶忙碌了吧。
艾阳看看不远处便利店的楼顶，此时好像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大片连绵的废墟堆，身后一公里之外，就是小河了。艾阳翻转过身，眺望远方，却并看不到什么。怪兽就是从河对岸侵袭而来的，可对岸到底有什么，艾阳却也茫无所知。
再看看身边的铁路，究竟连接着哪里，始终是个谜。和铁路一同成谜的，还有那天，地震过后，大雨之前，疾驰而过的幽灵一般的列车。从何而来，通向何方，无从知晓。
这么想来，艾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大到世界在大灾难后的情况，小到根据地周边到底有什么，甚至连自己是谁，他都不知道。
想到这，艾阳陷入了一阵茫然。直到香烟就要烧到尽头，手指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他才回过神来。
他在身边的砖头上，碾灭了烟头。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远处便利店门口，Lucky不知从何开始，一直狂吠不止。
是不是根据地出了什么事？艾阳顿时紧张起来。他跳下废墟堆。等他看向便利店的时候，发现盖塔正站在楼顶上，向他挥着手。距离不算近，所以看不清盖塔的表情，不过如果此时他带着对讲机，一定会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盖娅慌张焦急的声音。
艾阳快步向加油站走去，可没走两步，他就看到盖塔突然消失在了楼顶上。艾阳不知道他是趴下了身，还是跑下了楼顶。在此影响下，艾阳矮下了身子，并开始向便利店侧面碎步移动。冥冥中他感觉到，应该是从铁道桥方向，传来的威胁。
就在艾阳马上就要靠近便利店外墙的时候，“啪”的一声枪响，让他精神一震，汗毛耸立。
第六十五章 对峙
枪声来自便利店，但是艾阳无法判断，到底是小斐她们鸣枪示意，还是有入侵者已经进入根据地，发生了冲突。
艾阳顾不上掩护自己，他快步跑到防盗门前，一只手摸出了手枪。此时Lucky已经不在门外了。艾阳一把拉开门，里面等着他的，居然是端着手枪紧张得瑟瑟发抖的盖塔。
艾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托起盖塔持枪的手，而另一只拿着手枪的手，快速扔掉了自己枪，向前一推一扭，便卸了盖塔的枪。这个躲避和夺枪的动作，艾阳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气呵成，做的这么自然。就算盖塔此时开枪，艾阳也应该能轻松的躲开。不过他看了看手中的枪，马上就发现，盖塔压根就没打开保险。
“艾阳进来了？快锁上门！”楼上传来小斐急促的声音。艾阳和盖塔抢在了一起，好容易才把防盗门上了锁。
“小心点！到底怎么了？”艾阳回过身，把枪递给盖塔，问道。他注意到，此时的盖塔，战战栗栗，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叶。“哎！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太紧张了。”盖塔咽了一下口水，极力想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可显然他失败了。
艾阳猜想到，大概是由于他第一次用枪，而且没想到枪口对着的是艾阳。确实，盖塔从没实弹射击过，之前小斐教的都是持枪和开枪的动作。如此看来，让盖塔拿枪，确实有点危险。
盖塔还没来得及告诉艾阳情况，艾阳就被小斐叫上了楼。盖塔则继续和Lucky留在楼下。而此时二层的小斐和盖娅都在会议室内，但并不是在开会。小斐靠在窗边，端着那支突击步枪，旁边还放着狙击枪的箱子，但并没有打开。而盖娅则是守在会议室门口。两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马路的方向。
艾阳走进会议室，小斐冲他打着手势，让他贴着墙，小心翼翼的靠近窗户。到了窗口，艾阳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马路对面，聚集着十来个人。具体数字究竟有多少，艾阳说不清，因为他隐约能看到，有人正躲在对面的建筑物底层的窗口，半露出脑袋，紧盯着加油站方向。而建筑物外和路边的人，显然此时正盘算着怎样安全通过马路，来到加油站。
“什么情况？”艾阳全神贯注的盯着外面，低声问道。
“盖娅突然发现窗外有人，把我叫上来，就是现在的景象了。”小斐皱着眉头，同样聚精会神的监视着外面的情况，回答道。
艾阳心头一慌，吸了一口凉气，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这，这些人好像就是昨天跟踪我的人。”
“跟踪你？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说？”小斐转过头，盯着艾阳恍然大悟的脸问道。
“一句两句说不清，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艾阳没有接话，他现在已经组织不起语言解释了，“他们有武器么？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没有？”
“根本没说过什么，一开始有几个人试图通过马路，被我用枪逼退了。武器……”小斐一边扫视着窗外，一边想了想，“我没发现他们持有武器，但是也说不好是不是藏在身上了。而且建筑物里面，也有人埋伏着。”
“恩，我看见了。”艾阳看了看小斐手中还端着的步枪，继续问道：“刚才是你开的枪？”
“恩，我都是打的地面，吓唬了他们一下。”小斐说的有些漫不经心，艾阳却十分在意。
开了枪，就等于向对方宣告，我们是有武装能力的，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震慑作用肯定是存在，无论大小，最起码现在对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看上去不敢贸然涉险前进。但开枪的同时，也打草惊蛇了，同时或明或暗表达了不欢迎的态度。
“能看出是什么人么？”艾阳没说什么，他还需要进一步判断，所以继续问道。
“什么人？幸存者？侵入者？反正肯定不是来救咱们的。”当然，此时谁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救援队，不过小斐确实也没法判断这些人到底来自何处。她现在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刚才艾阳的话。既然昨天就发现了，为何不告诉他们呢？
“那为什么不放他们过来啊？”艾阳脱口而出。
小斐睁大眼睛，吃惊的瞪着艾阳：“你没事吧？放他们过来？过来以后呢？距离近了，咱们的优势可就全没了。”
“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艾阳还没表达清楚，话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说放他们进根据地，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就算他们不是坏人，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生存，占有咱们的物资呢？”小斐转过身，放下手中的步枪。太久没有训练，端枪时间长了，胳膊还有些酸。她略带猜忌的看着艾阳，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吧，再说何必要抢劫？我们可以共同享有根据地啊。咱们的人能够多一些，不是更安全么？”一直沉寂的盖娅，现在终于开口发表了意见，她进了会议室，但并没有靠近窗户，只是身体半靠着会议桌，想要远远地眺望外面的情况，却什么都看不到。
盖娅想的也没错，如果根据地人口能够增加，未必是坏事。无论是怪兽袭击，还是坏人侵入，都更能够从容应对。
“共享根据地？盖娅你疯了么？你……”
还没等小斐说完，就被艾阳打断了：“盖娅，现在根据地还有多少粮食？够咱们吃多久？”
盖娅稍微心算了一下，“具体不好说，但是就算咱们四人再加上白燃，目前的资源也够吃小一年吧。”
“你觉得……”小斐刚要张口，就又被艾阳打断了。
“你觉得一年的时间，足够撑到我们等到救援，或者找到新的生存出路？”
艾阳的问题，连小斐都没想出答案，可盖娅却脱口而出：“一年还不够么？”
“之前便利店里盘点完物资储备的时候，我也曾天真的认为，在这末世之中，我们的物资真的太富裕了，足够我们撑下去。当时咱们居然还在思考食品多样性问题。可是现在呢？过去不止三个月了吧？如果不是咱们偶然发现了商场，并且从那里补充了物资，现在很可能有人已经饿死了！”艾阳简单分析完，他停下来，想看看盖娅到底有没有消化完刚才这段话。
“我们不是还可以播种么？就算世界已经毁灭了，我们不是也要靠自己的努力，可持续的生存发展下去么？现在就咱们四人，怎么活下去？人多一些，我们安全系数更高吧？”听完艾阳的话，盖娅显然单纯的认为，人多力量大。科幻电影里面描写的末日之后，都是人类聚合在一起，形成新的生存聚集地，然后坚强的生活下去。
“那也要看来的是什么人，要加入多少人，是合并？加入？还是吞并！”艾阳指指对面，继续说道，“你看看对面的人，明着暗着的加在一起，恐怕不止二十人。咱们的粮食，五个人吃一年，二十五人能吃多久？”
盖娅沉默不语，又开始默默心算，不过艾阳并没有给她时间，“不到两个半月。就算我们能种粮食，而且很幸运的，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能够顺利收割粮食，那也要等到明年秋天吧？”
“再说，你怎么能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呢？在我看来，他们就虎视眈眈的。”小斐还是决定从安全问题上提出论点，浇灭盖娅想要接收对面人员的小念头。不过她很诧异，既然艾阳和自己观点一致，为何一开始他会反问自己，为何不放人进入加油站？
“你看谁都不像好人吧？职业病！”盖娅其实早就对自己的想法没有信心了，不过她还是回了小斐一句。
“嘿，你还要怀疑我对人的辨别能力么？要不要打个赌，他们要……”
小斐这句话还没说完，楼下Lucky突然一阵狂叫，而后嗖的一声，什么东西被从窗户扔了进来。这时三人才发现，刚才只顾争论问题，谁都没有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
而这个赌，现在即使不打，也有了结果。
第六十六章 投石机
艾阳第一反应，是有人冲过了马路。他猛地往窗户一侧靠过去，紧贴在墙边。对面的小斐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个人一左一右，避开了窗户的范围。而盖娅则更加干脆，双膝一弯曲，直接蹲到了地上。
艾阳听了听外面没有了动静，回头一看，原来刚才扔进来的，是一块两个拳头大的石块，此时正安逸的躺在桌子尽头。如果扔进来的力气再大一些，怕是要砸到蹲在桌子旁边的盖娅脑袋了。
看来马路对面的人果然来者不善。
小斐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只眼睛，往楼下瞟了一眼。刚才站在马路对面的人，此时并没有通过马路，他们始终保持着僵持的站位。但是，此时他们大部分手中，都突然多了一些砖头瓦块。而眼神中，也充满了愤怒和憎恶。
艾阳这时候明白，根据地确实是被袭击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开局。艾阳认为，对面的人无论善恶好坏，都不应该先发起进攻，而应该先对根据地提出诉求。或是妄图霸占，或是请求加入，或是乞求帮助。可外面的人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莫名的就发动了进攻。或者说，是挑衅更加确切吧。他们在明知加油站有武器的情况下，还敢发起挑战，真是看不透对面的人是何来意。
仔细观察，下面的人衣服虽然肮脏破旧，却并不褴褛。而且大部分人，身形也不算纤弱。显然陨临之后的日子里，他们虽然生活的谈不上滋润，但最起码有满足基本生存的必要物资。那他们此次接近加油站的目的……
“嘿！你们要干什么？说明来意！不然我们不客气了！”艾阳冲着窗外，扯着嗓子喊着。因为隔着马路，距离有点远，他不确定是否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他的话。不过只要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就行了。
可谁知艾阳的话，换来的并不是回答，而是破天盖地的石块雨！对面的人完全没有给出喘息的时间，艾阳还没喊完话，他们立刻把手中的砖石扔了过来。
艾阳一缩脖子，赶紧躲回了墙后面。他急促的冲着盖娅喊道：“快躲起来！”说完这句话，艾阳意识到，盖娅现在已经是躲避的姿势了。她此时必然是仓皇失措，完全不知道应该再往哪躲。因为她根本就看不到窗外的情况，“快往桌子下面钻！”
盖娅反应还算够快，从第一块石头飞入，到艾阳喊话，盖娅就一直在盘算着，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艾阳和小斐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石头飞进来，可是当时面向窗户的盖娅，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块飞石砸到桌子上。
吓得蹲到地上的盖娅，听到艾阳发出“躲起来”的指令，向前一扑，趴着钻进了桌子下面。有桌板在上，一般的砖头瓦块怕是伤不到她分毫了。
不过，显然大家有些多虑了。
时间紧迫，艾阳根本没有仔细想过，宽阔的马路横在两伙人中间，连喊声穿透过路，艾阳都没有信心。投掷石块，怎么可能飞的过来呢？这波进攻结束后，艾阳谨慎的探头快速扫了一眼，马上又躲了回来。
果然，石头都没有扔过来，甚至连扔过马路中线的，都寥寥无几。
之所以第一反应会觉得根据地会被石块雨砸中，完全是因为受第一块飞进来的石头影响。这时候艾阳才开始纳闷，这么远的距离，那块石头是怎么被扔过来的？难道对面的人群中还有一位国家级铅球运动员？
管他有什么运动员呢，既然对方的石头根本砸不到，也就不用怕了。艾阳站回到窗户前，半个身子暴露在攻击范围之内，看清了对面的情况。那伙人有伺机过路的意思，不过看到艾阳站了出来，决心又开始动摇了。马路两边的人，就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艾阳一出现，木头人们立刻就停下了蠢蠢欲动的脚步。
“你在这盯着，我回屋拿枪。”艾阳冲着小斐喊了一句，自己则转身大步走向会议室门口。
刚跨出了门，艾阳想到了什么，回头弯下腰，冲还躲在桌子下面的盖娅说道：“出来吧，他们过不来。”看着盖娅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却并没有行动，艾阳又补了一句：“石头也扔不过来。”
可艾阳刚说完这句话，就被打脸了。一大块石头再次准确的从二楼窗户飞进了会议室，砸在会议桌上。带着惯性，石头咕噜咕噜的在桌子上滚动着，冲着艾阳而来。
眼看石头就要飞出桌子的范围，却被艾阳一把推住了。石头飞进屋的时候，艾阳正好面冲窗户。他看清了石头的轨迹，也发现了，其实石头经过漫长跋涉，已经没有多少动能了。但是他依然不能理解，是谁能有如此的力气，把这么大一块石头，扔出这么远的距离？
要真是铅球运动员，实力怕也是能参加奥运会了吧。
“他们有投石机！”小斐嘴上说道，却并没有回头。她依然端着枪，瞄准着窗外，也没有躲避的意思。“你先去拿枪，赶紧的！”
艾阳搞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有古代战争才会出现的攻城武器，也不明白为何小斐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毫不躲避。他弯腰一把拉住盖娅的手，把她从桌子下面拽了出来，拖着她躲到了走廊上。
“我去拿枪，你别进会议室了，里面还是危险。你要么下楼去看看盖塔那里的情况……”艾阳转身要走，但想了想，又回过身对盖娅继续说道，“你还是先挨着屋子转转，看看其他方向有没有敌人。一定要小心！”
艾阳的担心不无道理，既然对面的人能够悄无声息的通过铁道桥，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从其他方向围攻加油站呢？虽然在此之前，艾阳一直坐在与马路相反方向的废墟堆上，周围几乎都是平川旷野，如果有人从别的方向接近，他早就应该发现了。不过，艾阳的心里，特别不踏实，总觉得事情有些离奇。
艾阳回到宿舍，取出步枪和弹匣。看到抽屉里手枪的子弹，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枪，还在一楼的地板上。自己怎么会这么没脑子？要是枪丢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艾阳扶着步枪，站起身，把弹匣别进腰带，又抓了一把手枪子弹放进口袋。他拿着步枪，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差点和恰巧路过的盖娅撞个满怀。
“这边的窗户都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盖娅边说话，边喘着粗气，看来她是一路小跑的看完了其他几个方向的情况。
“行了，你先下楼吧。注意保护好自己。”艾阳说完，意识到，自己也得先下到楼下一趟，把掉在地上的手枪，收起来。
他和盖娅向楼梯走去，路过会议室门口，艾阳冲着在窗口戒备的小斐说道：“我先……”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艾阳就看到窗口的小斐，突然撤回了身子，靠在窗边的墙壁上。而此时面朝门口的小斐，突然面露惶恐的表情，瞪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张开嘴还正要说话的艾阳和喘着粗气的盖娅。
“快躲开！”
第六十七章 艾阳中箭
小斐的反应也算快了。从她发现外面的情况变化，到转身躲避，再到发现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人，最后发出警告，全程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而艾阳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没有时间洞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第一反应是又有石块扔进来了，便轻推了一把盖娅，把她送进楼梯间。接着艾阳回身，松手扔掉步枪，而后侧身张开双臂，刚要做出躲避动作，却已经中招了。
一只飞箭，直直的射向艾阳的胸口，就在他一转身的时候，箭尖紧贴着衣服划过，却在下一秒，戳进了艾阳的右肩。
这只箭的力度异常大。在艾阳转身躲避的动作下，还能穿破衣服，径直扎进肉里。而幸亏艾阳穿的衣服够厚，箭并没有射穿肩膀。不过让人奇怪的，不是箭的力度，而是箭的角度。
箭是从窗口直接射进来的，飞行轨迹并没有抛物线，这就证明，射箭的人，是埋伏在和便利店二层一样高的位置。马路对面的建筑物二层也有人！这就意味着有一种可能，对面整栋建筑物里，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埋伏着敌人。
小斐一下就推断出了危险源。她来不及去关心艾阳的伤情，没等艾阳反映过疼痛，小斐就已经趴在了窗边，用步枪上的准星对准了对面的建筑物。可惜狙击枪没有拿出来组装好，可谁又能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呢？小斐原本就想，用自动步枪，连续点射，吓退敌人。就算真发生冲突，可以连续射击的步枪，面对人多势众的敌人，优势也是很明显的。可是步枪终究没有高倍准镜，没办法观察对面建筑物里的情况。
“赶紧把他拉走！”小斐喊道。她没有回头，始终用枪在窗口瞄准戒备着。路对面的众人，已经从蠢蠢欲动，发展到跃跃欲试。并且已经有人走下人行道，开始穿越辅路，往主路靠近了。
如果让他们穿过主路，枪械的射击角度范围会加大，而且距离优势也将荡然无存。小斐无法同时防御建筑物、路面和投石机，犹豫了片刻，她开始点射攻击。当然，她并没有击毙敌人的意思，仅仅是警示，所以弹着点都在敌人面前一米处。小斐在警校多年练就的射击技术，保证了她发挥稳定的点射水平。
果然，面对可能被击中的危险，正在穿过道路的人群开始迟疑了。有一两个怯弱的人甚至开始缓慢的往回退却。
看到局面暂时得以控制，小斐松了一口气。她停止了射击，但是精神却丝毫不敢松懈。趁着喘息的间隔，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此时艾阳已经不在那里了。就在小斐开始射击的同时，盖娅正竭尽全力地把受伤的艾阳往楼梯间拖去。
“我没事，肩膀，肩膀疼。我腿没事，能走！”盖娅虽然体型不算瘦弱，但拖动魁梧的艾阳，着实有些吃力。艾阳保持中箭后摔倒的姿势，坐着爬到了楼梯间。
半蹲在地上，盖娅小心翼翼的脱着艾阳的衣服，“你别动，胳膊抬着。有没有什么感觉？”
“就是有一点疼。”其实艾阳想说，刚才感到的肩膀疼，完全是因为被盖娅拉动造成的。现在静静靠在楼梯间的墙上，倒没有什么感觉了。
刚从外面回来，艾阳还没来得及脱外套。衣服一层层的套在身上，脱起来十分费力。随着一件件被脱下来，盖娅并没有发现有血迹洇出。毛衣被脱下来的时候，箭随着一同掉到了地上。盖娅一把撩起被划破的汗衫，发现艾阳宽大的胸口和肩膀上，只是皮肤被划开了一条浅浅的伤痕，还有几道表皮磨破的痕迹。估计是刚才被拖动的时候，箭头还扎在衣服里，摩擦皮肤留下的。
“你这……你这个傻子！”盖娅嗔笑着一巴掌拍在艾阳胸口上，顿时松了口气。白白让她担心了一场，这不是浪费感情么。
艾阳看盖娅表情突然变得如此轻松，低头看了眼伤口，也抿着嘴笑了一声。之后，他又担心的问了一句：“这箭头不会有毒吧？”
“毒？”盖娅捡起箭，看了看金属材质的箭头，并没有什么异样。“看上去没有，只要箭头没有锈，又没伤到肉，也不用担心破伤风。”
这时候会议室传来小斐的声音：“艾阳怎么样？”
“没大事。”盖娅嘴上这么说，还是努力的帮艾阳挤了挤血。可怎奈伤口太浅，掐的艾阳肩膀都泛白了，也没有血流出来。
“没事就赶紧过来帮忙。”小斐在会议室里催促起来。
艾阳终止了盖娅挤血的尝试，他觉得再挤下去，怕是要真的掐出伤了，“我一会用水冲一下吧。”说完他站起身，不忘看了看扔在地上的箭。艾阳略带疑惑，这箭矢显然不是临时制作的。奇怪的是，现代社会，这种弓箭并不是随处可见，就算射箭馆中也是碳素复合材质的箭居多。何况这支箭的箭头杀伤功能很明显，如果真的射进皮肉，取出怕是要做手术才行。难道对面阵营中还有一位射箭或者打猎的发烧友？
“我先去一楼拿手枪。”艾阳回了小斐一句便拿起衣服，向楼下跑去。盖娅紧跟着他下了楼。
此时盖塔紧张的站在一楼，手里紧张地握着两只手枪。一楼并没有正面朝向马路的窗户，门边的窗户对着铁道桥，勉强能从侧面看到一小段马路，却并起不到什么作用。防盗门又紧紧关闭着。所以如果人没有冲进加油站，盖塔戒备的意义并不大。
艾阳走过去，从盖塔左手接过自己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别在腰上。他没有提示盖塔，那支还被他紧紧握在右手中的手枪，此时依然没有打开保险。也许这样才更安全吧。
艾阳走到一楼的卫生间，脱掉衣服，在盖娅的帮助下，用清水冲洗擦拭着伤口。现在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能够察觉到的只有冷。刺骨的空气笼罩在四周，冰冷的水划过身体的那一刻，艾阳打了个机灵。
“疼？”盖娅温柔的询问到。
艾阳摇摇头，咬着牙让盖娅继续。清洗过伤口，擦拭干净，艾阳赶紧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了。来不及去找新衣服，门外又传来枪声，估计小斐又在鸣枪示警。艾阳只好先穿上带洞的衣服，好歹能凑合保暖，正好让伤口先透透气吧。
艾阳还没来得及穿上大衣，便利店里的盖塔就大声喊了起来：“阳哥！快来！”
艾阳料到是出了意外，手里抓着大衣就跑出了洗手间。此时盖塔紧握着手枪，手指已经紧紧的扣住了扳机。而透过防盗门边的窗户，艾阳看到，有一名身材魁梧的陌生人，手持一柄短斧，距离便利店已经不足五米了。
第六十八章 门
就在艾阳下楼拿枪，清洗伤口期间，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小斐始终没找到对方放冷箭的具体位置，而楼下的投石机，却又开始持续抛出石块了。这是一台架设在卡车后面的木质装置，趁着第一波混乱，通过铁道桥开到了加油站马路对面，停在了一栋建筑物前面。
具体的击发原理，小斐看不清，她也不想了解。投石机的命中率很高，自从第一次准确地扔进便利店后，之后每一次都以同等的力度和角度抛出石块，次次精准的飞进来。不过石块的飞行速度实在不敢恭维，每次小斐看到石块抛出，都有足够的时间躲避。而且由于速度不快，石块的冲击力也并不大，有几次小斐甚至想用手接一块试试，不过由于两只手端着步枪，小斐并没有真的尝试。
然而随着一次一次躲避，小斐无暇顾及路对面的人群。不知道在谁的指挥下，敌人居然摆开了阵型。说阵型有些夸张，但十多个人慢慢分散开来，形成一个扇形攻势。紧接着，他们开始分批向便利店缓慢移动。
一半的人前进，而不动的人则从地上捡起之前扔到半途就落地的石头，投出进行掩护；等前进的人停下来后，扔石头的人又开始继续前进。就这么交错着分批次向加油站缓慢进发。人群扔石头的威胁也越来越大。之前大部分石头都扔在了路中，而随着人群越来越近，石头基本已经可以扔到加油站跟前，甚至有石头砸在了便利店一层的外墙上。好在便利店一层没有冲着马路的窗户，不然估计已经被砸得稀碎了。
此时小斐发现了人群的意图，分散前进，分批进攻，分段掷石。之前人工扔石头并不是徒劳无功，而是为之后进攻打下的基础。借着投石机的掩护，大部分人已经离便利店十分近了，而小斐现在却已然无力回天了。人群太过分散，越靠近就越不好集中点射。
现在就算想要全部击毙他们，恐怕也不太容易了。何况小斐还要警惕着冷箭和投石机。面对着咄咄逼人的人群，小斐也根本下不去手。的确，在警校的经历，让她对开枪，射击毫无恐惧，可她从没用枪杀过真正的人。相比较而言，如果现在站在二楼的，是冷血的白燃，也许局面从一开始就会不一样。
这一刻，未泯的人性，彻底击败了小斐。
而对方人群，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据守加油站的人，鸣枪只是示警，点射也只是威慑，加油站里的这些人，根本没有杀人之心。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一直未露面的敌人指挥，此前喝止住了想要退却的人群，重新布置了分散分段进攻的战术，成功的让大部队通过了道路，直逼便利店。
走得最快的一名壮汉，已经来到了便利店的防盗门边。他身材壮硕，虽然个子没有艾阳高大，但是周身坚实发达的肌肉，让他显得比魁梧的艾阳还要壮硕许多。壮汉从身后拿出一柄短斧，冲着防盗门就是一斧子。艾阳看的心惊肉跳。万幸，嗡嗡的响声过后，门纹丝未动。看来白燃的建筑水平，比盖塔要靠谱得多，最起码这道门，已经有效暂缓了敌人的进攻。
“蠢蛋！给老子滚开！”声音让艾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路边，又一个大汉冲过了马路。此人没有之前的壮汉魁梧，却显得异常凶狠。光光的头顶，和挂在脖子上的金链子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而裸露在外面，青筋暴露的双臂，纹满了让人胆寒的纹身。
看到纹身，艾阳突然想起侯三儿。难道这些人，就是之前侯三儿说的游击队？如果真是那些人，那此刻根据地凶多吉少。在侯三儿的描述中，游击队是一伙由地痞流氓组成的，拥有枪械的武装分子。他们有枪，那艾阳等人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可为何一直到现在，对方并没有开枪呢？难道说他们有什么顾虑？可能是侯三儿和他们说过，加油站还有大量汽油，有危险吧。如果侯三儿真的也在其中，那就太可怕了。他对根据地和周边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很可能就是他带着游击队来进攻根据地的，抢夺物资的。
这时候，艾阳对自己的仁慈，有些后悔了。如果当时让白燃一枪毙了侯三儿，也许就没有日后这些后患了。如果真的让他们闯进了根据地，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紧紧的握住了躲在他身后的盖娅的手。
有时候，人，比猛兽，要恐怖的多。猛兽的威胁，简单而纯粹，而人的威胁，却无法判断。同样是面对威胁，直面猛兽，你只要想办法消灭它就可以了，可面对一个人，一群人，你却未必能做到这么果断。
门外是跃跃欲试的敌人，门内是木讷的盖塔和不停狂吠的Lucky。
不能让他们进来！这个想法一出现，艾阳便回身猛地把身后的盖娅推回到洗手间，“快躲起来，一会看时机，跑！”
说完以后，艾阳重新走出洗手间。
此时的盖塔，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冲着外面大声喊道：“别过来！我，我要开枪了！”略带哭腔的声音，对门外的两人丝毫起不到什么震慑作用，甚至可能适得其反的，让外面的人更加兴奋了。
光头男拿出身后的锤子，冲着壮汉粗暴的咆哮着：“蠢货！防盗门你要能砸漏，你早就去抢银行了！要是砸变形了，更打不开！瞧着点，冲着门锁砸！”
说完后，他举起了锤子，眼看就要砸下去了。
砸门锁，能不能打开防盗门，艾阳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一定不能让他打开门。
艾阳想穿过货架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门口的盖塔，一直“咔哒咔哒”的扣着扳机，急忙喊到：“盖塔！打开保险！”
盖塔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听到艾阳的话，他先是以为艾阳让他打开防盗门的保险。不过转念一想，艾阳没道理会这么要求，除非他是外面人的卧底。对了！是让我打开枪的保险！之前小斐明明教过的，但是怎么手不听使唤了呢？
盖塔越想越着急，两只手哆哆嗦嗦，打开保险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时候门外的锤子，已经砸了两下防盗门了。在锤子第三次要砸到门锁上的时候，手枪的保险终于打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气氛凝固了。
第六十九章 子弹射出的感觉
枪声并没有停止，“砰！砰……”，声音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变成了“咔哒咔哒”。艾阳穿过了货架，一把拉住盖塔的手。此时的盖塔抖得像个筛子。一梭子弹，全都被他打空了，他还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
“盖塔！松手！把枪给我！”艾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盖塔紧握手枪的右手。此时的盖塔已是满头大汗，被艾阳硬拉着，坐在了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放空着，而视线却还是朝着门口。枪声停止，盖娅才敢跟了上来，她心疼的扶住出神的弟弟。
“盖塔！你傻啦？没事儿吧？说句话！”在盖娅的呼唤下，盖塔渐渐回过神来。
“姐，门，门没开……”盖塔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不成一句整话。
“没开，艾阳去门口了。”盖娅两手托住盖塔的双肩，看他已无大碍，回头朝门口望去。
艾阳已经站到门口，透过门边的窗户，他看到光头男此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有一大片血迹顺着他的身体蔓延开来。壮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艾阳的方向，全然没了刚才的霸气，倒是俨然一副光头嘴里的蠢蛋模样。
艾阳被这个蠢蛋看毛了，他开了手枪的保险，抬起胳膊，瞄准了壮汉。艾阳本意是吓吓他，如果他有什么贸然举动，就开枪朝地面射击，逼退他。可是瞄准的动作，起到的效果有点大，壮汉“嗷”一声原地跳起，落地时候被脚下的鲜血滑到，一屁股坐在光头男身上。沾了满身满手的鲜血，壮汉仓皇的爬起来，慌不择路的向后跑去，和后面赶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后面跟过马路的几个人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不过只是几秒钟，一个好像有点威信的消瘦男子大声喝住了壮汉：“站住！”
壮汉竟然停下了慌乱的脚步，紧张的回过身来，仓忙无措的看着消瘦男子。男子回过身，紧闭着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窗口的艾阳，好像要用目光把艾阳射穿。艾阳此时觉得后背莫名一阵发凉，不过他竟镇静的撇撇嘴，把手枪转了个角度，瞄向了消瘦男。
消瘦男面无表情的抬了抬头，伸出左臂，张开手掌，做了个“不”的手势。然后收起四个手指，用食指指了指地上的光头。艾阳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把枪口稍微放低了一些。
“把他抬走！”消瘦男下了指令，壮汉和另一个男子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架起地上的光头。艾阳觉得光头此时应该凶多吉少了，刚才壮汉坐在他身上的时候，他都毫无反应，怕是已经断了气了。
几个人退回到马路边，后面的人也不再向前冲了。慢慢的，人群退至马路另外一侧，集中后，又慢慢的向着铁道桥退走了。
整个过程，小斐站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人群中再也没有人下命令，也没看出到底谁是指挥者，而且对面建筑物里的人，也没看走出来。难道他们还在对面楼里？或者从别的出口悄悄逃走了？小斐判断不出，她紧紧的盯着敌方撤退，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了铁道桥的阴影中，才松了口气。
小斐坐在了椅子上，虽然心里的石头暂时落地了，可是双臂却开始轻微抖动。伴随而至的是肩膀的疼痛。端着枪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已经有些不适应了。以前在警校，潜伏狙击训练，持枪一趴就是半天儿。现在看来，几个月疏于训练，职业技能退步异常明显。
她的情况还算好的，楼下的盖塔就远不如她了。此时的盖塔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也不再颤抖或者发呆，而是趴在姐姐的怀里，掩面而泣。尽管盖娅一直在安慰着弟弟，可是却不见他情绪有什么好转。盖塔一边哭，一边重复的说着：“我不想……我不是……。”
“没事儿了，他们都走了。”盖娅依然继续着徒劳的抚慰，她看看艾阳，透露出寻求帮助的目光。
艾阳看门外暂时太平了，便从门边走了回来，拍拍盖塔的肩膀，和盖娅一起安慰着他。可是效果却差强人意。
艾阳真是被盖塔哭烦了，他突然大声吼道：“哭什么哭！你是一个大老爷们！别这么娇气成么！你今天要不开枪，包括你姐在内，我们就都完了！”
艾阳的话起到了一点效果，盖塔停止了哭泣，转而开始小声呜咽。
见到盖塔这幅样子，艾阳又有些于心不忍，他看了看一旁紧皱眉头的盖娅，俯下身继续对盖塔说道：“好了，别哭了。那个人没死，已经被同伴救走了。”
艾阳短短一句话，居然达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盖塔抬起头，擦了擦红肿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艾阳，“阳哥，真的？你没骗我？”
“不骗你，我亲眼看到两个人把他架走了，不信你来门口看看。要是死了，他们何必把人带走？”艾阳扶着盖塔的双肩，一发力把他从椅子上搬了起来。
盖塔踉踉跄跄的向门口走去，他要验证一下艾阳说的话。
“不过你可……”艾阳话还没说完，盖塔已经趴到了门边的窗口处，看到外面确实没有光头的尸体，但是一片狼藉的血迹，还是刺激到了他。盖塔捂着嘴，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我还没来及提醒你。”艾阳跟过来，拍了拍盖塔的背，确定他不会真吐出来，便扶着他坐回了椅子，“是流血不少，不过好在没死掉。”
“我真的，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吓唬他。可枪一响，就停不下来了。我看到他倒下去，就不敢再往外面看了。”盖塔缓过了劲，又开始断断续续念叨起来。
艾阳和盖娅送盖塔上楼休息，临上楼之前，艾阳回头看看门口的血迹，皱了皱眉。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把盖塔安顿在床上，艾阳让他好好睡一觉，等一会饭做好了叫他。接着他把自己扔在楼道的步枪捡了起来，去会议室换下了小斐。小斐揉着酸痛的肩膀，提起两支枪，却并没有着急回屋，“从现在起，我们得全天值班站岗了。”
“没错，而且还要高度戒备。”艾阳没有回头。他杵着枪坐在窗口，点燃一支香烟，然后若有所思的盯着加油站外面，“问题是……”
小斐抢在艾阳开口之前，发出了疑问：“现在你可以解释解释，昨天被跟踪的事了吧？”
艾阳这才想到，自己一直忘了告诉大家在铁道桥对面发生的事。艾阳把昨天的情况和刚才在楼下的情景，都叙述了一遍。小斐听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不是在怀疑艾阳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她，而是在想，今天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不是昨天的人。
“我确定一定是他们。”艾阳斩钉截铁的说，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昨天躲在暗地里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就来自最后出现在便利店门口的消瘦男子。虽然只是一瞬，但是艾阳清晰的察觉出，他的动作和昨天自己居高临下看到的，快如闪电的矫健身影如出一辙。
“吃饭了。”楼下传来了盖娅的声音，接着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在这末世之中，被紧张的气氛笼罩，靠着单调的食材，还能烹饪出令人食欲大振的美味，确实难得。
盖娅其实被刚才的场面吓得不轻，但是面对如此困境，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毕竟他们所要面对的，还远不止如此。
艾阳想站起身，要去帮盖娅，却被小斐推回了座位，“我去吧，你好好盯着外面。”说完，小斐把步枪和狙击枪盒立在了门边，独自走进了楼道。
一顿虽然不算丰盛，却令人垂涎的午饭已经放到了桌上。有土豆炖牛肉、蒸南瓜和米饭。盖娅盘算着战斗了多半天，大家的体力消耗都挺大，特意想用牛肉给大家补充一下能量。
可饭菜摆在面前，盖塔却面色苍白，眉头紧皱，一点胃口都没有。盖娅刚盛了一勺带着汤汁的炖牛肉，递给他，盖塔一看到牛肉。便捂着嘴，痛苦的跑出了会议室。
“算了，盖娅，这勺还是给艾阳吧。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没心没肺的。”小斐接过停在空中的盖娅的勺子，走到了窗边。此时艾阳正一边监视着窗外的情况，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看到小斐拿着一勺肉汤过来，艾阳赶紧把已经空了一半的饭碗伸到跟前。
“盖塔需要一个过程。从见到死人，到亲手杀人，谁接受起来都困难。”艾阳把盛满牛肉的饭碗放到了窗台上，用手指抹了一下嘴边汤汁，继续说道，“虽然我和他说，那个人没有死。不过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人被他击中，血浆和人体组织飞溅的画面。这两天，还是让他吃素一点吧。”
看来艾阳虽然一直盯着窗外，可脑后发生的事情，他却一点儿都没落下。
第七十章 轮岗调整
艾阳把碗中的牛肉、土豆和米饭囫囵吞下，把空碗放在窗台上，从口袋里，又摸出了香烟。
“艾阳，你现在抽烟可是越来越勤了。还是稍微克制一点吧，对身体好。”盖娅一边嘟着嘴训教，一边把窗台上的碗收走了。
她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唠叨，但是艾阳还是收进了耳朵。一是确实吸烟有害健康；二是，好像自己真的越来越频繁的吸烟了。
谈不上有烟瘾，不过每次疲惫、茫然，甚至有些无聊的时候，都会点燃一支。而之前白燃在的时候，大多都是白燃叫着他，他才想到抽烟。难道是潜意识里想把白燃那份也抽出来？艾阳不自觉的，闻了闻抽出来的香烟，又弹回了烟盒里。
“抽烟不抽烟我倒不在意，不过刚才吃饭前，你好像话没说完吧？”小斐这时候也吃完了饭，帮助盖娅把剩菜剩饭收到一个盘子里，然后便甩了手。她走到窗边，而此时的艾阳，注意力依然完全集中在窗外，或者说，是集中在铁道桥那里。
“你是说，我为什么会确定，上午袭击咱们的，就是昨天跟踪我的人？”
“不，不是这句。”小斐摇摇头，靠在窗台上，正好挡住了艾阳的视线。艾阳抬起头，瞪了小斐一眼。不过目光集中到小斐脸上的时候，像触电一般，马上移开了。他没有抱怨，而是换了个角度，继续监视着外面。
收拾完桌子的盖娅，看看窗边的两个人，心头有些不爽，不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悻悻的拿着锅碗瓢盆下了楼。楼下的Lucky早已按捺不住，就等着楼上吃完饭，可以好好享用剩下来的肉汤大餐。
看盖娅下了楼，小斐低下头，看着艾阳，继续说道：“你不是说，值班有问题么？”
经小斐一提醒，艾阳才突然想到，饭前自己的话，正是被小斐打断，才没有说出来：“咱们四个人，怎么全天值班？”
“唔……”小斐皱着眉想了一下，又说道：“要不，还是咱们三个人轮岗吧。”
“啊？”艾阳没想到，小斐思考后给出的答案，反倒是减少一个人，“哪三个？你、我和谁？”
“废话，当然是盖塔。他再怎么怂，也比他姐强吧？他今天都被吓成这样，要是盖娅当班的时候出什么情况，还不知会引发什么意外呢。”小斐说完停顿了一下，从艾阳眼中，她看到了肯定的眼神，便继续说道，“何况从现在开始站岗就不能停了，可一天三顿饭还都是盖娅在负责，她哪撑得住啊。”
“行，那就不算她，就咱们仨人。可是这样，就要辛苦很多了。而且……”艾阳转过头看了看铁道桥，那里依然是一片寂然，“而且这样一来，咱们就什么都别想干了。”
小斐当然明白，艾阳指的是之前在进行的防御工事。如果三个人轮流站岗，怕是很难有精力再进行下去了。
“就是因为发生了今天上午的事，咱们更要加快工程。”小斐语气仍是波澜不惊，不过却给人一种难以辩驳的气势感。
“你还准备继续？咱们还是先把对面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艾阳指指铁道桥方向，说道。
“怎么解决？杀过去？”小斐挑衅道。
艾阳闭着嘴，本不想回答，因为他现在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现在没想好。”
“所以，在你想好之前，我们必须先把防御工程做好。”小斐占了上风，便继续说道，“你想没想过，值班说得简单，可真进行的话，还是有问题的。”
“比如排班？”艾阳挑起眼看着小斐的下巴，问道。
而小斐却并没注意，艾阳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看过她的正脸，“排班？那倒还好说。我建议改成六小时一班，这样每个人每次轮到的时间段都不一样。”
“那除了排班，还能有什么问题？”艾阳摊开双手，继续追问。
“问题是，就像你现在这样站岗？”小斐扬了扬自己的尖下巴，点了艾阳的方向。
“那怎么站岗？我还真得站起来？”说完，艾阳果然就从椅子上面起了身。可他抻了抻腰，又坐回了椅子。
“你就盯着铁道桥看啊？昨天你盯一晚上铁道桥，有用么？”
对，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艾阳其实在饭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己昨天晚上站岗，并没有松懈，可是对袭击者却一点没有察觉。Lucky守在一楼，应该能够有效防止敌人进入，可却对由远及近围拢、埋伏的敌人无法防备。它的洞察范围，还是有距离限制。
如果瞭望台没有被毁，就好了。好歹坐在里面，四面八方的情况，都可以尽收眼底。艾阳想到这，突然明白了小斐一定要坚持修复防御功能的初衷。他不由得点了点头，这细微的动作，被小斐捉了个正着。
“你同意我说的吧？”
“嗯……”艾阳一个恩字没有说完，还一直拉着长音，好像是肯定，又好像是在思考。他本来想问小斐，难道她没有想过逃离险境么。可话没出口，又被小斐打断了。
“别嗯了，现在只有这样。站岗值班不是权宜之计，尽快修复瞭望台，才是最关键的。等到时候他们再进攻，咱们绝对不能客气了。”其实小斐心里也明白，自己也没有冲破杀人这道门槛。如果在一开始袭击者表示出敌意的时候，她就朝人群开枪，哪怕只射击敌人腿部（盖塔没这本事，但她可是有十足的把握，指哪打哪），估计上午的僵持局面，也能提前一个小时结束。
然而正是因为盖塔击毙了敌人，才令对方有所顾忌。加油站里的人，也是会杀人的。
“如果他们也用枪，怎么办？”艾阳还是对敌人的武器耿耿于怀。
“放心吧，我估计他们没有枪。”小斐从窗台上起身，走到桌子边，“要是有，还能轮到被盖塔打死？咱们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是啊，四个人，面对的是不清楚人数的一群人，如果双方火力相当，哪怕他们都是特种兵，也毫无胜算。
“好了，就这么决定吧。从现在起，咱们三人，每人六小时放哨。不当班的，全力修复瞭望台。”小斐向会议室外走了两步，又回转过身，走回到艾阳面前，“还有……”小斐用手掐住艾阳的下巴，艾阳猛地甩开。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对这个动作很是反感。从没注意到小斐会有这么轻浮的举动。
“我的脸，有这么难看么？”
原来艾阳目光的躲避，最终也没能逃过小斐的眼睛。艾阳张张嘴，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是：“你，很漂亮。”
说漂亮，有些敷衍甚至是欺骗，可当小斐站在窗边，正午斜阳洒在她的脸上的时候，艾阳分明看见，小斐脸颊的疤痕，像飞舞的金粉色蝴蝶，突然，活了过来。猛地，朝他扑面而来。
而现实并没有让根据地面临太久轮岗值班的烦恼，谁也不会想到，几天过后，根据地，便不复存在了。
第七十一章 列车再至
任何事件，都不会突然降临的。它总会故意留下蛛丝马迹，然后无论人们是否洞察，都会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
其实如果艾阳能够更加留意第二天凌晨，那由远及近的轰鸣，他就应该能够判断出，世界已经开始转变，而结果终已到来。
当天傍晚接替艾阳站岗的，是小斐。艾阳之前先是值了一整个夜班，之后折腾了多半天儿，又盯了一个下午，早就已经身心俱疲了。他胡乱吃了两口晚饭，就无精打采的回了房间，倒头便睡。
小斐的岗，夜里两点就下了。她轻轻来到艾阳和盖塔的房间门口。门没关。为了不吵醒艾阳，她没有出声，而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谁知此时盖塔竟然就站在门口，吓了小斐一跳。纵是小斐心理素质过硬，还是猛的倒吸了一口气。她探身听了听，艾阳的呼吸均匀，微微响着平和的轻鼾，并没有被吵醒。
和盖塔换班后，小斐也回房休息了。
而之后醒来的，是盖娅。由于要给大家准备早饭，所以盖娅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可是今天，她却是被一阵轻微的噪音吵醒的。这声响在睡梦中听得愈发真切，像有人按照固定节奏，在碾压着什么物体。“咔哒咔哒”的声音，随耳入梦。可当盖娅起了床，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盖娅定了定神，确定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她看了看时间，倒是已经快六点了，距离天光大亮没多久。盖娅不愿贪睡，一翻身下了地，裹上了厚厚的大衣。
她准备先去会议室看看站岗的弟弟，然后准备下楼开始做饭。
一进会议室，可把她气坏了。盖塔竟然抱着Lucky，一人一犬，梦会周公。盖塔不但没站好自己的岗，还拖累了本该看守大门的Lucky。如此看来，根据地后半夜完全处在无防御状态。
盖娅正准备推醒弟弟，突然，梦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她听清了，这声音正是来自铁道桥。准确的说，是顺着铁路逐渐传送过来的。伴随着一声鸣笛，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穿行而过。一节节的车厢，压在铁轨上，有节奏的“咔咔”作响。
这“嘟”的一声鸣笛，把艾阳惊得一翻身下了床。他匆忙穿上鞋，跑到会议室，“怎么了？又被袭击了？”
“火车，有火车开过去了。”盖娅也不知道怎么和艾阳描述，只能把自己看到的实话实说的告诉了他。
这时候，火车大部分已经通过了铁道桥，只留下最后两节车厢，在艾阳大步来到窗前时，一闪而过。
艾阳猛一下没琢磨明白。他以为是铁道桥对面的人，又想到了利用铁道桥进攻加油站的新战术。用火车进攻？可是铁道是平行于加油站的，坐火车并不能接近加油站。难道他们是在火车的掩护下，悄悄溜过来，埋伏好后伺机行动？想到这里，艾阳赶忙拿了望远镜，爬上了二楼楼顶。
借着黎明的晨曦环顾四周，除了远去的列车不时发出“嘟……嘟……”的鸣笛声，其它并没什么异样。废墟堆、铁道桥、马路、砖楼，都安静的笼罩在曙光之下。艾阳看着已经急速缩小成一个黑点的列车，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铁道到底通向何方？这列驶过的列车和上次那列是否有所关联？从外形来看，这两次的火车有些相似，都是由不算太新的绿色车厢组成。为何之前列车驶过，悄无声息，这次却要故意的拉响汽笛？如果火车和铁道桥对面的敌人有关系，极有可能是上次列车驶过的时候，加油站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如果艾阳的猜测是真的，那打根据地主意的人，很可能不止现在埋伏在对面的几十号人，更有可能是一个庞大的组织。甚至可能之前的过客和搬空商场的人也和他们有关。
可再想想，现在敌人埋伏在商场和商务区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早就做好了进攻根据地的打算，又有什么必要把商场货物盘空呢？作为辎重留在那里不是更好？又或者商品需要先运回敌人的总部，而后经过详细周密的计划，才又重新确定了进攻部署。
越往深处想，艾阳越觉得有太多的谜团。之前他们还在想末世之中，是否还有人类幸存者，或者救援组织，能够拯救他们于危难。而现在看来，活下来的，很可能并不全都是有益无害的群体。隐藏在周围的，更多的，可能是虎视眈眈窥视着各种可用资源的潜伏者和袭击者。
艾阳若有所思的下了屋顶。他看到刚被盖娅叫醒的盖塔此时正睡眼惺忪的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他。艾阳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他快走两步，冲到盖塔身前，猛地一把抓住盖塔的衣领。
瘦弱的盖塔在魁梧的艾阳手中，就像被雄鹰一爪擒住的雏鸡，毫无反抗之力。
此刻盖塔惶恐的看着艾阳，连站在他身后的姐姐都不知所措。姐弟俩从没看过艾阳如此发脾气，也没想到艾阳这时会突然怒火中烧。
此时的艾阳，已经不是大家之前认识的艾阳了。他面色冷峻，眉目轻皱，嘴唇紧紧的闭着，眼神如冷刃般，好像能刺穿眼前任何一个人的心一样。
正在两个人无所适从的等待着结果的时候，艾阳的情绪却突然发生了转变。他推了盖塔一把，没有太过用力。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盖塔还是没站稳，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艾阳用手擦了一下额头，并没有汗水或是灰尘，好像这个动作只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接下来，艾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缓的说道：“太危险了，如果有人悄悄潜入到加油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的确，如果盖塔是在平时怠惰因循，想必是不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的。可偏偏是在此时此刻，和敌人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交锋之后，在一切谜团都悬而未决，危机四伏的现在，盖塔打了一个盹，直接把毫无防御的根据地暴露给任何一伙可能发起进攻的敌人。
“算了，不说了。你还是先回屋休息去吧。”艾阳没有太多责怪盖塔，他知道盖塔昨天刚刚经历过一场难捱的血腥洗礼，整个人还没完全恢复。可即使如此，他刚才的举动依然把盖塔惊得够呛。
盖塔没敢说话，更不敢看艾阳的眼睛。他小心翼翼的从艾阳身边走过，进入了楼道。
可是他还没有走到房间门口，便被靠着墙壁站在走廊的小斐拦了下来：“就这么算完了？”
第七十二章 清理
谁也没看清小斐是何时出现在楼道的。
此时的小斐，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都未来得及梳理。自从脸部受伤以后，她并未特意修剪过发型。头发渐长，好像特意留蓄，为了日后能稍微遮挡疤痕。虽然现在小斐发丝的长度还未及盖娅的短发，不过两位姑娘的发型有愈加接近的趋势。
虽然小斐云鬓散乱好似大梦初醒，不过她凌厉的目光，却炯炯有神的紧盯着艾阳，全然看不出睡意。
虽然距离并不近，不过这样被凝视，总会让人心里不太舒服。何况出了错的是盖塔，又不是艾阳。虽然小斐的话是对着盖塔说的，可却让人感觉到责备的语气是直指艾阳。
“不完能怎么办？再让他值一班？”艾阳走出会议室，来到小斐和盖塔之间，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看着小斐。盖娅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算了吧，那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乱子。”小斐冷冷一笑，眼神躲开艾阳，又转到盖塔身上，“行了，你回去吧。”
真是莫名其妙，艾阳心里想着。自己本来就是让盖塔回去休息，可小斐无缘无故突然杀出来，摆这么一道，却又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让人摸不到头脑。算了，没空管她了。艾阳简单梳洗完毕，赶紧回到会议室，开始自己这班岗。
没过多一会，早饭就准备好了。盖娅叫醒了正在打盹的弟弟，而小斐则早早来到饭桌前。她没理守在窗口的艾阳，开始自顾自吃起稀饭。
早饭过后，小斐带着盖塔上了楼顶，继续开始恢复防御工程。盖娅想收拾完以后也上去帮他们，又被拒绝了。
明明小斐自己都说工程紧急，必须尽快完工，可是却又推却了别人的帮助。
“你还是做好后勤工作吧，没事儿帮艾阳盯一会班，省得他也睡着了。”小斐留下这么一句，便消失在了上屋顶的通道口。
小斐早晨的状态，让艾阳心里觉得有些别扭。最近小斐一直一阵一阵平白无故的闹情绪，可是却又没有真的和谁实际发生冲突。难道这只是伤愈综合症？不用问盖娅，艾阳也知道，根本没有这么一种病。
有情绪是正常的，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谁能没有情绪呢？可小斐现在的状态，好像是在针对什么，或者说，就是在针对艾阳。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艾阳却又琢磨不清了。
而相比较，盖塔的状态，就让艾阳有些压不住火了。眼前是危如累卵、兵临城下的时期，形势极其严峻，每个人都在为根据地的安危不遗余力。虽然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小矛盾，可总体都是竭尽自己所能。而盖塔的表现却差强人意了。
即使艾阳对盖塔的胆小怯弱早已习惯，可是现在的盖塔，浑浑噩噩，终日不知所为。退一万步说，昨天盖塔确实被吓到了，也得益于他惊慌之下击杀了光头男，可是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失魂落魄。根据地只剩下四个人了。如果战斗力持续减弱，那守护住整个加油站，就真是天方夜谭了。
有机会要找他谈一谈了，顺便看能不能套出来些消息，问问他和小斐到底在上面干些什么。艾阳想着，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开始在会议室里一边踱着步，一边扫视着其余角度的情况。他总觉得，盖塔和小斐在楼顶应该不止砌墙这么简单。
突然，艾阳的目光，集中在楼下的一片空地上。这正是昨天发生枪击的，便利店正门门口。光头男的锤子还扔在地上，昨天敌人撤退的匆忙，只是抬走了光头男的尸体，并没人将那把掉落在地的锤子拿走。
可艾阳关心的，并不是横放在地上的锤子，而是本应该弥散在空地上的那片血迹。昨天还像盛开的红玫瑰一样夺人双目。晚上艾阳被接替后，出门扔垃圾，看到那么大一片，已经被冻得凝固在一起的腥红血迹，恶心、厌恶，他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同时他也害怕，这么浓郁的血腥味，会招来猛兽。
可谁知一晚上过去，转眼间，楼下竟然干干净净，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对，仔细看去，依稀还能看见水泥地面上，有一圈浅红色的痕迹，证明昨天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难道昨晚下雨了？或者是下了雪？怎么可能，以现在的气温，如果有降水，应该早就冻成冰了，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化掉呢？
“盖娅！”艾阳冲着走廊喊道。
没过几秒钟，盖娅就从楼梯快步走了上来，“怎么了？”
“你把便利店外面给清理了？”艾阳并没说太明白。他觉得盖娅应该能理解他指的是本该出现在外面的那片血迹，甚至包括散落在地的人体组织。看上去，对这些毫无顾忌的，可能就只有看惯生死和血腥的盖娅了。
然而此时盖娅瞪着大眼睛，看着艾阳，摇着头，根本没明白艾阳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真是盖娅打扫的，被艾阳一问，她一定能反应过来。但现在盖娅一脸茫然，这么看来，应该不是她所为。其他两人各值一班，也没有打扫的时间，而且应该更没有动机。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件？艾阳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之前白燃曾经说过，派出所地下室的尸体也神秘消失了。
当时艾阳还认为，一定是有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在根据地附近活动。所以他才会敦促防御工事快速建成。知道侯三儿来自一个武装组织，并且巡查范围已经延伸到了加油站附近的派出所，艾阳心里一直不安。不明势力清理掉了血迹和尸体，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必须要要多加防范。
可现在看来，事情很可能没有当初想的那样简单。短短一夜，在根据地还加强了戒备的情况下（当然盖塔的偷懒对根据地的防御指数还是影响很大的，艾阳现在有些后悔，刚才真应该好好教训他），居然能够将血迹清理的如此干净，这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为之。
同时，艾阳越发意识到，进攻根据地的敌人，很大可能与侯三儿没有关系。侯三儿所在的组织，武装程度很高，最起码枪支弹药应该具备。可铁道桥对面的敌人，显然武器装备停留在冷兵器时代，最有威胁的武器应该就是那台投石机了。他们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在一名或者多名领袖的组织下，团结在了一起。侯三儿的组织虽然也大多都是流氓地痞汇集在一起，可他们显然更像一支武装力量。
艾阳紧皱着眉头，又坐回了椅子上。现在太多的未知，伴随着内忧外患，围绕着根据地，真不知道这里的片刻安宁，还能强撑多久。
第七十三章 晕
艾阳无法继续追查门口血迹消失的事情。大家本来就有些避讳。尤其是盖塔，甚至都不敢一个人去一楼。结果，离奇消失的血迹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铁道桥对面没有任何动静。艾阳甚至怀疑，之前来袭击的敌人们，是不是因为没讨到好处，又损兵折将，已经放弃加油站，离开了。不过当艾阳提出，应该去对面打探一下情况的时候，盖氏姐弟首先站出来反对。而小斐也保持沉默，没有表态。此事只好作罢。
依小斐的意思，尽快修复好防御工事，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艾阳心里并不认同，他觉得近在咫尺的地方，留着一个重大安全隐患，总让人心里不踏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根据地此时更加没有坚守的必要，应当伺机选择新的目的地。
可是这个想法，他依然没有和小斐明说。此时只能接受小斐的主张，先提高根据地的防御能力，然后固守待援。
假以时日，防御工事完工，还是要去铁道桥对面一探究竟，落得个心里踏实。艾阳心中默想。
持续的低气温，纵是便利店里有取暖设备，大家又都穿着保暖的大衣，却还是能感觉到寒冷。盖塔在自己岗上趴着睡了一觉，结果醒来后，就有些轻微感冒的迹象。铁道桥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取暖工具，衣物也未见比艾阳他们保暖，不知道能抗几天。
艾阳此时又想到失踪的白燃，如果他还活在世上，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能有一个安身保命，果腹取暖之所。
站在窗口前，艾阳吐着哈气，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青雾。他打开窗，一丝冷风鱼贯而入。艾阳缩缩脖子，抬头眺望，窗外一片萧条尽收眼底。
一整天，都阴沉沉的，好像随时会有一场初雪降临大地。下雪也好，瑞雪兆丰年。寒冬一过，就是春季了。种子现在已经攒了不少，到时候就可以播种下去，运气好的话，秋天也许真的可以收获。
想到这些，艾阳微皱的眉头，略有舒展。他关上窗户，靠在桌子边，向两只手吐着热气。
也许是因为刚才灌进屋内的冷风作祟，艾阳一下没有靠稳，身体轻微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他单手撑住了桌子，调整了一下重心，却感到头脑一阵阵发晕。难道是盖塔的感冒，传染给了自己？风寒感冒按说并不具有传染性，除非是病毒性的。想到这，艾阳闭上眼，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想要重新找回平衡。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时，却依然感到一阵晕眩。
头晕眼花，让艾阳几乎站不稳脚。他赶紧抽出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这才好受一些。难道真的感冒了？因为盖塔的传染？或者是因为刚才的一阵风？可是头并不疼，也没有咽喉肿痛，鼻塞流涕的症状，只是头晕啊。如果在从前，艾阳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几杯热水下肚，就等着一觉睡到天明。
可是现在，却不能不在意。毕竟现在的环境下，药品匮乏，医疗条件更是几乎没有。如果真是感冒，要趁着前期症状较轻，提前吃药控制才好。要是严重了，可未必会像之前那么好运，能够随地捡到特效药。
盖娅还在楼下准备着晚饭，而小斐和盖塔依然在楼顶忙碌着防御工事。艾阳决定，一会交完班，先让盖娅给他诊断一下，就算没感冒，也吃点药预防一下为妙。
“砰”的一声从楼道传来。艾阳寻声看去，是盖塔从楼顶的出口跳了下来。他并没有走梯子，落地时踉跄了两下，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慢着点，注意安全。”艾阳确定盖塔只是摔倒，并无大碍，便回过头，继续盯着窗外的情况。
“阳哥！”盖塔从地上爬起来，往楼道这边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着：“好像，地震了！”
艾阳听到这话，顿然一惊。紧接着，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趴在窗台上，观察着窗外，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这好像锅盖一搬，阴沉压抑覆盖着大地的苍穹，又与刚才有些不同了。天与地的交界处，一条白色的分界线，越来越宽，好像真的有人把天空盖子慢慢掀开，想一探锅内的究竟。
这道白光，让艾阳突然想起了之前那次地震之前的异象。难道真的如盖塔所说，地震又一次来袭了？艾阳抬眼看向商务区的方向，并没有之前那道直冲天际的紫色光柱。
此时小斐也从楼顶跳了下来，紧跟着几步进来会议室。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如果只是和上次一样的震动，倒也没必要太过惊慌，等震动停止后，一切照旧。
楼下一阵“叮叮当当”，接着传来了盖娅的尖叫。三人先是一愣，紧跟着，盖塔和艾阳同时反应了过来，一前一后跑下楼。
来到一楼，看到盖娅做饭的桌子一片狼藉，瓶瓶罐罐东倒西歪，饭锅也已经掀翻在地。盖娅靠着墙，挣扎着想稳住身体，却适得其反，
“别靠墙，往我这边来。”艾阳一边冲着盖娅喊叫着，一边招着手。而盖塔则跑到姐姐身边，一把将盖娅拉了起来。
离开晃动的墙壁，盖娅勉强能站稳脚跟。她紧紧拉着弟弟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不安。
“真是地震？”盖娅睁大眼睛，向艾阳寻求着答案，看来刚才她也已经听到了刚才楼上的对话。
艾阳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吧。他回头看看门口的Lucky，此时的Lucky不停地在门口徘徊踱步，四处张望，显得焦躁不安。可是为何之前并不见Lucky有什么异动？不是说动物都能预知地震么？可Lucky之前连声犬吠都没有，一直乖乖的趴在靠近门口的地板上。甚至它还没有便利店里其他四人敏感，直到盖娅发出尖叫，它才猛地从卧姿中跳起，疑惑的回头看向惶恐错愕的盖娅。
看来动物预知论也并不完全正确，最起码与他们朝夕相伴的Lucky便是后知后觉的典型。此时Lucky已经跑到盖塔身边，紧紧靠在盖塔的腿上，瑟瑟发抖起来。盖塔弯下腰，安慰的抚摸着Lucky已经炸起的毛发。
“小斐没跟下来？”艾阳这时才发现，半天都没有小斐的动静了，“小斐，快下楼，咱们先出去躲躲。”
艾阳的话刚说完，还没有等来小斐的回应，便利店内的灯光骤然而灭，接着货架东倒西歪，物资七零八落的摔到了地上。一阵强烈的震动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