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玩火
“炸加油站我不是没想过，不过那是破釜沉舟的下下策，两败俱伤。咱们现在还得靠着加油站活下去，所以不能炸。”艾阳煞有介事的继续解释道。
“你还真有炸加油站的心啊！你想没想过，守着加油站用火攻，很容易引起爆炸？”小斐抱着双臂，靠着墙站在一旁。她本以为艾阳真的已经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能够让大家险境逃生。
“应该不会。现在雨还在下，外面还有积水，想点火都困难。要不是这种简易燃烧瓶，里面的酒引起的火，雨水短时间浇不灭，我想很难利用火攻。你也看到了，连那只小的，枪都打不动。现在这只这么大，想打死它根本不可能。但是一般的野兽都怕火，咱们没必要打死它。如果它真的要进攻加油站，咱们只要用火把它吓跑就行了。”
艾阳的话不无道理，众人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固然根据地还算坚固，有防盗门，窗户又都装了铁栅栏，不过在怪兽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现在就看怪兽会不会对他们穷追猛打，奋力一攻了。
小斐本来也想过，实在不行，就一起开车逃跑，先离开加油站，等躲避一段时间，再回来。可是对于车和怪兽谁更快，她实在没有把握。再说往哪开，路上会不会遇到别的危险，公路会不会半途而止，就算真的逃脱了，想在寻着踪迹找回来，也绝非易事。雨夜行车，视线不佳，很难找到参照物。要是Lucky能跟在一起，还有些胜算。
而此时Lucky并没有回到便利店。现在盖娅和侯三儿准备着燃烧瓶，艾阳守着窗户看外面的动向，盖塔四处寻找着爱犬，他不敢大声叫，只好小声念着Lucky的名字。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Lucky要是跑回来的话，刚才他们一进门，它就会迎上去了。
艾阳守在二楼窗户前，借着探照灯的光，仔细观察着怪兽的一举一动。
怪兽并没有向他们的根据地移动过来。它已经爬起了身，重新跳上了废墟。背对着根据地，寻找着什么。它还不死心？一定要把白燃找出来？艾阳心情复杂，他焦灼的寻找着白燃的身影，但是，除了怪兽和黑狗，看不到别的动静。他心头像堵着一块石头，却又好像空空如也，少了什么东西。艾阳想到，白燃也许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曾经过往的人。而且虽然他一直凭着直觉，提防着白燃，但心中一直有一种感觉，白燃，应该曾经是他亲密无间的朋友。
“你没关上探照灯？”小斐猛地出现在艾阳身边，着实把艾阳吓了一跳。
艾阳点点头，意识到确实是自己疏忽了。一直凭着探照灯，观察怪兽动向。他没意识到，很可能就是因为探照灯的光，才把怪兽吸引到了这里。
小斐大声抱怨了几句，转身上了瞭望台，随后，探照灯的光束，陡然而灭。外面的一切，又回归了黑暗。艾阳侧耳倾听，窗外只有潇潇细雨声，却看不到什么。
“盖娅，做好几瓶了？”艾阳回头问道。
“我做好了四个。”盖娅小心翼翼的放好刚刚做完的燃烧瓶，又准备从箱子里再拿一瓶二锅头。
“我第三个马上就做好了。”侯三儿手忙脚乱的忙活着。
“做完手头的，就先不要做了。”艾阳说完，看到盖塔也上了二楼，“盖塔，把二楼灯关了，只开手电。”
现在的二楼楼道，漆黑一片，只有两只手电微弱的光（艾阳特意强调不许开强光手电）。小斐也从上面跳下来，五个人围在一起。
“我分一下组。我和盖娅一组，在瞭望台。小斐你带着盖塔和侯三儿，守在二楼。一会先不着急扔燃烧瓶，听我的命令，再行动。”说完，艾阳把脸贴近小斐，小声说道，“你投弹水平如何？”
“在警校我所有科目都是优秀，不过我只投过教练弹，没投过燃烧瓶。”艾阳呢喃的微风吹进小斐的耳朵，她一激灵，偏过头微微躲了一下，面无表情目视前方说道，“你怎么会制作燃烧弹的？”
“我不会啊，我印象中电影里都是这么做的。”艾阳看着小斐张大的嘴和圆睁的眼睛，继续说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一会真的要扔，我主要往怪兽身前扔，让它不敢靠近根据地。小斐你主要往怪兽眼睛上扔。其他人做接应。如果办法实在行不通……”
说到这，艾阳沉默了一下。他心里没有底。虽然这可能是在根据地应对怪兽攻击最好的办法，可是如果起不到效果，最后剩下的一条路，只有……。
“盖塔，东西准备好了？”艾阳问道坐在对面的盖塔。
“按你安排的，我从储藏室装了两袋干粮和水，放在一楼门口旁边了。”盖塔点点头，回答道。
“恩，好。”艾阳抿抿嘴，看看众人，说道：“如果没有吓跑怪兽，咱们只好逃跑了。好了，各就各位吧。”
艾阳上瞭望塔之前，塞给小斐一把钥匙，“以防不测，皮卡钥匙你拿着。警车钥匙我没找到，可能在白燃那。”
小斐接过钥匙，放在口袋里，抬头问道：“那你呢？咱们不是一起跑么？”
“能在一起自然是最好，但是万一跑散了，你就别管我了。我这还有吉普车的钥匙。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保护好和你在一起的人。”说完后，艾阳拍拍小斐的肩，转身上了瞭望室。
这个动作，小斐很受用。以前每次分配任务之后，领导都喜欢拍拍她的肩，并报以信任的目光。这种能被肯定和依赖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她转过身，趴在窗户前，用夜视望远镜（唯一一个带夜视功能的红外望远镜，艾阳给了小斐）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这台望远镜毕竟不是军工级别的，虽然具有一定的夜视能力，不过也只能勉强看到怪兽大概的位置。细雨中，怪兽依然静静的站在远处，背对着根据地，没有回头。
现在到处都笼罩着黑暗，根据地所有的灯光都关闭了。小斐想，怪兽会不会就这么走掉，他们能够幸运的，躲过这一劫。这样想着，望远镜中的怪兽，好像真的甩了甩头，然后缓慢的，往远处开始迈开了步。
就在小斐满怀侥幸的心头一动时，猛然传来了黑狗的叫声。叫声居然近在咫尺。不知什么时候，黑狗已经走到了离加油站不足二百米的地方。它回身，冲怪兽发出“嗷呜”的叫声。
怪兽陡然回眸，小斐能从望远镜中，清楚的看到怪兽犀利的眼睛，坚韧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恼怒。
而此时，其他人肉眼看到的，只是茫茫黑夜中，陡然亮起了两团幽蓝色的鬼火。
第四十五章 开战
怪兽并没有着急朝加油站移动，它只是侧转着身子，回头冲着黑狗“汪呜……”的低吟着。而黑狗也在“嗷呜嗷呜”的回应着。两只野兽就这样，在淅淅沥沥的雨夜里，开始了令人心情焦灼的沟通。
听着它们一句一句的低吼，艾阳如坐针毡。他不知道下面的野兽在交流什么，也许是在商议是否要进攻建筑物，还是打道回府？等待交流结果的过程，让人忐忑不安。艾阳握着燃烧瓶的手，已经开始渗出了汗珠。他放下燃烧瓶，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以防万一手太滑，燃烧瓶脱手。
艾阳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外面。虽然在黑夜里，他只能看到两团蓝火，但是他却努力地，想获取到更多的信息。他想看到黑狗和怪兽的动向，更想看到白燃的踪迹。白燃到底去哪了？只是被水冲走的话，以他的身手，应该不会有意外吧？只要没被怪兽攻击到，生还的可能性，应该还有。
小斐则用夜视望远镜，专心的盯着两只野兽。她看得清楚，黑狗越来越急躁，耳边传来的“嗷呜”声已经带了一丝哭腔，就好像是被怪兽训斥后，略带委屈的辩解着。终于，它不再吠鸣，而是转过身，朝着加油站一步一步走来。
就在黑狗慢慢踱步的时候，怪兽猛地调转过身，向黑狗狂奔而来。它像是对黑狗擅自行动略带不满，眼神没有凶狠，却显得很是焦急。怪兽奔跑起来气势凶猛，可动作却非常轻盈。这是来阻止黑狗行动的？小斐默默地想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心中大惊：不好！可是话还没到嘴边，一颗明亮的火光，在黑夜的苍穹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的落了下去。
艾阳扔出了第一颗燃烧弹。
在他的观察角度，根本看不到两只野**流的种种细节，他所看到的，只是怪兽两团鬼火一样的眼睛，猛地向着加油站冲了过来。鬼火飘动的速度之快，行势之猛，让艾阳一下没反应过来。刚擦干手，燃烧瓶还在地上。他转过身要拿，身后的盖娅已经把燃烧瓶递到他的手中。同时递过来的，还有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
点燃，出手，一气呵成。艾阳的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简易燃烧瓶能不能顺利爆燃。
酒瓶挂着火光，在夜空中摇曳。没有被雨水浇灭，艾阳略感欣慰。他瞄准的是怪兽前进路线，燃烧瓶准确的掉在了怪兽身前几十米的地方，然后爆燃了。
“嗷呜……”一声哀鸣划破天际。
艾阳本来只是判断怪兽的前进方向，随手一扔。但人的潜意识，可是没有随便一说的。身处黑暗之中，能看到的只有怪兽的双眼，但是又不能扔到怪兽身上。艾阳凭着直觉，扔出去的位置，其实是向着刚才黑狗发出声音的位置而去的。但谁也没想到，艾阳能扔得这么准。燃烧瓶不偏不倚，正砸在黑狗的头上。
随着瓶体破碎，流火顿时倾泻而下，燃了黑狗一身。可能是被烧疼了，也可能是被砸伤了，总之黑狗哀鸣一声，疼的就地打起滚来。
一刹那，怪兽也已经跑到了黑狗身边。它借着助跑的速度，用爪子猛地一挥，就把黑狗拍出几十米远。
虎毒不食子，怎么黑狗挨了一燃烧瓶，还被怪兽扇了一巴掌？小斐看到之前的一幕，本来已经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现在又被怪兽的异常行为搞的莫名其妙。随后，她明白了，黑狗被拍出去的位置，正好有一个积水坑。它摔进去后，就地一滚，身上的火顿时灭了。
怪兽快步走到黑狗身边，确定它已无大碍，便用尾巴一扫，把黑狗扫到身后。接着，它转过头，怒目圆瞪，凝视着加油站。一步一步的，靠了过来。
“一起扔！”艾阳喊了一声之后，立刻再次出手。之前随着黑狗身上火光四射，一瞬间他看清了局势，怪兽确实是逼近了根据地。但是他不知道，正是由于他第一次攻击，使得本无心进攻，只是想带走自己孩子的怪兽，燃起了复仇的怒火。
小斐虽然明白始末，但是她也无暇顾及给艾阳解释了，紧随着艾阳的动作，她也扔出了一颗燃烧瓶。不过她并没有听从艾阳之前的安排，向怪兽脸上扔去。她心里感觉，怪兽本意其实不想威胁他们，它此刻心里还在犹豫。这个时候，激怒它不是明智之举，让它知难而退方为上策。
两颗燃烧瓶，划出两道没有交织的抛物线，摔在地上，正好在怪兽和加油站前面，点起一道火墙。怪兽停下了脚步，看看火墙，又抬头望着加油站。躲在它身后的黑狗，本来正好探出头观瞧，却被猛然燃起的火墙，吓得缩了回去。看来它对刚才头部中弹，还心有余悸。
怪兽庞大的身躯，映照在火光下，众人终于能一睹怪兽真实面容了。
之前和怪兽近在咫尺，众人慌于逃命，哪有心情仔细观察。只有艾阳一人居高临下，但是也只从探照灯的照射下，对怪兽的局部看了个大概。
现在，怪兽完整的呈现在大家眼前。它四肢落地足有四米高，身长更是超过八米，通体黝黑，除了比黑狗大了数倍，眼冒蓝火，其它并无二样。现在应该可以肯定，这是黑狗的家长。
如此巨大的怪兽，却不敢迈过眼前一米来高的火墙，太好了，看来有效果！艾阳舒了一口气。看来毕竟是动物，对火还是有天生的畏惧。
随着雨水的冲刷，火苗有逐渐变小的趋势。还好雨势已经减弱，不然估计影响更大。
“继续扔，让火保持燃烧，”艾阳在瞭望台发号命令，其实不用他说，小斐也已经把下一个燃烧瓶拿在手上，做出了投掷的姿势。艾阳也拿起一个燃烧瓶，接着喊道：“预备队！继续做燃烧瓶！”
盖娅和盖塔已经投入了忙碌的制作工作，侯三儿双臂还不太灵巧，手足无措，只能尽力帮着递酒瓶，随时关注着楼上瞭望室的指令。
第二轮攻击已经发起了，又是两个燃烧瓶，爆燃在怪兽脚前。怪兽猛地一个激灵，但并没有退缩。不愧是身高体壮，又较为年长，它身后的黑狗已经灰溜溜的退后了好几步。
怪兽用爪子，试探的靠近了一处火焰，又慢慢的缩了回来。它回头看看自己的孩子，轻喘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感叹。看来它也无计可施，束手无策了吧，艾阳心底暗暗地默念着：回去吧，退回去吧。
怪兽缓缓的低下了头颅，用嘴靠近火焰。在火光的映衬下，小斐清楚的看见，怪兽双目圆睁，凝视着根据地，嘴角诡异的上翘，居然好像面带贪婪地狞笑。
第四十六章 冰激凌就是要趁热吃
“继续扔！再扔两个！”艾阳冲楼下喊完这句话，手中的燃烧瓶随之扔了出去。他来不及看外面燃烧瓶落地的情况，又回头从盖娅手中接过了一个燃烧瓶，紧跟着投了出去。现在瞭望室内做好的简易燃烧瓶，只剩下一个了，盖娅忙乱的赶制着下一个燃烧瓶。
而身在二楼的小斐，却并没有着急执行艾阳的指令。她握着侯三儿递过来的燃烧瓶，紧盯着外面怪兽的一举一动。火墙更高也更猛烈了，火苗几乎窜到了怪兽的鼻子上，但是怪兽依然不躲不闪，只是低着头，时而贪婪地盯着火焰，又时而抬头看看加油站。
怪兽掉转头，对着身后已经躲到远处的黑狗，低吟着。但是黑狗好像听不到一样，依然畏畏缩缩的躲着，大有继续后退的趋势。怪兽回过头，再次叹出一口气，注意力重新放到火墙上。
“小斐，干嘛呢？你怎么不扔啊？一会等我再扔一个，你就往它头上砸！把它逼退！”艾阳专注的趴在瞭望台，一边观察着外面的动向，一边冲着楼下大声喊着。
“先别扔，看看再说。”小斐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外面，从望远镜里，更细致的观察着怪兽的举动，甚至是它的眼神和表情。
“等什么？”艾阳回过头，看向楼下的方向，“速战速决吧，咱们酒瓶也不多，千万别让火墙灭了！”
“艾阳，你快看，它吃了！”
听到小斐这句略带颤音的话，艾阳赶忙重新趴在瞭望台上，借着火光，他看到怪兽把头完全低了下去，整个埋在了火焰中。
“它吃了什么？”盖娅从地上抬起头，也想从瞭望窗看清外面，但是艾阳魁梧的身躯，把她的视野完全遮挡住了。盖娅以为，怪兽把扔在外面的酒，舔舐掉了。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怪兽吃掉的，是本来无形无实的火焰，
此时的怪兽，趴在地上，伸出猩红色的长舌。要说这舌头的颜色、长度和灵活性，诚然和它不太相称，让人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样的进化路线，造就了这样一个怪物。
长舌卷过，一团火焰被轻松带起。是的，卷起来的，是一团火焰，而不是燃烧物。火光在舌头上缥缈晃动了几下，就消失在了怪兽诡异的血盆大口中。怪兽把火吞掉了，这太让人不敢相信了。艾阳，小斐，还有一同趴在窗边的侯三儿，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三个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侯三儿闭上眼，使劲揉了揉，又睁开了。而艾阳和小斐，都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盯着怪兽。
太不可思议了，艾阳的心脏突突的跳着，身体里一阵莫名的燥热，好像吞了火的不是怪兽，而是他自己。把火吃掉本已让人无法理解，而更让人诧异的是，怪兽分明只是用舌头取走了火焰，而并没有卷起燃烧物。舌头所过之处的火苗，瞬间消失了。
这时候盖娅已经挤到了艾阳的身边。她紧紧拥在艾阳身旁，无处安放的双臂，自然而然的环住了艾阳的胳膊。艾阳却对此毫无反应，要不是盖娅一声惊呼把他唤醒，恐怕他手中的燃烧瓶，就要在不经意间掉在地上了。
盖娅向外看的时候，正好看到怪兽吃掉第二口火焰。如此蹊跷诡秘的情景，惊得她顿时失声叫了出来。楼下专心做燃烧瓶的盖塔，一直就没有被众人动作影响，反倒是姐姐一声惊叫，吸引了他的注意。
“姐，出什么事了？”盖塔停下动作，放下手中的酒瓶，上了两步梯子，向瞭望台探过头去。此时，盖娅缓慢的倒向身后，艾阳抽出胳膊，一把搂住她，以防她摔下去。温热的身体紧靠在艾阳怀中，可艾阳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此时他的身体好像已经完全燃烧起来了，夹杂着阵阵头痛，根本无法感受到，哪怕是贴在肌肤之上的任何感觉。
盖塔向上一步，从后面推住了姐姐，“什么情况？”
盖娅不知道怎么和弟弟解释，艾阳也同样不知道，他们俩哑口相视，同时指向外面。
此时的怪兽，正一口一口的，继续吞噬着火焰。它动作娴熟流利，舌头一卷一送，就像舔食着美味的冰激凌。没几下，小半个火墙已经被它吃得一干二净。这时候它停下动作，回头又冲身后的黑狗低吟了几声，可是黑狗却好像并不想靠近。它不再萎缩其后，但却又不敢向前，俯卧在原地，看着怪兽，却又不敢盯住它的眼睛。
怪兽失望的回过头来，低吼一声，好似虎啸龙吟，震得高耸的火苗四处摇曳，好像瞬间就会被熄灭掉。加油站便利店里的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盖娅紧退两步，被弟弟扶着下了梯子。
怪兽吼过之后，又伸出长舌，将地上的火焰一扫而光，一把卷起，通通放入自己嘴中。瞬间，整个世界又再次陷入了黑暗。
艾阳看不到怪兽是不是在吧唧着嘴，好像享受完美味佳肴的饕餮，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在黑暗中，他甚至已经忘了思考，是否还要继续投掷燃烧瓶。
忘了就忘了吧，因为无论怎样斟酌思量，也不会有令人满意的答案吧。
他专注的紧盯着窗外的黑暗，好像一直专注的看着，就真的能看到什么似的。可是黑暗中，依旧只有黑暗。连空气中那两团本该标示着怪兽位置的蓝火，都渐渐变得越来越淡，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雨夜中。
小斐从夜视望远镜里，能清晰地看到，怪兽一口吃掉全部火焰后，喉咙缓慢的向下吞咽的动作。随之而来的是，它身体的毛发，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变化并不容易形容，因为在这非专业的红外望远镜下，观察不出太过微妙的细节，尤其是分辨不出颜色。小斐看不出，怪兽那黝黑的毛发，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油亮。区别于黑狗身上毛发的光泽，怪兽身上的亮，散发出阵阵金色的光芒。
这光芒，并不能显现在黑夜里，没有夜视望远镜的艾阳，就看不到怪兽身体的变化。而他唯一能看到的，是两团幽蓝鬼火彻底的消失在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刹那燃起的两团弥散着金色光辉的无名业火。
第四十七章 燃烧弹
随着怪兽眼睛颜色发生变化，它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之前无论是在废墟堆上与白燃周旋，还是在积水中追逐黑狗，怪兽动作带来的效果虽然惊天动地，但它的表情和眼神，一直是冷静的，甚至可以看出克制的感觉。而现在，怪兽开始摇头晃脑。一开始，还只是轻微的左右摆动，到后来，就像失去了控制一样，怪兽的头部开始疯狂的猛烈甩动。
随着动作的变化，怪兽的表情也有了转变。它开始眉飞色舞地，笑逐颜开。天啊，这怪兽不会是磕药了吧。小斐想想之前在缉毒大队学习的时候，看到的录像资料里，有些吸毒者会由于毒品对神经的刺激，出现这样的表现。
可是，怪兽只是吞了火啊。不过，吞火可能比嗑药更不可思议，效果也更猛烈吧。
怪兽摇头摆尾，晃动了不到半分钟，突然猛的一挣，浑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头对准了加油站的方向。
就在这一刹那，这短短的一瞬间的停顿时间，艾阳突然意识到了危险，大喊一声：“快趴下！”紧接着，他飞身离开瞭望室的窗户，一跃扑到地上。
二楼的四人，听到艾阳喊声的时候，本能的低头一躲。侯三儿的反应相比较其他人，要更加强烈一些。其实在大家盯着怪兽蹦迪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却了。随着艾阳一声令下，他果断掉头就跑。
轰隆一声，顿时火光冲天，山崩地裂，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都被一阵强烈的冲击波震飞了。而飞得最优秀的，还要数此时正在疾步狂奔的侯三儿，这阵冲击波，就像助推器，直接裹挟着他撞碎了一道木门，飞进了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里，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啊……”侯三儿痛苦的抱着双臂，在桌上打着滚。猛烈的撞击，让他还未痊愈的旧伤，雪上加霜。
而其他人，此时根本顾不上侯三儿的伤情。窗户的碎片，伴随着一阵火光，倾泻而入。离窗户最近的小斐和瞭望室的艾阳，直接被砸蒙了。
艾阳缓了半天，才清醒过来。他冲着楼下大声喊着，可是自己的耳朵，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震耳欲聋，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情景吧。艾阳此时的耳朵里，响满了各种噪音，好像百列火车一齐驶过身边，轰鸣全部充斥着耳膜。
小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直接向后飞躺，后脑勺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直到被盖娅姐弟拖到宿舍房间的床上，她都没清醒过来。
看清楚整个经过的，大概就只有盖塔了，他本来站在小斐后面围观。艾阳呐喊的时候，他果断的护着盖娅，向后躲避。而盖娅也同时想保护弟弟，她往后一扑，就把盖塔仰面朝天的扑倒了。而面朝前方的盖塔，冲击前最后一个留在他眼中的画面，就是从怪兽那诡异的血盆大口中，喷射而出的，刺眼的火球。
那团火球，就像一颗炮弹一样，重重的击打在便利店的外墙上。而冲击波正是来自这颗真正的燃烧弹。
“坏了！”小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此时在她身边照顾着她的盖娅被她猝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别担心，盖塔去找艾阳了。”盖娅仓皇无措的安慰起了小斐。
“赶紧跑！火！火！”
此时的小斐，已经焦急的话都说不全了。不过守在身边的盖娅，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小斐是担心，爆炸会引燃大火。
这的确是应该担心的，就在冲击波撞击的一瞬间，放在二楼和瞭望室，还没被点燃投掷出去的简易燃烧瓶，全都被震飞了。酒瓶摔在地上，里面的高度白酒散了一地。好在火苗先于冲击波到来，所以并没有引燃白酒。可是现在的便利店，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燃的定时炸弹。不，说便利店是定时炸弹，还不贴切。整个加油站，才真的是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只要一颗星星之火，现在就足以点爆整座加油站。地下油库里的汽油，会送大家飞到天边，飞进这飘着细雨的黑暗苍穹中。
身处瞭望台的艾阳，也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时候盖塔正好从梯子探上头来，“阳哥，你怎么样？快过来，我扶着你下楼。”
艾阳的听力这时候已经恢复了许多，他听到盖塔的呼唤，便一边回着头，一边来到瞭望室的出口，“别管我，快带着你姐和小斐，往外跑！”
艾阳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迎面冲着他，刚往下退了两步，还站在梯子最后一阶的盖塔，睁大了双眼，痴痴地望着二楼的窗外。艾阳回过头，看向瞭望室已经七零八落，空洞洞的窗口。他已经离开了瞭望平台，半蹲在出口位置。所以他的视野里，除了黑暗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而盖塔从二楼的窗户，正好能平视前方。盖塔愣了一下神，接着突然一弯腰，抱着头滚到了楼道的地板上。
又一颗燃烧弹？
艾阳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被又一阵冲击波再次掀翻。这回由于他站的地方，离瞭望室另一侧的窗口太近，直接翻过窗口摔出了瞭望室，重重的摔到了便利店的楼顶上。
这是什么情况？虽然艾阳没有看到第一发燃烧弹飞来的情景，不过刚才从窗口冲进来的火舌，已经让他猜到个大概，他只是一直没弄明白，怪兽是怎么发出一颗带着爆燃物的冲击波。
可这并不耽误他判断现在的处境。再有一次火焰攻击，立即会发生大爆炸。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他只是摔在屋顶上，并没有被炸飞冲天。
到底怎么回事？艾阳从楼顶的地面上努力的爬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回瞭望室跟前。他矮着身子，躲在已经残破的瞭望室墙边，探出头来。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他的脸上。他胡乱地抹了一把，又用双手把头发向后缕了一下。黑暗中，他有些看不清楚，怪兽到底站在什么地方。也看不到怪兽冒着火光的眼睛。它跑到哪去了？
就在艾阳犹豫着，要不要站起身，往前走两步，来到楼边再仔细寻觅的时候。他看到，一处微弱光亮，从屋顶下面，缓慢的弥散开。渐渐的，光亮越来越强。紧跟着，怪兽硕大的头颅，从楼顶边缘，缓缓的升了上来，直勾勾的盯死了目瞪口呆的艾阳。
第四十八章 冲击
怪兽第一次喷出火球后，并没有给大家喘息的时间。它抖动了一下湿漉漉的毛发，抖擞了一下精神。转头看看身后依然萎缩不前的黑狗。怪兽失望的回过头来，大声地喘着粗气。每一口喘息，都带出一股灰黑色的烟雾，如果不是天降细雨，如果不是加油站离怪兽还有数十米的距离，艾阳她们一定可以闻到一股浓烈的、呛人的焦糊气味弥散在空气中。
怪兽喘息过后，恢复了体力。它半弓着身子，铆足了力气，向着便利店撞去。在即将要接触到加油站的时候，怪兽不知为何，突然收了力。但是挨上墙壁这一刻，撞击产生的冲击波，还是实实在在的全都释放了出去。
就是这一下撞击，让艾阳他们误以为，第二次燃烧弹的攻击再次袭来了。
怪兽撞击过后，也略微感到有些疼痛。它活动着脖子和肩膀，探头向里面看去。二楼楼道里面黑漆漆的，窗口又太小，怪兽看不清楚。此时的盖塔，屏住呼吸，平躺在黑暗的楼道里，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敢轻举妄动，也确实被吓得没有力气活动了。盖塔静静等待着怪兽的目光离开二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着怪兽抬起头，看向楼顶的时候。盖塔慌忙的奋力想爬起来，往宿舍跑。可是腿，实在是不争气，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只好一点一点的往宿舍爬去。
这时盖娅正好出来，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刚才又发生了一次震动。走出房门，她一眼就看到了窗外怪兽庞大的身躯，缓慢的移动着。惊得盖娅张大了嘴。
眼看着盖娅就要叫出声来，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捂在她的嘴上，又伸出一只胳膊，把她拖回了房间里。还好小斐就跟在盖娅身后，才避免了盖娅的尖叫打草惊蛇。
“我弟，我弟还在外面呢！”盖娅挣开小斐，压着嗓子，颤巍巍地说道。
“你呆在屋里，我去看看。”小斐说完，把盖娅挡回身后，自己则谨慎的来到门边，探头向外观瞧。
一开始，她并没有看到趴在地上的盖塔。楼道里本来就黑，窗口又完全让怪兽的身体遮住了，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要不是盖塔略带颤抖的轻轻喊了一句：“帮我，一把。”小斐差点以为盖塔被震出了便利店。
“你干嘛呢？赶紧起来！”小斐猫着腰，垫着脚，悄悄走到走廊上，冲着几米外的盖塔轻声喊到。
“我，我站不起来了？”盖塔暂缓了爬行的动作，声音都快带出哭腔了。
“你怎么了？哪受伤了？”盖娅这时候也出来了。她看到盖塔趴在地上，她焦急的询问道。
“没，没伤到。我腿抖得厉害。”看到姐姐也出来了，盖塔彻底不动了。
“瞧你那点出息，”小斐皱着眉，略带抱怨的说着，“来，搭把手，把这个窝囊废架回去。”本来小斐是想着，能有位男士，和她一起把盖塔搭回去。可是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她们身边，只有盖塔这么一个大男孩了。
白燃被水冲走，下落不明。艾阳还在瞭望室，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连侯三儿也不见了踪影。小斐回过头四处张望，楼道里没有任何别的动静了，只有他们三人。侯三儿逃走了？这小子动作够快的啊。
侯三儿确实跑掉了。在怪兽撞击根据地之前，在盖娅姐弟刚安顿好小斐的时候，侯三儿忍着伤痛，悄悄地溜到了楼下。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便利店的大门，顺手从门边的柜台上，抄起一个登山包。之前艾阳安排盖塔，准备好了逃生用的物资。艾阳特意强调，两个背包里都要保证有食物和水。艾阳本来是怕万不得已，撤退的时候，大家跑散了。物资平均分配，就算人分开了，只要保证有一包物资在身边，就能生存下去。
侯三儿随手挑了一个包，费劲的背上了身。他的双臂稍微使力就感觉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痛，好像在刚才的冲击下，骨头的伤又加剧了。没有人帮忙，他只好背靠着柜台，半蹲下身子，勉强地把书包带套过双臂。然后背上书包，趁着茫茫夜色，匆忙的闯入潇潇雨雾中，消失了踪影。
侯三儿跑就跑了吧，不跑现在也只能是个累赘。小斐担心的，还是在瞭望室的艾阳。冲击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她已经和盖娅吃力的把盖塔拉回到了宿舍门口，可是艾阳那边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别看盖塔瘦瘦的，可是两个女人，毕竟力气远不如男性。拖动一个成年男人，还是略显吃力。
“你就不能自己用力么？”小斐喘着粗气，把盖塔扔在了宿舍门口，“你把他弄进去，我上去看看艾阳。”
说完，也不管盖娅和盖塔的回应，小斐一脚迈过盖塔，轻盈的脚步落在地板上。为了活动方便，刚才在宿舍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运动鞋。现在小斐压低身子，步步生莲，小心翼翼的走到瞭望室的梯子下面。
她没有贸然向上面喊叫，怪兽现在就在窗外，她也做好了随时趴伏在地上的准备。刚才怪兽往楼道里面看，却并没有发现在地上的盖塔。小斐猜测，也许它的视力，在黑暗中，并没有太多优势。
小斐蹑手蹑脚的上了两层梯子，就不敢往上再走了。她把耳朵趴在梯子上，静静地听着上面的动静。除了雨珠击打在天花板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动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了。
此时怪兽的头部还探在上面，说不定艾阳这时候也悄悄的趴在楼顶，不敢作声。小斐想找个角度，轻轻往上面瞥一眼，可却什么都看不见。现在她尴尬的站在梯子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到这来找他干什么？小斐有些后悔，她对艾阳的担心，让她现在置身于进退两难的处境之下。
而艾阳此时，正在和怪兽面面相觑。他半蹲着，身子还藏在残破的瞭望室墙壁后面。探出的头部，和怪兽遇个正着。怪兽如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艾阳半是惊吓，半是冷静，身体巍然不动，可手臂却在缓慢的移向腰间。此时他的腰带上，还别着一支手枪呢。刚才白燃攻击怪兽的时候，他看了个大概。看来怪兽也不是浑身无坚不摧的，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可能也要寻前车之鉴，给怪兽来上一枪，给自己争取出逃跑的时间。
艾阳心里默默地期望，楼下的几位，已经逃出了便利店。可他又希望现在能有谁，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即使谈不上并肩作战，陪陪他度过这难熬的时间也好。
艾阳不动，怪兽居然也不动，就这么死盯着艾阳。如篮球般硕大的眼珠，离艾阳不到五米远。这时候艾阳才看清楚，怪兽的眼睛，为何如火炬一般燃烧着。
第四十九章 正面冲突
怪兽怒目圆睁，在眼睑周边，漂浮着摇曳的火苗。这火苗，聚拢在怪兽眼前，好像一层保护它眼睛的防护罩。距离如此近，艾阳好像闻到了一股汽油的味道。要不是看到眼前这两颗还冒着火的硕大眼睛，艾阳一定会以为，刚才的攻击，把加油站的油路给打漏了。
艾阳猜测，怪兽眼睛的泪腺，或者别的什么腺体，能释放一股可燃气体，就像燃气或者煤气一样。气体并不十分浓郁，仅仅薄薄的弥散在怪兽眼前，让两团火苗可以持续燃烧。
除了燃气的味道，艾阳在空气中还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说不上有多浓郁，但艾阳确定，这味道不是来自刚才火球的攻击。天空还飘着细雨，就算火球在一瞬间引燃过什么，可现在并没有明火，按说焦糊味早就应该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这股味道，来自怪兽一张一翕的血盆大口。随着怪兽的喘息，焦糊味一阵一阵的传到艾阳身边。最开始闻到的时候，猛的一下，呛得他差点没喘上气来。
这股味道，正在楼下小心翼翼试探着的小斐，也闻到了。然而不幸的是，她的角度，并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怪兽，也就无法像艾阳一样，推断出这股味道是从怪兽身体散发出来的。她闻到燃气味和焦糊味，大惊失色，她立刻判断出，加油站的汽油一定是泄露了，而且焦糊味这么明显，很可能是汽油已经被引燃了。
“快跑！往外跑！”小斐冲着楼下喊了一声，然后立刻猛地蹿到楼顶。她是有些准备的，她意识到怪兽很可能在上面和艾阳对峙，她要突然行动，猛地打破平衡。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怪兽会这么近，而且，这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强烈了。
怪兽听到叫声，又看到一个人跳了上来，却没有多大反应。它熊熊燃烧的眼神里，透露出怠慢和轻蔑，打量了一下眼前跳出来的女人，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端在手里的铁管。
小斐没吓到怪兽，却把艾阳着着实实吓了一跳。刚才他高度紧张，脑子完全在想着如何发现怪兽的破绽，夺路而逃。猛地被小斐喊叫和突然出现惊到了。但马上，他注意到，小斐手里，端着那把霰弹枪。
虽然现在霰弹枪里，装的是麻醉用的非致命弹，但是威力和震慑力，肯定比手枪大不少。艾阳没打算能麻醉了怪兽，只要一会怪兽进攻，小斐开枪，哪怕能让怪兽楞个两三秒，也能给自己争取出一丝逃生的机会。
如果真如人愿，那就太好了。小斐刚站定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呼唤墙后的艾阳。这时一个黑影，猛地窜到了两个人面前。小斐几乎连想都没想，扣动了扳机。
“不！”艾阳喊晚了。火光四射，一只动物“嗷呜”一声，被霰弹枪子弹发出的冲击力，横着掀翻出去好几米，重重的摔到了楼下。
这猛地跳上来的，正是一直蛰伏在下面的黑狗。不知怎的，一直略显猥琐的黑狗，就这么突然顺着怪兽的背，一窜一跃，从下面跑上了楼顶。然后猛的发起攻击，直扑站的最近的小斐。和怪兽比起来，黑狗太小了，可是和人类比起来，它依然是一只身形庞大的野兽。如果对方没有武器，它应该还是有十足的胜算。
可现在，它静静躺在楼下的地面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慢慢弥散到积水中。距离太近了，霰弹枪在这个距离，无论用什么子弹，都足以把人打成筛子。
空气瞬间凝固了，怪兽这次真的是被惊到了，它赶忙低头查看黑狗的伤情。这次黑狗又和之前一样，彻底没有了动静，不知死活。不过这一次，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站在楼上，艾阳和小斐看不清楼下的情况。可是从怪兽猛回过头高高挺起的攻击姿势，充满怒火的眼神，裂开的巨口，和咬的吱吱作响的獠牙，他们俩已经猜测到了。
随着“汪呜”一声狂吼，怪兽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向小斐俯冲了下来，几乎把小斐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
“砰”又是一枪，不偏不倚，正正打在了怪兽嘴中。“呜……”怪兽痛苦的向后一躲，倒了下去。
此时的小斐，不知是枪的后坐力太大，还是被怪兽吓到腿软，已经瘫坐在了梯子口。艾阳赶忙迈步过去，想搀起小斐。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让艾阳足足震惊了好几秒。
也许是刚才一枪距离离得太近，小斐的脸上，满是怪兽受伤喷出来的血和各种口腔组织。此时，这些污物，在小斐脸上呲呲作响，甚至用肉眼已经可以看到缕缕青烟，从她脸上猛烈的冒出来。
“啊！啊！”小斐现在，除了痛苦的呼喊着，甚至连一个疼字，都喊不出来了。
艾阳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俯下身，紧紧的抱住小斐，想用手擦去污物。可是污物却像嵌进脸上的皮肤里一样，根本擦不下来。强行一抹，连伤口旁边的皮肤都烧起来了。
“用水冲！”想到这，艾阳冲着楼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赶紧过来！快帮忙！”他想把二楼的人喊过来，不然小斐堵着楼梯口，他根本没法把她弄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怪兽再一次把头探到了楼顶。它现在已经彻底被激怒了，两只眼睛的怒火，已经不再是金灿灿的颜色，开始由内而外，透露出一股暗红。它用左前爪把住楼顶的外沿。坚固砖混结构已经被它铲车抓斗一样的巨爪，捏的网裂纵横，眼看就要粉碎了。突然，它右爪借着力，猛地一挥，把楼梯口的艾阳直挺挺的击了出去。要不是有残垣断壁拦着，现在艾阳八成已经摔到了大路上。
艾阳重重的撞在残墙上，一口鲜血直顶而上，喷了出来。他现在感觉五脏六腑都已经错动了位置，嘴里七荤八素的，好像不仅是鲜血，连胆汁都被打了出来。他来不及管这些，拖着沉重的躯体，他硬挺着想立起身子。
此时，怪兽高高抬着右抓，好像在瞄准。而爪子下面，小斐痛苦的挣扎着，她表情狰狞，两只手空悬在脸前，却又不敢碰触自己的皮肤。
艾阳并不知道，此时的小斐，已经看到了悬在自己头上的巨爪。她心里暗暗想着，落下来吧，给我一个痛快的。
“嘿！”艾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怪兽怒喊。紧接着，他又吐出一口鲜血。他强撑着，紧紧扶住残墙，没有倒下。怪兽停顿了一下，循着声音侧过眼，瞟过艾阳的方向。
“啪”一声清脆而悠长的枪声，盘绕在每个人的耳中，回音在夜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第五十章 活着
艾阳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黑黢黢的的木板。他侧过头向木板边缘看去。恩，原来自己躺在房间的双层床上。白色的天花板上，悬吊在中间的吊灯，此时并没有点亮。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四周依然清晰可见。
艾阳想坐起身，可刚一动，便感到五脏六腑一阵钻心的疼痛，好像心肝肠胃都搅在了一起。同时，他浑身上下居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周身被灼烧感包围着。
倒吸了一口凉气，艾阳赶忙平稳的躺好，肌肉放松，不适感慢慢减弱。
我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怪兽呢？我们脱险了？一连串的疑惑萦绕在艾阳脑中，可他却找不到答案。
“有，有人么？”艾阳刚一张口，便感到咽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嘴里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他不知道能不能有人听到，他甚至不敢确定，此时的根据地，还有没有幸存者。
应该是还有人活下来了吧，不然是谁把他放到床上的呢？难道是自己躺下来的？可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艾阳脑中最后的画面，就是小斐呲呲冒着青烟的脸庞，和怪兽怒目而视的表情。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紧接着，盖娅出现在艾阳的面前。
“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如何？”盖娅行色匆匆，一走过来便伸手抚在艾阳的额头上。香润玉温的肌肤紧贴着艾阳的脸庞，让艾阳瞬间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度。这时候他才相信，自己果然活了下来。
“疼，浑身疼，起不来床。”艾阳气若悬丝地说着，“帮我拿点水，好么？”
“好，好，你等一下。”说完，盖娅急忙转身，匆匆跑了出去。从盖娅的语气中，艾阳感受到一丝欣慰夹杂着慌乱。艾阳苏醒，对于盖娅，或者说对于整个便利店，都是幸事。不一会，盖娅便拿着一瓶矿泉水回到床边。
“没来得及烧热水。凉水可以吧？”
便利店早就配置上了电热水壶，可是除了盖娅，剩下的人大部分时间基本都是喝瓶装水。不过从下雨降温开始，电热水壶的使用率暴增，喝热水是便利店内唯一取暖的方法。可是现在，艾阳想喝的，却反倒是凉水。
盖娅把水拧开，俯下身子，用另一条胳膊环住艾阳脖子，轻轻把他扶起一点。虽然还是有些痛，但现在并不完全靠自己发力，艾阳觉得轻松了不少。随着凉丝丝的水流过喉咙，慢慢沁入心脾，整个人顿时舒坦了许多，灼烧感渐渐减轻。
喝完水，盖娅放平艾阳，关切的问道：“现在觉得怎么样？饿不饿？”
“没有感觉饿，就是没力气。”艾阳摇着头，大口吐着气，回答道。
盖娅转身走向门口：“你多休息休息，等一会晚饭做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晚饭？我这是睡了一整天？”
“一天？你已经睡了两天一夜了！”盖娅在门口回过头来，抿起嘴说道。说完她看看面色依旧惨白的艾阳，转过身，又匆匆离去。
艾阳本还想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据地现在的情况如何？其他人怎么样了？怪兽到底死没死？可盖娅走的仓促，并没有给他留下时间。
艾阳长舒了一口气，仰头发着呆。这时从头顶上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声音其实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只不过艾阳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估计是有人在楼上修缮吧。是谁呢？盖塔？侯三儿？
艾阳还没有往下猜测，就听得门外依稀传来了一阵哭声，是女人的声音。一开始还是压抑着的嘤嘤啜泣，一阵哽咽之后，突然提高了分贝，变成了阵阵呜咽。
谁在哭？整个根据地里，艾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盖娅。可是刚才盖娅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伤心难过，有的只是匆忙劳碌的疲惫和见到艾阳苏醒的欣喜。
那会是谁呢？艾阳仔细凝听，好像还有人在轻声安慰。哭泣的声音，渐渐变的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到了。
果然，已经时至傍晚了，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
“吃饭了。”楼道里传来盖娅的喊声。不一会，盖娅给艾阳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放在了桌子上：“这两天太忙了，凑合煮的面。你先凉凉，面条有点烫，我先把另一碗给小斐送去，然后再来照顾你吃。”
“你先等等！”艾阳一把抓住盖娅的手，此时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自己必须要了解根据地的情况。但是一开口，艾阳却首先关切的询问道：“小斐……她怎么样了？”
从盖娅的话中，艾阳能听出来，小斐受的伤应该也不轻，很可能和自己一样不能自理。
“她比你强，好歹不用卧床。”盖娅翘起嘴，冲着艾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就走了出去。
艾阳觉得自己现在确实像一个废人，看着盖娅匆匆忙碌，楼上叮叮当当的，也在辛劳工作，而自己只能这么躺在床上，还要麻烦别人照顾自己。
还没等艾阳多想，盖塔便走了进来：“阳哥！你可算醒过来了！怎么样？有哪不舒服么？”
看着盖塔灰头土脸的样子，艾阳有些于心不忍，“我没事，就是没力气。刚才是你在楼顶？”
盖塔就像没听到后半句一样，并没有回答艾阳的话，而是语气夸张的继续说道：“还没事？我姐说你五脏六腑都伤到了！在楼顶看到你躺在血泊中，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原来自己伤得这么严重啊，之前盖娅的表情，除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喜，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知道是她对自己的医术信心十足，还是她强压着内心的情感，没有表露出来。
“对了，其他人如何了？侯三儿呢？还有小斐的伤怎么样？”艾阳实在有很多要询问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了解伙伴们都怎么样了。
“侯三儿估计趁乱跑了，一转眼就没影了。”盖塔说到这，顿了一下，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讲下去，就被匆匆赶来的盖娅打断了。
“快去洗手，然后吃饭去。”盖娅推着弟弟，嘀嘀咕咕地往楼道走去。
“阳哥，我先去洗手啊。面条你趁热吃。”盖塔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艾阳现在根本不具备自理能力。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口。
艾阳心中“咯噔”一下。
小斐不会是有什么不测吧？白燃的踪迹不知道有没有发现，Lucky也不知道找回来没有，艾阳不想其他人再有什么意外了。可刚才盖娅明明说过，小斐比他的状况要好啊，不是可以自理么？怎么好像她对自己有些隐瞒似的？
“来，我喂你吃面。”盖娅这时候已经走回了屋。她用尽力气把艾阳上半身轻轻抱起了一点，又把枕头立了起来。和下午比起来，艾阳感到身体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艾阳靠在枕头上，喘着粗气，再次问道：“小斐到底怎么样了？你干嘛不让盖塔说啊？”
盖娅没有回答。她端起碗，挑起一筷子面条，放在嘴边吹了吹：“张嘴，慢一点。”
看着艾阳瞪着疑惑的双眼，并没有要吃的意思，她只好继续说道，“小斐身体无恙。我和盖塔上到楼顶，就只看到你昏倒在血泊中。我不是不让盖塔和你多说话。他被吓得不轻，这两天一惊一乍，神神叨叨的，我怕他乱说吓到你。快点吃吧，吃完还得吃药呢。”
艾阳还是将信将疑，可是夹着面条筷子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再不张嘴，就要被塞进鼻子里了。艾阳吃了一大口，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若有所思。突然他嘴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顺着他的视线，盖娅回头看向门外。小斐正扶着墙壁，站在门口。她的脸上，缠着层层纱布，把眼睛遮的严严实实。
第五十一章 烙印
“你的眼睛？”艾阳费力地一口吞下面条，惊异的问道。
小斐没有回答。她循着声音，步履蹒跚的向床边一边试探，一边缓步走来。盖娅赶紧放下碗，上前两步，扶着小斐到床边坐下。
“艾阳，还好你醒了。”小斐顺着床边，摸索着，紧紧拉住了艾阳的手，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这几天大家都担心坏了。”
可现在艾阳心中担心的，是面前缠满绷带的小斐。他没有注意到，盖娅眉头微皱，死死盯着两个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此时小斐用双手，颤抖地，轻抚着艾阳宽大的手掌。而艾阳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小斐的伤情上。
“你眼睛怎么了？”艾阳抽出手，可还没有触摸到绷带，动作便停了下来。
“盖娅说没有事，只是被烟熏到了。”小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用手在眼前一划，便抓住艾阳停顿的手。接着，她把艾阳的手按回到床上，居然很难得的，微微笑了一下。
艾阳转头看看盖娅。盖娅点头确认，艾阳信了大半。再回过头来仔细观察，发现绷带的边缘，几片红色的瘢痕清晰可见。
“这……”
艾阳还没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盖娅摆手打断了。
“你又不舒服了？快快，快躺下！”盖娅一边对艾阳施以眼色，一边扶着艾阳躺好，“小斐，艾阳还很虚弱，我先扶你回去吧。”
说完，没等小斐做出反应，她便主动搀起了小斐。小斐本没想离开，但现在却又由不得她。盖娅此时的力气异常的大，而且现在小斐的行动全凭着别人的帮扶，只能顺势向艾阳道别：“你先好好休息吧。”
盖娅把小斐送回了宿舍，赶忙又转身回来。她看着艾阳满脸的疑惑，叹了口气，唯有一一照实解释，“你不用担心她的眼睛。我检查过了，对光照还有反应，应该是被烟雾熏到暂时视力下降。我不是眼科护士，所以不敢保证多久能恢复。不过……”说到这里，盖娅突然闭上嘴，眉头紧皱着，停顿了好一会。
“她脸上的伤……”艾阳看盖娅一时半会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便顺着话茬问了下去。
“对，问题就是她脸上的伤。和眼伤相比，脸上的烧伤，要严重得多。我一开始用凉水处理伤口，可是她却疼的难以忍受。一般来说，烫伤烧伤用凉水冲洗，应该能减轻疼痛感，可在小斐的伤口却好像正相反。而且伤口皮肤的情况，看上去也很不容乐观。”盖娅停下来，喘了口气，好像回想起当时的处理过程，着实令人不忍心，“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伤口处理完，消炎药，烫伤药都用过后，我就赶着来检查你的伤势了。”
“她的烫伤到底有多严重？”艾阳盯着盖娅，语气异常严肃。
“左脸星星点点，皮肤已经被烧穿了。右脸……右脸有一大片皮肤根本保不住了。”说到这，盖娅说不下去了。她紧紧地抿着嘴，回转过头，背对着艾阳。
艾阳的心里，犹如坠入万丈深渊。他清楚地记得，在小斐被灼伤的时候，自己曾经手足无措的擦拭过小斐的脸，是左脸还是右脸，已经记不清了。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当时的鲁莽，很可能已经把小斐的伤情，加重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想起初次见到小斐的时候，那张挂满汗水却依然清秀白皙的脸庞，让人记忆犹新。可是现在谁能想到，事情发生的令人如此措不及防。艾阳心头一阵酸楚，眼窝微湿。
“你是不是傻？哭什么啊？”盖娅泪眼婆娑的回过头来，表情一下从难过变成了温怒，可是话到了嘴边，声音却还是压到最低，“现在不是为小斐伤心的时候。是，她现在这样，谁看了都难受。可是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她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小斐的眼睛早晚会康复，绷带迟早也要摘下来。咱们总不能一直瞒着她。以她的性格，要是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你想没想过后果？”
盖娅的话如醍醐灌顶，让艾阳把悲伤的情感生生憋了回去。确实如此，毁容对一个姑娘来说，的确是灭顶之灾。不过在这末世之中，一副美丽的面庞，可能并不比一瓶矿泉水更有价值。然而小斐这自负的性格，却是会要了她的命的。之前腿伤的时候，她便郁郁寡欢，现在的问题可比当时严重几百倍。
“那你和她说过脸伤的情况么？”
“她一直都没问过我。所以我也就一直没说。我觉得她应该知道自己的情况，然而每次换药，虽然能从她的表情感觉出难以忍受的疼痛，但是从始至终，她几乎没有说过一句疼。”
这该死的傲骨！
一直没问，并不代表能够瞒天过海，反而证明她更加在乎。小斐明显察觉到了自己伤势的严重，所以虽然能够忍受伤口带来的疼痛，却一直没有鼓起勇气面对脸上留下的痕迹。
想不到一个晚上，出了这么多事。虽然本就身处满目疮痍的末世，然而找到一个能够暂时遮风避雨的生存之地，而同伴们又能相濡以沫，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一个雨夜的时间，先是白燃失散了，而且八成是凶多吉少；同时，Lucky也不知去向；侯三儿的逃逸倒是在情理之中，本来大家也并未将他当作自己人，只是不知道日后他会不会对根据地造成什么不良后果。艾阳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小斐又惨遭毁容，根据地也受到了重创。此时应当如何往下走，一切都摸不到头绪。
先把伤养好再说吧。艾阳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发着呆。此时夜已深，对面床上的盖塔已经酣然入梦。这两天姐弟俩累坏了吧。一个修缮房屋，一个照顾着两位病人。
刚才盖塔吃完饭躺回到床上，本还和艾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艾阳本来想问他当时的情况，可盖塔却反问起艾阳，楼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告诉艾阳，他们姐弟俩听到楼顶没了声响，小心翼翼地溜了上去，就发现怪兽不见了踪影，只看到痛苦呻吟的小斐和陷入昏迷的艾阳。
可是接下来艾阳还想再问问随后的情况，盖塔却已鼾声大作。
艾阳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虽然离身体恢复尚早，可是现在确实是睡意全无了。他想把思路捋顺，可是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得知怪兽并没有死，只是不知所踪，艾阳心中五味杂陈。忐忑、懊恼、忧郁和绝望，充斥着他的心。
他们到底能在这末世生存多久，能不能熬到救援到来，或者说，是否还会有救援？
不经意间，艾阳脑袋渐渐变得越发昏沉，他明白，这不是自己困了，而是身体虚弱的有些扛不住。就在他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对面的盖塔猛地坐了起来。
黑暗之中，盖塔的动作很是诡异，愣是惊得艾阳睡意全无。
艾阳微眯着眼睛，盯死了盖塔的动作。可是盖塔坐起来后，却又静静地愣在那不动了。就在艾阳准备起身一探究竟的时候，盖塔翻身下地，站起来就要出门。
“你干嘛去？”艾阳悄声问了一句，他不敢声音太大，一是怕吵到对面宿舍，二是万一盖塔是在梦游，被惊到了会有危险。
“阳哥，楼下好像有动静。”盖塔被叫住后，折返回到艾阳床边，轻声回答道。
艾阳支起耳朵，仔细聆听，果不其然，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与其说声音来自楼下，倒不如说是来自便利店门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着门。天晓得，这么小的声音，盖塔是怎么从香甜的睡梦中听到的。
“我下去看看。”说完没等艾阳有所反应，盖塔便下楼去了。
艾阳本不想让他一个人去。楼下的防盗门关闭着，在这一切都是懵然无知的处境下，门却能将未知的危险隔离在外。可是盖塔的动作异常敏捷，而艾阳确实也不知道现在有谁能陪着盖塔一起去探查究竟。
一切听天由命吧。
片刻过后，楼下传来了盖塔的叫声。
第五十二章 Lucky归队
“Lucky回来了！”
当盖塔抱着Lucky，跑上二楼，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被吵醒了。真的是Lucky回来了。此时它正蜷缩在盖塔的怀中，欣喜掺杂着疲惫。Lucky体型不算小，瘦瘦的盖塔抱起它，还是有些吃力。而Lucky却并不老实，不停地用头摆动着，亲昵的蹭抚着盖塔的胸口。最后盖塔实在是抱不住它了，双臂一松，把它放到了地上。
Lucky浑身泥泞，大半已经蹭到了盖塔身上，不过盖塔现在顾不上这些，雀跃地牵起Lucky，离开艾阳的视线，往浴室走去。
被这个插曲一搅，艾阳睡意全无。重新躺回到床上，他发现身体的疼痛感减轻了很多。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恢复的速度更是惊人。第二天上午，他已经能够靠自己的力量，下床活动了。虽然还是有些步履蹒跚，浑身酸痛，身体里也总是有说不出的别扭，不过总体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Lucky自己回来了，同样失踪的白燃，会不会几天后也返回根据地？艾阳想去寻找白燃的下落，可是盖娅死活不让，“你刚恢复一点，还不能出去活动，再等两天，身体完全恢复了，让盖塔和你一起去。”
相比之下，小斐伤势的恢复速度，远没有这么迅速。盖娅每天都会给小斐换药，每次都关上门，不让别人进来看。小斐的眼睛，始终没有恢复视力，不过对光照依然有反应。而面部的烧伤，盖娅尤为担心。小斐房间里，所有能反光的物体都被盖娅拿走藏了起来，她就怕某一天，小斐突然能看到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一周的时间，盖塔终于把加油站的总体情况检查完毕，并且对便利店的受损情况完成了初步修缮。瞭望台受损最严重，只能简单清理了残砖断瓦，想完全盖起来，修复到之前的状态，盖塔一人之力难以完成。
不过好就好在，根据地的水路、电路还有储藏室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怪兽对便利店的撞击也没有对建筑结构包括楼顶造成损坏。
艾阳始终觉得，怪兽在进攻的时候，一直克制着自己，并没有全力冲击。然而他并不清楚怪兽是出于什么目的。同时，他总觉得这次事件的结束，太过于蹊跷。从头至尾，他们都是处于绝对下风，可每个危机关头，好像都有奇怪的力量控制着，让事件往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每当艾阳要把烦乱的思绪缕清的时候，恼人的头疼总是在关键时刻袭来，打断他的思绪。
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了，还是先考虑眼前吧。
根据地到底还能待下去么？艾阳心里不断徘徊着。他本倾向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短短几个月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如果是在和平年代，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在这人迹稀少的末世，频频到访的，没有救援人员，都是些不速之客，实在是令人担忧。
可离开这里，又要去往何方呢？白燃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总要先调查清楚吧。
当盖塔完成了初步修缮之后，艾阳毅然决定，展开对白燃的搜寻工作。盖娅眼看制止不了艾阳，只好由他去了。
其实搜寻工作，看上去到没有多么危险。艾阳和盖塔带上武器和必要的工具，把对讲机调整好，便沿着人工渠道出发了。
强降雨已经结束了一周，留下的痕迹却并没有完全消失。两个人穿过冲毁的临时封堵，在废土上沿路蹒跚而行，一脚深一脚浅，不是踩到松动的废墟，就是陷到了泥泞中。
好容易才来到了第一个低洼地。一路走来，却并未发现任何踪迹。本来艾阳想着能找到白燃遗留的武器或者衣物，哪怕是一些蛛丝马迹也好。可事与愿违，线索丝毫未见，看来他直接被冲到下游的可能性很高。
踏上低洼地，艾阳有些后悔了。不是后悔来寻找白燃，而是后悔来得有些晚了。很多细小的痕迹已经消逝而去，看着这一小片被雨水冲刷过的土地，艾阳有些茫然。如果Lucky能够跟来就好了。可是奇怪的是，出发的时候，让Lucky闻了带有白燃气味的衣服，Lucky却没有任何反应。平日它总是缠着盖塔，现在看着两个人出发，它却懒洋洋的趴在便利店门口，不愿跟随。
低洼地相对封闭，有的地方，依然残留着一些积水，没有完全下渗。而大部分土地已经露出深褐色的土壤。那天没来得挖到河边，累积的雨水，随着上游封堵的垮塌，冲击而过，形成了一道道自然水脉，向下游小河而去。艾阳和盖塔两人分开，地毯式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还好，低洼地距离小河并不远，所以没多会，就已经把可能发现白燃的地区，都搜索了一遍。艾阳还顺着河道，往下游走了一段，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白燃被河水冲走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凶多吉少了。艾阳不愿这样猜测，他希望白燃依然幸存，只是不知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白燃有生的希望，艾阳才更有奋斗下去的动力。此时在艾阳眼中，白燃是陪伴在根据地多日的同伴，他不想任何一位同伴离开。
再回去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艾阳折返回来，看到盖塔正在低洼地，用带来的铁锹拨动着地面，寻觅着。
“有发现么？”艾阳从废墟上下来，向盖塔喊着。
“没有，到处都是淤泥，看不出什么。”盖塔抬起头，回答了艾阳，然后又向另一边走去。
搜寻失去的方向，此时艾阳也寄希望于在这片低洼地，能够找到一丝线索。小河的下游，不知道流淌到哪里，也不知道有多远，找起来大海捞针一般。虽然雨停后，气温有所上升，不过却依然能够感到寒冷。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有气候突变。安全起见，还是先在根据地附近搜寻，方为上策。
艾阳在废墟堆边缘，仔细搜索着，如果白燃被冲到这里，很有可能衣物或者随身携带的物品，会遗留于此，能够发现什么的话，顺着方向，也好确定下一步搜索的方位。
艾阳在一片废墟中，有一处闪光。那应该是某种物体在反射太阳的光芒。艾阳蹲下身，寻觅良久，才在一根露出废土的钢筋上，发现了一条长长的银丝。用手摘下银丝，艾阳从头抚到尾，心头一紧。这不是白燃的头发么？竟然被挂在钢筋上。
正当艾阳想要翻开钢筋，寻觅其他线索的时候，不远处的盖塔又叫喊了起来：“阳哥！”
艾阳抬起头，看到盖塔正杵着铁锹，看向地面，“怎么了？又发现了？”
“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盖塔没有直接回答艾阳的问题，声音中却充满着好奇和一丝恐惧，看来确实有所发现。艾阳快步走到盖塔身边，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下去。
脚下的土地，被盖塔的铁锹，铲出了几道浅浅的沟壑。看来是盖塔翻动浮土，留下的痕迹。然而在一处沟壑下面，露出了一片深红色。与周边灰褐色的土截然不同，显得很突兀。这显然，是一块还渗着鲜血的肉。
艾阳此时，头脑一阵晕眩，险些晕倒在废墟上。
第五十三章 肉
艾阳踉跄了一步，按住头，站稳脚步。他俯身蹲到地上，仔细查看下面的物体。
“盖塔，继续挖，慢一点。”艾阳用手抚去表面的土壤，发现不借助工具，很难挖出下面的物体。仔细看看，这并不像人或者动物的尸体，反倒像一块分割好的牛肉，或者说，像是一块牛排。
想起牛排，艾阳不仅想到之前白燃提到过，他在到根据地之前，遇到过一块会动的牛排。当时大家只把他的话，当成一个疲惫到了极点的人的幻觉。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挖掘着，终于把整块物体，从土地中挖了出来。居然真的是一大块肉排！红白相间，还渗透着红褐色的血水。只是这块肉排的尺寸，要比一般的生牛排大很多，直径最少有一米。
“这什么情况？谁把这么大一块肉埋在这里了？”盖塔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铁锹，喘着粗气，疑惑的问道。
“……”艾阳沉默的思考着。虽然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可在冥冥中，他感觉到，这种情景，又有点熟悉。好像曾经在哪儿，看到过关于这个物体的记载，又或者听谁描述过。不过记忆是缥缈的，现在想想，很有可能之前白燃给他描述牛排的故事，深入人心。
这块肉排，不知道是不是牛肉。艾阳发现，它的切割表面，并不十分光滑，有很明显的凸起和凹陷，好像是一位刀工很差的新手厨师或者屠夫切割下来的。虽然看上去，肉的纹理中，渗透着血水，可是这些血水，并没有完全滴落，而是稳稳的附着在肉的表面。
艾阳记得，在白燃的描述中，牛排是会跑的。可是面对眼前的这块肉排，艾阳实在想不到，它用什么来奔跑。这就是一块纯肉，看上去连骨头都没有，就更别说长出能奔跑的腿了。总不能它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吧。
不过话虽如此，由于此事太过诡异，艾阳对待肉排还是小心谨慎。他围着肉排观察了好一会，才敢下手深入了解。摸上去的感觉，也和一般的肉别无它样。
“阳哥，咱们把它抬回去，改善伙食吧。”看到艾阳摸了肉，也并无不妥，盖塔也开始接受这只是一块普通肉排的事实了。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肉了。
“抬回去可以，吃的话……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此时艾阳的心中，又产生了一连串新的疑惑。这块肉排是什么时候埋在这里的？谁埋得？最关键的是，就算这块肉还没有腐烂的迹象，怎么可能新鲜的能渗出鲜血来？
带着这些疑虑，两个人把肉抬回了根据地。
看到外出搜索幸存者的两个人，带回了一块莫名其妙的食材，此时的盖娅，真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无奈。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们俩是不是傻了啊？”
按照艾阳的要求，这块肉先暂时放在门口的水泥地上。来源如此离奇，收进冷库实属不妥。天气越发寒冷，看这肉的新鲜程度，在室外放个三五天也不成问题。
而此时最开心的，应该是Lucky了。自从肉被抬回来，它便围着肉上蹿下跳的。一块生肉，可比火腿肠和狗粮的诱惑力大得多。不过Lucky是一条有素质的狗，它听懂了盖塔下的命令：这块肉，绝对不许吃！虽然有些悻悻然，不过它还是选择了听从命令。
本来盖塔确实想着割下一块，喂给Lucky。可是艾阳却冷冷的说道：“你不想拿Lucky当试验品，就别冒这个险！”
搜索未果，转眼就到了晚上。太阳一落山，气温更低了，几个人晚饭后，围坐在一起。
“你们有精力出去探险，是不是应该先去商场看看，有没有取暖设备？”盖娅话里透露出一丝不满。以前这冷冷的略带嘲讽的抱怨语气，应该是小斐的专利。可是现在的小斐，整日安静的像个沉思的羔羊。除了偶尔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大部分时间，她都选择了沉默。
“我们明天就去趟商场，顺便看看还有什么补给，一同带回来。”
可当第二日到来，一切却让人始料未及。
本来放在门口的肉排，不见了。
艾阳先是怀疑，是Lucky偷吃了肉排。可是这么大一块，它又吃不了，剩下的难道被藏起来了？狗确实有藏食物的习惯，可责备过后，看着Lucky委屈的眼神，艾阳却又含糊了。难道真的错怪了Lucky？可是肉排到底去哪了呢？这么大一块肉排被偷走，守在便利店门口的Lucky竟然毫无察觉？怎么可能！
“肯定和Lucky无关，我替他担保！”盖塔搂着委屈到了极点的Lucky，辩护到。
“就算不是它吃的吧。”艾阳皱着眉头，仔细查看着案发现场。可是他未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如果肉被偷，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吧。可现场没有血迹，没有拖拽痕迹，难道肉真的长翅膀自己飞走了？如果小斐现在眼睛没问题，她一定比自己更善于发现线索。
肉没了就没了吧，现在也不是纠结于一块肉的时候。不过这件事，让艾阳越发觉的根据地现在很不安全。由于人员变少，再加上艾阳大病初愈，小斐尚在养伤，盖家兄妹白天又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瞭望台尚未完全修复好，所以一直没有安排值班。每天晚上根据地的安全全都交给了守在前门的Lucky和那一道防盗门。如此看来，如果真的有危险迫近，现在的预警力量和防守力量真的势孤力薄。
肉没了，商场还是要去的。警车钥匙随着白燃一同消失了，艾阳和盖塔开着皮卡，向商场驶去。此时的艾阳一定没有想到，商场那边，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件等着他。
车开进商场的地库，艾阳没有着急上楼找取暖设备，而是先到地下的超市里，寻找之前搬运剩下的食物。根据地的食物库存还算充足，不过艾阳还是想看看这些食物是不是被人搬走了。他意料到，之前的过客，很可能会带着人来搬东西。然而艾阳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搬得这么彻底。
空荡荡的超市里，粮食没有了，水果没有了，蔬菜没有了，甚至连货物架都没有了。艾阳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楼层了？
在超市转了一大圈，真的什么都没有剩下，其实也并不完全是空无一物。超市门口的墙壁上，用钉子固定着一张纸。艾阳以为是过客留下的一封信，然而这张纸上，只画着一个奇怪的标志。好像是一匹骏马，姿势不是快马奔腾，也不是骐骥一跃，而是低眉顺目得站在原地，身上还背负着高高的辎重。
第五十四章 标志
艾阳从墙上取下纸，放在眼前，借着手电的光芒又端详了几秒，实在搞不清其中含义。难道这只是过客留下的一个标记？
把纸折好，放进衣服口袋，艾阳对着盖塔说道：“走吧，咱们去楼上搬东西。”
等两个人来到楼上的时候，才发现，整座楼都空荡荡的。这真是让艾阳始料未及。偌大的商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被洗劫一空呢。就算过客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两个人想搬得这么彻底，没有一年半载怕是没戏吧。当然如果有更多的人来搬运就另当别论了。可是距离就可这一条马路和一座铁路桥，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艾阳他们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本来艾阳他们之前是各取所需，留下的东西，想着过客会取走一部分，食物本来也没留下太多，全部取走倒是在意料之中。可是所有商品包括货架全都取空了，这也太离奇了。
这下别说取暖设备了，看来除了吊顶和地板，什么东西都别想找到了。
艾阳双手插进外套，缓步走到楼边的玻璃幕墙附近，左右所思的看着外面的马路。盖塔不甘心，还在一层楼一层楼的搜寻，看还有没有剩下什么补给品。
艾阳现在所担忧的，并不是补给品，而是过客背后隐藏的秘密。拥有如此强大的运输能力，很可能过客属于一个强大的组织，这个组织人员众多，结构森严，井然有序，但对他们来说却异常神秘，会不会和之前手机收到的信息有关系？对他们会不会有威胁？又或者本来就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商场是在被一批一批来到这里的幸存者搬空的？
最后一种可能，艾阳觉得存在的几率非常小，这么多批人到商场，根据地的人不可能一直没察觉。而且幸存者发现这么大一个资源库，第一反应因该是住下来，何必要把补给搬走。而且就算搬走，货架杂物也没必要一起带走吧。这么看来，还是过客和同伴搬空商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艾阳靠在玻璃上沉思者，两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交叉放在胸前。这一个抽手的动作，却从口袋里带出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本来艾阳一直以为口袋里掉出来的，是之前放进来的纸，可等他弯下腰，捡起来才发现，是一包快抽完的烟。怎么我的口袋里会有烟？艾阳皱起眉回想着。
艾阳本来就没有烟瘾，在根据地的时候，一般都是和白燃一起才会抽烟。烟也一般都是放在白燃身上，或者便利店的桌子上。什么时候自己顺手揣进口袋里了，还真没注意。
想到这，艾阳随手取出一支烟，可却发现，身上并没有打火机。艾阳叼着烟，趴在玻璃墙前面的扶手上，发着呆。突然，他发现商场一层的门头里，好像堆放着东西。
由于商场一层微微有些探出，所以从上面俯视，刚好能够看到堆积物品的一部分。艾阳和盖塔开车过来的的时候，直接进了地库，所以没有路过一层门头。
艾阳把嘴上的烟放回烟盒，快步走到楼梯间，“盖塔，我去一层看看，你也下来吧。”喊完便顺着楼梯跑向一层。
在楼梯间，艾阳差点和跑进来的盖塔撞到一起。两个人一同来到一层大厅的门口。
这层大部分都是化妆品和奢侈品，所以刚才检查的时候，只是探头到了一眼，看到空空如也，就没有仔细搜寻。现在站在商场门口，看到面前堆积如山的物品，两个人有点蒙。
虽然和整个商场的货物比起来，面前只是九牛一毛，不过这堆东西，少说也有百十箱。艾阳草草看了一遍，基本都是些百货电器和服装，每种两三件，看上去像是有人故意留在这里的。
“还挺仗义，知道给咱们剩点。”盖塔从下面费力的抽出一个包装，艾阳看了看，果然是一台电暖气。还没等艾阳看清楚细节，货物堆由于突然失去了平衡，瞬间坍塌了。还好艾阳手疾眼快，一把把盖塔拉了过来，才没被砸到。
“你没事儿吧？”艾阳松开拉着盖塔的手，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阳哥，实在对不起，我……”盖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满面的愧疚，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人没事儿就行。”艾阳围着坍塌的货物堆转了一圈，上面堆着的大部分都是衣服，所以掉下来也摔不坏，估计损失不大。不过这么大一堆东西，想要运走，可真是难为住了艾阳。用皮卡拉，估计怎么也要十趟八趟的。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两个人辛苦一下，开始充当苦力了。
两个人先运了一车电器和衣服，回到了根据地。盖娅帮助他们一同卸了车。电暖气只有三台，一楼一台，二楼两台，放置完毕，通上电后，一阵暖意袭来。好像每个人心里的疲惫和不快都被融化了，连最近一直保持低存在感的小斐，都露出了久违的笑。
拥抱了温暖，才能真正感觉出寒冷。现在只要出房间，哪怕是去厕所，大家都是小跑着行动。原来温度已经这么低了，怕是陨临之后，第一个凛冬已经到了吧。
晚饭过后，盖塔去倒垃圾。本来盖塔是不想离开温暖的根据地的，可是现在根据地人员紧张，小斐行动不便，盖娅是女生也不安全，艾阳吃过晚饭就不见了。在姐姐的威逼下，盖塔只好悻悻然带着Lucky离开了根据地。
没走几步，盖塔就看到了在前面慢慢踱步的艾阳。原来艾阳吃过饭后，拿了一个打火机，出来抽烟散步了。
“阳哥，早知道你在外面散步，就让你顺便倒垃圾了。”盖塔凑上前，说道。
“你把垃圾给我，先回去吧。”艾阳伸过手，要接过盖塔手中的垃圾袋。
盖塔摆摆手，没有递给艾阳，“没事儿，我和你一起溜达溜达吧。”
两个人，一只狗，沿着漆黑一片的大道，慢慢地走着。艾阳叼着香烟，并没有点着。他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盖塔，好像一直有话要说，却又始终没有开口。
不过快到垃圾堆的时候，艾阳点上了香烟，盖塔也终于忍不住说话了，“阳哥，可以给我一支么？”
“干嘛？你要学抽烟？我可不敢，让你姐知道我教唆你抽烟，可不是闹着玩的。”艾阳苦笑着摇摇头。
“我本来就会，只不过没敢让我姐知道。”盖塔苦笑着。
艾阳半信半疑的看着盖塔，从口袋里重新拿出烟盒，把里面最后一支烟取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连打火机一并递给了盖塔，之后把空烟盒团在一起，朝着远处扔了出去。
转过身，看着盖塔熟练地点起了香烟，艾阳才松了口气。
“没必要瞒着你姐吧？”
“我姐管我还是挺严的。再说，你也说不敢教唆我抽烟，是因为害怕我姐吧？”盖塔笑着看着艾阳，他能感觉到，姐姐和艾阳之间，好像有一层微妙的关系。
“我可不怕她，不过抽烟对身体本来就有害，还是少抽为宜。”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开始往回走。走到便利店门口，借着亮光，盖塔才发现，Lucky的嘴里，一直叼着一个东西。
“吐出来，Lucky。什么时候学会乱捡东西了。”盖塔抚摸着Lucky的后背，从它嘴中把东西夺了下来。
艾阳迈步要往屋里走，却被盖塔叫住了：“阳哥，你看，这不是你扔的烟盒么？”
艾阳转过身，走到盖塔身边，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刚才揉成一团的烟盒。这就奇怪了，Lucky为什么会把一个废弃的空烟盒捡回来呢？
艾阳带着疑惑，把烟盒团展开，突然，他被烟盒纸内部的一行小字，吸引住了。
第五十五章 烟盒里的信息
本来艾阳以为，烟盒里面的文字，会是求救信息。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想着白燃失踪的事。文字太小，艾阳快步走回屋里，在灯光下，仔细查看，才发现是两行数字。
第一行，39-48-116-31。第二行是两组六位数字，看着很是眼熟，艾阳突然想起来，好像盖娅手机上收到的信息，也是两组六位数字。
艾阳赶忙跑上楼，去找盖娅要手机。此时他没有顾上思考，这烟盒里的文字，到底是谁留下来的。
“盖娅，你手机呢？”艾阳上了二楼，盖娅正在帮助小斐洗脸，没有过多客套，艾阳直奔主题。
“就在床头放着呢，怎么了？”没等问完，艾阳就从她床头拿了手机。因为取暖设备有限，又为了方便照顾小斐，现在两位女士已经住到了一个房间。便利店里只有盖娅的手机还在，为了清楚地知道时间和日期，每天盖娅都会给手机充好电。不过自从上次收到信息后，手机就再也没有动静了。电量满满，信号空空，每天安安静静的躺在盖娅床头，安心做一个台历加手表。
艾阳让盖娅解锁手机，打开信息，和烟盒上的数字一对，除了最后一位，剩下的数字居然一模一样。如果真的是坐标，那么这两串数字所指的，应该是一个地方，最少不会相距太远。此时艾阳突然觉得，面前的数字好像很熟悉。熟悉的不是数字本身，而是这种格式，他好像在哪见过。或者说，他曾经应该经常用到。大地坐标系！艾阳脑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个词。
每到这个时候，习惯性头疼就会再次袭来。
艾阳皱起眉头，忍着头痛，控制住身体。他坐在小斐床边，喘着粗气。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吓得他一激灵，原来是坐在床上的小斐。她依然蒙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小斐轻声问道。
“还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发现呢。”艾阳并不想让没有头绪的线索，打扰到小斐。背过身，顺手把烟盒和手机递到盖娅手上。
这时候盖塔也进了屋。盖塔凑近姐姐身边，看了看烟盒上面的信息，“这应该是经纬度吧。”
“你能看懂上面的数字？”艾阳和盖娅几乎异口同声。
“第一行数字，39是北纬，116是东经，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咱们所在地的经纬度。第二行数字，我就不知道了。”盖塔眯着眼仔细看着烟盒上的文字，斩钉截铁的说道。盖塔平日对机械只是了解颇深，地理信息领域到并不太擅长。不过前两年他自己DIY了一台无人机。虽然已经炸机了，不过实验阶段每天对着操作面板，上面的经纬度，他倒是记忆深刻。
这是这里的经纬度？艾阳又陷入了沉思，如果说这串数字代表的定位信息指的是他们所在的位置，那就是说，一直就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甚至已经将他们精确定位了。
“这串数字，确定是指代我们的位置么？”艾阳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盖塔，让盖塔一阵无端紧张。
“也不是说精确指代我们的位置，只是这个位置差不多指的就是这座城市。经纬每差一度，差不多会差出上百公里的距离。我只记得北纬39度，东经116度在本市附近，具体的数字，我实在是分辨不出在哪。”盖塔皱着眉耸了耸肩，突然眼神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姐，你手机应该有指南针吧？”
“指南针？那是什么？”盖娅一脸茫然，完全不记得自己手机有这个功能。
盖塔没有继续解释，接过盖娅的手机，开始鼓捣起来。
艾阳这时候也想起来，一般智能手机，都有指南针功能，里面应该有地理信息数据。可是艾阳又想到，现在处于无网络状态，不知道指南针app可不可以用，“指南针是不是需要网络，或者GPS啊？”
“不用，手机里的指南针都是内置的，通过磁阻传感器原理模拟成数字罗盘，不需要联网，也不需要GPS，只要有重力感应就可以。”话还没说完，盖塔已经调出了所需的界面，几组数据显示在了虚拟罗盘的四周。
盖塔看着罗盘上的数字，沉思了几秒，马上迈步出了宿舍，“稍等我一下，我去拿张纸。”
半分钟后，盖塔拿着纸笔走了回来，坐在桌子前面，开始写写画画。艾阳和盖娅一左一右，安静的站在盖塔两侧。盖塔在纸上列出了几行数字，时不时打开手机计算器，敲出一行行公式，飞快地计算着。五分钟不到，盖塔停下了手里的行动，抬起头来，冲着艾阳说道：“阳哥，这个坐标的位置，就在咱们西南方向，直线距离14.2公里。”
刚一听到方向，艾阳脑中立刻想到了大雨之前，那片燃烧融化的建筑物，和那束直插天际的暗红光束，正好在罗盘上的西南方向。而当听到距离的时候，艾阳心头一紧。十几公里的距离，如果是开车，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
可艾阳转念又细细斟酌，直线距离，说的是两点间的连线距离，如果要考虑路上的实际路程，怕是要更远一些。那天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光束，由于太远，分辨不出实际距离，但那片熔化的建筑，应该没有那么远，最多两、三公里，所以当时艾阳第一反应才会是不由自主的向着目标跑了过去。
想到大雨之夜的事，又有太多的疑问浮了上来。怪光，地震，飞驰而过的火车，特效药，莫名潜入的陌生人，怪兽，包括打败怪兽的最后一击，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各种修复和搜寻工作，没有时间和精力回忆。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确实用手枪对着怪兽射击，可冥冥中总感觉，并不是自己那一枪起到了什么作用。打败怪兽的，另有其人。
甚至这两天的睡梦中，艾阳一遍一遍的闪回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声枪响，真真切切来自他的脑后。当梦中的艾阳回过头来的时候，一个人影站在他的身后。黑暗中，艾阳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只看得清戴在黑影脖子上的，金灿灿的挂饰。挂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照的怪兽双膝跪地，一步一步后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而，梦，始终是梦，最终那片耀眼的光芒，却幻化成房间屋顶上的吊灯。
最近盖塔好像突然变得勤劳了。每天他起的都要比艾阳还早。看艾阳被自己吵醒了，盖塔面带抱歉的打了招呼，便穿上衣服，去洗漱了。艾阳坐起身，稍稍适应了一下灯光的亮度。
昨晚光顾分析经纬度和坐标的实际价值，却一直没有想明白，这烟盒，到底是怎么跑带自己口袋里的。难道是白燃留给他的线索？如果是的话，白燃为什么不现身，当面说明？或者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别人说？
第五十六章 给一个未来
虽然房屋的修缮工作，已经初步完成，不过这些天，盖塔还是每天天一亮就上到楼顶，经常是辛辛苦苦一整天，有时候甚至是披星戴月的在上面忙碌。
每次艾阳问他，他都说，想把瞭望台彻底修好，恢复之前的样子。可是当初修建瞭望台，是在小斐协助下完成的。或者说其实是小斐主导策划，盖塔协助。现在看着盖塔一个人忙碌，艾阳有些于心不忍，又有些担心。可每当艾阳提出要帮忙的时候，盖塔都婉拒了。
“我想在小斐姐眼睛恢复之前，亲手把瞭望台修好，给她一个惊喜。”盖塔说完，转身上了楼顶。
艾阳还要再说些什么，被从楼下上来的盖娅一把拉住了，“让他去吧，这孩子专心做起一件事情，执着的令人震惊。”
在盖娅的劝说下，艾阳也就放弃了帮助盖塔的想法。然而此时，他却变成了根据地里无所事事的人。搜寻工作基本告吹，虽然艾阳每天还执着的在附近寻觅着线索，可是经过之前的事情，艾阳并不敢走的太远。隐藏的危机可能就在身边，而其他人又都有各种原因，忙碌着。Lucky也很是奇怪，自从这次回来后，无论怎么着都不愿离开加油站半步。连遛狗，都只能在方圆几十米的范围。
只剩下艾阳独身一人，附近的每一寸土地，基本都被他转了个遍。周边每一栋建筑物、铁道桥两边，小河沿岸，基本都留下了艾阳的足迹。雨水冲刷了这个世界，但是却并没有改变它的面貌。荒凉，沉寂依然伴随着它。偶尔打破一片死寂的，是对讲机里，盖娅询问情况的声音。
每天艾阳搜寻到下午，饥饿感促使他返回根据地。带着双脚的泥泞和满身的疲惫走进便利店，艾阳随便吃两口食物，之后在床上睡个午觉，晚饭前通常会在废墟堆上发会儿呆。点上一支香烟，思考着，等到香烟熄灭，便站起身，重回便利店。
这时候，差不多要帮盖娅准备晚饭了。说是帮忙，其实艾阳并没什么实际可做的。根据地人口骤减，每餐食物也变得单一了。基本上早晨和中午，大家都是各自取食，随便吃两口充饥。除了晚上这一顿四个人会凑到一起，一整天，聚齐的时间基本没有。
寻觅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艾阳最终也放弃了。转而留在根据地，安心研究坐标的问题。便利店已经不是安稳的根据地，随时都有可能被袭击。要在这茫茫废土之上，再找一个存身之所，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真的要逃离这阽危之域，也许前后两次给出的地理信息，是个可行的探索方向。
艾阳现在想起来，第二行数字，确实是大地坐标系的信息，准确的说应该是平面直角坐标系。虽然和经纬度同出一门，但是这类坐标系，却并不应用于单纯定位。这行数字应该是地方大地坐标系，属于测绘领域的地理信息，更多被应用于工程领域。它把本应是球面的大地，转换成一个平面来标定坐标。主要用来对建筑物、构筑物各特征点进行精确定位，配合高程数据，可以给任何一点完成三维定位。
信息的参照系是本座城市地方独立坐标系，艾阳想不出为何会有人用这种表示方法，别说手机了，一般的定位仪都不具备标定坐标点的能力，除非用全站仪或者卫星进行定位，同时还需要进行坐标系的转换，才能确定信息。
除非，除非发出坐标的人，具备此类设备，同时又正好是工程师出身，才会优先想到发出这样的坐标。
想到这里，研究也戛然而止了。摆在艾阳面前的问题是，是否现在就用手机进行导航定位，去寻找信息中的地点？找到地点后，又会有什么等着他们？艾阳实在分析不出，坐标隐藏的，是惊喜，还是危险。
“还在研究这些数字呢？”盖娅不经意间，出现在艾阳的身后。
艾阳先是一怔，随后回过头，冲着盖娅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研究的，只是不知道应该拿这些数字怎么办。”
“先吃饭吧，换换脑子。”
为了方便小斐吃饭，也为了大家每天能有时间交流，现在基本都在小斐和盖娅的房间吃晚饭。席间，艾阳关心着小斐的恢复情况。按盖娅的观察和推测，小斐的视力，已经开始有明显的恢复迹象了。小斐也觉得，自己明显能感觉到，对光的反应越来越强烈，有时候隔着纱布，也能看到面前有黑影闪过。
“你真的觉得，小斐的视力，已经快恢复了？”吃过晚饭，艾阳和盖娅一同出来散步。走在寂静的大道上，艾阳侧过头，轻轻问道。
“我觉得她已经能看见了。”盖娅没有回头，目视前方，轻轻地说道，“只不过，每次换药的时候，我并没有让她睁眼。”
“小斐会这么听话？”艾阳对两个姑娘的微妙关系，感到不可理解。之前他能感到，虽然小斐对盖娅还算客气，但对于盖娅的孱弱，小斐从心底有些不齿。盖娅在同龄女性中，已经算坚强果断的了。可是和小斐比起来，还差得很远。小斐现在异常恬静驯顺，是让人始料不及的。
“我猜测，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可以看到了。只不过，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个事实。没有准备好，睁开眼睛，看看镜中的自己。”这时候，盖娅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仰望着浩瀚的夜空，“现在是时候想想，我们应该怎样应对小斐可能出现的反应了。”
盖娅的话，说到了艾阳心里。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却也都在逃避着，怪兽袭击所带来的创伤。他们不知道如果小斐看到已经毁容的脸庞，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到时候应该怎么办。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劝导小斐。
小斐鲜明且极端的个性，不是他们几个可以扭转的。同时，艾阳突然想到，他们甚至没有能力阻止小斐做任何事情，这头蛰伏的母狮，隐藏起自己高傲、自负的心，温顺的像一只小猫。可当她突然起身，狂躁起来，整个根据地，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
艾阳又开始怀念白燃了。最起码，在实力上，白燃和小斐，可以相互制约。
此时，盖娅默默的靠近艾阳。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着盖娅扭捏的样子，艾阳突然一阵心悸，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他其实也想过，自己是否会和盖娅走到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总会有些想法吧。不过两个人除了偶然几次无意识的肌肤相触，完全没有谈论过这方面的事情。所谓的心心相惜，也是艾阳单方面臆想的。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只有两个孤独的人，站在万籁俱静的黑暗里，一切的条件，都还算成熟吧。
“恩……我……”艾阳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能告诉我，我们还有未来么？”盖娅猛的抬起头，凝望着艾阳。晶莹闪烁的眼睛，好似两汪春水，照的艾阳心怦怦直跳。
“未，未来？”本来鼓起勇气，想要说些什么的艾阳，顿时语塞了。这才哪到哪，就管我要未来了？
“你告诉我，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走啊。”
原来是把我当领袖了啊，艾阳舒了一口气。在盖娅心中，从初次见面开始，便慢慢对艾阳产生了一丝依赖感。也是，剩下的人，充满了太多的神秘和不确定。能够信赖的，也只有从最开始，便相遇的艾阳了吧。
可是谁又能给艾阳指明方向呢？
终于，小斐的眼睛，迎来了重见光明的日子。而瞭望台的复原工程，终究还是没能如期完成。
第五十七章 波澜不惊
并没有之前想象的波澜，拆下纱布的小斐，适应了好一会，才完全睁开眼睛。怕她的眼睛承受不了光的刺激，盖娅特意把屋里的窗帘都拉上了。恢复视觉的小斐，先是拿开手，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几秒，然后回过头，凝视围在屋里的艾阳和盖氏姐弟。凝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在艾阳觉得，好像这段时光又格外漫长。
就在艾阳不知所措的时候，小斐做了一个动作。准确的说，是露出了一个表情。她撅起嘴巴，微微上翘，嘴角却轻轻上扬，莞尔嗔笑。艾阳从没看见小斐这样笑过，在他的印象中，小斐总是一副酷酷的表情，偶尔露出鄙视的讥笑，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笑容转瞬即逝，接着小斐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看见你们，真好啊。”
艾阳心中突然顿悟了。小斐莫不是一直都担心，自己的眼睛，永远都看不见了？虽然盖娅一直强调小斐的眼睛恢复视力，只是时间问题。但细想想，凭着小斐的性格，她未必会轻信。所以一直以来，她沉默着，忐忑着，担心自己会在黑暗和朦胧中，度过余生。
所以重新恢复视力，小斐先是懵懵懂懂的愣住了，而后，表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
如果真的和艾阳猜的一样，也许现在脸上的伤疤，对她的冲击会小一些。
“我把帘子拉开一点，你感受一下试试。”盖娅说这话，走到窗边，回过头，小心翼翼的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阳光像细雨搬倾泻而入，洒遍整个屋子。
艾阳不太敢直接看小斐的脸，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散漫的洒落在那。本来小斐是左脸冲着门口，可阳光刚照射进来的时候，她猛地回头躲了一下，右脸一下呈现在了大家面前。伤痕，像倏地越出花丛的蝴蝶，将那片猩红猛然托出。受伤的皮肉，大部分已经结痂，有的已经开始冒出粉嫩的新肉。这一片掺在一起的紫、红、粉，看得人心惊肉跳。
不过小斐并没有如大家所料，急着照镜子，查看自己的伤情。甚至一整天都过去了，小斐逐渐适应了视力的恢复，却依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先是在大家的陪同下查勘了一番周边情况，然后就随着盖塔一起，投入到瞭望台的修复工作中了。
艾阳和盖娅相视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艾阳心中一直默默难熬。小斐真的闹起来，是情理之中。可如此波澜不惊，反倒好像本来点燃的炸弹，引线燃到了终点，却迟迟没有动静。
艾阳担心，小斐桀骜自负，当着大家的面，怕看到脸上的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可能她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对镜观容。如果那时候她受到刺激，做出什么傻事，大家很难提防。
不过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下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大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小斐就像没事人一样。
艾阳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看来总算能踏实一段时间了。
然而盖娅没有告诉艾阳，那个夜晚，她听到呜呜的哭声。悄悄睁开眼睛，看到小斐背对着她坐在桌前，手持镜子，轻抚着本来白皙清秀的面庞。盖娅想说话，却好想嗓子被人堵上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朦胧间，她的枕巾，湿了一片。
瞭望台的修复工作，拖的有些长了。盖塔和小斐经常一上去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午饭都不下来吃，盖娅把饭送到楼梯口，就被盖塔取上去了。
艾阳帮盖娅收拾着库房，把腌菜的坛子挨个折腾了一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艾阳问道：“房顶上俩人忙什么呢？”
“我看着是在砌墙，应该还是要把瞭望台盖起来吧。”盖娅嘴上说着，手中的活并没有停下来。
“感觉这工程比之前那次要费时间啊。”艾阳狐疑的说道。
盖娅皱皱眉，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艾阳。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弟弟最近这段时间，终日废寝忘食，可瞭望台的修复工程进展确实有些缓慢。
难道楼顶上，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终于有一天，小斐找到了艾阳，“我有事儿要对你说。”
“哦，怎么了？楼上的工程需要帮忙？”艾阳看着小斐脸上的伤疤，有些于心不忍，悄悄把视线转往小斐身后移了过去。不远处，盖娅正难得清闲的拿着一本书，翻看着。感到小斐并没有着急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艾阳又回转视线，问道：“是不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不用，就是最近想了一些事，觉得有必要和你商量一下。”小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一是，咱们还是得恢复值班。虽然咱们人比之前少，但是更应该加强戒备。这些日子，咱们基本是不设防状态，侥幸平安度过。接下来，咱们四个，轮流值夜班吧。”
艾阳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和盖娅……”
“我们俩没问题，我和盖娅已经商量过了。现在就只剩下咱们四个人和一条狗，我们也必须加入轮班。你没问题吧？”小斐抬起下巴扬了一下头，示意的问道。
艾阳的头点的像琢磨鸟一样，姑娘们都没问题，他能有什么问题。之前确实是疏忽了。一开始是大难不死，休养一段时间恢复身体，而后他确实是犯懒了。不过不知道现在楼顶是什么情况，估计被小斐和盖塔折腾的一片狼藉。大冬天的，站在废墟里值班怕是不妥，看来还得去便利店门口值班了。
看艾阳没有反对，小斐继续说道：“第二就是，修瞭望台，现在材料不够了，咱们得去周边捡一些材料回来。”
“捡什么材料？”艾阳猛一下，没反应过来。
“砖，还能有什么材料。对了，最好再找点水泥。第一次砌瞭望台的时候，正好有袋水泥，我们就用了半袋。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太够了，还得再找点。”小斐说完，咽了一下口水。
艾阳趁着空隙，赶紧插嘴道：“不是，你让我去哪找……”
“还有，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应该在附近砌一圈围墙啊。这样如果再有野兽或者坏人，也能起到一定的拦截作用。当然，遇到之前的怪兽，怕是没什么用了，但是好歹也是个屏障。所以，砖头和水泥，尽量多找点儿……”
小斐话没说完，艾阳直接打断了，说道：“停停停，不是吧，就咱们四个人，要完成这么大的工程？”艾阳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本来还想问小斐，难道她真的准备在这里长期驻扎下去么？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并没有说出口。
“反正你平时不也是闲着，没事儿干么。”小斐一脸蔑视的看着艾阳，熟悉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第五十八章 大杀器
小斐说的没错，艾阳最近确实是有点无所事事了。每天基本就是帮盖娅打打下手，或者是溜溜Lucky。大部分时间，他还是仰望苍穹，发呆放空。
“好好好，没问题。”艾阳表面上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小斐的提议，“不过水泥可没这么好找，得碰运气了。”
“慢慢找呗，反正有的是时间。”小斐抿着嘴，微耸双肩。
艾阳点着头，算是表示同意，“还有别的么？”
“咱们现有的武器装备，你统计过么？”小斐靠着墙，凝想了片刻，问道。
“咱们不是有……”艾阳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之前他都没有认真想过，一直觉得他们坐拥一个军火库，根本没有考虑过，武器其实都被锁在武器库。而三把钥匙中，白燃那把已经没有了。现在他们身上有的，只有三只手枪、一支霰弹枪，弹药更是所剩无几。
“这，钥匙，锁……”艾阳语无伦次的蹦出了几个词，然后停顿了一下，捋顺了思路，说道：“咱们得找个东西，打开武器库！”
“不用找了，我这有。”小斐说完，从宿舍门后，举出一把长柄消防斧。
看着消防斧满是铁锈的斧刃冲着自己，艾阳下意识的后撤了半步，“哪来的？一直放在门后面？”
小斐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下雨，修水渠那天，顺手就拿了一把藏门后面了。平时也不关房门，连我自己都忘了。”
艾阳看着斧子，再抬头看看云淡风轻的小斐，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说道，“那，咱们现在下去，破门？”
“先别着急，你先说说，打开门后，要拿什么？”小斐把斧子头朝下，杵在地上，问道。
艾阳沉思了几秒钟，没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需要什么？”
对武器的掌握和理解，艾阳远没有小斐深。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会使用手枪。武器库里的枪械，拿在小斐手中，应该能起到不错的效果吧。
小斐倒是没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我需要一把自动化武器，还有那支狙击枪。”
艾阳想了想，没有反对。现在情况和刚拿回武器时完全不一样了，互相之间已经建立起信任基础。就算各自还都有些秘密，如果不尽弃前嫌，团结起来，恐怕再有危险来临，实在是无力应对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根据地原来最大的两个不定因素，也全都不在了。不知是何来历的侯三儿，还有浑身都藏着秘密的白燃，同时离开，反倒是让安全的不确定性降低了。
既然决定要拿武器，那就事不宜迟。艾阳和小斐来到地下室。站在武器库门前，艾阳举起斧子，迟疑了一下。
“怎么？我来？”小斐的话没说完，艾阳就一斧子砸了下去。
本来艾阳并不确定自己用斧子的准确性，也不知道多大的力度能够砸开门锁而不破坏房门。毕竟拿出必要的武器后，还是要用剩下的锁锁住武器库。一是防止盖塔好奇，拿到自动化枪械和其他危险武器，造成威胁。二是怕有外人得到武器。毕竟根据小斐的分析，曾经有人成功潜入过根据地。
这一斧子下去，挂锁应声而落。艾阳的动作异常精准，连小斐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艾阳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挂锁，看了看，放进了兜里。然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武器库的门钥匙，插入锁芯，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地下室的库房和冷库，他们倒是经常下来，不过这武器库，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艾阳进门后，在面前扇了扇手，等待腐朽的气味散去，才敢开始呼吸。打开灯，各类武器和装备都码放整齐，并无异样。艾阳侧过身，让身后的小斐也能错身进门。武器库空间不大，两个人刚好能挤进来。
小斐直奔枪械而去。先是把狙击枪的盒子拿下来，放在门边。而后又拿出一把95式突击步枪。她把枪端在手里，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而后转过头对艾阳说：“你也来一把吧。”
“这个，我不会用。”艾阳呆呆的站在门后，回答道。他对这类武器，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我教你。”小斐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把手中的步枪递给了艾阳，然后又拿了一把。检查过后，小斐站起身，来到放子弹的柜子前，用钥匙拧开锁，打开柜门。
“弹药不需要拿太多，但是最少要拿够备用的。尤其是步枪，每支都要配三个备用弹夹。”说完，小斐从柜子里拿出一排整齐的弹夹，递给艾阳，然后又拿出几盒子弹。
“这个是霰弹枪的子弹，是杀伤弹，就一支霰弹枪，所以我留着了。剩下两种，一种是步枪的，一种是手枪，你能分清吧？”小斐拿出两盒子弹，递给艾阳。
艾阳毫不迟疑，轻松的认出了手枪和步枪的子弹。这回小斐一点都不诧异：“白燃说的没错，你以前确实用过枪吧？”
“能分出子弹就用过枪？这些拿到手上，凭着感觉，猜也猜得出来啊。步枪子弹是尖头的，手枪子弹是圆头的。”
“之前在这么一堆弹药里，你能趁着大家不注意，轻松找到霰弹枪的麻醉弹，甚至还能区分出哪些是动能弹，哪些是杀伤弹。还有白燃在派出所杀人的时候……算了算了，我不说了。”小斐的话戛然而止，她把子弹一股脑推到艾阳手上，“既然你都能分清楚，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这倒省事了。”
“你的狙击枪，所用的子弹应该不在这里面吧。”艾阳感到小斐话里有话，但没有说完，所以接过子弹盒的同时，又跟了一句。
“呵呵，我不说，你还没完了。狙击枪的子弹你也能认出来？”小斐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她没有继续顺着说下去，而是回转过身，向武器库里面迈了一步，“狙击枪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过来帮我搬一下这个箱子。”
小斐说的箱子，在武器库最里面的角落里。艾阳本来以为是一些警用装备。他回过神，把手中的弹夹和子弹盒放在门口，走进来和小斐一起把箱子抬了出来。
箱子是木制的，刷了一层黑漆，和放在武器库的其他警用装备包装箱并没有区别。艾阳把箱子放在地上，直起腰，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装备啊？”
“手雷吧。”小斐语气平静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