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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7章 内宅的焦躁

    如惠一边记录一边答应,等赵进这边说完,他修改几笔后,却是笑着感慨说道:“属下小时候,家父一直想让属下接掌云山寺,一直教授属下管理云山寺内外大小事务,教授如何体察人心,如何安插亲信,当时还说,这一套东西放在功名路上也足可以做个能员了,后来这方丈和监寺没有做上,官也没有当上,却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他说得轻松,话里却有不少的感慨唏嘘,众人都是笑,王兆靖开口对赵进说道:“大哥,光是农垦、贸易、匠造这几个名字,未免显得不够郑重,可否像营内的团、连、队这种,设置职司。”

    “农垦厅、商贸厅、匠造厅,主管者为厅正。”赵进早有预案。

    大家都是点头,如惠笑着说道:“从前名不正言顺,现在也是堂堂厅正了!”

    “这是大略的想法,如何实施,各个厅下面如何设置架构,还要咱们大家一起参详出来,周先生你回到清江浦之后,咱们可以通过书信来讨论,不要吝惜快马传递。”听到赵进的话,周学智连忙答应下来。

    说到这里,周学智却又是说道:“老爷,属下来之前受了那承北号李子游的嘱托,说请老爷收留他们李家几个子弟入赵字营,那都是将门出身的精锐,一定能帮上忙。”

    这说得就是李森兄弟几个了,赵进直接说道:“让他们先去武馆,把咱们赵字营的规矩学会再说。”

    看到周学智脸上有些为难神色,赵进笑着说道:“他们几个也立了功劳,又有这次随军的资历,起点肯定要比普通的学丁高,在咱们这学堂里也是有考试的,如果真有本事,学得快,考得好,很快就可以出来成为家丁,如果学不出考不出,这样的人我们还用什么?”

    “老爷这般说,属下也可以对那李子游有些交待,倒不是属下和那李子游有什么勾连,而是这承北号和建州女真的联系开始多了,能打听到不少消息。”周学智还是谨慎的解释了句。

    赵字营核心层面都知道赵进对建州女真消息的看重,听到周学智这么说,赵进点点头,示意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这一场会谈散去,除了陈宏只顾着自己的金库,他要急着回去盘算账目,这一次赵字营北上山东,缴获了大量的金银,同时又有巨量的花销,进出汇总过来,他这边的活计很是繁重,而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三人,都是满腹心事的样子,这次详谈,他们要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关于徐厚生的安排,赵进早就和徐珍珍商议过,这个倒不用单独来说,而且在这几个厅里,还有一个洋务海贸相关的,如果余致远能一直跟着赵字营向前走,这个位置就是他的。

    按照每日惯例,赵进去营盘那边督导队伍训练,看着天色将黑,在马队的护送下回返家中,这次带队的是马队的分队正巴音,临到赵进私宅门前,巴音忍不住说道:“老爷,王自洋一直在找小的们,托小的们递话给进爷,王自洋很想求见进爷。”

    巴音他们这些蒙古出身的家丁,有部分是王自洋当年的护卫和伙计,还有部分是王自洋从草原上买回来的奴隶,彼此间还有香火情分,说完这句,巴音先解释说道:“马队检查马匹,给马匹诊治的人,一直是王自洋那边的兽医,这才能递话过来,不是小的们私下做事。”

    赵进的亲卫和外人尽量隔绝,这也是避免被人买通,所以巴音要解释一句,赵进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明日去云山行那边见我。”

    听到赵进这么说,巴音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连忙作揖谢过,赵进拍了拍他的肩膀,进了院子,巴音和兽医见面的事情,内卫队安插的眼线早就报到了赵进这边,兴龙社的人也向赵进呈报一份,在随身护卫的亲卫队和马队内,兴龙社的成员不少。

    赵进对见王自洋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对于马队干将巴音这边,这是给他的体面。

    一进屋子,是两个保姆还有孟子琪、梅香带着赵凤、赵龙来迎接,女儿和儿子看到父亲回来,都是笑嘻嘻的扑上,赵进从山东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都说这经历大战,尸山血海,这血迹硝烟的味道会惊吓孩子,不管怎么洗澡,一抱孩子就哭之类的,结果回来之后才发现是谣言,小孩子那里觉察出这个。

    逗了几下孩子,赵进却有些纳闷,夫君回返,妻子却不见迎接,徐珍珍和木淑兰那里去了,他看了孟子琪和梅香一眼,两个女孩都不敢出声,这两个女孩,一个是徐珍珍的管事丫鬟,一个是赵进母亲何翠花安排过来的,算是下人的领班头目,可这个身份,主母的话怎么敢乱说。

    好在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徐珍珍和木淑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徐珍珍脸上有憔悴神色,木淑兰则是皱眉沉思,看到赵进后,再看看自家丫鬟和孟子琪递过来的眼神,徐珍珍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揉揉额头说道:“现在徐家那边几件大事同时开始,又要扩建火器工场,又要打造农具,还要抽掉铁匠学徒去往各个农庄,徐家子弟也要跟着过去,二叔和厚生那边忙不过来,全得妾身帮忙操持。”

    赵进无奈的摇摇头,说是帮忙操持,实际上就是主持,徐家偌大家族,想要做成这些事就要调动全部的资源,而能调动这些,也能让方方面面听从的,只有徐珍珍一人,这件事说是为徐家忙,实际上还是为赵进再忙,想到这里,赵进叹了口气,只说道:“别太辛苦了自己。”

    “忙完这些,徐家真正骨干的力量都会被集中起来,让厚生那边来管着,二叔管着原来的那些煤铁行业,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夫君想要伸手却总觉得隔上一层,尽可以运转由心,那时就是夫君和厚生来管,妾身就能清闲了。”徐珍珍笑着回答。

    将打造兵甲火器以及赵字营所需各种钢铁器物的工匠骨干抽调,建立直属于赵字营的制造力量,而不是现在这般由赵字营安排徐家来做,这样效率和产量都会高很多,省了很多环节和扯皮,这件事是徐厚生提起,赵进点头,徐珍珍大力推动的。

    孩子们和徐珍珍、木淑兰在一起的时间多,还是亲近她们两个,立刻凑了过去,徐珍珍在那里笑着抱起,木淑兰的眉头倒是一直皱着,等坐在饭桌上之后,孟子琪刚要上前询问是不是上菜,木淑兰突然开口说道:“进..夫君,让她们先都下去吧?”

    赵进一愣,徐珍珍也抱着孩子看过来,看到木淑兰满脸郑重,赵进挥了挥手,站在一边的梅香还好,孟子琪却有点委屈,不过还是施礼之后都退了出去,屋中无关人等离开之后,木淑兰有些焦躁的开口说道:“夫君,在滦州的王好贤不见了。”

    提到这个名字,赵进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所谓闻香教正宗本代教主,是闻香教创始教主王森的嫡子,名义上是可以号令天下闻香教教众的人物。

    送去京师千刀万剐的徐鸿儒也是号称教主,却只能控制山东这边的教众,运河上、北直隶、南直隶还有河南等地的闻香教众则是名义上尊奉王好贤为尊,当然,徐鸿儒只有山东,却能号令山东,王好贤说是天下为尊,可号令却未必能出滦州所在的永平府。

    “这样的人不见也就不见了。”赵进无谓的说道,这种被富贵养废的人物实在不值得在意,赵进甚至在想,木淑兰这么焦躁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太对。

    “夫君,王好贤是个公子哥,可他身边却有些精干角色,这些精干人物平时留在滦州侍奉王好贤,可一旦下到地方上去,立刻就能做起很大局面,当年徐鸿儒就是这样,妾身害怕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徐鸿儒,更怕他们现在去山东,把被夫君你打散的局面收拾起来。”木淑兰越说越快。

    “王家养着不少死士,又喜欢用刺客杀人,妾身就怕他们占住了山东的局面,会针对夫君你这边,我..我本来想着等一切平息,再请夫君派人去滦州那边盯着,却没想到王家没有和从前那样去朝中活动,而是直接不见了..”木淑兰有些急了。

    赵进看了看徐珍珍,徐珍珍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在那里逗弄孩子,赵进苦笑了声,木淑兰所说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古怪,按说有王家这样的潜伏敌人,理应事先就安排盯住,不该事到临头再做紧张,而且王家那种一直做不成什么事情的势力,在眼下这个局势又能做什么?

    不过自家女人的焦躁紧张,总不好视而不见,赵进耐着性子询问了几句,却大概理解了木淑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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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8章 不能凉了人心

    滦州王家从前经历过很多次眼下的局势,这闻香教聚众作乱也不是徐鸿儒这次开始,从王森建立闻香教打开局面之后,每隔几年就会发生,而王家人的应对不是躲避,而是派人在京师和地方上活动,找平日里相熟的朋友,大把的银钱撒下去,总会转危为安,这次突然消失却和从前的习惯大不一样。

    木淑兰对闻香教的活动很了解,对这等见不得光的勾当也曾经亲手操持,赵字营北上山东前后,各种相关于闻香教的官面暗地里的消息都汇总到她这边,今日里却是来自北直隶的消息,因为山东闻香教大乱,北直隶发下海捕文书,去滦州拿人,没想到只看到了一处空宅院,王好贤已经走了很久,身边家人亲信也都不见,这让木淑兰一下子紧张了,以为王好贤要收拾山东局面,甚至要对赵进不利。

    “第一,他们收拾不起山东的局面,从前官府在那边,百姓日子过得苦,官府管的松,所以他们能折腾起来,等我们在那边扎下跟,什么宵小也混不进去,第二,你也对小勇他们多些信心,这层层布防,如果再有刺客混进来,那咱们这家丁也白练了,你不用这么担心,没事的。”赵进安稳说道,说完之后,木淑兰也没有怎么心宽的样子,倒是能看出在那里忍耐。

    就这么吃完饭,丫鬟们上来收拾了,木淑兰却急着回去看各处汇总的消息,也顾不得陪赵进这边,孩子们白天玩了一天,这时候已经哈欠连天,被保姆们领下去睡了,屋子里只剩下赵进和徐珍珍两人,徐珍珍看看站在远处的孟子琪和梅香,却对赵进笑着低声说道:“夫君,木家妹妹应该有了?”

    赵进又是愕然,明明说得是机密要事,怎么就看出来有了,徐珍珍笑着解释说道:“木家妹妹也就是这几天性子变得焦躁,妾身怀大凤小龙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这几天夫君过去多陪陪她,明天妾身去找个人过来把把脉。”

    居然是这个原因,赵进出了会神,然后失笑,徐珍珍也是轻笑,却看向站在另一边规规矩矩的孟子琪和梅香,轻声说道:“夫君若是瞧不上梅香,妾身就早点安排梅香出去嫁人,可这个孟姑娘,夫君不管瞧上瞧不上都要收入房中了。”

    从机密要事看出木淑兰有喜,然后又说道再纳新人,徐珍珍以往说话都是缜密有序,今日里却跳脱的很,赵进一时间也适应不了,而且他很反感女眷要为他再收几房的做法,倒不是反感多几个女人,只是对这样的做法觉得别扭。

    “夫君,厚生那边只能管管匠造的营生,夫君身边还是要放个自家人带兵最妥当。”徐珍珍声音又是压低了点。

    “别胡思乱想,现在管着家丁的那个不是自家人。”赵进沉声说了句,不过他对徐珍珍的思路却明白了,有了姻亲关系,彼此就算是真正的荣辱一体,徐珍珍建议收孟子琪入房,不是为了这女人和内宅的是非,而是为了已经管着火器连队的孟志奇。

    赵进抚摸徐珍珍的头发,怜惜着说道:“你当年在徐家呆的真不容易,不然,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徐珍珍自小掌管徐家,也是经历过生死波折的,对这权谋心术,自然比寻常女子精通很多很多,徐珍珍偏头微微闭眼,轻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容易,夫君你这边好,大家都好了。”

    赵进脑海里偶尔也会闪过念头,现在徐珍珍生下了一儿一女,正妻生下了长子,又有供应赵字营兵甲和各项需求的煤铁匠造,地位不可动摇,如果徐珍珍现在没有儿女,或者没有徐家这样的后盾,还会不会对木淑兰的怀孕这么轻松,或者这么积极的建议收用孟子琪,这念头也是一闪,赵进懒得自寻烦恼。

    晚上睡在木淑兰房中,有赵进陪伴,木淑兰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不过木淑兰所说的事情虽然有些大惊小怪,可也不能不在意,赵进用笔在本子上记录下来,第二天就要做相应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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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赵进和在何家庄的伙伴亲信照例聚在议事厅那边,马冲昊也已经从济宁那边回返,木淑兰所说的那些,赵进没有什么隐瞒,直接拿出来说了。

    “各位兄长的住处内外都有布置,各家住处也有布置,无论在家还是出行,都有明暗护卫,而且家丁和团练们的布置也有针对,真要安排什么死士刺客,最多只能混进外围,他们要有大队人马也没奈何,且不说这大队人马能不能进咱们徐州,真要大闹起来,一刻之内,肯定会有几个连队赶到,任他什么三头六臂的也能灭杀。”以刘勇的谨慎都能说得这么信心满满,看来的确是有把握。

    “不是什么大事,别被闻香教余孽钻了空子就好。”赵进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也很轻松。

    在这一天的议事中,赵进让大家合议扩编,他说得明白“我们地盘大了,镇守四方的团队自然要多,更关键的一点,是不能凉了参战团练的心,也不能让其余团练觉得这辈子只是团练,不能让家丁和团练对立起来。”

    赵进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接下来无非是各自拿出看法供赵进参考,在这一天的议事厅合议中,王兆靖已经做总管的事情了,其他人议论的时候,他在不停的记录,发表意见也都是在最后说话。

    等合议完毕,各自回去做事,屋中王兆靖和刘勇留下,在外面等候的马冲昊也是进来,雷财留在济宁那边忙碌没有回返,这让赵进苦笑不已:“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他年轻力壮,也不能这么不要命的忙碌,再这么下去,我就不能放他在外面做事了。”

    “雷子投奔大哥之前,已经沦落到在街面上要饭了,而且还被人欺负的厉害,大哥让他翻身做人,他一直是感激无比,想着要做事报答。”刘勇苦笑着说道。

    “不光是雷子,你也有这个毛病,你们鞠躬尽瘁的日子还在后面,现在这么拼,日后要弄出一身毛病,真要做事的时候反倒没力气了!”赵进的语气严厉而又无奈。

    马冲昊坐在下首含笑听着,原来他在赵进面前没有坐下的资格,但现在也是核心层面的待遇,不过马冲昊在大明官场多年,对这样的待遇变化表现的很从容,这心里如何想就不知道了。

    “老马,我要把你放在山东,在咱们控制的范围内,要安排内卫,设置巡丁,还和地方上的官府协调,让他们帮着我们做事,对外,你在济宁就是前哨,要打听山东其他各处的消息,还要收集京师和辽东各处的大事小情,在京师的马六他们也重归你来管,接下来我会在济宁地方放置最少一个团,山东地方的日常事务,临机决断,就由那个团的团正、你这边、负责田庄、管着云山行的人共同处置。”赵进早有计划,一一说来。

    说完之后,马冲昊起身领命,赵进又是说道:“很多人以为这个巡丁是捕快官差,这个说得也没有错,不过我们的巡丁不能像衙役官差一样,大明这一县一州之内,拿着官府发下粮饷的在编官差不会过百,甚至更少,可为官府做事的人算起来却是过千几千,他们的粮饷好处那里来,还不是压榨地方,盘剥百姓,狐假虎威肆无忌惮,招惹是非,民愤不知道有多大,咱们的巡丁不能这么做,他们有了足实的钱粮养家糊口,就不能再去压榨百姓,他们要维护地方上的安宁,调节地方上的纠纷,还要将地方上的大事小情、风吹草动收集上来。”

    赵进讲述,王兆靖快速记录,马冲昊则是皱眉思索,赵进还没有说完:“咱赵字营有保甲制度,十户联保连坐,这巡丁要和保甲联系起来,每十户或者每几十户,都要有巡丁负责,这些人家的底细他要清楚,不能和现在的官府官差一样,闻香教在他们鼻子下面烧香传教,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这巡丁不光是官差,他们还是预备队,如果敌人来犯,家丁和团练是第一批,巡丁们就是第二批,各处民壮则是第三批..”

    说到这里,赵进顿了下,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在这时候,马冲昊皱着眉头说道:“老爷,属下冒昧说一句,按照老爷的说法,巡丁光是辛苦,却不见什么好处,恐怕这尽心做事上会差一些。”

    “在这个世道上,给他养家糊口温饱,这难道不是好处吗?成为巡丁,就是我赵字营体系中人,若是做得好,自然能层层向上,而且他是巡丁,就有我赵字营的威风体面在,他是在管人的,而不是被人管,这高人一等,难道不是好处吗?”赵进笑着反问几句,马冲昊欠欠身没有继续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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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9章 朴实

    赵进笑着说道:“你不要总用官差做事的方式来想这个巡丁,我家是捕快出身,这官差营生是世袭的,祖传父、父传子一代代下去,咱们巡丁可不是这样,这巡丁不是贱役,做得好可以被提拔,可以去农垦田庄,可以去贸易商行,可以来家丁各团各队,做得不好,直接开革问罪,有这些奖惩,能管得住吧?”

    “管得住,若是这般说,巡丁和团练家丁也差不太多,在这个昂然向上的时候,能做到上下齐心用命。”马冲昊点头说道。

    “关于巡丁的细则规矩,我只是说个大概,你在锦衣卫做了二十多年,黎大津在官军和衙门里也当差这么多年,你们两个对巡丁想必还有自己的见解,他们清江浦那边巡丁已经组建起来,想必也有心得,我说的不是定论,你们要拿出你们自己的想法,然后再定下规矩,这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不合适我们就要改,这样才能把事情做好。”赵进侃侃而谈。

    赵进那边说完,马冲昊皱眉沉思,然后站起郑重说道:“老爷,不是属下奉承,若是朝堂官府诸公做事,能有老爷这样的法度心思,现如今局面又怎么会做到这样。”

    听到他这句感慨,赵进笑着说道:“奉承就不必了,咱们赵字营内可不讲究这个。”

    “大哥,马先生倒不是奉承,小弟也是这般觉得。”王兆靖在旁边接了句,赵进本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王兆靖神情很是郑重。

    赵进摇摇头,看似随意的说道:“还有一件事,这巡丁是农垦、贸易、匠造、洋务各处的手脚,他们本行之内的差事,他们自己去做,可这个护卫押送,和地方上的冲突纠纷,内部清查侦办,这些事就是内卫和巡丁要做的了,你们明白吗?”

    赵进这话说出,马冲昊、刘勇和王兆靖都彼此交换了下眼神,然后马冲昊站起郑重说道:“请老爷放心,属下明白。”

    “山东那边的新建庄园都是家丁和团练镇守,可宿州那边的,骆马湖东岸那边的,还有徐州邳州本地的,这些庄园庄户都是自己人了,没必要用家丁团练严阵以待,这里面的治安事宜,也该由巡丁来做。”赵进补充了一句。

    大家又是交换眼神,尽管有些话没有说透,不过大家却知道这个安排指向何处,现在云山行、田庄还有各个作坊工场之内,都有自己组织的护卫,这些护卫就是捏在各级头目手里的武力,很多事直接就是自家解决,事急从权或许方便,可赵字营上面却不愿意看到这个。

    马冲昊在那里沉思片刻,肃然起身说道:“老爷,属下还要冒昧一次,这巡丁队伍现在已经是几千的数目,以后又是统管各处的治安民事,权责重大,属下和黎大津那边担不起这般重责,希望老爷或其他几位爷能够领衔。”

    这巡丁职司,要和方方面面打交道,而且又有这样那样的责任,真要有什么交涉冲突之类,和家丁那边就不必说了,农垦、贸易、匠造甚至加上洋务这几处,为首的人身份都要高过马冲昊和黎大津,如果这么压下来,事情还做不做。

    马冲昊这么一开口,赵进赞许的点点头,夸奖说道:“也就是你能想到这些关节,我们没经历过官场,这上面是有疏漏的。”

    说完这句,赵进看向刘勇和王兆靖,开口说道:“巡丁就归内卫队统辖,就让小勇这边为你出头,需要什么交涉调动,也可以来找兆靖。”

    大家都知道,今日的谈话仅仅是个开始,想把赵进所说的那套巡丁制度铺开来运转,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夫,王兆靖和刘勇神情郑重,马冲昊脸上倒是有些兴奋,在他看来,这巡丁的计划将官府差役白役的弊病一扫而空,然后这巡丁又把吏目差役的职能,甚至是士绅乡老的职能,或许还要包括锦衣卫和东厂的职能汇总到一起,计划很了不得,到底会做成什么样子,马冲昊觉得很期待。

    到了午饭之后,赵进特意留马冲昊来吃午饭,除了和伙伴亲信之外,赵进很少留人吃饭,留马冲昊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说明对他的器重,连王兆靖和刘勇对马冲昊的态度都抬高不少,马冲昊倒是从容的很,他当年那个位置和皇帝打交道都不是一次两次,这场面倒还不至于受宠若惊。

    不过上桌吃饭的时候,马冲昊还是有些惊讶,四个人吃饭,桌子上六菜一汤,猪肉羊肉都有,鱼是黄河里的水产,其余都是蔬菜,腌菜也有几样,主食是面饼和米饭,碗碟都是瓷器,很普通的粗瓷,中等人家用的器具,也没有人伺候盛饭布菜,就是自己动手。

    有猪肉、羊肉和鱼肉,而且不是那种薄薄几片的应付,都是很实在的大块肉炖煮,在这世面上也算是丰盛了,吃了几口,虽然不说是什么珍馐美味,可也算是用心,米饭和面饼也都是细粮,可马冲昊却没想到赵进他们平时是吃这个,而且在饭桌上大家也不客气,只不过刘勇给赵进盛饭还被制止,大家自己动手,然后大口开吃。

    从见面到现在,一定镇定从容的马冲昊,在这时候却端着饭碗发愣了,看着赵进、王兆靖和刘勇大口吃饭大口吃菜,都是很香甜的样子,也看不出是在人前表现的做作,一切都是司空见惯的日常,赵进那边一碗饭下肚,才注意到马冲昊的惊愕,开口问道:“饭菜可是不合口味?”

    “属下吃得惯,属下是没想到老爷和诸位爷平时就吃这个。”马冲昊苦笑着回答,赵进一边盛饭一边问道:“这不挺好吗?”

    马冲昊又是愣住,因为赵进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如此理所当然,好像本该如此,马冲昊连忙点点头,笑着说道:“挺好的,属下也开吃了。”

    他这边大口吃饭,然后桌子上六个菜都是尝了尝,又是确认没什么出奇,不是什么火腿高汤炖煮的白菜,也不是什么百天不到小猪的后腿肉,就是家常味道,马冲昊心中感慨,他京师和南京经历这么多,可以说是吃过见过,豪奢富贵都不怎么新鲜了,眼前这饭菜,锦衣卫里有实职的当差百户都不稀罕,这还是在京师,在南京这边,一个总旗日常的吃用就比这个要强,更不要说那些高官勋贵和豪商士绅,别的不说,魏国公徐家府上,第三等的仆役吃得就比这个好。

    说起来这也是南京城内的典故之一,魏国公的夫人好吃一道干菜,只不过这干菜需要用火腿和干鲍吊味,做成之后,火腿块、发开的干鲍鱼以及母鸡都弃之不用,只把干菜呈上去,所以这些火腿、干鲍和母鸡就是仆役们的下饭菜,为什么说第三等吃呢,因为魏国公府上第一等和第二等的下人仆妇都有自己专门的厨房,瞧不上这样的下脚料。

    当时马冲昊刚到南京,对这个还颇为好奇,专门找人打听了下,原来这个连京师都有人听过的典故是真的,而且大家还不以为然,因为江南多少豪门世家的享用比这个要精细的多,都说魏国公的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说别的,那干鲍和火腿比起桌子上这些菜,价钱都要贵上许多,如果算起那些刻画精美价格高昂的餐具,这就更没得比了,魏国公府冬日家宴都是用银盘银盒,银盘放在银盒上,银盒里有烈酒燃烧保持菜肴温热,更要说什么犀角宝石的杯盏,白玉碗碟之类了,威震南北的赵天王赵保正日常居然吃用如此,赵字营没有钱吗?不如魏国公富贵吗?

    这一点马冲昊心里也是有数,他当年图谋徐州的时候,可是专门查过,处处大利,处处金山银海,和赵进比起来,江南可能只有几个顶级豪门才能比得上,现在恐怕也是比不了了。

    魏国公徐家是这天底下最顶尖的勋贵豪门,他们家的享用自然不凡,他们家的下人仆妇享用比起寻常富贵人家来都要强过,可马冲昊也知道,南京锦衣卫的许多百户,江南富贵人家,也都要比赵进他们几个吃用的好。

    就说赵进和几个伙伴目前的住处,在徐州地方也不过是中上等人家的模样,最多胜在齐整,一过清江浦再向南,就是普通人家的样子了。

    这样的富贵,居然只有这样的享用,马冲昊也知道很多古往今来的典故,单单是这份朴实无华,就足以说明前途无量,他这边想得多,又怕失礼,所以一碗饭下肚就停住,结果赵进还絮叨了两句:“老马,咱们每日里劳心劳力,就是要靠着吃饱喝足补充,千万别听什么少吃养生的歪理,那个对咱们要伤身体的。”

    “属下知道,多谢老爷。”马冲昊笑着回答,说了一句就忍不住笑,用手捂住嘴还是忍不住,倒是让赵进他们三个莫名其妙,然后又是继续添饭,议事操练习武,大家都是每日不停,消耗巨大,不多吃的确是顶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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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几天有个计划,不过大概调整后,还是决定在家码字,既然这样,那28号开始的双倍月票我也不能放过了。

    还是老规矩,月票每过百加一更(28日双倍月票开始时算),其余承诺依旧有效,我试试自己,能不能把这个加更维持到双倍月票结束,别人很简单能得到的,我只有去拼,拼过未必能得到,但好歹拼过了!

    谢谢大家

第1010章 南逃

    马冲昊还不急着回去,和赵字营内的骨干相比,马冲昊有个谁也比不上的优势,他身在高位多年,对管理下属,组织架构上,都有丰富的经验,即便他那一套和赵字营用的不是一回事,可还是能提出很多建议。

    扩编改制既然已经宣布,那就要尽快完成,现在赵字营的核心层面除了自家的差事之外,每日里都为这个议论不休,同时快马传递,让分驻在各处的人随时了解,随时发表自己的建议,甚至赵字营和云山行的主力和骨干们也被告知,这次扩编改制,他们可以说出自己的建议,好的会有厚赏,不对的也不会惩罚,这些建议都有当地的文书汇总后,再由快马送到这边来。

    每日里,王兆靖和几十名学过吏务的学丁查看信笺,分门别类之后再汇总到赵进这边,众多建议汇集,众人议论,赵进参详决断,赵字营将来的轮廓架构就这么逐渐的成形。

    徐州五大学堂和工场之类的筹建运转,都是给出规矩之后就开始进行,本以为在这段时间内,关于赵字营的扩编改制会成为最主要的事务,却没想到见马冲昊那天的下午,从邳州那边送来了急信。

    急信上说,有漕运上的人物找到了孙家商行那边,说是山东闻香教有残余想向赵字营投降,希望能够接纳,眼下孙家商行也大多是云山行的人经营运转,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没当什么事,直接回答,在骆马湖隅头镇这边下船,自然会安排人过去接纳。

    不过传信的漕运人物却不敢怠慢,说这差不多有八百人上下,都是舞刀弄枪的精壮汉子,出手也很大方,搞不好就是闻香教内的顶尖人物,一听八百这个数目,孙家商行的管事就慌了,隅头镇这边一共才四个连的团练在,把能用的都用上,立刻能拿出来的也才六百人。

    这管事也怕这漕运上的人物故弄玄虚,先派人去码头那边看看,结果去查看的人回来后脸色煞白,说那船上的人凶神恶煞,只怕不次于咱们团练,这让商行的人更加紧张,直接就把那通风报信的漕运人物扣下询问,那位也是苦着脸,说本来贪图钱财捎人上船逃命,谁能想到是一帮这样的人,自己不来报信,船上的兄弟就要没命,那船也要被烧了。

    孙家商行和云山行这边立刻朝着各处发布急信,然后让那漕运上的人回去说,如果真想投降,就等在船上不要动,不然那就一拍两散,粮食给养岸上可以供应,四个连的团练,连同几家商行的护卫,还有附近土豪士绅的团练都被集合起来,去码头那边盯着,而十几艘漕船上的“闻香教残余”也是戒备森严,手持刀剑在船上随时准备战斗,这样的架势更是吓人,大伙都听过山东平乱的传闻,说那流民流贼几千几万的数目,被赵字营几百人赶着满战场乱跑,可眼前这些,明显不是那种。

    李和率领的第二大队赶到隅头镇的时候,第二团的马队也派了过来,在宿迁的两百团练比他们早到一天,有这样的力量压着,自然不怕船上的闻香教参与掀起风浪,而且石满强也派人送来了消息,只要真心投降,缴械之后就是接纳,送到徐州那边处置,现在赵字营对这些残余的态度都很宽宏,只要没做过什么血案,没有太大的民愤,都是安排到流民田庄那边做活,多一个人,也是多一分实惠。

    看到赵字营家丁马队近两千来到码头上,然后码头上的其他大船远远离开,在周围围起了个大的圈子,在船上的“闻香教残余”也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了,上岸肯定打不过,想从水路走的话,其他船只可不是吃素的,只能乖乖投降。

    一共七百四十三人,每个人手里都有朴刀或者短矛,腰间还有短刀匕首,居然还有十几个人穿着轻甲,这样的装备让李和眼皮直跳,这可是闻香教内最上层那些力量才有的,然后为首的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个书生,自称是闻香教护教尊者谢明弦,这名字也算得上鼎鼎大名,那是闻香教教主徐鸿儒的左军师,号称是第一谋主的,他也是在官府通缉名单上的重犯,不过都传说他为徐鸿儒尽忠殉城了,谁能想到过了半个多月,居然来到赵字营控制的地盘。

    这样的人物和力量,已经超过了李和能做主的范畴,哪怕是第二团的石满强也不行,大家一合计,让他们交出兵器之后,搜身捆绑,然后大队押送到徐州这边来,好在搜身捆绑的时候,谢明弦和闻香教部众都很顺从,没有什么抵抗,这才大家松了口气。

    当然,知道谢明弦的也不过是李和等几个人,其余都无从知晓,不然太容易引发麻烦,尽管这七百余人很顺从,可邳州这边不敢有丝毫的含糊大意,第三大队全队出动,成家动用了所有能战的青壮,然后姜家也派人进入邳州接应,自骆马湖那边出发时开始,快马就先到赵进这边送信。

    关于这投降的几百人,送到徐州这边来交由赵进处置,倒不是说要推卸责任,而是这些人送到徐州来最稳妥,消息不会乱传,也有压制和看管的力量。

    “真是有趣,我还以为闻香教上下都是狂热忠心的人物,却没想到最上面那一层还跑出来这么多。”赵进并不把这个当成什么大事,收到信后,当着大家的面调侃几句。

    “大哥,除了李和的禀报书信,这谢某人也有一封信送过来。”王兆靖提醒了句,然后又笑着对走过来的牛金宝说道:“信是他说,我们的人记录,不会做什么手脚。”

    下首的马冲昊看到这一幕,却是赞许的点头,书信上也可以下毒做手脚,赵字营居然能提防到这一层,算得上是缜密了。

    谢明弦的信也很短,赵进看完之后笑意更浓,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封信更是有趣,在第一团附近地方安排一处庄园,这谢某人和他带来的人安置在那边,我要去见见。”

    王兆靖连忙答应,不过大家都有些奇怪,当日在济宁城抓了徐鸿举,赵进都懒得去看一眼,这谢明弦比那徐鸿举还差一层,赵进怎么就想见了?

    谢明弦率领的这些人冲出官军包围后,就一路不停的来到运河边上,闻香教流民作乱的时候,洗掠四方,运河边上这些富裕村寨自然也不能幸免,不过谢明弦却用自家的权力护下了一家庄子,让这庄子全庄都是信教,并且还给他们安排了头衔。

    有这教众身份和香主的头衔,闻香教各路乱军也就不会去滋扰攻打,当然,闻香教大部分的乱军也想不到运河边居然还有一座完好的庄子,最初做这个安排的时候,谢明弦是想给自己和徐鸿儒留一条退路,当在邹县城内看到了徐鸿儒“登基称帝”后的表现,这退路就只是留给自己了。

    在逃亡途中只能心狠手辣,这么一路向西的跑过去,如果有心收拢,聚起几千上万的人马很是简单,可谢明弦却命令属下只管杀过去,哪怕是有想要投奔的,也是格杀勿论,结果这么一路到达目的,也就是这么七百多人。

    当日施恩留了这个庄子下来,不代表这庄子就感恩戴德,当时闻香教乱军肆虐鲁南,谁也不敢说个不字,任是恨意滔天表面上也得感激涕零,不过,官军打开邹县城池太突然,这庄子一时间还没有得到消息,谢明弦没有露面,只是拍小队人手穿着齐整衣服过去叫开了庄子,然后出其不意控制住庄门,大队人马冲了进去,这下子,这庄子即便有什么心思也用不出了。

    闻香教乱军自郓城起事,席卷鲁南,又打破了富庶的济宁和邹县,洗掠运河两岸,手中金银当真积存了不少,谢明弦也是下了大本钱,直接给这庄子里留下了百两黄金,而且约束部众,一边严加看守庄内人丁,一边不许祸害庄内百姓,闻铁军本来还想找几个年轻女人快活,却被谢明弦严令禁止,险些闹出火并的事情来。

    运河上的船只已经开始通航,谢明弦让部众和庄客一起出去,以收货捎货的名义控制漕船,控制住之后就拿出足够的银钱,然后威逼对方听命,凑了足够的船只之后,谢明弦将他所在那个庄子的所有人都是蒙上眼睛关押在宅院里,说是出去做事,天黑后回来,如果谁敢拿下蒙眼布,回来后格杀勿论。

    庄子内的人不傻,天黑前应该就有人摘下蒙眼布,或许还会有人出去报信,闻铁军和他的亲信一直吆喝着将这个庄子彻底洗掉,不过却被谢明弦制止,他不想再造杀孽了,也不敢沾太多血,就这么在船上向南走了一天一夜,如果对方报官那么官军马队早该追上来了,可沿岸却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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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1章 西去徐州

    有人念叨着运气好,可谢明弦知道,那是自己多留了五十两金子,然后留了字条威胁,说我们在外面就有人守着,如果你们报官,整个庄子都要被血洗,然后还点了一句,如果你报官,这一百五十两黄金还想留着吗?这庄子能保住不让官军祸害吗?

    在庄内潜藏这几天,不止一路官军来过询问,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庄内都是大门紧闭,庄丁上墙,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何况也有别处的消息传来,说官军活动的肆无忌惮,杀人劫财的事情做了不少,这威逼利诱,想必那庄子里做主的人领会了。

    就这么来到了骆马湖隅头镇境内,借着彼此都是闻香一脉,加上金子足实,被他们挟持的漕船漕丁决定帮他们去打个招呼,到这个时候,谢明弦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和跟他出来的手下们说得明白,这一次是赌,如果对方愿意授降,那大家还有活路走,如果对方不愿意,那就拼出去各安天命了,对他的决定,闻铁军很是不满,也一直想要找机会冲出去,没奈何赵字营的团练守卫森严,而且消息一出,偌大骆马湖上,就没有敢靠近他们的船只,更有不少漕船要拦路,等大队人马过来的时候,那就更没什么路可逃了,只有死路可走。

    在隅头镇经历了这些,谢明弦和手下们才意识到赵字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势力,可以控制漕运上的各方势力,在南直隶这等大明腹心地方好似官府,横行到这个地步,败也不冤了,大家乖乖的下船接受安排,在这个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搜身捆绑押送也都没有任何的怨言。

    谢明弦一行人对隅头镇的繁华没什么意外的,大明凡是靠在这运河边上,或者幸运的坐落于运河节点的,一概是借着漕运的好处生发,济宁和临清的富庶繁华还超过此处,这里算不得太多,严格来说,隅头镇这边比起辽镇的辽阳、沈阳和广宁等大城来,真是算不得什么。

    他们这一路人被押送前往徐州,七百多号人自然没有车马待遇,只能步行前往,离开隅头镇之后,只觉得道路平整宽阔,路边农田整饬,沟渠纵横,走在路上的百姓行人都是自在从容,即便是行色匆匆之辈也是活在太平安乐时节的模样,难道这小小隅头镇居然辐射这么广大,周边都能跟着沾光?济宁那边出城三十里可就能见到饿殍了。

    谢明弦他们这些人越走越是愕然,不光是隅头镇附近这般,沿途都是这般,说白了就是治安上好,田宅规整,温饱不愁,这明明是大明地界,明明自家坐船过来的,没有飞升别处,也没有去那劳什子人间仙国,可为何能看到这样的安居乐业景象?

    在辽镇,在山东,富贵豪奢的气象大家不是没见识过,繁华也不是没见识过,可却没见过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有秩序的情形,什么时候大明百姓能过这样的日子了?

    和以往那些初到徐州的人一样,谢明弦他们也以为是面子货,他们看到的这些是只给外面看的,走远些还不一定是什么破败穷苦样子,不过这等话,他们自己也是不信的,还在押送的人还算宽宏,只要他们不乱跑乱动,没有人和他们计较太多。

    从隅头镇到徐州,沿河一路走过去要三天三夜甚至更多,就这么一路前行的走过去,谢明弦突然发现,自己这七百多人可以在沿途取得补给,每走一日路程,停留住宿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吃饱,要知道他们这七百多人加上押送的千余人马,近两千的数目每日里吃用可是个大数目,居然就这么随便的一天三顿吃饱?

    要知道,在闻香教内,能这么一天三顿吃饱的不足四千人,就连自己这核心营头也只有在临战的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待遇,这赵字营随随便便就做到了?谢明弦还特意观察那些押送的家丁团练,看他们是不是狼吞虎咽,从吃饭的速度上能看出来,平日里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待遇?

    当看到赵字营马队的家丁掰碎粮食饼子喂马的时候,谢明弦总算知道沿途所见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可看到这个,谢明弦只是心疼,心想那么好的粮食饼子怎么就能去喂了牲口,太浪费了..。

    谢明弦他们离开隅头镇半天左右的路上,就看到了沿路巡视的团练连队,看着队列和步伐都是整齐,兵器也都是精良,都少不得感叹几句,说闻香教在山东败的也不冤,徐州兵马的普通营头居然也有这般的气概,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却被押送他们的家丁说了几句,说这算什么普通营头,这都是没机会上阵的,在赵字营家丁团练里面,连第三等都排不上。

    大伙本以为押送他们的家丁吹牛,可接连遇到几次,这些巡视的队伍都去路边躲避,而押送他们的家丁明显露出骄傲神色,高下分别的很明显,看到这一幕之后,大家说也懒得说了,跟这样的力量对上,败的不冤,只怪教主徐鸿儒太过异想天开,还以为能席卷乱民,将徐州彻底冲垮,这样的实力,怎么能够撼动?

    谢明弦他们这一队俘虏走在大路上,不过在非战时候,商民优先,他们这一大队人马走在路上经常要为过往的商旅和车队避让,后来弄得押送队伍烦了,直接带着所有人在路边行进,遇到有农田的地方再上官道。

    “路边挖沟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是为了埋路倒的?”“你脑子坏了,这是排水的,下雨之后,雨水就顺着这沟排走,啧啧,这要花多少工夫,当年辽镇只有游击以上的大户宅院才有这样的规制!”

    “这树真不错,这大太阳的天,还有些树荫凉,在下面走着舒服,可惜这树太小,要是长大就不一样了。”

    走了两天,押送他们的家丁虽然森然相对,可却没有随意打骂,也没有敲诈盘剥,就是执行任务,这样的态度让谢明弦这一队放松了很多,也开始有余暇观察沿途的环境,这里也是大明地界,人口也都穿着大明的衣裳,长着大明的面孔,可这边却和辽镇、山东两地完全不同。

    谢明弦比属下们观察的要细致,说起树荫的时候,他注意到路旁的树木都是才长了几年的小树,这么说来,这道路规制并不是从前留下的,而是赵进经营起来的,其实看沿途一切整饬不同的地方都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很新,不光是自家这边惊讶,沿途遇到的那些商旅来客,很多明显是外省过来,第一次过来,也都是左顾右盼,满脸惊讶,由此也可以判断,这边也不是从前就有,而是赵进做出来的。

    闻香教大乱山东,从徐鸿儒以下,大家都知道徐州必然要动,而且徐州是闻香教最大的威胁,所以要拼命的积蓄力量,要设局待战,可谁也没想到徐州赵字营居然强悍到这个地步,听到手下禀报的战况后,谢明弦已经知道这赵字营不是闻香教能撼动的,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开始加快自己的后路布置。

    谢明弦在辽镇、山东和北直隶都游历生活过,见识过各路官军的实力,两相比较起来,赵字营最为强悍,已经不能用评价官军的标准来衡量这徐州的“团练乡勇”,有这般的实力,又稳重积极的向外扩展,扎根经营,谢明弦当然能猜到这赵进有远大志向,可他纳闷就在此处,有这样的志向,那么只要勤练兵马,向外扩张就好,内部维持稳定就可以,为什么还要这般营造,把这边打造的好似仙国福地,难道他不知道这小小徐州只是暂居之地,若有远大志向,赵进的目标应该在别处,或者赵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平享福,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就在这疑惑中进入了徐州地界,进入徐州之后,谢明弦这些人的惊讶更甚,他们没想到这边的繁华甚至还要超过邳州一带,要知道这里距离运河可就有段距离了,何况鲁南的山东百姓都知道,运河改道之后,徐州就立刻凋敝下去,怎么就能繁华到这个地步。

    官道旁边的村寨周围,往往都是作坊工场,有的飘来浓烈的酒香,有的则有硝制皮革的臭味,还有外面堆着小山似的竹木,也有冒烟冒火的铁匠作坊,一辆辆牛马大车穿行不息,他们所走的这条官道是沿着黄河的,能看到从村寨里出来的大车到河边渡口,将货物送上船只,然后东进西去。

    “在邳州那边看到的黄河船只都是从徐州这边过来的?”“我还以为是河南、山西几个省的!”这些话是谢明弦队中有见识的角色说出,好歹知道黄河流经几个省。

    路上看到的人都是行色匆匆,谁都不愿意耽误赚钱的时间,这样的匆忙让谢明弦很不习惯,即便是在绝望饥饿的山东灾荒地,流民们的行动也都是缓慢的,大家没什么要做的,自然不会珍惜时间,当然,那边也没办法走快,因为饿着肚子也就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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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2章 两队授降

    “看,盐车。”有人小声吆喝说道,谢明弦这一队和江湖绿林打交道很是不少,对这些私盐相关的颇为了解,看到这个彼此都是提醒。

    大家看过去,却是六辆装满麻布口袋的牛马大车,车轮在路上压出深深一道沟,有个口袋破了口子,盐粒洒落,有人沾着舔了舔。

    看到这个,谢明弦和属下不少人眼皮都跳了下,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做私盐生意,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数目,谢明弦自以为想到了赵字营富庶的原因,这可是靠近淮盐盐场,把持住这边的私盐,当然是日进斗金。

    “看你们那没见识的样子,这算个什么,河上有一次十几艘几十艘船,装着都是盐!”有押送的家丁听到他们的议论,不屑嗤笑说道。

    “山东来的土棍,哪知道咱们徐州的场面?”“莫说是山东来的,外省来的不都是这样!”押送家丁团练们倒是议论的兴高采烈,不屑这些外人的惊愕,各个都觉得很是自豪。

    谢明弦微微摇头,心想如果这徐州兵马只是靠着私盐来支撑,那么也不会有太大的前途,这私盐暴利来自于盐法,如果盐法一改,这支撑就没了,这徐州兵马的粮草军械跟不上,那还谈什么远大志向。

    不过接下来没有走多久,谢明弦就推翻了自己这个想法,徐州水利兴修的很是完备,田地也是整齐无比,此时正是庄稼生长的时候,能看出来收成肯定不错,有这收成不错的田地,才有粮食,才有稳定的人心,谢明弦又看到了更多的作坊工场,看到河上路上的船队和车队,有了这百工兴盛,有了这商贸流通,多少财货也能创造出来,那私盐反倒是小利了。

    越看越是感慨,谢明弦有一次确认了赵进志向远大,有这农工商的支撑,能养出多少精锐,天下间何处去不得。

    谢明弦这一队本以为会进徐州城看看,大家也都是充满期待,心想沿途都已经繁华如此,那么身为中心的州城之内又该是何等模样,却没想到在这徐州城外,押送他们的队伍做了下交接,但没有进城又是继续向西走去,谢明弦是知道赵字营的中心在何家庄,可其他人都是满头雾水。

    不过押送他们的人变多了,五百家丁会同五百团练,此外还有三百马队跟随,而且从徐州城那边再次出发前,押送的人做了严厉的训话,若有妄动,格杀勿论,人人必须在队中,想要方便或者其他必须要离队的事情,要事先高声申请,得到允许后才可以动作,不然也是死路一条。

    按说天下各处都是以城池为中心,众多城池又是以大城为中心,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城池所在,距离城池越远也就越穷苦荒凉,尽管谢明弦和手下人事先知道赵字营的核心之处在何家庄,可离开州城向西,一路看到的景象却是越来越繁华富庶,这让他们越走越是惊讶。

    从州城走到何家庄外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看着夕阳落霞的光芒照在何家庄的区域,好像为何家庄齐整气派的建筑群落染上一层金色,富丽堂皇,谢明弦一干人都是呆立不动,看着远处的何家庄区域,每个人都被震撼到了。

    若论规模,这场面自然比不得济宁那边大,可即便是济宁那种地方,站在城头高处看过去,除了富贵人家的宅院亭台,酒楼青楼的楼阁群落,还能看到破败不堪的穷苦住户,看到凋敝和肮脏,但远看何家庄却不是,尽管地势平坦,没办法居高俯瞰,他们也只是看到何家庄的东边部分而已,可这一路上行来走过,都看到沿途那一等富足从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印象,这何家庄之内一定没有穷苦所在..

    “这才是地上仙国..”有人喃喃说道,若放在平时,肯定会有人嗤笑,大家都是闻香教的核心部众,这“地上仙国”的说法用来糊弄愚民还好,自家人就不要信了,可眼前这场面,却没人起什么嗤笑调笑的心思,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想。

    不过他们没有进一步去里面看,就在这边拐弯,安置他们的庄园就在附近,这个庄园却是赵字营马队主力屯驻的所在,平时看守马厩也有两个连的团练,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乱子。

    从那边拐过去,实际上也是以何家庄为中心兜了个大圈子,就这么看看何家庄的外围,看看里面的熙熙攘攘,就让谢明弦和部众们神往不已,闻铁军那些人更是在不停的小声议论,谢明弦也没有阻止,只是冷冷看着。

    在安置他们的庄园里,每个人都去了捆绑,不过谢明弦和部众们也都是知道,这个时候更加凶险,这庄园周围有箭塔,居然还有炮台,自家这些人要有异动,只怕火器弓箭先劈头盖脸打下来了,然后马队就要把大家踏成肉泥,彼此告诫叮嘱之后,按照赵字营的安排都是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就得了消息,说是赵进要来见他们,这个待遇倒是让谢明弦和部众们颇为高兴,赵进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来见他们这些投降的狼狈败军,实在太给面子。

    赵进要过来授降,那么也不能就这么松垮垮的站着,就有赵字营的家丁头目过来指点,说该排列个差不多整齐的阵势,摆出来也体面些,大家当然听从安排,按照各自统属整齐排列,尽管大家在名义上奉谢明弦为头领,可在这个时候却有了分别,七百多人里,近三百人站在了闻铁军的身边,其余人则是站在谢明弦这边。

    原来所有人都是让谢明弦站在最前面,可这时候闻铁军环抱双臂,站在了和谢明弦平行的位置上,看起来赫然是两队人由两个头领带着过来投降,这个架势一百出来,彼此间立刻怒目而视,更有人忍不住骂了出来,才开始骚动就被谢明弦和闻铁军喝止,两人冷冷对视,却是没有继续说话。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亲卫队四个连的家丁开进了这个庄园,和平时的长矛配备不一样,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拿着朴刀和短矛,这让谢明弦这些人更加凛然,知道赵字营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有不对,自家这几百人恐怕就会被杀光。

    不过更让他们震撼的不是这兵器的配备,而是这些家丁们身上的铠甲,所有人身上都有三分之二的地方着甲,铠甲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这当真是一身铁了,谢明弦所带的这些部众有不少在郓城曾家庄那边见识过赵字营的骑马家丁,当时被冲的七零八落,那时候的骑马家丁也都是一身铁,可骑马的本就是各级主将的心头肉,浑身披甲没什么稀罕,官军的亲卫骑兵不少也能做到,可这步卒居然也能穿着这么多的铠甲,他们没有去济宁战场,对传闻中赵字营家丁一身铁甲并不怎么相信,可今日看到,却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赵字营实力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家所在的闻香教是失心疯了吗?居然还在这样的势力眼皮底下造反,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乱动,那败亡覆灭不是必然的结局吗?可谢明弦却满脸迷惑,他更想不懂了,联系到他沿途所见所闻,再看到眼前这一切,徐州这般强悍,这般实力,为何还要坐视闻香教大乱,为何还要窝在徐州这小小地方,不知想到什么,谢明弦脸色发白却是低下了头。

    家丁连正吆喝发令,过来那四个连的家丁变换队形,却是排列成人墙,把谢明弦这一队和闻铁军这一队分隔包裹,看着甲士手持利刃面对,这些过来投降的闻香教精锐部众,各个都有些忐忑,现在可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对方要是动手,自家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只能任其宰割。

    十几骑簇拥着赵进等人来到了队列之前,大家都能看到赵进和身边人的模样,也都能看到赵进一行人的年轻,尽管从前听过,还有不少人在曾家庄那边见过,可对赵进这般年轻,大家还都是很不适应,谢明弦却有些振奋,这般年轻做出这样的事业,那将来还真是无可估量。

    赵进身边一名胖大汉子举起手臂,满场立刻安静无声,谢明弦和闻铁军这两队本来窃窃私语有些骚动,被这突然的安静吓了一跳,没想到能这么整齐的反应,马上也跟着知趣的安静下来。

    “看着倒是比饿肚子的流民强,这应该就是闻香教的老底子了。”赵进扫视几眼,笑着说道。

    在这样安静的场面下,赵进的话大家都听得很清楚,这话里的用词倒是让谢明弦这些人安心不少,没有用“流贼”,也没有用“邪教”,说明还当他们有些份量,这里面不少人都在官军里面呆过,自然知道官府是什么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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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3章 内讧火并(七百票加更)

    “谁是谢明弦?”那边谢明弦抬起了手,“谁是闻铁军”,闻铁军一愣,这次投降是谢明弦主持牵头,他是到现在才自成一队,怎么就叫出他的名字来,可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做什么,他只是抬起了手臂。

    赵进笑着两边看看,然后开口说道:“谢明弦上前几步。”

    那边给谢明弦让开一条路,谢明弦连忙上前几步,到赵进面前就是拜下磕头,口中只说道:“无能败军谢明弦,求进爷大恩大德,收留我等,我等愿为进爷赴汤蹈火,宁死不辞!”

    他说这句话之后,后面所有人,包括闻铁军那一队,都是跟着跪下,赵进在马上点点头,没有接这句话,只是开口说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起来去说吧!”

    谢明弦一愣,看到赵进点头,他这边才又是磕头为礼,站起身来,庄子这边却早有准备,立刻给他搬过来一张方桌摆在投降队伍之前,谢明弦爬上了那方桌,两边箭塔上的弓手立刻盯了过来,谢明弦却没有朝向赵进,而是深吸了口气转身说道:“闻铁军,你本来是想投官军的,是不是?”

    谁也没想到他问出这么一句话来,那闻铁军一愣,随即暴跳咆哮,立刻被家丁的利刃逼住,后退两步,只在那边喊道:“姓谢的,你别在这里诬陷好人,我这一路跟你来,怎么成了要去投官军,进爷明察,小的就是仰慕徐州,想过来为进爷效力,进爷,这姓谢的是那徐鸿儒的死忠铁杆,他过来投降,没准是要谋害进爷,想要祸害这大好徐州。”

    跟随赵进来的人有人知道今天的安排,可也有人觉得纳闷奇怪,看到赵进脸上的微笑之后,才没有出声喝止。

    那边谢明弦没有急着争辩,而是等闻铁军暴跳如雷的喊完之后,才又是说道:“本来你要打开城门,可却被沈智抢了先,官军冲进来,连投降没办法了,你只能跟我一起走?是不是?”

    “我谢某人手上沾满了血,可却没有滥杀屠杀过,我让兄弟们吃饱穿暖,也约束着兄弟们不要跟着去放纵胡来,徐鸿儒亲信和徐鸿举手下做得那些事情,已经不是人而是畜生了,变成这样,也就不是人了,就算年景太平,也是个只喜欢杀人的疯子,这样的人咱们在辽镇难道见得少了?”

    听着谢明弦的述说,他自己那一队都是心有戚戚的状态,而温铁军那边,或是不屑一顾,或是忐忑不安。

    “可你闻铁军却领着大伙朝这条死路上走,从大乱到起事,你做了多少孽,手上沾了多少血,祸害了多少人,你自己是个畜生,你就不怕大伙跟你一起遭报应吗?”谢明弦说得义正言辞。

    可下面的那闻铁军却是跳着脚大骂:“谢明弦你在这里装什么慈悲心肠,你在上面发话下令,兄弟们在下面动手,你是没有沾血,你敢说这么多杀孽和你没关系吗?”

    “和我有关系,我也是罪孽深重,可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这么做,大家哪有活路,我只能管着大伙尽量少做杀孽!”谢明弦丝毫没有怯场。

    赵进一干人骑在马上观看,分割降兵的家丁还有周围箭塔望楼上的弓手都是如临大敌,不过赵字营这边却觉得有些无聊了,你们自家因果,在这里纠缠不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还要让我们来跟你做事。

    “闻铁军,你和你下面人在城里带出来多少金子,怎么到了这边,一共才被搜出来几百两银子,你都藏在那庄子外面的井里是不是?”谢明弦说话不停。

    一讲到这个,闻铁军的脸色就变了,谢明弦这时候脸上没有义愤,只剩下冷笑,他又是说道:“官军骑兵几次来那个庄子,面子上看着是糊弄过去,第一次来是路过,第二次,第三次是和你沟通消息,是不是?”

    站在那边的闻铁军下意识就想要向前冲,上前两步,险些撞到赵字营家丁的刀刃矛尖上,急忙收住,在那里破口大骂说道:“谢明弦你个杂碎,你在那里诬赖好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这里乱喊,谢明弦也不回应,只是面露冷笑,而赵字营过来的人神情都是肃然,就在这时候,闻铁军突然反应过来,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挤出几颗眼泪,哭着恳求说道:“进爷,大老爷,都是这谢明弦诬赖小的,不过是小的在邹县抢到金银没有分给他,还有个小娘自己用了,他记恨到今天,小的也是辛苦跟着不够来,指望进爷给条活路走,怎么会和官军联系,小的是反贼,和官军那是你死我活啊!”

    “沈智去那边得了个守备的位置,给你是个千总,你嫌弃这位置太低,那边给你开了条件,只要抓住我,找到徐鸿儒的藏宝之处,就也给你个守备,是不是?”被谢明弦这么一说,闻铁军后退了步,楞在那边。

    谢明弦把声音又抬高了些,指着喝道:“你听说咱们要去投徐州赵进,官军那边又给你开出了条件是不是,说是只要你在徐州立下大功,都司和游击的位置也能给你,是不是?”

    闻铁军脸色已经青了,却不管正在说的谢明弦,转头怒喝说道:“那个没良心的杂种说出去的,老子对你们不薄,你们就..”

    他这般狰狞咆哮,身后的一干手下都神色变幻,不少人都是低头,都不敢面对凶恶无比的闻铁军,有两个人更是忍受不住,转身就要向外跑,闻铁军伸手就要过去抓,才动作,身后就有人用朴刀刀背猛砸了下来,将人直接打翻在地上。

    “还说不要你在徐州杀什么,只要传递消息,打听徐州的底细,到时候里应外合,那就是大功,到时候魏公公都要关照,是不是?”谢明弦又是说道。

    闻铁军身后那一队已经开始骚动起来,可他们已经被紧紧围住,外面是朴刀短矛,头顶是弓箭火器,稍有乱动就是死路一条,更不敢逃出去,倒是那两个向外跑的得到了示意,跑到了谢明弦那一队里。

    “咱们兄弟还真是不值钱,居然才用个游击来换,败在咱们手里的总兵副将的也好几个了。”赵进笑着调侃一句,身边伙伴都是跟着哄笑。

    赵进又是转向刘勇说道:“小勇,咱们时刻不能大意,朝廷和官府看着被吓住了,兵马不会派过来,可暗地里的动作却不会断,这就是个例子。”

    刘勇点点头,马冲昊跟着说道:“老爷,这次的勾当恐怕是东厂在主持,锦衣卫那边不会掺和,也做不成这样的大事。”

    “魏公公直管着东厂,想必用起来方便。”赵进笑着点评一句,又是对谢明弦说道:“这投名状我要了,现在你把那边你想要活的人挑出来。”

    谢明弦在那方桌上转过身,就在桌子上磕了头,然后开始大声点名,被他点到名字的人都是向外走,闻铁军那一队的骚动越来越大,有几个人想要去夺家丁的兵器,却被毫不留情的砍翻刺杀,血流满地。

    “咱们跟他们拼了!”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可喊出一句,就被望楼上的弓箭直接射杀,而且还中了不止一根。

    “乖乖听从安排,拷问之后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乱动,那就全部杀光!”一名连正一刀戳翻了个,也不抹脸上血迹,就在那里大声喊道。

    手无寸铁的几百人,面对披甲持刃的几百家丁,还有弓手支援,哪里有什么抵抗之力,何况是自以为隐秘的布置被当场揭穿,心慌意乱,就更不用提了,何况赵字营的家丁根本不手软,转眼间就是近百条人命没了,地上全是尸体,连谢明弦这边的人都看得脸色发白,心惊胆战。

    但这一通杀伐之后,局势立刻就平静了,那闻铁军刚才还想动作,直接被短矛戳穿了大腿,躺在地上惨嚎打滚,已经起不来了。

    在这个时候,局面才被完全控制住,凡是被谢明弦喊到名字的都是离开队伍,可让人意外的是,谢明弦所喊的人名并不光是闻铁军身后那一队,还有他自己那一队的,当他喊到的时候,连他那一队的人都很是意外,不过随即愤怒,将人拳打脚踢一顿推搡出来。

    刚才还是互相叫骂,突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血流满地,从谢明弦那一队被推挤出来的人,一出来之后,不管不顾的就要跑,可这么跑只是找死,再后面出来的,就是跪在地上求饶了。

    “彼此都安插了探子,不过那谢明弦知道闻铁军安排了探子在这边,却故意留着,反倒是那闻铁军是个自作聪明的货色。”刘勇开口说道。

    “这谢明弦到底号称是徐鸿儒的智囊谋主,这闻香教左右军师倒是有趣,一个投了咱们,一个投了官军。”赵进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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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4章 要我何用

    就这么闹哄了一阵子,双方队里的人全部被挑选出来,闻铁军那一队被威逼着重新捆绑,那闻铁军也有人帮他捆扎伤口止血,赵进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让十一郎他们来拷问,那些没安好心的探子和内线,也不是都要杀的,问出来,确定没问题了,可以先安排到骆马湖东岸那边熬两年。”

    “老爷的意思是,内卫可以从他们之间招募些探子?”马冲昊开口问道。

    赵进看了眼刘勇,然后点头说道:“这个什么闻铁军身边的人不是不可靠,那谢明弦带着的人也未必是全可靠,把官府安插的,有异心的全都清了,其他的,谁能为咱们做事就用谁。”

    这场院中的骚动已经彻底平息,一边被捆绑结实,一边则是忐忑不安,那谢明弦也从方桌上下来,颇为谦卑的站在赵进等人的马前,经过刚才的杀戮后,赵字营的家丁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有几名家丁拿着兵器就站在谢明弦的身后,他这边稍有不对就要下杀手。

    “进爷,小的是有大罪,可这些人自小孤苦无依,跟着小的从辽东来到山东,却没享几天福,又跟着徐鸿儒作乱,现在已经无处可去,小的愿领责罚,请给他们一条活路,求进爷开恩了!”没理会身后的喧闹,谢明弦直接跪在了赵进马前。

    赵进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就不要弄这些欲擒故纵的勾当,你是闻香教内难得有心思的,你这些手下又是从辽东那边带过来,这些年做过事见过血,算是好材料,而且话说回来,如果我把你们全都杀干净,这日后谁还会投降过来?”

    他这边说得很直接,只要你要招揽,而不是杀光,那么这投降受降都是有一套规矩,要显得彼此相得,要有招贤纳士的客套在,像是赵进说这么**裸的却少见,不过谢明弦也明白形势,只是笑着说道:“进爷明见万里,小的这些心思瞒不过进爷。”

    “你手里这几百条人命,加上手里的金子银子,在这天下间想找条活路很容易,你来我这边,无非是还想做事,而且还想着能出人头地,怎么不去官军那边,你要提前做出布置去了,未必比那个沈智差。”赵进直截了当的问道。

    说起这个,谢明弦脸上的笑意却不见了,神色反倒是变得有些淡然,在那里闷声说道:“徐鸿儒对谢某很提防,一直有所布置,在外面的大事都是安排徐鸿举和夏仲进他们去做,可不管怎么说,徐鸿儒也是谢某的恩主,是他教了谢某本事,让谢某有了今天,若没有徐鸿儒,谢某恐怕早就饿死在山东某处,那还有机会带着一干弟兄来投奔进爷,人要记得根本,也不能忘本,谢某也不敢说自己如何的尽忠大义,但绝不会出卖恩主,不过现在没什么恩主,谢某自然要为自家和兄弟们找一条出路了!“

    这话也有些含糊的地方,比如说在败亡之际没有尽忠,早就给自己做好打算之类,不过赵进他们也不准备深究,能做到这种已经算是不错,再说了,世情精通的人,谢明弦这番话实际上是对赵进表态。

    听到谢明弦这么说,赵进身边几人都是露出赞赏的神色点头,倒是赵进和马冲昊的神色如常,赵进开口说道:“闻香教在山东大乱,最多的时候有几十万上百万,可这些人过来投降,绝大多数我是不会要的,他们没有投降的资格,你们这一队不同,算是有资格的。”

    这么直截了当的言语让谢明弦禁不住苦笑,话是没错,可未免太直接了些,明明是好意,却让人听得不舒服,不过随即却是自省,自己没有资格谈什么,赵进本就应该这个态度。

    在来之前,谢明弦还是颇以智谋自矜,觉得闻香教这般惨败是因为徐鸿儒的未胜先骄,如果不是徐鸿儒一到邹县就要做天子,就要沉迷享受和美色,按照自己的谋划始终搅动山东,让流民大潮到处冲击,将局面彻底打乱,如今胜败还未可知。

    除了智谋之外,谢明弦也对手下这几百人很有信心,这几百名他从辽镇带出来的子弟,都是孤苦出身,然后投入官军中学武做事,本来还有更大的谋划,可惜建州女真一次次大胜让这些谋划成空,只能收拢着来到山东地面,这些子弟见过战阵,悍不畏死,又知道听从号令,放在何处都是精兵种子,如果这次大乱不是徐鸿儒对他有提防,不让他和沈智沉下去抓兵,他就会用这几百人作为武将种子撒去,整合出更多的营头来,那用徐州法子练出来的几千人的确精锐,可要想把几万十几万人变成可用的军兵,谢明弦还是觉得自己这些人更好用,更可靠。

    有这些本钱在,谢明弦自然想要在赵字营内买个好价,在败亡之前,谢明弦也想过去投官军,可去投官军,自己就算裹挟万把人去,点检的时候也会按照你老底子给官,最多也就是个千总的位置,而且在接下来的粮饷供应上会冷淡的很,坐视你人心散掉,维持不住营头,或者逼得你再闹腾起来,可再闹起来那可就不是官军对手了,或者去落草为寇,只要逃进鲁南的沂蒙山地,那就可以占山为王,凭着他手下这几百精强足以扫平各处绿林杆子,独霸一方,可这条路走下去,虽然也有奋起的机会,可十有**就此沉沦,在这闻香教的大乱中,看着那么多的金银女子,手下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如果再以这盗匪为业,所谓精锐种子就会这么彻底沉沦下去,再也谈不上什么精锐。

    以上那两条路,谢明弦都在辽镇看过许多先例,不敢走也不想走,如果图安稳富贵,凭他在这次大乱中捞取的东西,只要太平脱身就可以做到,可谢明弦的心思不止如此,他还想更多,而看山东周围,看大明天下,只有这徐州赵字营可以做到,对闻香教乱军摧枯拉朽的大胜就说明了这个。

    来前踌躇满志,把自己定位颇高,觉得拿出这些来,比不得赵进和他们的结义兄弟,下面这一层,也就是所谓的大队正总该能当上,可自从在隅头镇下船,一路向西,从邳州来到徐州,谢明弦不敢这么想了,他沿途见到完全不同于大明的富足繁华有序,又看到了赵字营最基层的武力也是这般森然强悍。

    在这个时候,谢明弦甚至有些灰心,自家费尽心力,经历千辛万苦弄出的本钱,在赵字营面前却不值一提,而且是和第三等第四等的武力都不值一提,看到赵字营的家丁团练,谢明弦才意识到这才是精锐种子,这样的家丁团练撒下去,才会一传十,十传百,滚雪球一般的扩大,而且还要徐州这样的富庶财力,才能打造出精良的兵甲,发下足够的粮饷,支撑起赵字营这样的强军。

    这一切一切如果让自己来做能不能做到?谢明弦自问之后给了否定的回答,尽管剪除了闻铁军一伙,把身边的隐患去除,可谢明弦已经没有信心了,他觉得自己无用,自己所学所想所谋划的一切,在徐州赵字营的局面和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赵进那直接的问话让他更是心灰意冷。

    “多谢进爷看重,小的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求进爷给小的这边一条活路,一处安身之所。”谢明弦强笑着说道,他这话身后子弟们也听得清楚,不过没有人觉得气愤不平,沿途所见,加上周围这甲士环绕,让他们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有乖乖听命求活一个想法。

    “不是看重,是因为你们的确有本事,我是要用你们的。”赵进说话依旧不客气,不过这话却让谢明弦这一队精神都是提振。

    赵进在马上朗声说道:“你们这么来,是不是每个人都可靠放心还不能确定,我徐州赵字营的法子和外边不同,你们能不能学会还不能确定,你们有本事,现在却用不到徐州上,或许还对徐州有害,是不能立刻用的,给你们的安排很简单,我会把你们打散分在各处,先多看看多学学,我也要好好观察你们,等确定你们可靠,等你们都学会了,那就到用的时候,这就是我的安排,你们照做吧!”

    话没有丝毫的客气,也不讲究什么招揽,每个人都听的很不舒服,可在这样的情形中没的选择,只能接受,可只要沉下心来一想,就发现赵进说得没有错,而且是公正公平的安排,谢明弦心悦诚服的跪在地上,其他人纷纷跟着跪下,齐声说道:“多谢进爷收留。”

    “只要可靠放心,留下没有问题,想要向上更好,那就要看你们自家悟性和做事的本事了!”赵进依旧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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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5章 是没有赌赢

    那边已经开始把闻铁军一队押送出去,王兆靖和刘勇会留下来安排这些降人,赵进刚要拨马离开的时候,谢明弦膝行上前两步,开口禀报说道:“进爷,闻香教祸乱山东,搜刮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几处,小的知晓,愿意将藏宝处献给进爷。”

    他这话声音不小,那边闻铁军听见,不顾一条腿行动不便,死命挣扎着就要站起,可嘴里已经被堵住了破布,想要动作又是被刀背矛柄狠狠打了几下,直接打翻在地上,那双眼睛好像要喷火一样看着谢明弦。

    “藏宝?告诉王总管就好。”赵进笑着说了句,对这个不怎么在意,不过想了想又是转身说道:“从你们身上搜出来了几百两金子,这个会还给你们,徐州这边没那么多糟烂规矩。”

    听到赵进这么说,谢明弦慌忙又是跪地说道:“这些金子就算是见面礼,献给进爷。”

    “我要这个有何用?”赵进笑着说了句,随即沉吟着说道:“不过让你们身上带着太多银子也不好,这样,这些金子作为你们入股的银子,做一家山东的商行,你们每个人就在这里面吃分红就好,也是个可以传家立业的本钱。”

    他在这边如此说,谢明弦等人自然没有异议,心里怎么想的大家也能猜出来,无非是以为赵进找个别的由头将这些金子收了,对谢明弦他们来说,收了这金子,明显比不收更让他们高兴。

    赵进离开,刘勇和马冲昊骑马跟上,离开那庄园之后,赵进放慢了速度,在马上说道:“那里面如果有东厂的探子,能不能查出来?”

    刘勇看向马冲昊,马冲昊沉吟一下回答说道:“只要有就能查出来,不太可能混过去。”

    看到刘勇和赵进带着质疑的眼神,马冲昊笑着解释说道:“老爷,勇爷,东厂的名头是不小,可那是借着几位大珰的名声唬人,能吓得住官,能吓得住守法百姓,别的也做不了什么,用得都是锦衣卫的番子,自找的都是些江湖市井的匪类,这些人能做什么?何况混进山东乱军之中,混到咱们这边,都是有大凶险的,东厂和锦衣卫里那些享受富贵太平的大爷们怎么会来,能安排过来的都是些杂鱼,而这些杂鱼身上肯定有信物和暗记,如果没了这些,不管事成如否,他们都可能会被当做乱贼直接杀了,所以只要扒光了一个个搜,肯定就能查出来底细。”

    这一套理论让赵进和刘勇感觉古怪,不过也说得通,刘勇点点头,苦笑着说道:“搜身能搜出兵器来,却未必搜出信物。”

    “老爷,勇爷,那闻香教的大乱开始的太猛,败亡的太快,想要安插人进去,还要安插到能过来的人,都没那么容易,更别说安插能做事的强手,搜身是一套,让他们互相指认是一套,属下就不信这里面有能躲过这两套的人,要是能躲过,那徐州这边又怎么会如此太平。”马冲昊说得信心满满。

    赵进摇头笑着说道:“你这一句句话都说得太满,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何等人,我都快不放心了。”

    听到这话,让马冲昊禁不住大笑,刘勇也在摇头笑,刚才那番道理看似自夸,看似自信,实际上却是个比方,如果东厂和锦衣卫这么有行动力,那么,针对徐州的行动早就开始,在徐州内也早就有各种各样的眼线,肯定是处处不稳,而现在也就有几次刺杀而已,其他时候,没有任何异动,赵进和刘勇对徐州邳州从上到下的控制和监视还是颇为自信,从原来的官府差役,到下面的士绅家仆,百姓民壮,处处都是赵字营的眼线,在何家庄这样的要紧地方,内卫家丁和外围的江湖人士更是密布各处,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察觉,而赵字营去过京师的各路人马却有亲身经历,当街杀人,只要事先布置好了就可以逃出来,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在城内城外带着兵器隐藏,京城有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这样的法网密布,依旧这般模样,也能推想出这威名赫赫的东厂和锦衣卫隐藏卧底的本事怎样。

    更不要说有马冲昊这个曾做过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人物,他曾为锦衣卫掌权高官,又是那种有野心做实事的性子,对里外了解的更加通透,除了方才那些分析,当日京师费尽心机,在徐州安插下辛举人这个暗桩,趁夜发动刺杀变乱,按照马冲昊的评价,这已经是东厂和锦衣卫百余年来最好的一次行动,而且多亏找到了辛举人这样的角色,不然也是不成。

    马冲昊前前后后描述一通,让赵进和刘勇不必担心来自东厂和锦衣卫的安插,可马冲昊也没有把话说尽:“不过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这次朝廷在山东吃了大亏,很多事隐约又能猜到来由,又不能和咱们徐州动用大兵,这刺客死士的滋扰,恐怕还是免不了的。”

    “来多少,杀多少。”刘勇沉声说了句,赵进笑着点点头。

    赵进他们回到何家庄议事厅的时候,在外面翻身下马,却看到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人远远的就要跪下,边上有站岗的家丁说道:“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大哥,他也只是一时糊涂,再说了,他在咱们手上也翻不起来。”刘勇低声说道。

    赵进冲那边打了个手势,那中年人看到后一愣,下跪的势头来不及改,直接趴在了地上,随即慌不迭的爬起,伸手拍拍长衫下摆,小步跑了过来,赵进笑着回答说道:“他自己吓唬自己,要真把他当外人,他现在还有什么生意能做?命都没了?”

    他们直接进了议事厅的书房,没有等那中年人,他们落座,茶水端上之后,外面一名家仆模样的人先把一个铁盒送到了刘勇手上,刘勇先把这巴掌大小的铁盒验看了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个木匣,开口说道:“清江浦那边的七日报。”

    木匣里面装着钥匙,刘勇拿出一把开了铁盒,外面却有人通报:“王自洋求见。”

    “让他进来就好。”赵进随意说了声,牛金宝则是走到门口,将诚惶诚恐的王自洋拦下搜身,那边刘勇从铁盒里拿出几张纸,在那里浏览起来,看了第一页脸色就变了变,然后看向赵进。

    赵进瞥了他一眼,却没有问询,而是直接对王自洋说道:“等了那么久,你肯定累了,坐下说话就好。”

    搜身完毕之后,王自洋已经跪在了地上,听到赵进这么说,身子抖了下,随即眼泪不住的向下流,边擦边谢恩,然后才起身坐下去。

    “你来做什么?”赵进问了这么一句,这句带着些不客气的话让王自洋直接又是站了起来,赵进不耐烦的伸手压压示意他坐下,然后又是说道:“你是来求我恢复你烧酒的专营?还是要你垄断这边的牲口生意?这几个月你少赚了多少?可还是在赚是不是?你的家产还在是不是?那你急什么?”

    赵进连问了几个问题,王自洋坐在那里张口结舌,也不知道是赵进说到了他没想到的,还是没想到赵进会和他说这些,末了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进爷..进爷,小的不该猪油蒙了心..。”

    “不是猪油蒙了心,是你没有赌赢,赌赢了不就富可敌国了吗?”赵进笑着说道,王自洋被说得满身不自在,就好像屁股下面的有钉子一样,身子扭来扭去。

    赵进在这时候收了笑容,指着王自洋说道:“你自以为发家是靠着敢赌,既然赌中了我赵字营,赌中了烧酒,所以就想赌更大的是不是?赌的时候一定还在想,老子当年就是个赶马贩卖的牲口贩子,这几年都是赚的,大不了赔回去,是不是?”

    王自洋起身要跪,可看到赵进不耐烦的表情,又不敢跪,站在那里尴尬无比,看了看边上神色淡然不动的刘勇,末了只是换上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说道:“进爷说得没错,小的当时贪心不足。”

    “你糊涂!你以为你能贩运烧酒发家靠的是谁,你靠的是我,没有徐州的刀枪给你撑腰,你发家又算什么,早就被河南和山西的豪强夺了,不说远处,你在归德府被人把牲口全扣下,没有赵字营给你出头,你是什么下场?”赵进的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

    不过这训斥还没有结束:“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又是酒,又是牲口,河南山西都给你面子,草原上你也是号人物,以为发财是自己本事了,你想过没有,徐州被官军夺了,这些酒坊是谁的,他们又会让谁贩酒去草原上,凭什么要和你分润,你脑袋上有什么,你身后有什么,一刀宰了你,你家产女人全是别人的,你还以为能占到便宜?脑子糊涂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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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章 两成股

    赵进这一连串的质问让王自洋哑口无言,到最后只是跪在了地上,这个时候到不是惶恐,而是垂头丧气,因为赵进所说都是真的,王自洋和官军勾结,想要谋取大利,可事后官军只要给他扣个从贼的罪名,立刻就是抄家杀头,他的家产家人连同贩酒贩卖牲口特产的商路,立刻全被别人拿去。

    不管事先给别人许了什么样的好处,到最后都不如夺了他的家产利益更大,而且王自洋没有真正有力的支撑,他除了赵进之外的那些所谓“后台靠山”,不是那种觊觎他家产的,就是那种在真正的强势面前不值一提的,事情过后这么久,王自洋自己也能想通了,不过说出来面子实在是难看,总不能讲自家因为傻差点害了赵进,到最后自家也要赔进去,这时候被赵进点出来,当真惭愧无地,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你去山西大同那边的时候,边军刁难你不止一次,你领着那边的人来过徐州,让他们见识了赵字营的实力,这才对你存了几分顾忌,是不是?”赵进又是问了个问题,王自洋身子又是一颤,这是在酒坊初建,他刚开始贩运烧酒时候的事情。

    这是最开始向草原上贩酒的事,第一批第二批烧酒运到草原上,过边镇关口的时候不过是走常例规矩,没什么人在意,可这汉井名酒在草原上畅销无比,价格高昂,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大同镇这边,边将开始注意到这个了,区区常例规矩自然打发不了。

    王自洋很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这些关卡厘金也是常态,马上加码送礼,在当时算是皆大欢喜了,不过任谁也没想到这徐州烧酒在草原上居然好卖到这个地步,价格飞涨,一坛酒可以换一匹好马,后来甚至可以换两匹,这一坛坛子烧酒就是一罐罐的金银,大同边将的胃口大了起来,越要越多。

    往来草原和大明这么多次,王自洋当然知道这些边镇武将的胃口,对他来说,烧酒的利润太丰厚了,只要能维持下去,多给别人好处不算什么,不过欲壑难平,到最后大同一位千总提出来,要参股到王自洋的生意里,而且要占七成,这就是完全吞下来的意思。

    千总在边镇算不得什么,但这千总身后站着大同镇的两位参将兄弟,这两位参将的老子当年就是大同的总兵,他家几乎就是大同镇的土皇帝了,说话谁敢不听,王自洋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十有**会在草原上遇到“马贼”,财货被抢,性命不保。

    对这样的逼迫,王自洋也只能扯虎皮拉大旗,说这生意我也不是为自家做的,而是徐州几位大佬的产业,徐州大佬?这名头在大同将门眼里就是个笑话,隔着河南山西两个省,你够得着吗?

    不过扯出大佬这个名目,那就有官身在了,对付这样的人家,行事就要略谨慎些,所以那千总就直接和王自洋来到徐州,要见识见识王自洋身后的大佬,若只是地方上的土棍,即便有个举人功名什么的,直接以势压人,把这王自洋甩开去,然后在徐州也占上几分股,边镇将门盘踞经营这么多年,文官上也是有不少关系的。

    那时候,正赶上赵进击破围攻徐州的流贼,开始招兵买马,那千总看到赵字营的几百家丁之后,嚣张气焰就下去了好多,这几百家丁的精悍程度可丝毫不次于大同镇武将的亲卫家丁,有这样的武力,的确称得上是大佬了,能养出这样的武力,背后起码要是个总兵一级的撑着,和这样的势力有冲突,虽说不至于双方拉出大队人马火并,可撕破脸的后果就要见血,为了钱财可不必到这个程度。

    然后,王兆靖的父亲王友山也在徐州,听到是这酒坊背后还牵扯到一名清贵御史,这千总立刻和气了起来,他也没有傻傻的去谈什么,有些话若是开口,那就真结仇了,既然知道根底,不如就这么回去,以后知道怎么做就好。

    大同镇将门那都是做官做熟了的,世情通透无比,知道王自洋身后有这样的势力,又有御史这样的刺猬,立刻按照规矩做事,王自洋这一路的常例规矩比其他商队要稍高,但不会高太多,大同边军还会行些方便。

    再接下来,王自洋羽翼渐渐丰满,在大同这边也开设店铺,也和当地将门合股,通过这烧酒贸易,在蒙古各部里的面子也大起来,就没有人能动他了。

    这件事算是王自洋的隐秘事,因为这狐假虎威的借势举动自行其是,又差点替赵进和王友山这边得罪了大同武将,所以还是不说为妙,却没想到被赵进说了出来,王自洋愣了愣之后,只觉得心生寒意,话都不敢说了。

    看着下面王自洋的表现,赵进笑了笑,这桩借势的事情说是隐秘,可也是王自洋的得意之举,酒醉之后在内宅吹嘘过几次,可他的内宅里就有赵字营的眼线,话也就传出来了。

    疾声厉色的训斥完毕,把王自洋震慑到这个地步,赵进的神情也是放缓,敲打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多只怕就把这王自洋吓死。

    “我刚来何家庄的时候,被僧兵围困,你也派人过来帮忙,我赵字营的马队,家丁不少是你的伙计,马匹都是你贩来的,这烧酒能卖的这么好,这北地一路也都是靠你忙碌,这些事我都记得清楚。”赵进放缓语气说道。

    听赵进说到这个,王自洋鼻子一酸,眼里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只是磕了几个头,抽噎着说道:“进爷大恩大德,小的却忘恩负义,实在是..实在是..。”

    “哭什么,坐在那里,叫你来,肯骂你,就是把你当自己人了!”赵进笑着呵斥说道。

    他说出这句话,跪在地上的王自洋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那里,听到赵进这么说,他知道自己过关了,不用提心吊胆害怕被清算,这一放松,且不说站不起来,眼泪也是滚滚而下,明知失态也没办法控制住,只在那里用袖子去擦拭,可惜那好绸缎绣工的长衫面料,袖子都已经糊了。

    赵进眼睛眯了下,脸上笑容还在,等着那王自洋恢复过来,站起坐回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你不能像从前那样做生意了,你靠着徐州赵字营发财,却自立在外,就算你不乱来,也有许多人打你的主意,早晚还要有祸事。”

    看着王自洋要说话,赵进挥手制止,开口继续说道:“你的生意我要掺两成股进去,你的掌柜管事账房和下面的伙计,我也要派人进去,有人盯着你,帮着你,护着你,这样才能让你万全,让你维持下去,不过分红之类你不用担心,我做事你知道的,该给你的一分..一文钱都不会少你的。”

    说完这句,赵进失笑了下,不过没人知道他笑什么,王自洋脑子在这上面却转的很快,立刻反应过来,看似自己赚得钱要分出两成,身边手下全是赵字营的人,事事掣肘,可这也等于赵字营会把大量的资源投入进来,烧酒的供应,牛马市场的供应,以及传闻中那些生意,自己能赚到的,可是会超过付出的,至于这生意被谁控制,那有什么关系,到手的真金白银才是最要紧的,在徐州这等地方,若是赵进伸手直接索要,自己还不是要双手奉上。

    “小的愿意,这是进爷照顾小的,进爷怎么吩咐,小的怎么去做。”王自洋眼泪还没有干,只在那里忙不迭的说道。

    “你最小的那个儿子已经八岁了吧?说是被你宠的不像样子,让他哥们三个都进学堂去,我会安排学丁照顾,要学些本事才好,养成废物将来败坏你的家产吗?”赵进笑着说道。

    本来说道最小的那个已经八岁,王自洋下意识的就要解释,说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十三,可听到“三个”这个,立刻意识到赵进把他的外宅私生子也算在里面,这次连恐惧寒意都没了,只是心悦诚服的起身说道:“多谢进爷的安排,小的马上把他们送过来,小的女儿虽说不是美人,可也长相端正,愿意送来伺候几位奶奶。”

    “这个就算了,你那女儿十六岁了,咱们赵字营内年轻才俊这么多,选个做女婿吧,也辱没不了你家。”赵进笑着拒绝了。

    这次见面算是把话说透了,也把事情安排妥当,如果王自洋再生二心,只能说他疯了,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直接就是送客告辞。

    那边王自洋出了屋子,赵进端起茶碗来了喝了口说道:“王自洋这条商路对咱们很关键,徐州和河南、山东都没有适合养马的马场,牛马牲口还要靠着他这边贩运,而且我们早晚都要和草原各部打交道,他用汉井名酒铺好的关系有大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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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7章 山东争地

    “小弟会继续安排人进去,王自洋这边一举一动都在掌握,翻不出咱们手心。”刘勇跟着说道。

    “河南、山西和草原上,和咱们应该不止现在这些生意,王自洋这人本事有限,还是要咱们的人过去帮忙,这才能把生意做大。”赵进又是说道。

    说完这个之后,赵进向着刘勇一伸手,似笑非笑的说道:“清江浦送来的七日报早晚要给我看,你还想瞒住什么吗?”

    刘勇有些尴尬的苦笑,拿出那铁盒中的第一张,摇头说道:“不是想要瞒,而是想着什么时候给大哥看更合适一点。”

    七日报是清江浦七日内发生的大事,关于官府、漕运、盐商以及货物的价格,或者有什么出奇古怪,再有就是家丁、巡丁、团练以及依附于赵字营的各股势力的动向,这是由内卫队直传直达,但兴龙社和云山行也有类似的密函呈报,并不只是一家之言。

    这第一张纸上写的东西很简单,说是吉香到清江浦之后,当地豪商士绅纷纷过来巴结,吉香没有收取钱财,不过承北号李子游送的一个妙龄美女却被收下,其他人看出吉香的嗜好,现在吉香的房里已经有四个女人伺候了。

    七日报上所讲,说吉香所收的女人都是和赵字营亲近的豪商所送,其他人也有投其所好的,不过都被拒绝,吉香夜里回去的虽然早,可白日里的操练,夜晚的巡视也没有耽误。

    “荒唐!”赵进冷笑了声,直接把信纸甩在了地上,脸色已经很难看。

    刘勇起身捡起那信纸,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五哥也知道分寸,没有耽误正事。”

    “笑话,要是你想买通什么人,碰到吉香这样子的你是觉得难还是容易?”赵进反问一句,刘勇立刻无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发信让他回来,带过去多少人,带回来多少人。”赵进闷声说道,刘勇连忙答应,心里却叹了口气。

    赵字营核心阶层,谁都知道吉香想要出去独当一面,可经过这桩事之后,只怕赵进不会放他出去了,赵进神色有些阴沉,不过没有失态发作,在那里沉默了会,却对刘勇开口说道:“大昇有老婆了,石头也要成亲了,他在骆马湖东岸那边,有个流民出身的女人在房里伺候,冰峰家里给他送了个自小伺候的丫鬟过去,吉香在这何家庄里就有相好,在清江浦那边也不闲着,你和雷子是怎么回事?我说过几次,咱们赵字营的日子还久,大事还在后面做,还没到你们鞠躬尽瘁的时候,别这么辛苦自己,咱们差不多的年纪,你和雷子的白头发都不少了!”

    那边刘勇愕然,心想本来说得是吉香,怎么又扯到我这边了,无奈苦笑着说道:“大哥,小弟和雷子那边千头万绪的,那里顾得上这个,再说了,我和雷子这边凶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折了,别耽误了人家。”

    “笑话,你看上谁家姑娘,是谁家的福气,什么叫耽误。”赵进不屑的说了句。

    刘勇脸上的苦笑更甚,这时候王兆靖却从外面进来,进屋之后说道:“谢明弦下面的人先安排到云山寺那边审问,确定放心之后,就分散到徐州各处庄园做工,谢明弦这边,我打算安排到云山行这边,可以就近监视,这人又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可以用上。”

    “安排他去王自洋那一路,内卫和云山行都安排人盯着,若能做事不会亏待了,若是有什么别的心思,直接处置掉。”赵进简短下令。

    有人转移话题,刘勇却松了口气,赵进却指着王兆靖说道:“他们读书人成亲成家都晚,你不一样,你知道吗?”

    刘勇脸上苦笑更浓,只是开口说道:“大哥,三哥,山东那些地方杂事开始多了,各处庄园还好,可各处州县衙门却很麻烦,因为孔府那边派出人过来争,他们不敢下去,就去官府那边纠缠,咱们又有些田庄地契没太来得及,衙门里面的人也顶不住,难免会被孔府的人指使着做事。”

    “寸土不让,咱们洗不了曲阜,可杀几个人还是简单,山东地方衙门里的人也是,教训几个不长眼的,免得以为咱们不管了。”赵进森然说道,刘勇连忙答应,

    那边王兆靖却神色郑重的说道:“大哥,鲁藩那边是天下人厌憎,可衍圣公孔府那边可是圣裔传承,若是动了他们,那真就是和天下士子为敌了,也就是和天下为敌了。”

    “圣人传承?这圣人传承就是有人留在金国做北宗,有人去南宋做南宗,好像在蒙元时候他孔家也是尊奉,还好意思谈什么圣人传承,要是让孔老夫子知道了,只怕要气得活过来。”赵进不屑的笑道。

    衍圣公孔府自从被历朝历代开始封赏尊奉,他就只是一个见风使舵为求自家富贵不论大义的顶级豪绅,宋时的女真金国,后来的蒙元,严格意义上都是所谓外族,孔府理应玉石俱焚,或者追随赵宋朝廷至死方休,但孔府只是见风使舵,谁有天下就尊奉谁,管他什么汉家外族,正统异端,这样的传承,实在谈不得什么大义。

    “大哥说得不错,这孔府已经被富贵浸染腐朽了,孔府兼并田地,压榨百姓,********,并不比鲁藩差分毫,公府内种种骇人听闻之事,也不比其他家少上多少,可他家就是一杆旗,全天下的读书人头上的一杆旗,读圣贤书自然就要尊奉孔子,这孔府也是这孔子的化身,大哥若是洗了这孔府,那就等于和天下间的读书人不死不休,在天下士人看来,大哥把他们当成敌国,双方无有交集,若这样做,那就是赵字营的大祸!”王兆靖铿锵有力的说道。

    王兆靖和赵进说话一直很有分寸,而且会因为赵进的强势退步,难得有这般激烈的时候,刘勇在一旁看得有些着急,却不知道如何相劝,赵进却在那边笑着摆摆手:“我知道的,只是和你们讲讲,我会对那边慎重。”

    这话让王兆靖和刘勇都松了口气,不过赵进又是补充了句:“不过咱们依旧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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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师家庄已经是无主之地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在山东济宁运河边上的师家庄,两队人正在对峙,人少的那一方部分穿着体面,却都是仆役下人的装扮,簇拥着一位骑马的中年人,外围还有一干官差打扮的青壮,而人多的那边都是穿着粗布衣服,很多人看起来还面有菜色,站在他们前面的人穿着虽然平常,可却都是青壮,气色也是太平人家的状态。

    “什么无主之地,这是赵家的庄子,是我们老爷的产业!”面对质问,人多一方毫不怯场。

    一名青衣小帽仆役打扮的年轻人满脸怒色,举着一张文书高声说道:“什么赵家,什么老爷,官府已经把这庄子划归我们孔府了,这大印你看到没有,这可是官府王法的凭证,你们不怕王法,你们是要造反吗?”

    他这质问一出,身后众人都跟着鼓噪,骑马那位中年人则是在淡然观察,这“王法”“造反”两个词吆喝起来之后,对面那些面有菜色的人都有畏缩,而在前面的人则无动于衷,甚至有几个壮实汉子脸上还露出了不屑神色,而自己这边,这两个词吆喝出来,官差脸上居然也有忐忑。

    中年人随即把目光投在对方,为首争执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强横人物,甚至有几个看着好似读书人生意人的出身,在这样的争执里居然也是镇定从容。

    说话的那名年轻仆役怒不可遏,以往做这等事情,把衍圣公府抬出来,把官府王法抬出来,这些站着无主荒地的苦哈哈们早就怕了,如果再用官差拿着朴刀铁尺一威逼,早就吓得跪地求饶,甚至还能白得些做事的长工苦力,占到便宜,哪有对面这样的硬顶硬抗。

    “你们这些穷汉真是胆大包天,看你们的样子,也都不是本份庄户,这一定是邪教余孽,作乱之后逃到那边来的,你们别以为在这边能藏住,官府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再不识好歹,直接锁拿到衙门去,重刑伺候!”

    这番威胁的话说出,本以为能吓住对面的人,却没想到人多那一方直接看向官差,连带着孔府这帮人也看过去,却发现那伙拿着锁链兵器的官差满脸为难,为首的两个捕头则是捂着嘴大声咳嗽,其他人只在那里畏缩着干笑,而人多那一方脸上都是冷笑。

    官差居然不动?孔府这些人都有点发愣,不过现在已经架起下不来了,一名仆役上前一步,怒吼说道:“你们这些反贼余孽,再在这里强顶,小心大军来到,把你们一个个杀头!”

    这话喊出来,对面的人神色都变了,孔府这方还以为把对面吓住,却没想到为首那个好似读书人出身的上前一步,直接把那盖了印的官府文书劈手夺过,拿在手里看也不看,直接撕成两半丢在地上,然后指着孔府那些人说道:“我再说一次,这是我们赵老爷的庄子,不管是官差还是官军过来,这都是我们赵老爷的庄子,不要不知死活,现在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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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圣人子弟(800票加更)

    看着地上被撕开的官府文告,孔府那些仆役都目瞪口呆,许多人都下意识的回头看官差,官差们这个时候倒是整齐划一的动作,齐齐低头,只做什么都看不见。

    “这就对了,我就说不要和咱们啰嗦,不然被上面知道了,又要怪罪咱们办事不利,全都留下来送回去不就是了。”一名青壮汉子笑着说道,几十名青壮汉子手持棍棒已经围了上来。

    孔府众人这时候真正慌了,怎么官军官府都吓不住对方,难道是不见黄河不落泪?要知道孔府真说某处是反贼聚集,那官府官军真会来派人把这边杀个精光,对面说话也都是山东口音,难道他们不知道?怎么看起来还真是要动手,而且这官差,官差怎么向后退。

    “各位,我们也是没办法,上司下令不得不来充个场面,真和我们没关系,你们随意,你们随意。”为首的捕头满脸堆笑,边说边是后退,其他官差也都是陪着笑脸,全然不管目瞪口呆的孔府众人。

    眼看着就要围住动手了,孔府众人才把目光转向马上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叹了口气,却是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抱拳为礼,客气的说道:“诸位,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这边的人不懂礼数,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各位不要见怪,我们这就走,你们觉得如何?”

    骑在马上的中年人身穿半旧的缎面长衫,浑身上下见不到什么金银玉器,却修饰的很整洁,而且不管闹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淡然从容的模样,和师家庄这些黝黑菜色相比,他的方正白皙的面孔很是显眼,上下结合起来,倒是有一股雍容贵气,在这个场面里格外的引人注目,孔府这帮人一直闹自己的,而师家庄这边的管事团练们倒一直在注意他。

    谁也没想到这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中年人如此客气谦卑,一下子就把面子落足,师家庄这边的管事团练等人都是愕然,而孔府那些人脸上居然有不屑神色。

    不过话说到这般,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算是缓和了,孔府众人看着不忿不服,却没有人傻乎乎的继续去争执什么,那中年人又是抱拳致意,翻身上马,有人牵马,其他人跟随离开。

    “这件事要尽快报道徐州去,你们去和那些官差聊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头沉声说道,下面几个人立刻答应。

    而孔府那些人走得很快,大家低声怒骂,脚步却是不停,生怕走慢几步,被后面的人追上,方才出头那几个人更觉得丢了面子,不住的在那边念叨“这一定是反贼余孽,要尽快报会府里,请公爷发文给巡抚那边,派兵剿灭这里,杀个精光!”,还有人愤愤然的骂道:“这里的官差一定和这些流贼有勾结,到时候也要办了他们”。

    念念叨叨不停,那位骑马的中年人却勒停坐骑,在马上温和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去运河边走走。”

    几个家人头目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是强忍不耐烦的表情,一人躬身说道:“九爷,这边兵荒马乱的,那庄子就是个强盗窝子,九爷您这么过去..”

    “无妨,这一路过来,地面上太平的很,我就和老张两个人过去,他们也不会做什么。”那中年人温和解释了句。

    他这么一说,孔府这些仆役头目立刻点头,很是怠慢的说了句:“九爷小心。”就自顾自的向着城池方向走去,没走多远队伍里就有声音飘过来,“外八院一个没名分的,还真把自己当个爷了”“小声些,听说这是公爷..”

    话音不大,但隔着这么远也依稀听到,可见那边也没怎么把这位九爷当回事,牵马的那位老张脸上露出愤怒神情,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帮杀才..”

    “和他们生气作甚,再说他们也没说错什么。”中年人笑着说道,边说边翻身下马,和那牵马的老张并肩而行。

    就这么向来路走去,没多久就路过那师家庄,师家庄的庄丁看到之后都觉得纳闷,就这两个人还能干什么,不过被叫做九爷的孔家中年人笑着挥手,冲庄子那边打了个招呼,然后自顾自的向河边走去。

    “你不用害怕,这伙人看着张狂,行事倒是有规矩的。”牵马的老张很是紧张,孔九笑着安慰几句。

    师家庄距离运河很近,他们两个很快就来到了运河边上,不远处就是一个简易渡口,正有漕船在那里卸货,庄子里的庄丁扛着包袱进庄,也有守卫的人,看了眼孔九主仆后就不在理睬。

    运河上漕船来来去去,显得热闹非凡,今年年初又是地震,又是干旱,可闻香教大乱之后天气却一下子变好,雨水丰沛,运河水量也是增多,船行更加容易,很多人都在讲,山东这边太苦,积累了太多的怨气,所以年年灾荒杀劫,这次闻香教大乱,就是把这些怨气发泄了出来,劫数消散,年景自然变好了。

    “那么大的灾荒,那么大的乱子,突然间就安宁了,你看这河上,哪里有半点乱过的样子,再过几个月,谁又会记得这场大乱。”孔九背手看着河上,悠然自在,此时天气已经炎热,站在河边,河面上有风吹来,让人舒服异常。

    “九爷,这次拿不到庄子,回去交不了差事,只怕会有麻烦,现在公爷已经病重,几位少爷又对你盯得这么紧,这次..。”那牵马老张依旧担忧的很。

    感觉到老张的担心,孔九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轻松的说道:“要是别人都做成了我做不成,自然是个罪过,可大家都做不成,拿什么来怪我,你以为各处收地买田会很顺吗?”

    “这运河边上的都是刁民,没准真是流贼余孽,别处那些没见识的乡下穷汉,怎么顶得住咱们府里的威风。”老张也有自己的说辞。

    这位孔九爷哈哈的笑出声来,惹得那边正在搬运物资的庄丁都向这边看,这边笑完了才开口说道:“怎么可能,我和你讲,咱们府里这些人自大太久了,不知道山东的局面,自以为鲁王之下就是咱们家,只怕还有不少人觉得咱们孔府比鲁藩还要贵重,有这个心思在,且不说懒得打听外面,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以为意,心想这圣人传承,谁都要给几分脸面。”

    老张拿下马鞍边上挂着的口袋,打开后放在地上,喂马吃料,跟着自家主人的话点点头,他在孔府当差日子久了,自然听过这样的言语,什么“咱们孔家两千年富贵,他朱家才二百年”之类的,不过这老张更知道衍圣公府在山东的势力,地方官员有时候还会和鲁藩相关顶一顶,号称是为民请命硬扛亲藩,可却没有和衍圣公府顶的,孔府想要什么,大家都会配合,儒家子弟自然要对儒家圣贤的后裔客气,在这老张想来,这次鲁藩覆灭,孔府各处出来收地买田,肯定是顺利无比,有官府的配合,谁敢不听。

    差就差在自家主人在府里是冷灶,一向被人排挤的厉害,估计这次又被人下了个套,安排到最麻烦的地方,其他各处想来不会遇到这样的混账事。

    这边虽然没有说话,可主仆相处久了,看到老张的神色孔九也就猜出来想什么,他继续笑着说道:“老张,咱们这一路算是好的,好歹上上下下都能全身而退,其他各处搞不好会有死伤,你说到时候咱们会不会有罪过?”

    “什么?死伤?”听到这话,老张打了个激灵,在山东敢动衍圣公孔府的人,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这是要造反吗?

    孔九看到老张的反应,却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着河面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咱们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这么想,衍圣公的名头亮出来,管他东南西北、山东河南直隶的,都要给面子服软,却没想到这世道早就变了,你们天天聚在一堆嚼舌头,就没有议论这次的大乱吗?”

    “小的一向不去和他们掺合,再说了,他们总是讲些不着调的消息,什么这邪教教主能呼风唤雨,可徐州那边却有魔王在,两人在邹县斗法..。”老张越说越多。

    那孔九听得苦笑,摆摆手打断对方,开口说道:“你们的确是没议论什么,我问你,你记得三省交界处的孔家庄吧?”

    “小的记得,那个冒了咱们孔府名义的庄头,三房的两位爷不是因为这个吃了家法吗?说是那庄子被徐州官府剿了?”老张开口说道。

    “那孔老虎是被徐州的一个豪霸灭掉,这次山东的大乱也是被那徐州的豪霸平定,还有传闻,说是那鲁藩灭门也和这豪霸有关。”孔九笑着说道,眼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听到这些话,那老张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张开,等孔九说完好久,才猛地晃晃头,压低声音说道:“璋少爷,不是说这乱子是徐州参将立了大功,山东两位总兵平的吗?要..要和璋少爷你这么讲,那岂不是要造反了?可也没见到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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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9章 骆马湖岸(900票加更)

    “我也以为他要造反了,不过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可这豪霸,也就是你讲的那个魔王,怎么可能白白来山东一次,咱们府里要收买的田地,十有**都是这豪霸已经占下的,这样的强横人物,你觉得会在乎什么圣人,在乎咱们府里,今日里我要是不主动退一步,那帮人就要动手杀人了。”孔九收了笑容说道。

    想想刚才那一幕,再想想孔九说得话,老张后怕的打了个寒战,愣怔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璋少爷,若是这样,这豪霸是不是要造反?朝廷是不是要派兵会剿?这太平世道,又要乱了..”

    “又不是没有派兵会剿过,太平世道?那里太平了?东北辽镇建州女真如狼似虎,西南川黔安家土司纠缠厮杀,北边河套蒙古滋扰不休,咱们这山东也才刚刚乱过,这叫什么太平,也就是在曲阜那边看着像太平。”孔九看着河面,感慨不停。

    老张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稍微放松了些,嘿嘿笑着说道:“九爷也不用想这么多,咱们曲阜那是福地,咱们孔家那是传了几千年的门第,不管谁造反,谁做江山,都要给府里荣华富贵,谁来都一样,就算鞑子也要这么做。”

    衍圣公孔府的确有说这个话的底气,王朝兴亡更替,可孔家的荣华富贵却日渐高崇,确实不用担心什么,听到这话的孔九看着河面沉默一会,才闷声说道:“我还是愿意你叫我璋少爷..你说这话也是没错,不过,我总觉得担心,有时候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

    老张在后面撇撇嘴,却是没出声,孔九好像背后张眼睛一样,看到这老张的表情,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要是自小不出府,一直在曲阜长大,不说那长幼嫡庶,也会以为这天下就是富贵太平,咱们孔府长存无忧,可出来了,见过了,就害怕了。”

    正在这时候,运河上却有一只船队经过,是运河上的大船规制,足有十几条的模样,每艘船上都能看到精壮汉子护卫,在前面第三艘船上,能看到几名年轻女子站在船头张望风景,不时的发出娇笑,引得其他漕船上的船工水手不住看过去,不过大家也不敢有什么放肆调笑的举动,因为大伙都知道这样的船队肯定是上等富贵人家的,得罪不起。

    那第三艘船明显改装成了专供住客的样式,几名年轻女子身后的甲板上,能看到摆着茶几桌椅,有人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不说别的,但看这船上人的做派,看这船队的气派,就觉得富贵逼人,站在河边的孔九目光留意了下,河面虽宽,可站在河边也能看清船上人的穿着打扮了。

    “比不得咱们府里最上等的,可也是二等的样子了。”孔**价一句,这让老张也开始张望过去,不说衍圣公府从前的传承,有明一代,自开国到现在,二百余年富贵,自然养出了天底下第一等的雍容和享用,衍圣公府里最上等的,绝不会次于藩王,这第二等的也是顶层的富贵了,孔九吃过见过,居然有这样的评价。

    “看这富贵太平的,你能知道咱们山东死了几十万人吗?”孔九转过身来,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老张下意识的点点头,实际上从曲阜出发来到鲁南这边,曲阜到滋阳这一段路上颇为凄惨,路边尸体比比皆是,不少被野兽啃的残缺不堪,还在这炎热下腐烂发臭,恐怖恶心,当时大伙还以为接下来的路更加艰难,没想到过了滋阳之后,路上却干净了很多,不是没有尸体,而是开始有人收拾焚化,甚至路上的治安也好得很,没有大家事先所想的盗贼横行。

    从孔府出发的众人,在济宁城内歇息过几天,虽说济宁城被攻破过,可短短恢复之后,又有了那等富贵景象,至于这运河上,船来船往,好像根本没有受过什么影响,看到老张点头,孔九只是长叹了口气说道:“人人都以为太平安乐啊!”

    说完这个,孔九转过身,那边老张连忙收拾收拾牵马跟上,开口问道:“璋少爷,既然差事做不成,咱们什么时候回曲阜?”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急着回去。”

    **************

    随着天气的炎热,徐州这边愈发的忙碌,住在官道两边的百姓们以及习惯了快马奔驰,他们知道这是赵字营有信笺传递,不是又有什么大仗要打。

    赵字营扩编改制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相关个人都是心头火热,琢磨着自己这次能到什么位置,外面各方也都关注异常,因为赵字营的变化牵扯着大家发财,牵扯着大家下一步的动作,不能疏忽半点。

    原本因为赵字营出现而失意的那些人,在这个时节也都是有了事情做,只要是真有本事的,徐州五大学堂里总有他们的教习位置,除了教习之外,建设学堂,还有服务于学堂的各种需求,都让徐州以及周围的市面又繁荣发达了不少,在这个时候,当然还有失意者存在,不过已经是太少太少,没什么人关注了。

    现在徐州的年轻读书人们,知道徐州这边很难考出秀才之上的功名,更知道在这徐州即便是个秀才也没有太多的特权好处,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荫蔽田地,包揽词讼,何况这个秀才大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考上,三十岁以下的童生们都开始去琢磨进商务和农务学堂,个别家境不错的次子三子等等,还会进洋务学堂,有些不够资格的,若能狠下心吃苦,则是去往各处田庄,在那里先做学徒办差,出头也不会慢。

    至于徐州的年轻武人?现在徐州已经没有赵字营之外的年轻武人了,比他们大十岁上下的那批在徐州义勇里带着,更大一些的本就是赵字营家丁团练和各级武人的长辈,或者这次直接被收拢进徐州武馆讲课,想要清闲,还有巡丁和商行护卫可以去,出路多得很,倒是不用发愁什么。

    倒是在七月十一前后,徐州很多人看到赵进率领马队向东而去,从随队人数上判断,这还不是简单出行,因为马队三百上下,还有四百左右的家丁护卫着几辆马车,明显是带着女眷的样子,有些好事的人物就以为猜到目的,进爷居然带着女眷出行,那肯定是去清江浦一带了,邳州和荒草滩那边也没什么值得去的。

    徐州这边的人却没想到,在进入邳州途中声势更大,姜家和成家的精锐武人都过来汇合,浩浩荡荡继续向东,却是在骆马湖畔的隅头镇停下来。

    赵进领着这么多人马来到隅头镇,镇上当即是鸡飞狗跳一番,供应的粮饷物资很简单,这边本就有大批物资存储,隅头镇这边的商户都想要借这个机会求见赵进,尽管赵字营云山行做事很公道,让他们安心发财,可能见一面赵保正赵天王,总归能更安心一点,说出去也值得夸耀,不过赵进一概不见,而且在当天整个隅头镇就被控制起来,所有人不得进出,骑马家丁在外围游荡,家丁团练们看守路口,然后把码头严密监视,装货卸货,商旅往来虽然不被禁止,每个人每个动作都被盯得很紧。

    这架势可是把隅头镇吓得够呛,还以为要有什么杀伐大事发生,不过随即发现,严归严,却没有入户搜查,也没有捉拿什么人,这让大家都是摸不到头脑。

    七月十四这天,码头上早早的开始上工,不过外地来的船家和商家却很不满意,因为这码头上卸货装货实在是太没有章法,不仅慢而且还乱,有人就忍不住念叨,大凡靠着运河边上发财的地方,都比这边有规矩,这么折腾下去,早晚要垮掉,而且让少部分人纳闷的是,明明约了商家在码头上见面,结果都快中午还见不到人,只能自己进镇子里去找,这哪是做生意的模样,看看云山行、孙家商行那些掌柜管事,一个个早就来了,怪不得这生意能做大能发财,这份勤快就是别人比不了的,可也有来过几次的觉得古怪,这码头上的劳力都是生面孔,而且本地商家明明很勤快的,不过这纳闷也憋在嘴里,云山粮行在本地巡船的护卫这一天实在严厉的很。

    码头上乱成一团,偏偏还有乱子,不知道前面几艘船装货出了问题还是躲避横渡的渔船,居然就在河道上打横,十几艘船就那么堆在那边,直接将河道堵住了,一帮人船工水手在那边气急败坏的乱骂,可看这个样子,没几个时辰怕是没办法通航。

    虽说河道被堵住,可也没有拥挤太多,因为这骆马湖本就是个中继停泊的地方,大家到这边都要休养补充,既然没办法走,那多停留一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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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劫船

    没人注意到赵进也在码头上,刘勇、雷财、马冲昊也都在这边,他们都在码头角落的茶棚内坐着,茶棚内间被巧妙的搭起屏风,屏风后也有人在,在茶棚里外,全都是码头各色打扮的家丁,在这时候,码头上的各色人等也都是家丁团练了,而徐州、邳州本地那些水性好的义勇们则是靠近水边,若是有和赵字营相熟的,能看到黄河蔡家的蔡清正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好像疲惫假寐。

    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下,有脚步声迅速的靠近这个茶棚,有家丁出去相迎,很快就是回返,到赵进那个座位边禀报说道:“快要到了,沿湖边的已经见到了。”

    这人一禀报,茶棚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向北边张望过去,这时又有一名家丁快步走入,低声说道:“老爷,周把总想要求见。”

    赵进点点头,没多久一名身穿短襟布衣的壮汉就走了进来,看到赵进手连忙拱手为礼,笑嘻嘻的说道:“见过进爷。”

    这边赵进笑着点头示意,抬手示意那周把总落座,周把总又是谢过,在赵进边上坐下,这把总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坐下后就笑着说道:“这点事怎么还劳动进爷亲至,让下面人动手不就好了。”

    “干系太大,那边钱财又太多,我不来的话,害怕有人见财起意,坏了我的事情。”赵进点头说道,这直率的言语却让这周把总面色微微尴尬,笑容也变成了干笑。

    就这么安静了会,周把总才说道:“进爷的吩咐,谁敢不听,那不听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此时只有微风吹动,漕船在湖面上走得又慢,消息报过来了,船还要过一会才来,那周把总打过招呼之后,自觉坐在这边尴尬,不久后就起身告辞。

    “人都有忠心,也都知道敬畏,可这些都不是绝对的,只要诱惑足够,或者未必足够,他们会变的,漕运上的人为了钱财把消息报给我们,他们也能为了钱财瞒住些事情。”赵进在那里沉声说道。

    还有些话没说,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为何,第二团和第三大队最近,可内卫以及江湖上的勾当,他们不擅长,而且家丁团队动作的声势太大,很容易打草惊蛇,赵进率领部众快速赶来才是最稳妥的法子,压得住场面,又有足够能做的人手,最要紧的一个原因这是,这件事干系太大,必须要赵进出面。

    ”到了!”没过多久,外面又有消息传过来,赵进和身边众人都是起身,纷纷带上了遮阳的斗笠,不过这帽子主要是遮住半边脸来。

    在这个时候,骆马湖和隅头镇的码头上看着一切正常,只有真正熟悉的人才能发现些古怪,可各扫门前雪,人在船上,互相间隔,自家又没有遭受到什么祸害,没有人会多事提醒,大家都在安静各自忙碌。

    十六艘船的船队出现在视野中,说是漕船,看甲板上的规制却和画舫、楼船这种差不多,北方去往淮扬和江南,若是有钱有闲的,往往会选择运河这条路,在上面悠哉南下,一路不会遭受颠簸之苦,还能饱览沿岸风光,而漕船北上之后,往往是空置南下,也愿意装载这些富贵客人,他们出手大方,还会有不少商货捎运,所以漕船会专门为了这等人做些改造,让装货的船只适宜载客。

    那船队看着没有停泊的意思,如果船上补给充足,在隅头镇这边也不是必须要停的,不过有那“好心多事”的小船靠近过去,吆喝说道:“前面河道已经堵了,客官们不如靠在码头上喝喝茶歇歇脚。”

    这个倒也没什么不对的,运河沿岸码头泊位,都有这等小船招揽客人,借着这机会推销自家的茶水果子,给岸上的客栈饭庄之类的招揽来客人,也是有好处能拿的。

    船队倒是小心的很,没急着向码头那边走,倒是放下几艘小船,有的划着向前去查看,有的则是去临近船只那边打听,那河道的确被堵住了,没有人会否认,他们也会亲眼看到,没多久,小船都是回到船队那边,确认了这个消息,船队这才朝着码头缓缓靠过来。

    “不要急,该忙什么忙什么,等缆绳上了庄子再说。”有人低声督促着码头上的人们,因为这船队的靠近,码头上看似正常的忙碌已经有些古怪,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爬上了岸边的望楼,楼台上有旗帜,如果船队不靠岸,他们这边还要用旗帜给湖面上的船只发信,那边还有第二手准备。

    不过船队上的人们没有发现什么,船上的船工水手正在忙碌转向,还有些富家打扮的人走上甲板,悠闲好奇的看着骆马湖隅头镇临湖的景象,靠近码头,船上的水手吆喝着丢出缆绳,码头上立刻有人借住,手脚麻利的把缆绳在木桩上拴住,然后一圈圈的环绕。

    “要卸货吗?”“这有一批烧酒要捎到清江浦那边?”“客官,要饮茶吃酒吗?茶酒菜肴都可以送到船上来,叫堂会也能包办!”“时鲜果子,时鲜果子!”

    和每次船只靠岸一样,码头上都有一批人拥过去招揽各色生意,各色人等很快就是拥挤满了,船工水手倒是见惯了这个场面,忙碌的人无动于衷,还有人吆喝驱赶这些人,免得耽误船只靠岸,而船上的客人则是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新鲜,甚至还有不少年轻女子也在看热闹。

    船舷挨到了泊位岸边,隅头镇的码头被云山行多次翻修,现在泊位都是加高巩固,差不多和船舷平齐的高度,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高喊道:“都让让,让客官们下船啊!”

    这一声喊让码头上瞬时安静,几乎是同时,那些招揽生意的各色人等都是从怀中背后拿出了利刃,直接向着船上冲去,更有码头上的人拿着大铁钩直接钉在船舷上,让船只根本没办法离开,其实不这么固定,船只也没办法在仓促间升帆撑篙,已经动不了了。

    猝不及防,船队上那些悠闲自得的客人们根本没想到会突然有这样的祸事,有人怒吼,有人惊叫,更多的则是哭喊,这船队上有些人的反应倒是快,看着情形不对,直接从另一侧就是跳进湖中,想要靠着水性逃出去,不过,这条路也是不通,刚才船队靠岸的时候,也有小船和其他漕船看似无意的在另一侧,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水上把这个船队封死了。

    封死水路的船上,都有人拿着竹篙,那长长的竹篙一头,或者套着尖刺,或者装着铁钩,跳下水的人都被喝令着乖乖上船,不听话的不是被竹篙刺杀,就是被铁钩直接钩住抓上船来。

    “投降不杀!丢下兵器,跪地不杀!”这喊声此起彼伏,有很多人都是哭喊着跪在地上,可船上也有抵抗。

    船上的人很多都是惊慌失措,可也有人在家丁们冲上去的时候就反应过来,看到有人冲上来,他们反应不慢,当即就是抽出兵器迎上,开始厮杀起来,在野战之中,赵字营家丁团队摆开阵势冲过去,没什么队伍能够抵挡,可在这抢船冲锋的战斗中,却在几个位置上陷入了纠缠,船上护卫凡是反应过来的,都还能抵挡一阵,个别地方,甚至还有几个内卫家丁被砍翻。

    已经到近处观看的赵进众人脸色都很平静,刘勇和雷财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赵进倒是淡然,马冲昊则是向前几步站着,凝神看着各艘船上的战斗,不过这抵抗没有持续太久,战斗开始片刻,弓手就开始爬上码头上的高处,在堆积的货物上向下射箭,一队队手持长矛的兵丁也开始进场,个人再怎么骁勇,也没挡不住列阵而战的大队。

    惨叫声声,有人中刀,有人中箭,还有人是先中箭之后被刀刺杀,湖面上一具具尸体漂浮,船只上的水手用铁钩将尸体一具具的捞上来,想要装死的在这个过程中都会真死掉,没什么幸免的可能。

    只在第三艘和第四艘的船上抵抗最为激烈,家丁拿刀冲上去的时候,那些看风景的女人居然有几个也能战斗,仓促间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死伤几个,马冲昊立刻是发号施令,弓手直接射了一轮,在那船上的护卫武力居然还知道找地方隐蔽,不过接下来上船的就不是内卫家丁了,而是浑身包裹在铁甲中,手持朴刀的亲卫家丁,他们几人一组,就那么一步步的拥挤了上去,不求一刀一矛杀人,只是把船上的抵抗挤压到角落,然后下杀手就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卫家丁要做的又不是这等厮杀。”赵进安慰了一句,又是对着后队打了个手势,披甲的亲卫家丁从码头上的库房中列队而出,弓手压制住船上的抵抗,让最先冲上去的退下,替换上甲士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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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章 残渣而已

    再激烈的抵抗在这个时候都是死路一条,然后水面上也是绝路,那些拼死不降的人也开始投降了,有几个年纪大的拼命战死,看起来更像是尽义务而不是要达成什么目的,重甲家丁看守住了每一艘船,先前替换下来的家丁则是上去抓人,无论男女都是搜身之后捆绑严实,从船上押送到早以空出来的库房中,然后又开始搬运船上的货物,并不仅仅是搬运货舱里的货物,船上所有的东西都不会放过。

    在这个时候,还有几个身形瘦小,肤色黝黑的中年人跟着上船,他们不负责搜寻货物,却拿着些铁件木器到处敲打撬动,身后跟着全神贯注的内卫家丁。

    赵字营来的人多,做事的效率也就高得很,没过多久,船上的人就已经全被抓了下来,货物也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边,有人抬着担架过来,将死伤的家丁抬出去收容救治,赵进几人依旧站在码头上看着。

    “老爷,船上没有藏人的暗格暗门,等下还要拷问行船的船工,做最后的确认。”

    “老爷,在这船队客人的座船上有两个暗格,里面放着两个木盒,直接拿过来了,没有人打开过。”

    内卫家丁几人过来禀报,赵进点点头,开口说道:“打开吧!”

    这船是雇佣的载客漕船,又不是自家船只,这暗格之类的想必是临时设置,木盒是两个扁平的盒子,边角都有铁件加固,又有上好的铜锁锁住,就在赵进面前,几个家丁小心翼翼的敲开了铜锁,然后打开木盒,大伙都很担心这里面有什么夺命的机关。

    等木盒打开后,还有人大概闻了闻气味,然后用一尺长短的竹筷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夹出来放入准备好的竹筐,然后送到了赵进面前。

    赵进他们看过去,却看到了十几块半掌大小的铜牌,上面刻着繁复花纹,还写着几千几万的数目,一看到这个,赵进就忍不住笑了,刘勇伸手把铜牌理了理,开口说道:“二十三万两多些。”

    “他们什么时候把银子存到清江浦的?这还真是好笑。”赵进摇头说道。

    这有着繁复花纹的铜牌,却是云山钱庄存银的凭证,在赵字营控制的区域内,加上扬州府和松江余家所在的地方,只要你在云山行存了银子,开出凭证,你就可以在别处支取,因为信誉稳固可靠,免去了携带大宗银钱的麻烦,常来南直隶的客商,都习惯了在隅头镇这边将银子存下,然后带着凭证去清江浦那边做生意,等离开南直隶的时候,再来隅头镇的云山钱庄兑换现银出来,盐商们也越来越习惯用云山钱庄的汇兑,三千两以下的银子,都是开票据汇兑支取,而过了三千两,则是发下铜牌来,这铜牌的范围极小,只有真正的豪商富贵们才接触得到。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抓的这些人居然也用这法子存银,雷财在边上接口说道:“江湖绿林那些大豪,还有地面上那些见不光的人物,都习惯把银子存到咱们这边来,然后等洗手不干,或者安顿家人的时候,直接拿着牌子过来取银子,只是没想到他们也用。”

    另一份是几本账簿,大概翻阅,上面写这些意义不明的文字,刘勇凑过去看了看,开口说道:“内卫队查过这样的账目,是闻香教各处藏下去的香堂分会的地址和当家人物的名册,都是用各家的暗语写在上面,不是当家怕是不懂。”

    赵进笑着点点头,招呼众人说道:“那就让他们当家的过来看看。”

    回到茶棚之后,茶棚桌椅的格局已经改了,留出一片空地,挡在屏风前面的桌椅都已经不见,而是排在那屏风两侧,赵进他们进来坐下,后面聂黑也跟着走进来,他本来和郑全一起去了济宁,却没想到回到隅头镇这边了,见到赵进之后先是行礼,然后带着点兴奋说道:“老爷,人就在里面,不过属下那次只是远远看着,不敢确认。”

    赵进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把人带过来就是,这边有人认得。”

    那边聂黑答应了,回头吆喝两声,却有人夹着一个中年人进了茶棚,这中年人满脸都是惊惧神色,只在那里吆喝着:“光天化日,光天化日,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人直接被丢在地上,因为上身被捆得结实,想要起身也是艰难,还是被人拽了一把才跪在地上,更何况这人还是个胖子,世道不好,胖人不多见,被抓来的这位中年人,胖得更是离谱,整个人就好像是个发开蒸好的馒头,整个人都涨起的样子,五官都被挤压的小很多,这等人物,各处罕见,也就是京师和江南多些,除了这肥胖,这位中年人穿着配饰也都是京师江南富贵人等的装扮,还是一等一的那种。

    这大胖子在那里哭喊哀告几声也看出不对来了,偷眼打量站在面前的每个人,然后战战兢兢的说道:“各位,要多少银子都请拿去,只是饶命啊!”

    他在这边哀告求饶,另一边却传来怒声呼喝:“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对我们动手,快把我们放了,不然你全家都不得好死,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只不过这叫骂声还间杂着痛呼,赵字营的家丁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酒色过度,真是富贵乡里养出来的,也怪不得距离京师那么近,根本没有人去在意他们,这是吃富贵饭的,不是要造反的。”站在边上的马冲昊感慨了两句,这胖子眼圈发黑,皮肤白嫩好似女子,可却透着一股乌青,这一看就是消耗太大,没什么元气的样子,这等人也是京师和江南多些,富贵人家的孩子不求进取,没日没黑的奢侈逍遥,十有**是这个长相。

    赵进没理会胖子的哭求和隔壁的叫骂,只是转向屏风说道:“是他吗?”

    “就是他,小时候各家的子弟都要牢牢记住他的相貌,还要知道他后背上纹着一炷香,脚背上有一只狐,免得相貌毁了认不出人来。”屏风后是木淑兰的声音,声音很轻,不过茶棚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赵进笑着转过了身。

    跪在地上那个胖子也听到这话,满脸都是骇然神色,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嘴唇只是在颤抖,声音已经不成调了:“你..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你们是谁?”

    “知道这个只不过是为求万全,你逃命还这么招摇,带着大笔金银还丝毫不知道收敛,你钱财露白让各路人马都是动心了,你以为我不动手你就能太平到扬州快活吗?王好贤?”赵进笑着问道,这个名字被叫出来,地上那胖子浑身又是剧烈颤抖起来,可上身被绑,在地上只是蠕动颤抖,却起不来,看着好像个大虫子。

    赵进脸上闪过厌恶神色,刘勇比个手势,那边家丁把人又是拽起来,屏风后木淑兰的声音又是响起:“进哥,他虽说是个废物,可手里也有能使唤动的死士,又有个王家嫡传的名义,放走了的话,他自己也是麻烦,落在别人手里也是麻烦,还是不要留后患了,进哥,我有些困乏,先回去歇息。”

    “好好歇着,人见到,事情已经了结,你先回徐州就好。”赵进开口说道,木淑兰回了句“和进哥一起回去”,屏风后一阵响动,木淑兰有轿子直接抬进茶棚,木淑兰上了轿子去外面乘坐马车离开,行动间茶棚众人是看不到她的。

    自从郎中上门,确认是怀孕之后,紧张急躁的木淑兰一下子放松下来,而且很容易困乏疲惫,这倒是正常的现象,本来这一次她不用跟过来,可木淑兰一定要亲眼看到才放心,现在看到之后,想必是放心了,

    等木淑兰离开之后,赵进脸上的笑意更浓,熟悉赵进的刘勇,更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放松来,赵进指了指已经恐惧崩溃的王好贤,笑着说道:“大伙知道不知道?这就是收尾了。”

    众人当然明白赵进的意思,大家都是在笑,闻香教创始教主王森的嫡子王好贤也被抓到,现在天底下已经没有人能去收拾闻香教的局面,山东的局面彻底稳定,而且所谓隐藏的闻香教威胁也随着这王好贤被抓彻底消散,狂热的信众教众肯定会很多,想要针对赵字营的也是不少,可这王好贤被抓之后,再也没有人有名义有身份能把闻香教的大势整合起来,这杆旗倒了,剩下的只是一盘散沙。

    “饶命啊!饶命啊!这船上的金银珠宝你们都拿去,饶我一条性命,求求你们了!”王好贤只在那里哭腔哀告,被捉拿的时候都没有现在恐惧,听到茶棚里说得这些话,他已经心胆俱裂了。

    每个人都用蔑视厌恶的眼神看着他,赵进摇头说道:“那徐鸿儒虽说一遇富贵就昏了头,可他要是被我抓过来,一定不会像你这么孬包,王好贤,你也是闻香教的教主,天底下几百万教众还要奉你为主,你也拿出个体面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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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平凡一生,没想到在明末有了新的开始 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凭手中矛,平万里河山,这就是大明武夫大明武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武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武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