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 沂州白莲
说完这句陈昇离开回自己的驻地,吉香则是深深低头,赵进对牛金宝和孙大林点点头,他们两人知趣的离开并在外面关上了门,赵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闷声说道:“不用害怕了,我不会骂你打你。”
“大哥,小弟错了,请大哥责罚。”听到赵进这么说,吉香可是没有一点放松,甚至觉得更加心惊胆战。
“我得到消息,说是送你姐妹花的那人很是体贴周到,已经把人送到徐州城了,如果不方便可能还会给你在何家庄这边买个宅院,方便你这边随时去相会,你得到消息了吗?”赵进开口问道,他脸上也没什么怒色,语气平静的很。
站在那里的吉香瞥了一眼,却更是心惊胆战,不自觉的声音都在发颤了:“大哥,小弟还不知道他们到了徐州..”
话说一半,吉香直接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哀告说道:“请大哥责罚小弟,小弟这次真的错了,送女人那老邱没求小弟什么事,就说要交个朋友,小弟这才一时昏了头,小弟以后再也不碰这些女人,也不和那老邱来往,小弟真的知道错了。”
“你以为是不求你吗?他送你女人,送你宅院,到时候让你行个方便,让你帮个忙,你抹得开脸面吗?你倒是个能硬下心肠不帮,可如果他威胁你,说你不帮他就把这个事情告诉我这边呢?你杀他灭口?然后再被别人要挟?”赵进淡然说了几个可能。
吉香愣愣听着,额头上冷汗流下,赵进所说还真是他所想,但一直不愿意去想,一被点破,顿时觉得惶恐无比,浑身上下都是森然寒意,打了个激灵才是反应过来,吉香咬咬牙,上前重重磕了个头,闷声说道:“大哥,小弟真的错了,脑子糊涂,没有想到这些后果,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们往来,也请大哥重重责罚小弟!”
赵进摇摇头沉声说道:“这件事是我的过失,我娶妻生子,你们一个个血气方刚的打着光棍,受这样的诱惑也是难免..”
他说半截,吉香那边苦着脸又是磕了个头,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大哥你别这么讲话,小弟真的知道错了,你打过骂我都好,小弟真的错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吉香这是真害怕了,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赵进看了看,忍俊不堪的笑出声来,他倒是能想通吉香的反应,自己对吉香从来都是疾声厉色,这次犯了错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对吉香来说,一来感觉自己被当成外人,二来则是觉得会有更大的怒火,也难怪他心惊胆战。
“站起来,坐回去听我说,快点!”赵进最后的催促一下子严厉不少,吉香连忙站起坐下,神情倒是正常了。
“你不是和一个千户的女儿定亲了吗?抓紧成亲,那什么姐妹两个,还有你在何家庄勾搭上那个小寡妇,都收进家里养着,然后,如果你再在外面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我就一刀把你下面那玩意割掉,你也不用做什么亲卫队队正了,可以去京城打听消息,我说这些,你明白吗!”最后一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命令,吉香下意识的从座位上跳起,大声回答说道:“小弟领命。”
赵进摇摇头,语气又是放缓了些:“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宴席,谁也不是傻子,谁也不会白给你好处,你所在的位置这么要紧,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巴结你,你要小心才是,早些成家立业,早些把心思安稳下来。”
他这边语气放松,吉香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甚至更加紧张,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问道:“大哥,小弟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请大哥责罚就是,自家兄弟,大哥不要把小弟当成外人!”
“就是因为自家兄弟,我才这么一次次的说你,如果不是,清江浦那边消息传过来,你直接就会被内卫队拿了,别在那里胡思乱想,我对你好声好气一点,你这么毛病就这么多!”赵进不耐烦的摆摆手,看到这样,吉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天气本就炎热,他后心此刻已经全是汗水了。
赵进站起来向外走去,吉香连忙跟上,赵进边走边说道:“内卫队不要松下来,尤其是马队这一块,现在杂事多,可还没到太平的时候。”
“会有人来打咱们?”
“也可能是咱们出去打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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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冲昊到达济宁之后没几天,就开始通过快马信使向徐州这边传递消息,所说的事情都是一样,那就是山东各处教门对兖州府的争夺。
从前闻香教一家独大的时候,其他教门或者困居一州一县,或者苟延残喘,可闻香教一垮,这些教门都是迅速的复兴壮大,开始强占闻香教留下来的地盘,这其中以沂州的鲁南白莲教最为猖獗,他差不多将闻香教的残渣全部吸收过去,实力陡然膨胀起来。
徐州赵字营的威风没有人不知道,平定闻香教变乱的时候,已经杀的尸山血海,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可各处教门并没有畏惧的不敢动作,反倒将赵字营的各处力量看成是官府和官军,官府和官军都是不喜欢多事的,只要没有触碰到底线,就不会剧烈反应。
在这样的认识下,各个教门在济宁和周围各处肆无忌惮的传教设点,在他们想来,徐州人过来做生意捞好处这就足够,下面穷汉苦哈哈们如何,根本没有人理会,如果这“徐州赵字营”想要多事,那就给予反击,未必要有死伤,但一定要让徐州这边意识到麻烦,大家都喜欢捞取好处,厌恶麻烦,一来二去,就会默许他们的存在了。
至于山东各处流民田庄内的乱子,那是因为各处教门想不到赵字营会反应的这么快,而且会这么在意,在他们想来,这样安置流民庄户的地方就是个临时的措施,就和朝廷官府那浮皮潦草的救济赈济没什么区别,谁会关心穷汉,谁会在他们身上浪费粮食,而这些穷汉百姓,却恰好是各处教门最基层的力量,赵字营的各处田庄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地方的人口和土地,让后来者没有空间进入,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反正都是要散的,我们加把劲,没准徐州的大老爷们还会觉得高兴..”教门的人想法也很简单,马冲昊的这些结论来源很可信,都是从抓获的俘虏身上拷打而来,不怕死人的刑讯逼供之下,还没什么人嘴硬,送过来的一张张信纸,偶尔还能看到沾染的血印子,按照雷财的回信,马冲昊已经亲自开始动手参与拷打。
马冲昊没有否定前面那些人的肃清,聂黑、尤振荣和郑全的几次清扫,也抓到了大批的教众,已经把红天道、棒槌会这样的外来势力清除了出去,按照他们的人所说,滦州王家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又被官军抓到送往京师,这让整个北直隶的闻香教几户崩溃,以那边为本源的西大乘教、棒槌会、红天道各自抢到了地盘,分到了信众,各个吃的嘴上流油,对山东这边只不过是觉得徐鸿儒覆灭之后,会重演在北直隶的一幕,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应该都会把手缩回去了。
唯有这白莲教不同,天下间用白莲教名号的教门有很多,各处都是独立的状态,这宗门在沂州的白莲教就是其中一支,他其实是闻香教的一个变种,而且在这边的白莲教尊者当年和徐鸿儒曾经一同做事,他也是扎根于兖州府的教门,这样的教门根本就在兖州府,和赵字营的冲突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没有任何余地可言。
而且这白莲教很是难缠,在济宁城和几处县城的传教被剿灭之后,立刻在田庄内煽动变乱,城内的放火和泼血也是他们所为,按照俘虏的口供,如果不是赵字营的武备实在太强,他们找不到可乘之机,只怕现在就要死人见血了。
各处田庄的乱子稳下来之后,战战兢兢的庄丁们都被约束严管,但装神弄鬼的事情又开始多起来,什么狐狸叫,什么鬼火飞舞,还有什么石人流血之类的诡异事情在田庄内多有发生,什么报应之类的传闻也开始多了,一严查就能查到是白莲教在装神弄鬼,这个真是防不胜防,毕竟流民田庄没有全副覆盖,县城内还有官府,城外还有幸存的士绅豪强,这些人虽然对徐州低头,却不是事事听命。
“..现在各处元气恢复,对咱们徐州感恩的心思也都渐渐淡了,都看着咱们的田庄是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把徐州的变成自己的,白莲教的鬼祟举动往往有山东地方上的默许,甚至是参与协助..”
马冲昊的意思也很简单,白莲教现在是小打小闹,不敢折腾出太大声势来,可这么下去,恢复了元气的山东地方上就会和他们勾结起来,会越闹越大,最后肯定翻不了天,但搞不好又要流血杀人,费一番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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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章 田家兄弟
而且因为这场大乱,朝廷已经要减免兖州府、济南府和东昌府三地的税赋,这个措施一做,只怕地方上豪强士绅会很快恢复,更积极的参与到白莲教这些事情上,最终还是为了针对赵字营的田庄。
一封封信说明情况,马冲昊是个能自己决断做事的人物,他也给出了解决的方案,斩杀主持白莲教的那位尊者,将他们沂州宗门所在一扫而空,那就一了百了了,他的判断和赵进的判断一样,这样的乌合之众,之所以暗地里屡次动作,杀之不绝,就是因为有个很出众的首领,有他在,就能不断组织起力量,不断开始行动,而这个首领一死,他的班底散掉,这乌合之众就会彻底垮掉,或许名目牌子还在,可已经分散成不值一提的个体。
沂州白莲教的尊者姓田名竹,之所以叫尊者而不是教主,是因为白莲教这个名目太大,连徐鸿儒和王森都不敢妄称,这尊者田竹之所以经营起来这么大的局面,却是因为他的家族传承,这田家做事很是有趣,一代兄弟几个,有人去读书科举求功名富贵,有人则是在教门中经营,一明一暗相辅相成,这有了秀才的功名,官府就不敢太过苛待,就可以支持很多勾当,同样的,有了教门在背后,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有人去做。
在这相辅相成几代之后,田家已经是沂州数得着的大豪,这一代更是了不得,田家兄弟两个,田竹的亲兄长田龙早早的中举,有这个举人庇护,田家的场面做得更大,也亏得这么一个举人在,让山东闻香教颇为忌惮,要不然,区区沂州和费县一带的白莲教,早就被打压的烟消云散。
“..田家兄弟都不能留,只杀弟弟,兄报弟仇,这等豪富举人足以在官场上掀起风波..如今咱们徐州和朝廷有一种默契在,但默契一旦被外力打破,就必然要刀兵相见..”
马冲昊提出的意见很简单,突袭沂州,灭了田家满门,田家弄出这么多是非来,有恃无恐的无非是这太平年景,大家都是朝廷治下,大明子民,起兵造反的事情没有人敢做,大家都只能在王法之下行事,那么就是暗地里见真章,和闻香教当年的做法没什么区别,而且这田家的依仗还有这官面上的力量,他家在山东经营这么久,未必认得什么高官,可地方上的官吏已经和他家盘根错节,这也是一层庇护。
但不管他自觉的如何,赵字营却可以长驱直入,不管不顾的动手,任你多谋善断,我这边只拿着刀子砍下去,一了百了。
“老马这是越来越把自己当成赵字营一员了。”看到这些信,赵进笑着对伙伴们评价。
赵字营能做到今天,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按照时下的默契和规矩行事,我有力量那就要把这个力量用足,任你有什么规矩也是无用,什么计谋手段默契,到最后定胜负的还是银子和刀枪。
“老马这个法子没什么错,可这个举人终归要在意,按照老马所说的,这田家应该是住在城内,如果派人刺杀,对方防备森严的话就很难成功,如果就这么突袭冲进去的话,光天化日杀了一个举人,那必然震动山东,就算官府想要捏着鼻子忍了都没办法,追查甚至动兵,好多手尾麻烦。”王兆靖很是周全的提了意见。
“田家人不能留,我想要咱们占住的地方尽快稳下来,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人一定要杀,但怎么动手,要拿出一个妥帖的法子来。”赵进沉声下了的判断。
说完这个,却看到王兆靖脸色很差,赵进也知道为什么脸色发黑,他开口问道:“咱们下面各处的数目都厘清了吗?你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
王兆靖下意识的揉揉眼眶,笑着说道:“小弟没什么辛苦的,无非是下面报数目上来,小弟汇总核算而已,曹先生、周先生还有二宏他们都比我辛苦,各处的数目都已经算清,但只能做到大概的准,家丁团练的数目可以精确到十个人上下,但下面庄丁庄户恐怕要有几千人的出入,银钱之类的不会差,财货盘账,大哥规矩做得好,曹先生和周先生盯得紧,小的们做事勤快认真,这个没有错的。”
即便是赵字营这样的强力高效,想要在两个月之内将三个府内的所有控制人口和产业都盘查清楚也不太可能,做到王兆靖所说的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赵进没有强求,只是点点头说道:“有了这个数目,扩编改制也就可以真正进行了。”
说到这里,赵进笑了笑,感慨说道:“这条运河,不光是朝廷的命脉,也是咱们赵字营的命脉。”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王兆靖愣了愣,只是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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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自古多灾多难,沂州这边也从没有过什么好年景,可也没有坏到太绝望的地步,按照本地土著的话讲“不死不活的熬着”。
之所以能如此,无非是地理造成,这边没什么能依仗的河流水路,三面环山,唯一平坦的地方却是和南直隶那边接壤,又不是在一个省,在这样的情况下,沂州就成了山东的一处角落..
没有河流水路,灌溉上自然就有麻烦,不过靠海还算近,雨水勉强跟得上,又有大片的平坦田地,守城也还过得去,沂州早些年还有有一位藩王,这藩王还是难得的贤明,不怎么盘剥,还知道兴修水利,奈何死得早又绝嗣,不过有这么一位曾在,鲁藩和衍圣公府的手就伸不过来,让本地的士绅豪强们慢慢做大了。
因为这偏居角落的地势,山东官场对这边往往也是顾不太上,导致这沂州知州做得束手束脚,想要太平安稳就不能多事,不然的话,各种麻烦都会找上门来,让你焦头烂额,甚至负罪丢官,在沂州知州任上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人,也有那么两三个,
在这样自成一体的环境下,本地士绅豪强坐大,响马杆子坐大,教门也是坐大,彼此盘根错节,将沂州分而踞之,百姓们也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衙门里的吏目官差也知道谁才能在沂州发号施令,你就算是朝廷钦差,来沂州呆几年,那终究也要走的,早晚还是本地人的天下,所以权衡取舍,大家都明白的很。
官府无力,士绅独大,按说沂州该比山东别处凋敝,可沂州比起山东大多数的府县,虽说强不到那里去,却相对规整一点,原因也简单,别处一团稀烂,谁也顾不上谁,这边还能维持,士绅也需要各处发挥应有的效力,比如说城门处的盘查算是认真,驿站的接待供应还算周到,甚至交给官府的钱粮比其他各处还要稍多那么一点,只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这钱粮实际上是为了给衙门里上下发饷,各家子弟都在里面,总不好亏待了,这城门盘查严谨,是担心响马杆子混入城中作乱,至于这驿站的接待供应,那是为了让各方及时尽快的知道消息,有什么官员明察暗访,知州衙门还什么都不知道,州内各家往往都清楚了。
眼看着已经八月初了,沂州上下难得有了些欢快气氛,要好好过这个中秋节,倒不是说今年肯定有个好收成了,而是兖州府其他地方大乱糜烂,死人千万,沂州这边却没有受到波及,这庆幸就值得好好快活一番,在这个时候,城西驿站那边却来了客人。
客人到达驿站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在这个时候,沂州四处城门都已经关闭,没办法进城也只能住在驿站或者其他客栈,客人是四个,都是三十出头的精悍汉子,行商打扮,骑着马,驿站也接待民间商旅,他们甚至乐于接待,因为在这样的活计上能赚到钱。
不过这四个行商进了驿站里面,却直接亮出了身份,居然是锦衣卫的四个番子,里面一人满口京师官话,其余三人则是山东本地的口音,告身、腰牌都是真货,驿站上下接待官员差役实在太多,自然能看得出这四人身上的官威来,这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派头可不是民间能有的。
这可是锦衣卫,对消息闭塞的百姓来说没什么,但对于见多识广的驿站上下来说那可就震撼无比了,这些番子来沂州,到底想要抓谁,或者办什么要紧的差事,这些消息必须要打听清楚,而且要尽快送到相应各方那边去,这才是这驿站存在的真正意义。
心里怎么想不论,驿站上下当即殷勤奉承起来,现杀了鸡,又弄翻了头羊,去临近客栈踅摸了两坛掺水少的徐州烧酒,也折腾出一桌丰盛饭菜送上去,驿站这边还想找几个姿色不错的土娼伺候,那几位番子倒还没有太放纵,这个直接推拒了,饮宴的时候,也不用驿站的人伺候,可他们饮宴那个屋子周围,有六个人在那里听,那屋子墙壁有几个不为人注意的洞,想听到什么容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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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9章 扑了个空
不过当喝了几杯酒下肚,驿站的人发现,倒也不用趴在外面听,里面人嗓门太大,直接传到外面来了,这些番子想必是习惯张扬,根本没什么可在意的。
“啧啧,这乡下地方真让人弄不懂,你说都已经中举了,家里又是这样的大户,居然还去弄装神弄鬼的教门,这是多想不开啊!”一听这个,外面偷听的人脸色就郑重起来,他们当然知道这是说谁,田家给驿站的好处可是不少,大家甚至都彼此怀疑,身边是不是就有白莲教的教众。
“老兄你这就真不懂了,这等地方,你有了功名是一回事,想要把这功名换成好处又是一回事,这弄个教门,能赚到多少钱财,能有多少人手,而且这话说回来,家里有人有功名了,官府就不敢下狠手,教门可以做的大,两边彼此帮扶着!”
“扯臊!有你说的那么多好处,上面怎么还要派咱们来拿他们,任你教门里怎么呼风唤雨,有什么神神怪怪的本事,在这城池之内,咱们兄弟带着公文领着差役上门,那就是抓鸡一样的手到擒来,他敢聚众,那就是造反!不怕大军会剿就老实束手就擒!”
外面的人听得很仔细,唯恐漏掉了一个字,大家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心想田家的好日子恐怕到头了,那徐州烧酒的酒劲当真不少,里面人喝得痛快,可舌头也都大了不少,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这次算他田家倒霉,闻香教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他田家居然还弄个什么白莲教,这名目更犯忌讳,何况这田家又这么有银子,省里的大老爷们肯定看不顺眼..”
“咱们兄弟动作可得快些,济南那边和京师都已经谈好了,可济南那边还有几位大老爷要护着,这事稍微耽搁几天,恐怕就要有变化,咱们兄弟明天抓紧进城办了,到时候还能落下些好处来,不然的话,咱们就白跑一趟了。”
“担心这个作甚,莫要坏了酒兴,不都是打听明白了吗?这田家兄弟两个都在城里住着,明天咱们进城抓人,不就是瓮中捉鳖了吗?他们往哪里跑..。反正没什么要紧,这驿站不是说有粉头吗?大家尝尝这野味?”
“你就记着裤裆里这几两肉,还野味,小心你家那醋坛子打翻了,要说啊,明日里去抄拿的时候,大户人家里面肯定有娇妻美妾,到时候痛快痛快就好!”
哄笑谈话,酒兴愈浓,差事就不谈了,越说越是猥亵脏污,舌头也都渐渐大了起来,外面这偷听的众人也知道没什么新鲜消息了,彼此使个眼色,有人留下来伺候,有人则是急忙忙的向外走,驿站这边还有头驴子,上了驴子直奔城门那边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城门早就关闭,那附近也是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城头上挂着两个灯笼,这骑驴过去报信的人到了,在城下却是憋足了劲吹了声口哨,连吹几声之后,城头上有人吆喝着说道:“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了吗?”
“有要紧事,有城里老爷的要紧事,快让我进去!”
“你小子不是进城会相好吧!”
“老子没工夫和你废话,这件事要紧的很,我要不进去说,全家都要没命了,祖宗,快把筐放下来吧!”驿站来报信的人气得跳脚,拼命冲着城头怒吼。
话说到这里,城头也不敢怠慢了,没过多久,粗大绳索挂着的竹筐被放了下来,驿站报信的人先把绳子在自己腰上捆了一圈,然后进了竹筐,上头吆喝着把人拽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那四个番子却没有起来,在住处呼呼大睡,送饭的驿站伙计进去只闻到冲天酒气,可见是喝多了根本起不来,众人嘿嘿偷笑,却也不急着过去叫醒,等日上三竿的时候,四个番子才勉强爬起来,吃早饭的时候还在念叨,说今日进城就要快活了。
吃完早饭,用冷水洗了脸,四个番子骑马进城,城门盘查看到这等骑马的体面人也不会太认真,就任由他们长驱直入,番子们进城之后直接去了知州衙门那边,亮明身份拿出公文,要求衙门给他们协助。
别看这锦衣卫的名头响亮,可品级毕竟在那边,加上文贵武贱,这六品知州眼里更是没他们这些人,但总归要客气对待,公文、告身和腰牌等文书凭证被看似简单,实际上认真的验看过之后,是知州身边的师爷出面接待,立刻让捕头纠集人手带着他们一起上门去捉拿。
沂州知州衙门做事还是不含糊的,锦衣卫来办案,这里面有京里和省里的意思,自然不能安排几个捕快应付,一下子出动了马快二十,庄丁一百,浩浩荡荡的从官衙出发,朝着城东北的田家宅院而去,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被吓倒。
这场面让四名番子都有些不安,心想这么大张旗鼓的上门,那田家会不会知道消息跑了,带队的捕头胸脯拍的震天响,开口说道:“上差放心就是!咱们过去不用一炷香的工夫,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消息,再说了,他们就算想跑,上差和本处这二十几匹马也不是吃素的,肯定能追上去!”
一到这田家府邸门前,尽管已经快要午饭时分,可田家府邸依旧大门紧闭,像是这等有功名的地方大豪,每日里人来客往不知道多少,怎么会这般冷清。
看到这一幕之后,那带队捕头露出了很做作的惊愕表情,自言自语说道:“这个时候怎么能关着门,上去叫门,就说有事要见他们家主老爷。”
命令下达,几个丁壮上去“碰碰碰”的砸门,门板被敲的震天响,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即便是白日关门不见客,里面门房仆役总是有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城内,没道理听不到,更没道理不做一点反应。
四名锦衣卫也觉得不对劲了,在那里阴着脸左右打量,这田家府邸很有特色,这一条街上只有两户人家,这两户的宅院隔着街道相对,模样规制完全一样,好像一个模子复刻的,看着这边没有反应,那捕头干笑几声,开口说道:“去拍另一边的门!”
又有几名丁壮去另一边的大门拍打叫门,那捕头干笑着解释说道:“这田家兄弟两个各在一边,俺们沂州都叫大田府和小田府,这事还真是古怪,没道理不在啊?”
锦衣卫为首的那人冷哼了声,正在这时候,却听到先被敲门的那一处,大门边上的小门居然被打开了,场面瞬时安静,大家都是看了过去,在这一刻,那带队捕头惊愕可是真实无比,急忙转身,却看到小门处走出一个带着小帽的老仆,年纪很大,眼神耳朵都不是太灵光的样子,佝偻着身子问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家二位老爷出城去了,全家上下就留下老汉几个人看门,其他人也都跟着出去,什么事也办不了的。”
沂州带队这捕头先是一愣,随即大喝说道:“你说不在就不在,我们要搜上一搜!”
“老汉都说不在了,你们还不信,搜就搜吧,别碰坏了什么东西,老汉可赔不起的。”那开门的老汉无所谓的说道,带队捕头满脸凛然神情,开口对那几名番子说道:“几位上差,难保这田家人会躲在里面不出来,小的们去搜搜看才能确认。”
锦衣卫的脸色都是阴沉无比,为首那名番子冷笑了声说道:“当然要搜,不过我觉得搜不出来什么,你说呢?”
那捕头干笑了声,扬声命令说道:“兄弟们,进去给我仔细的搜,一草一木也别放过,别耽误了上差交办的差事,快去!”
下面响亮齐声回答,向着这两座田府涌去,看着气势汹汹,动作却小心得很,也没有人敢从大门那边走,都顺着老仆打开的侧门进去,另一边没开门的也没有人翻墙之类,就那么一直敲门,等待把门打开后再进去搜查,几名锦衣卫阴沉着脸各去一边,然后又是阴沉着脸回到街心,那捕头也是凑了过来,其中一名锦衣卫冷笑着说道:“我们抄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乱砸乱打,唯恐这家人把钱财账本什么的藏在瓷瓶瓷罐里,你们沂州这边倒是有礼数,连个动静也听不到,是不想还是不敢啊?”
“上差说笑了,小的们也是要发财的,不过乡里乡亲的,又有上差在此,大家也不敢做得过份,还请上差体谅。”捕头满脸笑容的说道,几名锦衣卫都是恶狠狠的盯着这个捕头,不过这人脸上笑容丝毫不变,就在那边躬身赔笑。
也没有过去太久,头上连汗都没出的捕快和丁壮们从两家宅邸内走出,各个禀报说一无所获,那几名锦衣卫番子也各自进去走了一圈,冷冷清清,两边偌大的宅邸,一共才五个人看着,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仆,再也没有旁人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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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0章 狡兔(为盟主‘阿锴老师’)
“..车马什么的都不见了,各处收拾的也算干净..。”锦衣卫下了自己的判断。
为首那番子的表情愈发阴沉,在那里冷哼了声,对那捕头说道:“贵处这同乡情谊还真是了不得,连朝廷王法都不怕了,不知道这城内搜上一搜,能不能找到这田家兄弟。”
“上差想要全城搜捕?这个小的要禀明太尊,如果太尊那边下令,咱们就立刻关闭城门开始抓人,上差说得也有道理,这田家兄弟没准就是藏在城内。”捕头诚惶诚恐的说道,不过他这种谦恭态度,只要稍微用心就能看出来敷衍。
或许是谦卑的有些烦了,捕头又是说道:“小的多说一句,要是这城内抓不到人,恐怕就要去城外搜寻了,田家人是本地土著,要跑也跑不太远的,十有**是在自家庄子上,小的也知道那庄子在何处。”
“你当我们几个是傻子吗?真要出了城,半路上来个什么假扮的强人,或者就是你小子领着人,把我们兄弟几个料理了,到时候那里说道理去,你小子也不用高兴,这次抓不到,我们下次带着更多的人来,小小沂州还没有王法了?”那捕快的话让一名番子顿时暴怒起来,指着鼻子怒骂,那捕头满脸错愕表情,然后又是委屈无比的说道:“上差这是怎么说话,小的若是有半点心思,天上就落下一道雷来劈死我,小的冤枉,小的真是一片好意,小的就算去衙门在太尊面前也是这么说!”
“直娘贼,你还想骗..”这油盐不进的回答让番子更怒,这边就要动手了,却被同伴用手戳了下,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捕快和丁壮神色不善,真要盯着这个捕头不放,搞不好就引发众怒了,发作的那名番子强自忍耐怒气,恨恨的看了那捕头一眼,却是不出声了。
“既然这样,咱们回去和知州大人说说吧!”为首的锦衣卫淡然说道,带队的捕头也不害怕,只是笑着点点头,大队就这么回转衙门。
周围已经有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少人都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看,还有人等那番子捕快们一走,就快步离开,还有人在那里评点说道:“这出戏演的倒是好,他们不知道这田家兄弟是大清早出的城吧?没准和他们是前后脚,彼此还看了几眼。”
“听说是什么京城来的锦衣啥的,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去田家的庄子上抓人?”
“借他们几个胆子,真要出了城,外面几个大杆子田家都能使唤得动,要了他们性命连尸首都不见。”
“那终究是京城来的,下次没准就有更多的人过来了。”
“田家在官面上也是认识人的,没听说今早田家几个人骑马去济南那边了吗?这些当官的图什么,还不是金子银子铜钱,喂饱了也就没事了。”
那边两个闲人正说得高兴,却被一名汉子在背后推了把,一人回头,那汉子闷声说道:“白莲花开,你们不怕烂了舌头吗?”
本来要发作的两人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弯下了腰,连忙陪笑道歉,再也不敢在这边耽搁,快步离开了,抄拿抓人虎头蛇尾,不过还有消息,说那几个番子在衙门里放话威胁,说这边内外勾结,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结果知州师爷拿出了二百两银子请各位喝茶,还要在沂州最好的酒楼摆宴席,晚上少不得请几个有身价的粉头陪着。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好用,这二百两银子拿出来之后,锦衣卫番子们的火气也就消了,不过这次的差事看起来应该很急,他们拿了银子就急忙出城,他们这边一走,立刻就有人进了衙门,直接给知州那边送上了五百两,然后询问到底说了什么。
按照和知州亲近的吏目讲,知州老爷说闻香教这次闹得太大,你们田家也算是触了霉头,巡抚和各道肯定有所行动,你们抓紧自救缓颊就好,还有精通政务的吏员分析,说这应该就是来敲诈银子的,如果真要抓人,只怕分守分巡的道臣,和兖州知府那边都要派人下文,搞不好会潜入城池突然抓人,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就是某位大员盯上这边,但还没到不能缓和的地步,无非是搭上人情和银子,也多亏这田家人应对得当,如果被这几个番子抓到了人,那时候不把几分之一的家产赔进去,恐怕都没有办法了局。
这一退出城外,就是进可攻退可守了,在自家田庄,不是官军大举出动谁也抓不走人,田家手底下几百上千的丁壮很容易就能聚起来,据说他家里有教头,还有收容的江湖亡命,又和响马杆子关系密切,真到了撕破脸的时候,搞不好又是一场闻香教的大乱。
既然不被抓走,那就有了充分转圜运作的时间,官场上的事情都是看面子和银子的,何况是现在这种还没定论的事情,无非是赔进去些银子,可田家办这个白莲教,手里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那里会在乎,所以这结论是有惊无险,田家这次没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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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独眼老杨那边送个信,让他带着人去州城那边守着,有几条人命要他们去收。”骑在马上的田竹吩咐说道,他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样子,却穿着一身武弁短装,他在马上开口说话,立刻有人答应着离开。
“不要杀官差,能花银子的事情就不要动刀子,这个道理我说过几次了,你还不懂吗?”在田竹边上的轿子里,有一人粗声说道,熟悉田家的人都知道,田龙读书出色,却长得粗壮,说话声音也是,而田竹武技不错,却文质彬彬的表现。
“让他们先预备着,免得到动手的时候赶不上。”田竹沉声回答。
“为兄我已经是举人了,有这个名份在手,咱们家的荣华富贵不用发愁,可你还是折腾教门这一摊子,白莲教在历朝历代那都是反贼,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早晚都要连累咱们田家,败坏了如今的大好势头。”田龙在轿子内埋怨说道。
田竹没有搭腔,只是四下看了看,一共二十余辆大车,除了三辆是女眷孩童乘坐,其余的都是装着细软行李,在这大车周围,除了跟随行走的仆役之外,还有百余名手持兵器的护卫,这些护卫不少都有沉稳剽悍的神色,而在这些护卫之外,又有骑马背弓的武人五十多位,他们分散在车队四处,随时观察着局势,随时准备出击或者遮蔽,这样的力量行走在沂州地面上,即便是响马杆子也不敢上来招惹,何况这还是白莲教田护法的队伍。
从离开沂州城开始,看到他们走过,沿路的村寨土围都派人过来问候,有人送上礼物,有人询问要不要出人帮忙,还有人约定了饮宴相见的日子,田家人出行对沂州可不是小事,不管是田家哥哥的举人身份,还是田家弟弟的白莲教势力,都不能小看一点。
不过路上倒是冷清的很,这个时节刚过农忙,沂州这边本来偏僻,路上本就没什么行商客旅,所以这样的冷清倒是正常现场,没人觉得奇怪,偶尔过去几个人,看到田家这样声势的队伍,也都是远远避开,绕路行走。
“咱们开始做这个到现在一共六代,出了四个秀才,也就是你这么一个举人,没有在教门上的经营,怎么支撑读书,怎么去送礼交结,没有这教门这边,咱们这些田产能守得住吗?早就被人吞了,你以为你这个举人值钱,可你中了之后,沂州这边多少投献的,田地在别人家嘴里,凭什么吐出来给咱们,还不是靠着教门出力,老祖宗做这个安排是有道理的,大哥你不要糊涂,也不要总是说这个,让下面的人听到了伤心!”田竹的回答很不客气。
护卫在他们兄弟两个身边的人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闷不做声的跟随前行,在轿子里的田龙也是沉默了会,然后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总在沂州这边窝着,不知道山东的局面,你向西边伸手,那是摸老虎胡须啊,那赵进心怀叵测,连官军都能打败,平了这闻香教的大乱,你向那边伸手,这是要招大祸的!”
“怕什么!咱们又不造反,他赵进也不造反,咱们沂州这么偏,他的手又伸不过来,那就是比各自的手段了,大哥你放心,我也没想着啃一口肉下来,可这么多地方他不能一个人全占了去,要不就吐出来些给咱们,要不就管不过来丢出来点,咱们只要能吸一口血下来,那就是好大一块利,他是老虎,可他拍不死蚊子,咱们这么下去,他肯定会烦,到时候坐下谈就好。”田竹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这世上的事情,那能遂咱们的心愿。”田龙长叹了声,田竹脸上有冷笑浮现,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只在那里说道:“大哥你是举人,太平时节,光天化日,谁敢碰堂堂举人,咱们家在府城和省城那么多朋友,每年那么多往来,他也不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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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1章 杀气森森
这边话说一半,却看到前面马车上一名靠着打盹的车夫猛地从车上跳下,直接趴在了地上,用耳朵贴上地面,他这突然的动作没有人阻挡,反倒是都看过来,那车夫起身的时候脸色已经大变了,快步朝着田竹这边跑来,到跟前就开口说道:“家主,大队骑兵,不会少于七百!”
田竹在马上震动了下,立刻问道:“你没听错?”
“前几天下了场雨,地面潮湿,声音传过来会轻,这数目只会多不会少,而且也因为地面潮湿,所以没什么尘土扬起来,这白天也不会把鸟兽惊起来,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要到了!”那车夫疾声说道。
也就是刚刚说完,田家队伍里的马匹开始骚动嘶鸣,明显有些不对劲了,懂得牲口性子的人都知道,这的确是有什么大队正在过来,马匹更早的感觉到了,跟着队伍走的几只狗都是狂叫起来,连带着吓哭了小孩子,马匹嘶鸣、狗叫和孩子们的嚎哭交织在一起,场面顿时有些纷乱,护卫和马队都在不安的四处张望。
“怎么..”
“大哥先呆在轿子里,我来处置!”田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田龙的问题。
“这边距离管家楼还有三十里,后面的三道沟也过去了二十里,左右最近的都是二十里外还没有大路,千刀杀的,他们是算计好了埋伏咱们!”田竹在马上念叨几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说完这几句,田竹翻身下马,直接走到轿子跟前说道:“大哥,让大柱护着你骑马走,不要走大道,也不要走小道,你先去咱们城外的宅子里躲着,风色不对就去江南,如果能活动就去省城活动,东西在那里你都知道,要等着一切平息了再去拿,快走!”
他这里疾声厉色,穿着长衫出了轿子的田龙却有些惊慌,看看前面又是说道:“你嫂子和侄子那边?”
田竹几下子扒掉田龙的长衫,几乎是架着田龙上马,急促说道:“顾不上了,大哥你还年轻,还能在娶妻生子,以后你主持家业,千万别丢了这教门的事业。”
在这个当口上,田龙倒是有了胆气,红着眼睛在马上说道:“老二,你比我看得明白,你身上又有武技,你走把握更大些,我没什么用。”
“不要胡说八道,你这个举人功名只要在,咱们家就能再起,快走,别废话了!”看此时的样子,田竹倒像是兄长,田龙那边吆喝着打马远去,一名沉默的壮汉骑马跟了上去。
这大队谁都看到田龙骑马远去,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可结合越来越纷乱的场面,大家都是有些心慌意乱,连车厢内的女人们都开始哭起来,田竹翻手把自己的佩刀抽了出来,上马大声吼道:“谁在乱说乱动,谁在嚎哭乱叫,我一刀先砍了他,谁敢临阵脱逃,我一定灭他他满门,都给我安静了!”
他这边恶狠狠的吼叫,顿时压住了场面,连哭声都小了不少,女人们估计是忍住,孩子们都被捂住了嘴。
“你去州城那边告急,就说半路遇到了杆子打劫,多少银子你都可以许给衙门,只要他们派人出来救援!”
“你们两个去来路,只说遇到了蟊贼拦路,让来路那边的村寨出人过来救援,走小路,别被人堵住!”
“你们去前面,绕着走,也是遇到庄子寨子就进去喊援兵,不要在乎银子,多少好处都可以答应下来,要快!”
田竹连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这些骑马的都吆喝着打马冲了出去,安排完这些后,田竹挥刀大吼说道:“各位老少,大队杆子过来,咱们只能要守半个时辰,前后左右的援军就来了,咱们守在官道上有十分的把握,咱们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兄弟,他们打不进来,只要守住,每个人放十两银子的赏,咱们回去后快活三天!”
喊话之后,纷乱的人群多少有些振奋,田竹又是吼叫着发号施令,二十几辆大车就地围成一个圈子,车上的粗重行李都搬下来堵住缝隙,在搬运行李的时候,有女眷哭喊阻拦,却被田竹上去几个耳光打回去了,骑马的人有二十骑带着马在车阵中,其余人都把马匹丢在外面,拿着兵器进车阵据守。
马步护卫们虽说慌乱,可看着这田竹有条不紊的安排,这防御布置的很有章法,处置的也没有什么遗漏,众人慌乱急躁的心思慢慢平稳下来,大家都是议论,传闻这田二爷曾给山东总兵做过几年亲卫,在军中学到了真本事,看来不假,不过这田家人做事也是奇怪,明明可以让子孙富贵享受,却让子弟们这么忙碌不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毕竟是几天前下的雨,地面再怎么潮湿,也不可能一点尘土也扬不起来,能看到西边和东边两个方向都有尘土扬起,最多也就是小半个时辰要到了,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能看出很多东西了,许多骑马的人趴在地上听,听过之后都是脸上变色,有人站在大车上张望,看到两边的声势,同样是脸色煞白。
有那离开坐骑进了车阵的护卫拔腿想要向外跑,心想我只要上马怎么也逃出去了,可才刚动作,一支羽箭就钉在了身前,田竹站在中央位置,身边几个张弓搭箭的壮汉正在虎视眈眈“诸位兄弟,谁要是临阵脱逃,可别怪我田二不客气,日后我是要满门清算的,今天谁能和我豁出去,我也能跟谁豁出去!”
这话一说,再看看那虎视眈眈的几个弓手,人心又是稳了下来,现在逃是逃不出去了,那就只能跟着拼一场,田家做事还是很大方,无论死活,今天总归是不会亏的,而且,大家也知道田竹所说的没差,这响马杆子再怎么凶残也只能是平地动手,靠着骑马机动野战,一旦摆开阵势攻坚,马贼们很不愿意下马步战,因为这样就等于把自己的优势丢掉,大家做响马是为了求财快活,可不是为了拼死拼活,这边大车阵围的还算严实,里面有一百大几十名的武夫,加上青壮男丁差不多三百号人,器械也很齐全,当真是块硬骨头,想要啃下来要下大本钱,以杆子的做派习惯,没准骑马绕几圈看着没机会就走了。
蹄声如雷,轰鸣越来越响,地面上的震动也越来越明显,车队里面那些刚刚镇定下来的人又开始惊慌,田家平时在沂州也算得上呼风唤雨,不是说和响马绿林的关系也不差吗?怎么闹出今日里的局面,这是得罪了多少马贼,这个声势要来多少人?
站在高处张望的田二也是满脸绝望,尽管敌人还要过片刻才能到达,可这声势代表着的实力,根本不是自己这车队能挡住的,这到底是那一家,难道官军来了,想到大队官军过来,田二脸色变得一片死灰,锦衣卫来抓人,官军又是出动,难道自己兄弟两个判断错了,不是说刚刚大动兵戈,一时间没办法再动吗?怎么这官府官军不按照常规办事了?难道这沂州知州和士绅们不知道,官军过来一次,等于是把地方上洗一遍,上上下下什么好处都要被捞走,地方上也会元气大伤,难道不讲这个了?
两路夹击的骑兵终于现出了身形,看到东西两边过来的马队之后,田家车阵中大多数人都禁不住失声惊呼,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些,两路加起来差不多能有八百以上的骑兵,而且这队伍实在是严整,按说这追击敌军,都是让马匹撒开来跑,大队散开,声势惊人,可这追过来的队伍居然好像步卒行军一样,排着纵队追过来的,而且这追击的骑兵居然还穿着盔甲,那铠甲当真不差,在阳光下居然还在反光,铠甲在马匹奔跑中碰撞作响,更显得杀气森森,
难道这是官军武将的亲卫?不过马上就有人反应过来,在那里嘶声大喊道:“这是徐州的马队,这是那赵进的骑兵!”
也只有徐州才有这样的铠甲,田家派到那边的人不少,对徐州赵字营的细节很是了解,这一声大喊吆喝出来,田家车阵里面死寂一片,在田竹身边的几名弓手听着身后“咯咯”作响,还不知道是什么动静,回头瞥了眼之后,发现是这田竹牙关打战碰撞,显然已经惊惧到了极点。
徐州人来了,徐州赵进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这样声势的骑兵马队,不光是田竹惊惧,其他人也都是恐慌到了极点,能跟着走的都是田竹信用的人,自然知道田家在运河两岸和济宁城内做下的事情,大家都以为会在王法之下暗地里推挤竞争,却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来直去,直接带来了大队骑兵,今天还会有活口吗?每个人都这么想,可被外面那马队的森然气势压迫,此时居然就这么安静,没有人敢投降,也没有人崩溃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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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2章 被唾骂的软骨头
就在这安静中,看着这徐州马队变换队形,却是将整个车队团团围住,然后在四边都有骑兵翻身下马,手持长矛在原地排队列阵,看到那整齐的队形,田家众人对这大车的阻挡也没有任何信心了,谁不知道徐州赵家的家丁步战离开,就这么直接冲过来,难道靠着几辆大车就能挡住吗?天大的笑话!
田竹神色呆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的应对已经足够周全,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投入了这样的力量,如果是鲁东南的杆子,凑出这么些马队也不是不行,可真正能战的也就是二百多,而且只要不是疯子,马贼的当家就不舍得把这些能战的耗尽来,其余那几百都是壮声势抬东西的杂碎,这些人不堪一击,这也是田竹守住车队的信心所在,可田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徐州马队,居然一下子来了八百多骑,而且这八百多各个能战,而且还能下马步战,这车队已经没有丝毫守住的可能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被从人群中推了出来,这人上身被捆住,身后的人毫不客气的推搡,直接把人推的跪在地上,看到这个人,田竹身子一晃,就要从居中的大车上摔下来,好在身边的人反应快,直接把人搀扶住,田竹此时的脸色煞白一片,嘴唇颤抖了半天没有说出话,到最后只是哑着嗓子说道:“大哥,大哥!”
被推出来那人正是田龙,显见是在半路上被抓住了,田竹看到自己兄长之后,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都是破灭无踪,如果兄弟两个都交待在这边,那么田家就要彻底覆灭了,几代人花心思的传承就要断绝了。
“田竹,你不要管哥哥我,跟他们拼了,也别管你嫂子那边,能死在一块,咱们下面去团圆!”田龙在这个时候倒是有几分骨头,在那里吆喝喊道,押着他的人也不去阻止。
能拼出一条活路,大家是愿意去拼的,毕竟那还有所得,可必死的时候,大家只想着求生,车队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接茬的,也没有什么人看着振奋,大家都是安静无比,只有几十人看向田竹,此时倒是安静,马匹偶尔嘶鸣,孩子在哭却被捂住嘴,女人自己也在哭,却拼命软着。
“大哥,你这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吗?”田竹哑着嗓子苦笑低声说道。
正在这时候,围困车阵的赵字营马队簇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身上的铠甲和其他家丁的规制完全不同,在七十步之外,那人停住了马匹,在马上扬声说道:“我是赵进!”
本就安静的场面又是死寂了几分,因为死寂安静,所以这几十步外的喊话大家听得很清楚,车队里的很多人都下意识的踮起脚尖,甚至有些人还想爬上大车来看,居然是那魔王,不,那天王赵进亲自来了,不过凡是露头探头的人都是动作僵住,不敢乱动,因为在那赵进身边有人张弓搭箭瞄着这边,如果有人想要偷袭,立刻就会被射杀。
“能让我亲自赶过来动手,你们死的也不算冤。”赵进朗声说道,他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没有人觉得他夸张,经历的战斗多了,眼前这阵势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赵字营的家丁们动手,当真是摧枯拉朽的碾压,说砍瓜切菜都算夸奖这些沂州土棍。
赵进这般说话,大车后面终于开始慌乱起来,可在这个时候,跪在地上那田龙突然吆喝道:“那几个锦衣卫番子也是你找人假扮的,是不是?我就说莫名其妙,怎么会有番子找上门来,这不和规矩!”
几次三番的乱喊,终于让赵进心烦了,在他身边的马冲昊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上去把田龙的嘴堵住,还没等继续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在车队里面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说道:“进爷,小的要投降,小的愿意全家投降,愿意给进爷做牛做马,只求进爷饶小的们一命,求求进爷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是那站在马车上的田竹,外面围着的赵字营骑马家丁还好,车阵里面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田竹,连嘴里被塞着东西的田龙也拼命的直起身看过去,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场面你们也看到了,难道你们要打吗?难道你们要去送死找死吗?”田竹看着下面人的反应,在那边大吼说道,车阵内众人下意识的愤怒和鄙薄,在这理直气壮的质问声中烟消云散,这根本就没有办法打,一动手就是被血洗的局面,而且看这个局势,只怕所有报信的人都被拦住,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而且之所以还有勇气和战意,无非是因为田竹对下面人不错,大伙受恩义久了,现在连这位恩主都要投降,大伙还拿着刀干什么?
田竹把自己的刀丢在地上,挥舞着双手喊道:“都把兵器丢地上去,快把这大车推开,咱们现在可不能发脾气使性子,刀可在对方手里拿着呢,大家想要活命,都动作快点!”
这安排倒也有道理,他这边一喊,下面众人愣怔之后都是连忙丢下兵器,本来不少人都拉不下脸面去投降服软,可既然主家都不要脸了,大家还跟着硬气什么,兵器都被丢在地上,又有人吆喝着去搬开了大车,在这个时候,田家车阵是彻底被破开,只要赵字营动手那就是个屠杀的局面,人人心中忐忑,一边按照田竹的吩咐做,一边盯着地上的兵器,准备拿起来动手拼命。
“进爷讲究的是跪地不杀!大伙都快跪下!跪下!别在那边发愣,想活命就跪下!”田竹又在那边大声吼道,连田家最铁杆的手下都在歪嘴了,可兵器都已经丢在地上,外面铁甲马队虎视眈眈,这也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过程,跪就跪吧,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就在这时候,可能是因为气氛转换的太快,马车车厢内的孩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这笑声让这场面更显得古怪微妙。
从田家兄弟有功名,而且在本地维持着体面这件事下手,用亦真亦假的锦衣卫散布消息,逼得田家人去城外的田庄居住,然后用早就埋伏在沂州周围的骑兵围堵,就是准备一了百了,赵字营诸位都准备利刃饮血的时候,却遇到了这样的场面。
赵字营杀心虽然重,可也不是心性扭曲的嗜血狂魔,既然对方要投降,自己也不用攻坚硬碰,避免死伤,那也不是什么坏事,或者对方这种投降的状态,趁势血洗了对方更加没有危险,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赵进的吩咐了,田家人是生是死,都在赵进一念之间。
“进爷,您老这近千铁骑从徐州那边赶过来,一定耗费不少钱粮,小的愿意倾家荡产补偿,从前在兖州府西边犯过什么错,给进爷造成什么损失,小的倾家荡产,哪怕是做牛做马也要补上,进爷,一定要给小的一个改正的机会!”那田竹嚎叫着说道,边说边是碰碰磕头。
他这个突然转变的态度让身边的人很不适应,甚至有人直接朝田竹吐了口吐沫,恶狠狠的骂道:“田家这么多年豪杰,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废物来。”
而跪在赵进马前的那田龙更是愤怒若狂,几次都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家丁牢牢按住,如果不是被堵住了嘴,只怕这个时候就要破口大骂了,田竹就在跪在车阵开口的地方,身边人的反应能感觉到,自己兄长的态度也清楚看到,不过他根本不予理睬,只在那里扯着嗓子说道:“进爷,我兄长是个举人,我们田家又和府城省城还有京城往来密切,也是在那边挂了名号的,进爷,要死了一个举人那可就要有大麻烦,哪怕不见了,也会有人追查,进爷现在在运河南边的庄子要休养生息,不能再动刀兵了,进爷,我们田家都已经愿意降了,怎么处置都凭进爷您一句话,就不要招惹这么多麻烦了!”
赵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个天气带着头盔还是有些闷热,本来他是森然相对,在这个时候却很有兴趣的听那田竹的嘶喊,听到这个说完,赵进扭头看向身边的马冲昊,马冲昊脸上也有些哭笑不得的笑容,看到赵进看过来,却是点头说道:“是个人才,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知道不逞英雄,知道审时度势,还能放得下架子和脸面,在这沂州地方算是不错了。”
赵进点点头,吉香却是从另一边骑马兜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赵进和马冲昊在聊什么,只是笑着插言说道:“大哥,沂州这乡下地方倒是有人才,这车阵布置的有些意思,刚才小的们回信过来,这田家派出了六路求援的人和信使,这六路的安排也是很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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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3章 大力之下无小慧
这时候,在一边的田龙挣扎的愈发剧烈,别看田龙是举人出身,可身高体壮他这边发了狠,两个家丁用尽力气才能控制住,尽管说不出话来,可谁都能看出这田龙心思,他已经被自己弟弟的表现激怒,吉香看着不耐烦,却是把马鞭一抖,甩手抽了下去,在那田龙胸前就是一下,这一下打的田龙直接跪在了地上,吉香这马鞭技巧可是和蒙古家丁学的,他手腕上本就有功夫在,真是做到了收发自如,这一马鞭抽下,田龙脸色都已经白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兄弟给你丢脸了?觉得你这个兄弟丢了你们田家的脸,在这个时候,宁死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委屈?”赵进在马上问道,田龙尽管没有回答,可眼神却说明了这一切。
赵进冷笑了声,又是说道:“你弟弟在那边撒泼打滚装孬包软蛋,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们田家,他是想让你和全家活下来,才做出那副样子,看来你们田家是你这个弟弟做主的。”
“老爷说得没错,原以为这田家一人中举,一人操持教门帮派,这出主意抓总的是这个举人,这么看,抓总拿主意的倒是那个弟弟,不过,平日里这弟弟一定是让哥哥觉得自己做主。”马冲昊笑着附和说道,他对人心的把握更加精准。
赵进笑着点点头,跪在那里的田龙对这几句话自然听的清楚,先是睁大了眼睛,愣怔了会,看到正对着这边,那个不住磕头哭求的弟弟田竹,看着田竹身边那些家人的鄙视和怒骂,田龙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突然也是把头抢地,拼命的去碰。
对这兄弟情谊什么的赵进不关心,他只是开口说道:“把官道让出来,女人和孩子不用捆绑,给她们圈在车厢里就好,其他人都是上绳索,谁要反抗那就格杀勿论,把那个唱戏装丑的田竹押过来见我。”
马冲昊和吉香答应了,家丁们开始动作,有人过去搜检绳索捆绑俘虏,有人则是警戒四周,又有人将道路上的马车移开,田家这些家人仆役和护卫们本来心惊胆战,生怕对方在这个时候痛下杀手,可从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机会,到现在也只能看天看命了。
不过让田家人松了口气的是,赵字营的家丁没有动手,只是将人捆绑起来赶下官道,尽管田家的女眷们惊惧非常,可赵字营的家丁却做得很体面,尽量不去触碰照面,只是将老弱妇孺们驱赶到一起,用马车将她们围住,甚至还把携带的食水分过去些。
看到赵字营家丁做事这么有规矩,其他人多少松了口气,看向田竹的眼神也不那么鄙视愤恨了,多亏这位二爷的决断和不要脸,如果真的冲突过来,怎么和这些一身铁又骑着高头大马的徐州人打,还不是死路一条,不管怎么说,好似总不如赖活着。
那边牛金宝拿了一个干净的湿手巾递给赵进,让赵进擦擦额头的汗水,赵进和马冲昊都是下马,吉香则是去督促家丁们的行动,田竹也被捆了个结实,被几名家丁架到了这边来,田竹被架过来之后,先看了看跪在那边的田龙,然后才看向赵进。
和所有第一次见到赵进的人一样,他们知道赵进年轻,却没想到赵进这么年轻,不过田竹反应的很快,迅速的掩饰了自己的惊讶,恭谨无比的低头下去。
赵进很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三十出头年纪,表面看着文质彬彬,实际上却是个精悍的角色,看身体和四肢应该是练过武技,而且不算弱,看这态度神情,杀人见血应该不是做过一次,不过此时,这位精悍的田竹满脸恭谨和恭敬,乖乖跪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你没想到我会领着马队杀过来吧?”
“回进爷的话,小的没想到,小的原本以为沂州是个偏僻地方,周围又这么多山,进爷不会轻易过来,就算过来,小的也可以知道消息。”田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是带着几分好奇。
“我从徐州沿河过来是麻烦,可我从邳州过了黄河,走陆路赶过来却简单的很,那省界是官府的事情,又不是什么深沟大山,怎么拦得住人。”赵进笑着回答了句。
沂州这边地形是偏僻,可自沂州向南一直到南直隶邳州一带,就没有什么高山,一路都是平坦地势,这样的地形很适合马队的行动,从那边过来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这田竹所说的阻碍,就是山东和南直隶的省界了。
在大明的的官府士绅豪强绿林,都是按照地界分配的,轻易不敢跨省行动,官面上的有辖区范围,出了这个范围,就没有相应的权力,自然不会轻出,而士绅豪强这一等,除了藩王和衍圣公孔府这等顶级的存在,其余的也是以省府州县的边境为界,绿林响马也是这般。
说其原因也是很简单,士绅豪强与官府是彼此依存的关系,官府要借着士绅豪强才能在辖区内做事,而士绅豪强也要依仗着官府的庇护横行,彼此依存,所以都被这边境边界圈着,至于这绿林响马也和那士绅豪强差不多的道理,无非小部分杆子能勾结上官府,大部分只能和士绅豪强勾结。
这里面当然有例外,颇有些亡命匪徒、江洋大盗讲究个穿州过府横行各处,可这一等往往是被群起攻之,从官府民间到绿林山寨,处处和他们为敌,所以这等人不及时收手,就只有覆灭一途,这官面上,则是朝廷派出来的钦差之类,那就又是一种说法了。
所以江湖势力、绿林响马之流,说是纵横来去,可活动的区域都有限制,你山东的响马去南直隶,去那里补充食水,去那里安置伤员,怎么销赃,又有谁来带路,去那边是不是触碰了别家地盘,去一次还好,去到第二次,只怕就是官府、士绅豪强和当地江湖绿林群起围攻了。
田家兄弟也是类似的想法,他们在闻香教之乱里明明知道徐州赵字营的强横,却依然敢在兖州府搞风搞雨,处处生乱,就是存着这个念头,心想你赵进有泼天的本事,也不敢在太平时节大举进入山东,闻香教大乱的时候,你们是借着徐州参将的名目,朝廷又有各处团练协助平乱的说法,这才可以,如果在这个时候进来,那就是明目张胆的造反,而从赵字营历来的行事风格来看,赵字营对这种明面上的规矩法度还是很遵守的,所以田家兄弟觉得这省界就是自家的长城天堑,却没想到赵进敢这么动手。
“..。进爷你是从邳州东北,走峄县,沿着沂水和武水一路北上过来的..。”田竹垂头丧气的念叨了几句。
这倒是让赵进有些好奇,知道这等地理的,一般都是在军中效命,而且还是将校这等,田竹怎么知道,那边田竹也知道赵进所想,闷声解释说道:“小的曾做过山东总兵的亲卫..”
那边被堵住嘴的田龙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惶急激动都已经不见,只是弯腰低头,马冲昊示意一下,立刻有人给田龙拿出了堵嘴布,嘴不被堵住了,田龙颓然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道:“老二,进爷能从徐州直接杀过来,这世道不是咱们想的那个世道了,咱们那些谋划,是把自己朝着死路上推啊!”
田竹深深低头,也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他们所想的规则,对赵进所做的判断,都在这一次的埋伏突袭中烟消云散,对于田家兄弟这等想得稍多,又有些见识的人物来讲,他们颓丧的不光是满盘皆输,还觉得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
本来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世道里还能钻空子占便宜,却没想到徐州已经不按照惯常的规矩走了,完全是自行其是,而且徐州又有这么惊人的实力,一次突袭,无声无息的就拿出来八百多骑,还是这样的强兵骏马,再看看这晃眼的一身铁甲,那整齐的马具。
这样的庞然大物,这样不按规矩,大家哪还有什么活路可走,到这个时候,只是笑自己当初痴心妄想,好似孩童做事,自以为高妙,在父母长辈眼里却是儿戏,到头来一场空。
“求进爷绕过我们全家性命。”田竹重重磕头到地上,他反应的不慢,知道现在不是颓丧灰心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求到赵进的宽恕。
赵进脸上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淡然说道:“你在那些庄子上给我闹出太多乱子了,如果不严惩,你这样不知死活的人还会更多。”
田竹脸色煞白的抬头,看了赵进和身边几人一眼,又是重重的磕头在地,闷声说道:“进爷,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我兄长是个读书人,什么事情都不懂的,求进爷放过我兄长一家,小人愿意承担罪责,千刀万剐也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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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4章 杀鸡儆猴
“田竹..”田龙咬着牙喊了声,那田竹只是抬头看过去一眼,田龙立刻不出声了,只是咬着牙流泪不停。
“为什么要放你哥哥走,大明最看重这科举功名,一个举人在地,很快就能生发起来,一个举人如果能做的话,已经可以折腾出好大是非,你是想让你哥哥复兴家业,没准以后还要找我们报仇吧?”赵进冷笑着说道。
田竹满脸已经都是绝望,盯着赵进看了一会,咬咬牙又是磕下去,他额头上已经见血了,田竹此时的声音完全沙哑,额头碰着地面说道:“进爷,进爷,孩子无辜,请进爷放过孩子。”
“斩草还要除根,我才二十出头,你家孩子长成了我才不到四十,给自己找麻烦吗?”赵进冷笑着反问一句,然后又是说道:“或者等我们一走,你们田家的孩子就去田家庄子上,让那边留守的田家女眷养大,或者这几个孩子没了,田家庄子上那几个孩子依旧可以留存你们田家香火?”
田竹猛地抬头,骇然之极的看着赵进,好像看着鬼神一般,看了几眼,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这次他是真的怕了,田龙则是泪流满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氛场面压抑之极,田竹就这么愕然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又是在那边不停的磕头,嘴里不住的说道:“进爷慈悲,进爷饶命啊!”
“沂州也是山东一地,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瞒天过海。”赵进笑着问了句,然后转向马冲昊和吉香说道:“这人心思不少,他一步步和咱们谈,先是自己性命,然后成人的性命,再然后是全家的性命,明明手里没有本钱,却好像这些都是他的赌本,一次次下注来赌,每退一步,倒好像是让我们占了便宜。”
马冲昊和吉香都是笑着点头,马冲昊犹豫了下,凑到赵进耳边低声说道:“进爷,这举人的死活的确是个麻烦,这人才也是难得的,属下斗胆求一句,进爷不如..”
听完马冲昊所说的,赵进似笑非笑的说道:“老马,在我这边,官场上手段还是要少用些,你早就猜到我想怎么做了,何必还要做出这般姿态。”
被赵进说破的马冲昊没有丝毫的惭愧,只是笑着说道:“果然瞒不过进爷,进爷真是慧眼如炬。”
说完之后,赵进转向田竹说道:“你是个人才,杀了可惜。”
先前还是杀气森森,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田竹整个人好像被天雷轰顶,剧烈震动了下,也顾不得磕头,瞪大了眼睛看向赵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额头上碰出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血,根本顾不上了。
“有人私下里和我讲过,说你招降别人不能太直接,不吓吓他们,不吊起他们的胃口来,即便是投降了也不会心服口服,甚至会心存怨气,会自高身价,可我做不来,我问你,你愿意投降吗?”赵进笑着说道。
这转折实在太过突然,从头到尾一直反应极快,随机应变的田竹居然愣在那边,还是跪在一边的田龙闷声喝了一句:“田竹!”这才让他反应过来,田竹顾不上头顶鲜血,又是磕头下去,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哑着嗓子答道:“小人心服口服,愿意投降进爷。”
田竹再抬头的时候,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整个脸都花了,他开口说道:“进爷,看了进爷这样的手笔,小人还有什么别的心思,那就是失心疯了,在进爷这样的实力面前,小人只后悔当初的痴心妄想,给田家招来了大祸!”
“你倒是因为这痴心妄想得福了,我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好好做,比你们装神弄鬼搞什么白莲要强得多!”赵进朗声说道。
赵进说一句,田竹就磕一个头,嘴里不住说着:“这是进爷的恩典,小的全家都会牢牢记住。”另一边的田龙尽管脸色不怎么好看,可也是跟着磕头不停。
“把他脸上的血擦一擦,给那伤口上药。”赵进吩咐了句,立刻有家丁上前处置,用干净手巾擦干净血迹,又是用烈酒淋了下,田竹疼得呲牙咧嘴,不过脸上全是放松的神情,肯给自己治伤,那就更说明这性命保住了。
“你们闹出那么多乱子,给徐州造成这么多麻烦,也不是说投降就一了百了了,你们可信不可信,能用不能用,也不是哭着磕几个头就能保证的,你们全家,连带着你们所有的人手都要去徐州那边,一是作为人质,二是学东西。”赵进阐述说道,他没有理会田家兄弟两个的神色变化,他只是安排而不是征求对方的意见。
“田龙你可以留在沂州,你这个举人的身份用处很大,但你的妻小家人全要去徐州,沂州这边我还会继续派人过来,把这里和兖州西边那样经营起来,至于白莲教剩下的人,他们再出乱子,不干你们兄弟的事,但你们兄弟要帮着我们去灭杀这些人。”
听赵进说到这里,田龙神情惨淡的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而田竹则是开口说道:“进爷,小的家里传承几代,在这些白莲教众里还是调教出了不少人才,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刚才进爷也说是用人之际,不如让小的兄弟两个帮着进爷招降这些人,让他们为进爷好好效力。”
赵进看了田竹一眼,笑着点头说道:“你对下面倒还是有几分情义,怪不得能用他们做事。”
大家当然清楚这田竹的用意,无非是为白莲教在兖州府的人手求一条活路,但说得冠冕堂皇,甚至诛心的考虑,这田竹是为自己以后在赵字营内的发展保存力量,不过能在这个当口主动请求,这胆量这心思都值得赞赏了。
“接下来去你们田家庄上,你们在庄子里的家人和护卫之类,都要跟着回徐州,你们自己想明白就好,不跟回去,我也会把这个庄子洗掉,不会留什么后患。”赵进话说得很明白。
“请进爷放心。”田竹回答的也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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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拿田家人的锦衣卫在中午离开的沂州城,而带着全家出城躲避的田家人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沂州城中,只不过回来的只有田龙和身边的两个老仆,兄弟家人仆役之类全都不见了,大家倒也没什么奇怪,心想有功名护身的兄长先回来,弟弟躲在下面的庄子里,也算狡兔三窟,这田龙算是个有胆量的。
不过到了第二天,更多的消息就传了回来,有人说田家庄内的田家人被一扫而空,也有人说田家人昨天在半路上被过千的马队围住,田家人四处求援,更多人看见,说大队的铁甲骑兵押送着田家人的队伍一路向南而去了,那铁甲骑兵就是徐州的人马。
这样的消息当真是震动沂州,大家都在纳闷,既然这般,那田龙怎么回来了,也就是在这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田龙请了衙门里捕快差役二十几号去他家里护卫看守,请官差看家护院不是看重这些人的身手,而是借用他们的官威,以田家这样的实力,居然还要用官差护卫,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
再接下来,消息从那些官差嘴里传出来了,原来是徐州赵进率领上千铁骑急进沂州,在半路上将田家队伍包围,放走了这田龙,将田家上下几百口人全都抓回了徐州去,这消息传出来之后,连沂州知州都派师爷过来问了问,然后这师爷又把这些消息确认了。
沂州又一次被震动,然后就是死寂一片,每个人都被徐州的实力震撼,这田家在济宁那边搞风搞雨的事情,很多人都有些耳闻,他们的判断也和田龙、田竹兄弟差不多,沂州在山东腹地,和徐州隔着省界,再怎么折腾又能如何,谁能想到徐州直接出动了过千铁骑抓人,手里有几百号亡命的田家就这么束手就擒,田举人的老婆孩子兄弟下人全被人抓走了。
这可是上千骑兵,说动就动了,就这么不顾省府边界,就这么长驱而入,这徐州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就算朝廷官军能不能说拿出过千骑兵就拿出来,至于这些骑兵身上都穿着铁甲的说法,根本没什么人相信,这一身铁要多少银子砸进去,不要说笑了。
不过跟着田家有些想法的豪强们各个噤若寒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坐井观天,徐州那些人眼里已经没什么王法规矩在了,而且还强大到这个地步,谁敢得罪他们,一巴掌就被拍灭,还是老实过日子的好,别被人就这么灭了。
但沂州之外的东西不敢奢望,可田家已经垮了,那徐州赵进手段太狠,做得太绝,现在的沂州,田家本族的族人都不剩下几个了,田家那么多产业和田地可就是大家眼里的肥肉了,你田龙是个举人不假,可你家的财产田地却比一个举人该有的要多得多,沂州又不是光你一家举人,进士出身的还有好几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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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老白很是以错别字少自傲,不过写到现在,感觉自己有些放松,错别字在变多,请大伙帮着指点出来,也请大伙多包涵,在这里鞠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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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5章 徐厚生的礼物
就在沂州士绅豪强摩拳擦掌准备瓜分田家的时候,云山行分店在沂州开业了,而且就是用的田家的铺面,再然后,沂州城外两处私盐窝主都有了大变动,一家被彻底打垮,另一家则是换了旗号,到处放风说道,田举人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碰我和谁拼命。
熟悉本地江湖的人很快就是知道,本地私盐和几处杆子,都被南直隶来的大盐枭严黑脸控制了,这严黑脸一干人可是在滕县守城中打垮了几万闻香教流贼的好汉,连沂州这边都听过他的名声,这等大杆子的龙头可不是沂州地面能对抗的,然后大家也知道,这严黑脸背后就是徐州赵进。
等到严黑脸带着几十个精悍汉子住进田家大宅的时候,沂州地面上众人都是反应过来了,敢情这田家被徐州赵进吞了,现在这田家等于是赵进放在沂州的一只手,想通了这个道理,大家都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有人急忙上门巴结,说自己对徐州赵进仰慕已久,有人则是急忙去往徐州,能当面给赵进磕个头也是好的,归根到底,大家都是害怕,被那千骑突袭,抓走田家满门的例子吓坏了。
在八月中秋前后,赵字营在兖州设置的流民田庄开始安静下来,有人逃散,有人则是按照田家传来的命令,去济宁那边向云山行报到,接受那边的安排,而济宁城内又是有了几次抓捕,田家控制的白莲教众一旦反正,什么黑虎会、红天道、棒槌会之类的外来教门立刻就没办法生存了,他们的落脚点白莲教那边清楚的很,就等着大局已定的时候进行清算,现在这活计交给赵字营来做,徐州所控制的地盘立刻变得清净。
也有沂州白莲教众不甘心现在的局面,本就有什么舵主会主名号的头目想要自立门户,不过这样的人相比于田家经营的大局面来说,已经不值一提,何况田家对他们的底细清楚的很,内卫队和徐州义勇以及徐州控制下的各路人马,在田家人手的招供和指引下,始终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对他们的行事风格也了如指掌,虽然早晚不同,可这些自立门户的众人,也只有覆灭这一个下场。
对沂州白莲和各个教门的清扫在山东没有激起什么风波来,很多人都不知道先前那些乱子背后是谁策动,山东地方上只看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谁敢得罪赵进,谁敢触碰赵字营的利益,赵进不会管什么世情王法,也不会在乎什么省府边界,会直接拿出绝对优势的力量冲过来灭你满门,这才是真正震撼人心的,对付田家已经不算是杀鸡给猴看了,田家的体量在山东地面怎么也能算头狼。
那些对赵字营心怀不满,那些刚刚恢复元气的山东本地士绅豪强们,都纷纷熄了自己的小心思,乖乖低头。
相比于那些流民俘虏来说,田家人的待遇很不错了,田竹被允许和家人居住在何家庄里面,田龙的妻小也有专门的宅子,身边伺候的仆役也可以留下部分,只能是女人和年纪大的,至于其他手下和护卫这一等,则是被放在云山寺附近的田庄内。
田竹之所以能住这么核心的位置,是因为赵进特意嘱咐了刘勇,让他多和田竹交流,这田家人在济宁城内和那些田庄怎么渗透怎么掀起变乱的手法,都让刘勇好好了解,要让内卫队尽可能的掌握通透,其实这些手段闻香教内也有,但赵进不想从这个方向了解,也不想启用太多闻香教的旧人。
对于田家的手下和护卫们,他们会在云山寺的田庄内被询问,然后进行训练,内卫队和云山行已经有了经验,不管是多么敌对的人,只要彼此没有血海深仇,在赵字营的体系内辛苦一阵子,不管是自愿还是强迫,然后再进行招揽和收买总会容易许多,有人把这个归结为见到了赵字营的实力,也有人认为这个是被赵字营的规矩改造了,到时候这批人里面就会有赵字营的眼线和内应,他们就会是赵字营掌握沂州一带的好工具。
相比于白莲教这些人,闻香教的俘虏们怎么看都更加合适,但赵进对闻香教教众的态度就很严厉,一定要被从头到脚的改造过,彻底成为一个赵字营系统内的人,这才有再次启用的可能。
来到徐州的田竹开始只觉得侥幸,甚至还有几分自傲,心想自己能活命,是因为自己有真本事才会被招揽厚待,可看到了徐州的繁华,见识到了赵字营家丁的实力,和刘勇聊得多了,他才收了这些心思,明白自己很幸运。
田竹之所以被招揽,有几个原因,首先是他在济宁和各处田庄闹出来的乱子没有流太多血,流民们的性命对赵进来说就是数字,这让双方还有缓和的余地,再就是赵进对这些动乱如何掀起来很感兴趣,他觉得田家人做的很有章法,除此之外,田家在沂州所做的很有节制,没有太过狂热的举动,也没有深入人心的好名声,或者让人深恶痛绝的恶名,不管沾上那一样,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然后,田竹在被埋伏包围前后的举动,应对的很合适,分寸节奏、随机应变都做得不错,田龙的举人身份也是要考虑的,最关键最要紧的一点就是,沂州太小,白莲教太弱,田家人的实力太小,在这样的情况下,赵进才会怜才招降,想想因为自己太弱所以才能这么幸运,田竹的确没什么可自豪的。
不过,田家兄弟的投降也不仅仅是人才上的好处,沂州没有参与闻香教的动乱,也没有什么和赵字营为敌的举动,而且这沂州地方因为偏僻所以自成一体,上上下下都抱团的很,赵字营很难伸手进来,在这太平时节也不好杀的尸山血海,如果花费太多又不合算,可这沂州和费县一带又不能置之不理,只有把这些拿到,对徐州赵字营来说才算一个完整的兖州府。
就在这个时候,田家的白莲教送上门来,有这么一个事由,赵字营可以把手伸到沂州这边,而田家这些地头蛇还可以帮着赵字营更容易掌控沂州地方,送上沂州这一份大礼,这就值得活命了。
有田龙这么个举人在沂州,很多事情的确方便很多,加上赵字营先前的立下的威风威慑,加上财雄势大,徐州势力迅速在沂州这边铺开,和峄县一带连接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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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回到徐州之后,徐厚生那边却来说了一件事,他乘船去澳门时候,余家请了李老海坐船压阵,这李老海在澳门和一路上都帮了不少忙,回程时候说要来徐州这边看看,不过在松江那边下船后就分别,却没想到在赵进离开徐州的时候来了。
有过澳门的交道,徐厚生和李老海之间也有交情在,少不得要设宴摆酒,安排客栈独院接待,并且领着在何家庄这边转转,这李老海到底是在洋面上闯荡过来的,见多识广,对新东西很是好奇,在他看来,这徐州地方上看着和其他各处没什么不同,可仔细琢磨,处处都是不同。
“..李老海来咱们徐州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他面上在看风景,实际上却对盐市、集市之类的更关心,还特意去过蔡家的船坞和渡口那边,要看看河船能装多少,然后又去了清江浦那边,我委托周先生他们来招待,有消息传回来,说他在大市那边逛了好久..”
听着徐厚生的话,赵进很是慎重,多个朋友多条路,可赵进对于这些海上势力来说却不敢轻忽,因为他们和徐州有某些共通之处,而且这些海上势力更敢冒险,见识过更多的新东西,更关键的是,徐州现在奈何不了这些海上势力,甚至还要交好,赵字营掌握主动惯了,对一切不在控制的事物都很谨慎。
”..可能是小弟我在澳门出手大方让这李老海很留意,这次他因为火炮的生意也赚了几万两,所以很想和咱们合伙,姐夫,这些海上人倒是实在,眼里只有银子,只要有银子,什么话都好说。”徐厚生看得倒是很明白。
这话说得赵进哑然失笑,要是这么讲的话,自己倒是多虑了,徐厚生在接掌工务之后,人的表现和性格都有很大的改变,从前读书经走科举功名路的时候,人前懦弱,人后畏缩,也没什么自信,可一旦参与煤铁和匠造里面,因为喜欢和熟悉,说什么都有底气,自信却渐渐显露出来。
“姐夫,这李老海这次还送了个人过来,说是礼物,为以后常来常往先表示好意。”徐厚生说到这个的时候有些兴奋,不过赵进脸色却是淡然,心想这礼物如果是女人什么的,你这个弟弟怕是要被姐姐骂死。
“这人姓朱,是个工匠,说是在洋人手下做活很多年,在吕宋和万丹那边都呆过,对火器很懂行。”徐厚生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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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第一旅
赵进又是失笑,没想到自己想太多了,这个礼物可不是坏事,洋人路易还有那两个被抓来的火器工匠,终究隔了一层,如果能有个汉人工匠那是最好。
不过赵进也有疑虑,汉人工匠接触火器制造到底能懂行到什么地步,会不会和自家那个发明出炮架炮车的师傅差不多?虽说也很可贵,但对自己需要的方向却帮助不大,赵进随即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开口问道:“你说这个人姓朱?”
这朱姓在大明可是国姓,不少都是宗室一流,这大明宗室和徐州可实在走不到一路去,徐厚生笑着点头说道:“姓朱,叫朱行书,还真是宗室出身,说是楚王那边的,不过年头久了,什么封爵也没有,也可以出城做活维生,大哥你放心,这人一提大明什么事情都是咬牙切齿的,恨到骨头里。”
身为大明宗室这么痛恨大明,而且身为宗室居然去过南洋,通晓火器制造,这个朱行书实在是有趣,赵进也忍不住笑,徐厚生凑趣说道:“这个人的确有意思,姐夫你要见见吗?”
“等事情忙完了再说,扩编改制马上就要开始,你先安顿好他们,不见面也不耽误他们钻研火器,我还是那句老话,花钱要俭省计划,不过在火器上,该花的就花。”赵进笑着说了句。
在家过完八月中秋之后,赵进让父母都留在何家庄这里,看看孙女孙子,然后照顾下已经显出肚子的木淑兰,他这段时间要住在议事厅那边了,因为这扩编改制是第一等的大事,不能有什么错漏和耽搁,而且对于目前的赵字营来说,没有时间从容扩编改变,而是要在运作中把这些做完,而且不能搞出乱子,这实在是繁重的很。
首先要做的是家丁团升级为家丁旅,团正升为旅正,这个名目提出来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因为这旅也是用在军兵上的古字古词,让大家比较意外的是,这次升格并不是各团队一同进行,而是先从陈昇的第一团开始,陈昇这个家丁旅下面有四个团,旅正直辖第一团,第一团长矛家丁一千,火铳家丁四百,旗手三人,鼓手三人,号手两人,第二三四团,每个团长矛家丁八百,火铳家丁或弓手共一百,旗手、鼓手各二人、号手一人。
装备上火铳、长矛、弓箭、火炮这个都是赵字营的制式,在铠甲上各个团有些区别,第一团所有人盔甲齐全,其余三个团做到每个团三个连全甲,头盔全员配备。
然后配属第一旅有火炮一连,三磅炮六门,骑马家丁两个连共二百骑,这都归旅正直辖,在战斗时候指挥搭配,除此之外,另有两个团练大队负责辎重粮草,每个大队八个连八百人,配有车马,和当地云山行联动,为第一旅的后勤负责。
第一旅有旅正、团正和团副,连正、连副,队正、队副,第一团只有团副,团正由旅正兼任,两个团练辎重大队平时归当地云山行统辖,战时归旅正指挥,这次第一团的扩编,除了第一团原有家丁之外,其余家丁都是由团练升任,常年在徐州、邳州、河南归德府、孔家庄值勤守备的团练,以及历次跟随出战的团练,这次都是优先升级。
最优秀的团练连队会被打散,直接补入第一团的空缺,其余连队则是进行组合,成为二、三、四团,熟悉赵字营内情的人仔细些就会发现规律,那就是组成新编各团的连队一定不会是长期共同行动和驻扎的队伍,毕竟除了山东田庄那边的护庄团练之外,原来各处的团练都是几百上千共同驻扎某处。
新增三个家丁团的团正、团副、连正和队正都是由亲卫队以及三个团中表现优异、立有功勋的各级家丁担任,而连副和队副则是由原来团练连队的连正和队正降半级使用。
在这一次的扩编中,马队和内卫之外,年龄过三十的家丁,还有年龄超过二十六的团练都是不能继续担任家丁或者团练,而要转入巡丁的序列。
第一旅第一团驻扎在济宁城东南的泗水河靠近运河的区域,距离济宁城四十里,距离兖州府府城滋阳六十里,第二团驻扎在巨野和郓城之间的某处庄园内,第三团在成武、定陶、巨野三县之间的某处,第四团则是在滕县和邹县之间的北沙河畔,两个辎重团练大队则是和第一团在一起,骑马家丁和炮连也和第一团同在一处营地。
关于陈昇所在第一团升为第一旅的命令最先给出,整个徐州都为这件事开始忙碌起来,团练升为家丁是最简单的事情,被优选出来的各个连队去往指定的地点集合,然后有云山行运送过去装备和给养。
连黄河上的蔡家船队,在这个时候都停了所有的船运生意,而是在渡口那边待命,运送编组完毕的第一旅各部过河北上。
云山行派往各处的快马信使大量增加,在隅头镇那边的耿满仓开始无比忙碌,这么大的队伍去往山东,要准备足够的口粮和草料。
除了云山行的各处物资调拨,赵字营主管各个方面的人都是忙碌非常,一道道命令送往各处,为新组建的第一旅准备营房和各项需求。
不管如何忙碌,陈昇所在的第一团现在叫第一旅的防务责任依旧在,而且山东那边需要一支足够的力量过去镇守,所以这第一旅的组建过程并没有耽搁什么,需要的人员和物资不断的汇集而来,编组成各团各连,然后向北开拔。
这编组、准备的过程本身已经惊人骇目了,这么几千家丁,要准备兵甲、粮草、营房,开拔去往山东需要车马和船只,需要沿途接应,如果是大明的官府和地方来操办这个事情,最快也要几个月,慢的一年也有可能,而且从上到下人人会伸手克扣,地方上会叫苦不迭,这新组建的兵马也会骚扰百姓,甚至犯下案子。
可赵字营这个如此简易快捷,几乎是平地生成,命令发出,半个月不到,队伍就已经集合完毕,现在已经过了黄河,据说前导马队已经进入山东了。
如此强大的组织和动员,如此惊人的效率,稍微懂行的人都会被这个速度震惊,如果再亲眼看到这第一旅的行进和气势,就更会被震撼,这根本不像是一支刚刚组成的营头,倒像已经征战几年甚至十年的强军。
不过,能看出这些的只是少数,这年头文贵武贱、重文轻武,即便是在尚武的徐州,能看懂的也不多,看懂的往往都已经在赵字营中了。
真正让大家震惊的是这道命令本身,这一个旅光家丁就近五千,加上辎重大队,就是近几千,而且这还是赵字营的家丁,不是官军那种充数的步卒,更不要说那六门火炮,两百骑马家丁,近千杆火铳,几百弓手,如果算上那铠甲的装备就更是惊人,差不多做到了一半全身铁甲。
光是这纸面上的数字拿出来就已经惊人骇目了,官军那些总兵副将参将的,他们身边的亲卫亲兵有几个能穿全身铁甲,有马的还好说,没马的步战亲卫能有半身甲就要说主将大方了,这第一旅可是两千多家丁有这样的装备!
陈昇手下直管近七千人,在大明军镇体系里,如果不是九边的边将,身为总兵手下也不过四千到六千上下,而且这些兵卒中大部分都是充数的,也拿着兵器,也能上阵杀人,可只能摆个阵势打个顺风仗,真正血战攻坚,都要靠主将以及各级将佐身边的亲卫亲兵,而徐州人都知道赵字营讲究的就是人人能战,那家丁可以披坚执锐、勇猛刚强,团练同样差不了多少,这陈昇不光部下兵马比大明的总兵要多,而且实力也是远远超过。
组建起这么大的集团,然后放到山东那边去,现在山东全省的兵力恐怕也就这个数目,而且还分散在各个府县要冲,赵字营想要干什么?难道这就要造反了?可如果要造反,也不该这么无声无息,整个徐州和他们控制的地盘都该被动员起来,而不是这样顺理成章,好像朝廷任免一名官员一样的简单。
以往赵字营内有什么升职,和赵字营关系密切的人知道了,都会前往那家人恭贺,这一次陈昇升任旅正,这名号大家都是似懂非懂,可手下实力的膨胀就告诉大家这个擢升到底是什么程度,按说在徐州城内的陈家应该门庭若市,道贺送礼的人应该踏破了门槛,可实际上去得人很少,上门的人也被告知,老太爷去何家庄了,暂时不见客。
陈昇马上要带队北上,父子马上就要分离,当爹的要过去看看这不奇怪,不过谁也没想到陈武唉声叹气了一路,见到陈昇之后,眼泪都流了下来,原本颇为粗豪畅快的陈武抓着陈昇的手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儿啊,咱们不跟着赵家走了,咱们去江南过太平日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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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7章 授旗校阅
“爹,我去山东不是去造反的,你不用这么担惊受怕。”陈昇颇为无奈的回答了句,这话让他的父亲陈武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向下流,老人哽咽着说道:“大昇,你们这么一队去了山东,你说你不造反其他人会信吗?大昇,我从前不敢说透,可现在真是怕了,这条路走不好那就是死路,爹年纪大了,你和你弟弟还年轻,到时候真就..”
陈昇看着自己父亲泪流满面,沉默了会开口说道:“爹,只要我们不挑明了,官军也得捏着鼻子认下,现在不是我们不想大打,是朝廷和官府不敢大打。”
说完这句,陈昇顿了顿又是说道:“爹,且不说这条路儿子们走得很好,现在我们家回不了头了,你以为我们现在这么一走就能脱身,真要到了那最后一步,赵家出了事,咱们陈家也跑不了,父亲你在衙门里做了这么久,难道想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你们几个结义兄弟,恐怕谁也跑不了..”陈武愣怔了下,然后苦涩无比的开口说道,说着说着,又是用手捂住脸,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你和二宏要真出什么事,我怎么去见你爷爷,怎么和你娘去说。”
“祖父早就说过,这世道就是手里刀最靠得住!”陈昇闷闷的说了句。
父子之间的对话很简短,陈武甚至没有在陈昇家吃饭,他从陈昇的住处出来,就直接去找赵进的父亲赵振堂,去人过去才被告知,赵振堂自己回徐州城了,听到这个消息,陈武才有些恍然大悟,索性直接赶回徐州城,外面人都知道,陈家老太爷和赵家老太爷一起喝了顿酒,都是酩酊大醉,大家也理解,两位老太爷都是高兴。
至于这外人所想和自家人担心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除了赵字营的用意之外,大家都觉得赵进这个安排不妥,以赵字营目前各团各队的实力,陈昇这第一旅未免太大了,尾大不掉,内部失衡,这可都是大忌,难道赵进因为拿下了兖州府而得意忘形了,居然做出这样的安排,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团练辎重大队并不是陈昇直辖,非战时,这两个大队是归贸易厅济宁分堂管辖。
更多人都是沉住气,或者说屏气凝神等着赵字营下一步的安排,大家都觉得以赵进为人做事的周密,不会胡乱安排,肯定有后续的,到时候看到全局,大家再下判断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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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时间内,马队、巡丁和义勇以及各路探子在明暗两路都是活动的极为平凡,商贸和居住的区域看着都很正常,可凡是牵扯到赵字营各家丁团队的营盘以及工场仓库之类的地方,一概设卡严查,无关人等严禁靠近,而且现在赵进几天才回一次何家庄,大家根本搞不清他们现在在做什么,猜都没得猜了。
距离何家庄三十里外的庄园内举行了一场授旗的仪式,这仪式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在新组建的第一旅开拔之前,都在这个庄园内集合,新任团正、团副、连正、连副等等,和自己将要管理的家丁们接触,然后领取装备,在这里进行操练,开始最初的磨合。
等赵进带人来到之前,第一旅已经装备完毕,整装待发,赵进来到的时候,陈昇已经带着第一旅的家丁们列队等候。
四个团加上马队和炮连,分为四大二小的方阵排列在庄园中,每个人都是全副披挂,铁甲兵器都是尽可能的擦亮,每个人都收拾自己的仪表,做到整齐干净,赵字营在一开始就对姿容要求的很严格,家丁们不理解,外面人甚至还有笑话,说这是打仗见血的,何苦收拾的和娘们一样,但现在,从家丁到团练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每个人都觉得军姿军容整齐干净,做事作战也都觉得浑身有劲,哪怕走在街上也都显得体面,文贵武贱,大家瞧不起兵卒,可却都觉得家丁光荣。
现在已经是秋季,是徐州最舒服凉爽的季节,天气晴朗,阳光照射在铠甲兵器上,反射出明亮的光芒,每个人都是挺胸抬头的立正,等待着赵进的到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光荣,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家丁们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都觉得和同伴们是一个整体,十人百人千人融为一体,好似巨人!
每个人在这个时候想得都不多,他们知道自己是家丁,他们不知道将来要去干什么,尽管每个人都能隐约猜到些什么,可大家都不愿意去想,但只要有人领着他们去做,大家都会毫不迟疑的跟上去。
“进爷来了!”有人吆喝了声,从团正到最基层的队副,都是检查自己部下的家丁,看看姿容和队列上有什么疏漏,然后低声督促,让大家拿出最好的风貌来,每个人下意识的把腰杆挺得笔直,又都是向前面的木台看过去,大家都知道,进爷要站在那上面校阅大伙。
马蹄踏地,铠甲碰撞,先进入场中的亲卫家丁,他们在各个队列中间列定,在火铳和火炮阵列那边的人格外多,甚至还有人下马检查火铳和火炮,对这个大家倒是不奇怪,在队列空隙的那些人就是为了传话用的,而火器那边的检查,这都是应有之义。
“进爷虎威,赵字营万胜!”有人先喊了起来,大家知道赵进到了,呐喊声浪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大喊呼喝,做了家丁,家人和自己才有了温饱体面,做了家丁,自己才能护住徐州这一方水土,这样的自豪和成就是无与伦比的。
赵进在王兆靖、吉香和刘勇以及亲卫们的簇拥下,骑马来到了木台边上,在那边下马走上木台,而陈昇浑身披甲,挂着长刀,正肃立在第一旅第一团的前面,等赵进走上木台之后,陈昇举起左臂平胸致意,他这一动作,第一旅各团各连整齐的跟着照做,铠甲碰撞,整个庄园校场上哄然作响,随即彻底安静。
站在木台上的赵进眯了眯眼睛,因为台下的铠甲和兵器反射光芒有些刺眼,长矛如林,杀气冲天,这是赵进的第一印象,如果是官军大队,这场中不知道能看到多少招展的旗帜,可在赵字营中只有团旗,满场只能看到几面旗帜,其余的都是森然朝天、整齐排列的长矛。
“赵字营的家丁绝不会放松懈怠,赵字营的家丁会百战百胜,你们最开始是第一队,后来是第一团,现在是第一旅,这第一的名份,你们要牢牢把握,时时刻刻都要做到第一!”赵进扬声说道,他每说一句,亲兵们就次第大声复述,让下面的每个人都听清楚。
等这番话说完,下面各团各队稍一安静,山呼海啸的欢呼又是重新响起,家丁们都被赵进说得热血沸腾,等这山呼海啸一过,赵进抬起了手臂,下面立刻变得安静。
赵进看了眼站姿标准的陈昇,大声吼道:“第一旅旅正陈昇上前来,授你战旗!”
今日这校阅的流程提前有过计划和演练,普通家丁不知道,连正及以上的头领们都是清楚,陈昇也是心里有数,大踏步的走上木台。
在赵进身后,已经有五面大旗在飘扬,赵进接过最高最大的一面,迎风一抖,下面肃立的家丁们都看到了这旗帜上的图样,原来单色组合的红边黑底变了个样式,旗帜的中央有老虎的图形。
这老虎却不是寻常图画上的模样,也不是大明官府官军常用的那个样式,而是楚汉的形态,徐州本就是项羽、刘邦发家的地方,这边汉墓当真不少,流通在市面上的楚汉文物不是那么稀罕,这旗帜上的老虎就是汉代的图样,古朴庄重,又带着肃杀森然之气。
图样是相对抽象的虎形,通体纯黑,下面则是赤红的底色,在那虎形左侧有竖排的黑色文字,上面写着“赵字营第一旅”。
“这是你们第一旅的战旗,你们第一旅会高举这面战旗,百战百胜!”赵进开口说道,双手将那大旗递给了陈昇。
这面大旗旗杆粗长,旗帜宽大,被风一吹招展要懂,但拿着也很费力,多亏赵进和陈昇的力量足够,陈昇双手接过战旗,对赵进郑重点了点头,王兆靖和刘勇神情肃穆,而吉香怎么也掩饰不住脸上的艳羡表情。
“大昇,徐州的北面先交给你了,替我守好,也要保重!”
“放心!”
简短对答,陈昇转过身去,按照预先的安排,陈昇应该拿着大旗走下木台,然后将旗帜交给掌旗官,接下来是其他四个团的团旗授予。
没想到陈昇却没有照着预演来做,只是转身单手立起大旗,冲着下面大喊说道:“是进爷让咱们吃饱,是进爷让咱们穿暖,是进爷让咱们全家过上好日子,是进爷让咱们有了体面!”
刚说出第一句的时候,下面传递喊话的家丁还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陈昇每说一句,他们就跟着喊一句,而且越喊越大声,发自内心的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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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8章 陈昇的呼喊
站在木台下的家丁方队开始骚动,可在这列队接受校阅的时候,乱动乱喊都是违犯纪律,就这么不知所措一会之后,有人找到了法子,家丁们开始用自己的长矛顿地,几千根长矛不断的敲击地面,轰然作响,而火铳家丁则是用支撑火铳的木叉和火铳碰撞。
手持斧枪的头目们没有人去约束,他们先是看向木台,发现没有人阻止之后,他们也开始用手中的长柄斧枪敲击地面。
陈昇左手擎旗,右手高举,中气十足的大吼说道:“吃进爷的饭,穿进爷的衣,拿进爷的饷,咱们只听进爷的话,只忠心进爷,为进爷拼命!”
站在陈昇身后的赵进先是纳闷,随即脸上露出苦笑,王兆靖脸上露出不妥的神情,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刘勇伸手拦住,吉香则是全神贯注的听着,随陈昇所说的话低声念叨,脸上有激动的神情。
这些话都是实话,在场的每一名家丁都时常念叨,可就是这样的实话才能煽动人心,在这样的气氛下,每个人都觉得整个人好像炸开一般,可在这个时候,每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就在这时候,刘勇却向前走了几步,高声喊道:“愿为进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下面的家丁们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随着传话的家丁吼叫,跟着齐声喊道:“愿为进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进爷虎威,赵字营万胜!”刘勇又是振臂大喊,下面又是山呼海啸的回应。
赵进摇头苦笑,却迈步向前走去,等走到陈昇和刘勇之前的时候,脸上已经收了笑容,陈昇和刘勇自动分列两边,后退了步。
“我不会辜负诸位,诸位随我向前!”赵进朗声说道。
在赵进开口之后,木台下的各个方队立刻安静下来,听着队列间隙的亲卫们传递赵进的两句话。
这两句话说出,场面开始很安静,不知道谁先喊出来,其他人又是大声呼喊,场面的气氛好似沸腾。
赵进不断的挥手致意,看着赵进的动作,下面的家丁们更加狂热的回应,在这一刻,家丁们都是想到,眼前这个人给他们温饱和体面,带着他们取得一场场胜利,让所有人对他们低头,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些事,这些胜利,平时都觉得如此平常,如此理所当然,可在这一刻,大家都是意识到,都是这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给他们的,带着他们取得的。
沸腾的气氛持续一会,终于慢慢冷静,陈昇举着旗就要走下木台,赵进在身后低声说道:“大昇,这么急做什么?”
“早晚都要人来说这个,不如我来说!”陈昇开口说道,他没有回头,径直下了木台。
赵进摇摇头,后退两步,此时王兆靖脸上浮现微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呼喊的韵脚太乱,终究不如进爷万岁这个简单响亮。”
“你们这是约好的吗?”赵进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过去,王兆靖笑着摇头。
接下来授予的是第二团的团旗,第一团的团旗则是提前交给了陈昇,因为他还兼任着第一团的团正。
团旗的图案比旅旗要简单很多,就是传统的黑底红边,上面写着大大的赵字,在赵字左侧竖排黑字写明赵字营第一旅某团。
在官军里,旗帜极为重要,分别各个营头,代表着战场上不同命令,甚至还有示威伪装的作用,所以旗帜众多,可在赵字营内,旗帜仅仅是个指挥的符号,因为队列严谨,所以各团各队不需要用旗帜来分别,本就已经站好,发号施令主要是通过鼓声和唢呐声来传递,旗帜相对次要。
第二团的团正上台来领取团旗,陈昇在前面鼓动过了,后面的人也不好做出太出格的举动,都是严守规矩,不敢有什么错漏。
上台来领取第二团团旗的团正是庄刘,在这次的扩编改制明确之前,很多人都以为四个大队的大队正会被提拔为团正,却没想到第一旅四个团除第一团团正本就是陈昇兼任之外,第一团团副和其他三个团的团正团副都是由三个团和亲卫队的老资格连正们担任,这个虽然让人惊讶,却没有惊讶到那里去。
那些老资格连正本就和鲁大、李五、张虎斌等人差不多资历,唯一的例外也就是那个李和而已。
第二团的团正就是庄刘,他被提拔到这个位置,大家没有任何的惊讶,身为亲卫队第一连的连正,庄刘的资格足够了。
“愿为进爷效死,至死忠心不变。”结果第二团团旗的时候,庄刘肃然对赵进说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开口勉励说道:“好好做,不要辜负了这面旗帜,也不要辜负了咱们徐州。”
庄刘肃然立正答应,赵进没有和他说太多,又是向着第三团和第四团的团正走去授旗,然后还要勉励下一同走上木台的三位团副,庄刘压着激动的心情,举着第二团的团旗走下木台,在走下台阶的时候他看了看第二团,也看到了其他几个团。
就这么随便的扫视几眼,庄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兴龙社的成员,外人看不出什么,但庄刘却知道,这次组建第一旅,包括第一团在内,团正、团副、连正、连副许多都是兴龙社的成员,虽然这些兴龙社的成员的确有功劳,平时训练亲近,严守操典制度,战时指挥得当,奋勇争先,可这次的提拔升级,兴龙社成员明显被优先选择了。
“这是进爷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千万不能辜负进爷!”大家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都是互相勉励。
在知道这些之后,庄刘的心中一直是心潮澎湃,他想得很多,也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做事,一定要确保自己手下的部众绝对忠于赵进,庄刘还隐约想到了一件事,除了自己的部众,也要确保其他营头绝对忠于赵进,不过这个思路下,他没敢太深入的去想,可看到下面那些兴龙社的成员,庄刘又是觉得,应该多把忠心赵进的家丁经营吸收进兴龙社。
授旗仪式之后,赵进骑马检阅了第一旅各团各队,他穿着精工打造的铠甲,骑着优选的骏马,奔驰在队列之间,又是激起了一阵阵狂热的欢呼,再接下来,赵进当众宣布了几件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对家丁们的犒赏。
在赵字营内立下功劳的家丁,军功犒赏自然不必说,得到了不高的赏金,和一块实实在在的田地,这土地不需要缴纳税赋,有人代为耕种,若从家丁位置上退下来,土地依旧免除赋税,但要由自己耕种,这块田地会随着功劳和资历的增加而增加,除了立功的家丁,在赵字营内呆到一定年限,参加过历次战斗的家丁也得到了一份土地,这份土地只需要象征性的缴纳两成赋税,归家人耕种,如果在赵字营内呆的时间更久些,那么就可以免税,田地也可以和有功劳的家丁一样,有人代为耕种,直到最后成为自家的产业。
团正、团副、连正、连副、队正、队副这些头目和从前的规矩一样,他们也被授予免税的田地,并且会随着他们职位、功劳和资历的增加而增加,这个一宣布,家丁们已经完全死心塌地了,给进爷拼命,不光能吃饱穿暖,家人体面,还能积攒下一份家业,免税的田地,那岂不是和那些有功名的秀才举人老爷们一样了。
有田地的兴奋不已,没有田地的干劲十足,因为赵进宣布的这些并不苛刻,只要你用心努力就一定能够做到,至于说进爷会不会守约重诺,这个没有人担心,进爷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而且这些年东征西讨打下来的田地有多少,不是已经分下去一批了吗?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第一旅进入山东境内的时候,尽管各个团还没有就位,可山东兖州府的局面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不管赵字营拿出这样大的力量是什么用意,可在山东兖州府没有人能抗衡这样的力量,稍微眼界宽一点的人更知道,莫说是兖州府,整个山东怕是要竭尽全力才能相抗。
在这样的实力面前,谁还敢乱动,那些小心思谁还敢放到台面上来,眼下大家能做的都是竭力配合和讨好赵字营,看看能不能在徐州和赵字营的规则下得到什么好处,而不是不自量力的动什么心机,
第一旅开始落位,各处田庄因为骚乱和逃散短少的人力缺口也渐渐被补上,那些逃亡到各处被收容隐藏起来的庄丁都被送了回来,在各处士绅豪强默许下活动的那些教门徒众也都被抓出来,都被补充到赵字营的田庄之中。
“这一个旅的数目拿出来惊人骇目,可我们是分散在兖州府各个庄园,不在城池边上,距离官道也不近,不在要害要冲,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注意到,四千余人对于整个山东来说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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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9章 新奇
说法是这个说法,只看大家能不能含糊过去了,组建第一旅并不低调,但在山东的安排还算给各方留了余地,不过这个余地也是要看大家知趣不知趣了。
第一旅组建出发之后,第二道扩编改制的命令也是传出,亲卫队扩编为亲卫旅,不过这个旅和第一旅的规模不一样,亲卫旅有两个团,吉香为亲卫旅旅正,兼任亲卫旅第一团的团正,张虎斌亲卫旅第二团的团正,兼任亲卫旅的旅副,这两个团都是一千长矛家丁,四百火铳家丁,全员披甲装备,张虎斌的第四大队和鲁大的第一大队打散重编后进行扩编,然后驻地由黄河北岸的境山移到黄河南岸的何家庄,亲卫旅第一团仍在何家庄附近,而第二团则是在何家庄北和黄河之间的位置上屯驻。
关于亲卫旅的组建和架构,很多人都能看懂,同时大家也惊叹张虎斌的跃升,居然飞快的就成旅副了,尽管本职是团正,可真不愧他“新人第一”的评价,对于亲卫旅的架构,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第一旅是陈昇在外,他是总辖各团,这架构自然要让他便宜行事,而亲卫旅就在赵进身边,拱卫徐州的核心,这就不能让一人掌握太多的力量,没有人说这个是赵进猜忌吉香,反倒私下里评价,赵进真是记挂身边兄弟。
旅正兼任第一团团正,第二团团正兼任旅副,两个人的家丁团力量相等,地位差距也不大,自然也就避免了一人把持亲卫旅,而这两个团都是比照第一旅第一团的编制,这亲卫旅的人数虽然没有第一旅多,可战力却毫不逊色,这也是平衡的一种。
原来隶属于亲卫队的马队被单独拿出,成立骑马家丁团,团正由赵进兼任,设三名团副陶贵、许勇、巴音,三名团副兼任大队正,每个骑马家丁大队共有三个连,合计九百四十余骑,成立火器大队,赵进兼任大队正,大队副由孟志奇担任,下设六个火炮连队,和用来护卫火炮的三个火铳连队和三个长矛连队。
鲁大的第一大队扩编为丰沛团,鲁大为团正,共有十个连的长矛家丁,和两个连的火铳家丁,李五的第二大队为宿州团,李五为团正,共有八个连的长矛家丁和两个连的火铳家丁,李和的第三大队为邳州团,李和为团正,编制与宿州团相等。
扩编的各个团驻地也有变化,丰沛团驻扎在境山徐家附近,宿州团驻扎在徐州和凤阳府边境,而李和的第三大队则是从驻扎在徐州和邳州边界之间,虽然这三处都由大队升为团,可自主性却被削弱,现在他们都归赵进这边直辖,这个安排做出,原来替赵进操心尾大不掉,架构失衡的众人才明白过来。
从目前已知的扩编来看,赵进把徐州这边的力量进一步加强了,手里有差不多七个团的实力,从装备上看,比第一旅的优势更大,众人杞人忧天的替赵字营操心这些莫须有的内部制衡,再通观全局的话,就会发现一件事,如果把兖州府和徐州看成一体的话,赵字营在这里布置了过万的家丁,而在这片区域的周围,只有北直隶那边才有足够的兵马能够抗衡,这赵字营到底想做什么?是要守?还是要攻?
有一支力量不太引人注意,在赵进身边有两个连的家丁,这些家丁并不在各旅各团的编制上,也并不都是年轻人,装备则是精良,甚至显得太多,不过这些事只有赵字营内部的人才能知道,孙大林是其中一个连的连正,赵完则是另外一个的连正,这两个连队是赵进私人的护卫武力。
在这个编制出来之后,农垦厅、贸易厅、匠造厅这几个名目也开始正式对外,农垦厅厅正曹如惠,管辖赵字营势力范围内的各处田庄,让众人有些意外的是,这农垦厅居然还兼管着各处田庄内的团练,大家事先都以为,这些团练都归各处的旅正和团正调配,农垦厅下面分区,徐州这边自然是徐州区,宿州区、归德区、邳州那边连同骆马湖东岸的统称为淮安北区,山东那边则是兖州区,各个区设有区正,区正下面则是各处田庄,这区正和下面的庄头一样,身边也有各类专才和办差的随员。
相比于农垦厅很多新创的名号,贸易厅这个更像是几家从属于赵字营的商行变了名号,云山行、孙家商行是贸易厅的主体,对外名目或有不同,可各家店铺都统归贸易厅来管理,厅正是周学智,下面的各家分店和铺面等等掌柜管事账房之类的名目都不变,除了云山行和孙家商行之外,还有几处自成一体的机构,清江大市,徐州集市和盐市还有济宁那边即将开设的市场都有自己的小局面。
农垦厅和贸易厅在成立之后,并不是彻底分开,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比如说先前各处的云山分店,都按照城内城外划分,城外的都是归农垦厅,城内的继续归贸易厅,从前各处田庄为了方便,在骆马湖隅头镇,在徐州城这边,建立的各处商栈和仓库也都归贸易厅所有。
此外,农垦厅厅正在徐州,贸易厅厅正则是在清江浦,另外在何家庄内,两个厅各有十几名账房相邻办公,他们就是处理赵字营控制各处传来的核算交换买卖,特别是贸易厅和农垦厅之间的,彼此核算结账。
凡是和赵字营沾边的各色人等,都对这农垦厅和贸易厅盯得很紧,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参与舞刀弄枪的生死勾当,可这农垦贸易,吃饭发财的事情却是和大家人人相关,每个厅厅正以下,不管是在厅正区正身边办事的人等,还是下面庄头掌柜这些,一下子有了太多太多的位置,有位置就有报酬就有地位和体面,在这个位置上就等于和赵字营荣辱一体,生死与共,再也不能分离。
两处厅正以下,担任各个位置的,有徐州邳州出身的,也有流民田庄出身的,甚至流民田庄出身的人还稍多,毕竟他们经验更多,这类人往往都是围困徐州时候被俘虏,或者在那之后一年间被收容的,已经成为赵字营的核心骨干,不过在徐州邳州人众有个蔑视的称呼,唤作“老流民”,说归说,观察到这些的人都意识到,赵字营彻底掌握了这批流民,已经化为了自己的力量,而且还会照此消化山东那边的流民。
相比于农垦厅和贸易厅的成立和各个位置的人选,匠造厅的成立就不那么被人关注了,在大家想来,这匠造厅无非是进爷给小舅子的一个位置,总不能自家荣华富贵,生发的这么厉害,反倒冷落了自家亲戚,看着这匠造厅里都是发财的营生,什么铁器工场,什么酒坊,甚至还有船厂,最近还早弄什么纺纱织棉的作坊,这些东西做出来就能卖钱,这中间稍微漏一点,还不知道能赚多少。
虽说这有门手艺可以傍身养家,可大伙不觉得这工匠比佃户什么的高贵多少,再好也是个卖手艺卖力气的,想要孩子体面,要不就去学文做事,要不就去练武立功,学手艺只有没出路了才会选。
这洋务厅和本地没什么关系,金库总管的说法只有很少人知道,为求万全,这个也不会张扬出去,大家也就不怎么关心,至于王兆靖那个总管位置,大家更不觉得如何奇怪,王兆靖他们几个彼此选择很是郑重,可在外人看来,这王兆靖本来不就是总管的位置吗?眼下太平世道,又没有人造反,总不好直接叫军师或者宰相什么的。
以上各种都是名目和管辖范围内的变化,大都是换了层皮或者加了点东西,原来就有人在做,熟悉赵字营的人都不觉得如何新鲜,引起大家好奇的是巡丁团的设置,巡丁团的层级要比家丁团复杂些,一个巡丁团之下分大队、中队和小队,又有骑马巡丁,舟船巡丁,盐务巡丁种种说法。
一个小队二十人,中队六十人,大队则是二百四十人,八个或十二个大队组成巡丁团,巡丁团是巡丁的最大编制,设巡丁总团正统辖所有巡丁,巡丁总团正由赵进担任。
巡丁在城内城外各处要点设巡丁所,巡丁局,负责所在地的治安、捕盗、维持市容,执行贸易和农垦两个厅的事务,收集驻地的消息,等等等等,总的来说,是将从前官府的吏目、捕快、差役,以及地方士绅和百姓所做的公共事务全部收归到巡丁的职司中来。
大明是官府与士绅共治,有编制的官吏和差役数量很少,而那些不在编的白役帮闲之类大都是捞钱的帮凶,很多公共事务,甚至很多本该是官府来做的事务,都被地方士绅们接过去,倒不是说如何热心,可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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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章 各处的巡丁团
比如说每晚的巡夜更夫和随从的民壮护卫,官府差人们那里愿意做这么苦的事情,可不做还不行,夜间一旦闹出什么乱子很容易就会酿成大祸,所以士绅们会凑钱摊派,安排本地百姓来担任这个更夫巡夜的任务。
还有这街面上的斗殴纠纷,往往都是请当地的头面人物进行调节,如果闹到官差来这一步,往往是重伤或者出了人命,或者双方就是要不死不休,如果没这个心思却还是牵扯上了官府,那就等着破财消灾,肯定要扒你一层皮下来。
甚至为了救火而组织的水社,为了打扫街道组织的清扫人工,这些也都是士绅出钱百姓处理凑出来的,林林总总,无论做这些事起意好坏,可经营这些事的人都理所当然的拥有了一方势力,养出的威望,时常可以号令的人手,和官面私里的关系,这些都是实力的一种。
因果也不必去论,只是有明一代,官府越来越依仗这些士绅豪强,收税要和他们谈好数目,抓贼要他们去协助,慢慢的,没有士绅豪强们的同意,就没有办法收税,也没有办法抓贼。
赵字营成立巡丁就是为了把这些民间的权力全部收上来,赵字营的确要体贴民心民意,可赵字营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执行下去,官府人手不足,要依仗地方自治,可赵字营不会这么做,在清江浦赵字营直接安排了十二个大队的巡丁团,还配有骑马巡丁和舟船巡丁,足足三千余人,由黎大津为团正统管,这些巡丁就是贯彻赵字营意志的人力。
从前清江浦在城池之外,淮安知府和山阳知县两个衙门都不怎么管得到,两个衙门加起来不过三百的官差也管不过来,一直靠着大量的白役帮手做事,他们也做不得什么事,无非是收钱揩油,惹得天怒人怨,真正维持地方的是豪商们自己的力量,自家的仆役和护卫,这么一步步下来,官差和官差相关就被慢慢排挤出去。
赵字营在这清江浦大动杀伐,几次清洗和镇压,自然不会让这样的过程重演,不过几十万人口,天下漕运的枢纽中心,这三千余人也未必能管得过来,这里面云山行、孙家商行,赵家武馆、云山武馆、云山车行等方方面面都要提供协助。
这个巡丁团就叫做清江浦巡丁团,而在骆马湖东岸流民村寨,现在叫淮安北区的地方,则是有淮安北区巡丁团,这个团的团正是成大虎,虽说这片区域一共不过二十万人口,可巡丁的数量还要超过清江浦,因为这边每一个村寨都要配备一个中队的巡丁,这边已经是赵字营的基本地盘,大家也都是得了赵字营的好处,安心在这边成家立业了,所以没必要像山东兖州垦区那样的剑拔弩张,原来的团练有的被升为家丁,有的等待升级,其余的则是作为巡丁。
这片区域那么多的村寨,自然就要有这么多的巡丁,他们的任务就是维持所在村寨的治安,和清江浦那边不同,这边的巡丁还建有团练的职司,真要有什么大敌来犯,淮安北区的巡丁随时要准备作战。
整个徐州算上宿州,设有徐州巡丁团,这个团的团正就是赵十一郎,这边的巡丁大队足有三十余个,徐州一州四县的城内城外,各处要紧地方,还有孔家庄那边,都有巡丁各队驻扎,在何家庄那边有三个巡丁大队,不过这三个大队直属于王兆靖,由他安排,负责何家庄周围的各项事务。
此外,济宁设巡丁团,马冲昊为团正,济宁这边的巡丁团足有四百骑马巡丁,此外还有八个大队的巡丁负责各处。
这巡丁团的规制一出来,很多人都是非常诧异,本以为接下来就该是第二团和第三团的扩编改制,却没想到是这个一向不为人注意的巡丁,即便是现在这么郑重其事的,大家也觉得和从前的团练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加强些的地方民壮。
而且大家盘算了下巡丁的数目,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上万,这些都是要给粮饷的,耗费这么大,又是这般无用的职司,真有什么事情,拿着长矛的家丁和团练一出,怎么都解决了,这么耗费何苦来哉,也就是赵字营这样每日里金山银海的才能撑住,只能说年轻人手里有钱不在乎败家。
不过赵字营内部倒没觉得如何吃力,维持清江浦巡丁的费用都由本地供应,这笔规费地方上愿意出,现在清江浦上上下下的人也没什么不甘心了,倒是琢磨着把这些规费之类的事情变得正规些,免得徐州今日随意收取,明日随意摊派,虽然到现在还没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总是要防患于未然。
这笔银钱就是由巡丁们负责收取,本来赵进不想让下面的巡丁经手,觉得这样会滋生弊端,不过王兆靖却说得很明白:“盯得紧些,定好数目,弊端就可以避免,但巡丁亲自上门收取规费,却是显示咱们赵字营在的手段,不然咱们赵字营军纪严明,平日里从不滋扰地方,他们万事自洽,哪里还会记得我们,日久天长,恐怕忘乎所以的事情又要有了。”
听到王兆靖的这个看法,赵进沉思一会却忍不住笑了,在他当年的记忆里,农户可以不必交粮纳税,当时都说这是几千年未有的善政,可也有些反对的声音,说农户农民不必缴纳皇粮国税,国家的存在就会越来越薄弱,百姓只知道村内的豪强富贵,不会理会朝廷的政令,这个说法也得到了一些印证,原本中枢命令可以直达黎民百姓,慢慢的也下不去乡镇了,原因很多,可这税赋取消却是之一。
由巡丁直接收取规费,这个利弊不好权衡,可贪墨私吞,可以通过严密的制度来避免,收取规费这样的行为,却可以时刻彰显自己的存在,让地方上每个人都意识到,赵字营已经深入到他们每个人的身边,让他们更知道敬畏和服从,对地方上的控制也会更加有效。
几十万人的清江浦,加上繁华无比的商贸收入,多供养这几千巡丁还很轻松,甚至大家早就盼着这样的力量出现,赵字营家丁和团练的杀气都太重,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总不好让这些披甲持矛的厮杀汉来管..
济宁巡丁团和清江浦巡丁团的情况差不多,作为运河重要枢纽中转的繁华商埠,济宁供养这么一支队伍很轻松,而人数最多的淮安北区巡丁团,这个的维持直接就是团练系统变过来,各个中队由村寨供养,甚至本身还要参加劳动,这个也不用操心太多。
徐州巡丁团自然是赵字营中枢供应,如今徐州富庶繁华也不是说笑,这个费用供应也是轻松的很。
这巡丁相关的扩编改制,外人能看到的也就是这些了,很多人还很期待内卫队的变化,对他们来说,这个类似于东厂和锦衣卫的机构要变成什么样子,会很有趣,不过内卫队如何变化,根本不会向外公布,以内卫队的行事风格,外人想要观察也看不出什么。
实际上内卫队的改编已经开始,本来赵进的意思是改为内卫堂,可刘勇却建议不做改变,名目仅仅是名目,内卫这种见不得光的营生,没必要让人从名字上看出什么来,新设立的巡丁团的团正都在内卫队内有职务,团副直接就是当地内卫的主管,每个巡丁团中都有一个大队是直属于内卫队,在其他各队也有内卫家丁的参与。
巡丁团有收集消息盯住风吹草动的职能,这些汇集而来的情报内卫队也要分享,巡丁团的团正们都是内卫系统的人走向前台,还有更多的人沉下去在暗处,雷财手下有几个大队的编制,不过除了赵进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几个大队在何处有多少人,这些大队就是负责在赵字营控制之外的地方安插探子,搜集各种情报消息,京师和南京,环绕着赵字营控制区域的各个军镇和要紧的人物,都要去盯着。
而在刘勇手下,这样见不得光的暗处队伍更多,聂黑是其中一支的首领,他们这个队伍负责暗中护卫赵进,负责刺杀和刺探以及种种秘密行动,马冲昊那边和雷财是并行,在内卫队的职司上,马冲昊比雷财低半级,但马冲昊和雷财都是直接向赵进禀报。
关于内卫队的花费,总账只有四个人能看到,赵进、王兆靖、刘勇和陈宏,花销直接由金库拨付支出,这个外人甚至自己人都看不到。
巡丁编制的出现,倒是解答了很多人心中的疑问,原本赵进安排陈昇去山东,交给他那么大的力量,即便兄弟情深,可在实利和大势面前,也很容易出现问题,这个扩编改制,看着像赵字营的扩张,可一个应对不好,很容易就埋下隐患,变成大的崩盘,有巡丁在,家丁团队没办法过问地方,有巡丁在,多少有一支牵制的力量。
第1051章 这是任人唯亲?
这些平衡做法并不存在信任与否和让人心寒,在一个大的集体和大的组织当中,这样的做法是必需的,但还有些事外人也是不知道的,家丁旅团,巡丁团队,还有农垦、贸易各厅的构架,这些本来就是放在外面,有心人观察就可以总结出很多规律得出结论,所以可以向外公布,但外人观察不出来的内容和细节,就不会向外说了,但内部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徐州到济宁、到清江浦、到淮安北区的中心,即便是设置驿站,安排充足的快马信使,一个消息来回最少也得四天,最长的差不多要八天到十天,赵字营眼下势头虽好,可也是四面皆敌,内部也有各种隐患,各方面一旦有事,如果要等赵进的指示命令才处置,那就要耽误大事了,必须要给他们临机决断之权,但又不能将这项权力交到一个人手上,所以用的是合议。
农垦分区,也就是赵字营管辖下的分区,有的是一个区内合议,有的是几个区合议,按照马冲昊在徐州的经验设置议事厅,目前共有三处议事厅,济宁、淮安北区和清江浦,能参加合议的是,当地家丁的主将,当地农垦厅主管,贸易厅主管,内卫主管,四个人合议,巡丁主官可以列席,一旦有大事发生,四人合议,少数服从多数,当正反相等的时候,由家丁主将做出决断,但这个合议得出的结论并不是最终命令,得出命令后可以先行行动,但同时要快马报到赵进那边,得到确认后才是最终决议,不然以赵进的决断为最终决议。
非战时候,巡丁受三重指挥,农垦、贸易和内卫在当地的负责人都可以下达指示,农垦和贸易两厅负责所在区域绝大部分的日常民生,自然有这个必要,在赵字营目前的体制下,内卫主管往往和巡丁主官是一个人,倒也不担心令出多门,无所适从。
另外,在济宁的农垦厅管着各个田庄的团练,在济宁的贸易厅又有几百徐州义勇作为护卫,这都是他们自己可以指挥的力量,在这次扩编改制之后,只有无家丁的区域才会有成建制的团练存在,在其余各处,团练都是转为巡丁和候补巡丁,平时维持治安,接受训练,成为家丁的预备队。
为家丁旅团提供粮草装备后勤的辎重团练大队归农垦厅和贸易厅共同掌管,因为所有的物资或者是农垦厅产出划拨,或者是贸易厅运输而来,这样直管也是方便。
济宁这个体制出来后,因为这扩编改制而躁动的赵子营各方都是平静下来,看到这里,大家都是心里有数了,淮安北区、清江浦这几处,以及传说中的第二、第三旅还没确定,可比照这个,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身在赵字营中的众人,甚至能大概判断出自己会在什么位置上。
农垦、贸易两处在济宁的主管大家也都知道人选了,济宁农垦主管是何正,而这贸易主管则是李灿。赵字营上下都知道赵完、赵松还有赵十一是赵进的亲戚,知道何正和李灿的人就很少,不姓赵是一个原因,另外何正和李灿也从来不去说自己和赵进的关系,赵进还有伙伴们也没有在明面上给予关照。
何正一开始就跟着吉香的父亲做事,后勤粮草的事情做过,酒坊也做过,后来则是去管着云山寺的几个田庄,何家人都是张扬性子,赵进的母亲何翠花也很泼辣,不过何正却相对木讷,沉默寡言,可何正有一桩过人之处,那就是做事坚韧不拔,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在投奔赵家之前,是不认字的,算账之类的事情也是一窍不通,“人比较笨,死心眼”这样的评价也传到过赵进耳中。
可何正能沉下心学习,跟着吉香父亲做事的时候,学会了算账和大概的统筹,在云山寺田庄做事的时候,跟着寺内的老僧读书认字,又跟着云山寺原来的庄头学习如何管理田庄,这些东西都慢慢掌握,赵字营管理田庄有自己的一套,布置下去之后,何正也全盘接受熟悉,牢牢掌握。
“学一样东西,别人用一天,何正就要用五天甚至十天,可别人肯定不如这何正扎实,同样的事情布置下去,其他人需要督促,何正这边就没有差错,会一板一眼的完成,从不做什么弄虚作假的勾当,大智若愚或许就是这一种了。”这是如惠的评价,他这一系云山寺出身的人不少,对何正的看法都能传递上来。
“但这何正有一样不好处,那就是因为读书是读的经文,又是跟着和尚们学的,信佛信的虔诚,这总归不好。”这也是如惠的评价,对何正信佛这件事,何翠花和何家人都没什么反对的,因为现在何翠花在家就是烧香拜佛,何家人也给云山寺布施不少。
在何正出发去济宁之前,赵进给了他几条规矩,允许他吃斋念佛,但不允许他和僧人有私交,允许他去佛寺上香膜拜,可一年只准去十二次,香火银子只给四两,不管是私产和公款,一共就这么四两,不允许让自己的孩子吃斋念佛,也不允许和身边的同事传经布道。
“你不要觉得是自家亲戚,我说这几条你要是犯了,你或许没事,可这些僧人佛寺和信佛的同伴都要跟着倒霉,你既然信佛,这慈悲心总是要讲的。”赵进说得很严厉。
“请进爷放心,属下明白公私分别。”对赵进的禁令,何正倒是心平气和的领命,没有任何怒气或者反驳,赵进刚知道这何正信佛的消息,其实没什么所谓,可后来听到上上下下的人评价这何正能干,这火气才逐渐大起来。
嘱咐完何正之后,赵进和王兆靖又做了不少安排,又有几方面的人暗地里盯着何正,这才敢让何正出去领衔,现在山东那边的各处田庄,最要紧的就是一丝不苟,其他一律不提,让他们按照赵字营的规矩做上几年,再谈其他不迟。
李灿的情况和何正又有不同,李灿刚来赵家的时候,胖乎乎的看着有些蠢笨,实际上却是最油滑精明的一个,他在家丁里面做过一段时日,属于操练之外绝不多动的那种人,但让大家哭笑不得的是,家丁的各项训练要求他都能达标,只不过会将将在不达标和达标之间。
在家丁里做了一段时间之后,李灿的父亲恳求赵振堂,说让李灿去云山行那边做事,消息传过来,赵进立刻照做,李灿这样的性子在家丁连队里就是害群之马,大伙都会被他带着偷懒,还是去云山行做事的好。
锥处囊中、脱颖而出,李灿在家丁里偷奸耍滑,可一到云山行立刻变得出色起来,按照云山行几个老掌柜的评价“这小子的奸猾就好像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不过李灿也是需要历练成长,刚开始他经手和淮安府私盐贩子的交易,当真是让对方一文钱都多赚不到,而云山行彻底赚足,自己手里也落了不少好处。
可因为对盐枭盐贩盘剥过狠,让对方无利可图,导致对方改走别的盐路,和赵字营冲突几次,造成死伤,到这时候,李灿才知道做生意有时候不能吃尽,一次吃的干净,下次就没得吃了,然后赵进找李灿谈了一次,说你如果想要给自己赚钱,那我给你一家商行,可以挂着云山行的名头,赚多少都是你的,金山银海也不是没有,如果想要继续在赵字营做,那就不要中饱私囊,再有一次,我打断你腿然后送回去。
李灿在当面就做出了取舍,把自己捞的银子交上去,然后发下了毒誓,对李灿的这表现,赵进和伙伴们也谈过:“这小子不是不贪财,他是想要更多,他能看出来在咱们赵字营内将来可以赚到更大更多。”
再接下来,李灿带着几名徐州武人做护卫,亲自去邳州拜访了那些盐贩盐枭,除了那些死伤的之外,其余人等都是登门拜访致歉,主动退回了先前赚的银钱,然后做出了种种承诺,淮安府那些贩运私盐的人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捏着鼻子听从信任,但接下来他们发现,这李灿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学做皆大欢喜的生意。
徐州盐市的成立和兴旺,李灿的功劳不小,大宗盐商们都是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他们谈下,而盐枭盐贩们都是李灿引进来,然后河南、山东还有凤阳府那些小股买盐的客商也是他来联络确定,如果他就这么做下去,盐市这一方局面肯定是归他管。
“李灿沉不下心,总喜欢新鲜事,新鲜东西”这也是大家的评价,盐市一稳,李灿就找到如惠,请求去清江大市那边做事,那边是集合天下间的贸易财货,做生意的就该去这样的地方,一定能长本事长见识,李灿毕竟是赵进的亲戚,这个关照也是要的,而且他从盐市那样的实缺清闲位置,要去清江大市那边辛苦操劳,这个谁也挑不出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