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官差来了
没想到那老面瓜用力的摇摇头,颤着声音说道:“不惨,活该,大刚,这伙杂碎烧咱们住处的时候,进去乱杀乱抢,糟践女人,多少乡亲遭殃了,刚才这个,看着解气!”
其他三个人都是用力点头,汪大刚愣住,在那里呆了半响,才把手中的木棍狠狠的顿地敲了下,闷声说道:“我就是心软!”
此时云山车行附近倒是应得上“物极必反”这个词,白日里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下午戏班子唱的热闹,混混鬼哭狼嚎,可天一黑就安静的好像坟地,实际上天将黑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
看看不三不四的人过来滋事,再听着鬼哭狼嚎的,还有人看到那断手断脚的被抬走,抬得人咬牙切齿的咒骂。
清江浦的边缘地带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所在,光天化日还好,到了晚上城狐社鼠齐出,杀人越货的事情都不稀罕,自保最好的手段就是躲在家里不出门,装着听不见看不见,看到白日里这场面,经验丰富的附近住户都知道要出事了,先躲到家里再说。
虽然这片地面安静,可大家也不敢就这么睡过去,女人脸上抹了黑灰,男人手里拿着器械,万一大打,保不齐有人趁火打劫,要准备好才能应付。
云山车行大门前挑着两个大灯笼,把门前区域照的通明,可偌大个宅院,其他地方却漆黑一片。
按说白日里折腾的动静这么大,车行门前应该多放几个人,但却只放着两个汉子,这两人也不紧张,就坐在那里谈笑风生,根本不理会外面情况,连那大门都半敞着,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形。
夜里灯下,这是能看到的,其余各处黑乎乎的,却看不见矮墙上每隔一段就坐着两个人,那两个人也在那里闲聊,若能凑近了听,就会发现他们说的不是汉话,要不然就是腔调很怪。
“..你是怎么来的..”
“..十年前闹白灾,连下几晚上大雪,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帐篷里的人都冻死了,我娘把她的毛毡披在我身上,我拽着匹没死的母马走出去了..你呢..”
“..那颜看上我姐姐了,我姐姐早就许了别人,我爹和我哥哥不让,然后被人都杀了,我姐姐用箭刺了自己的喉咙,我躲在羊圈里爬了出去..”
两个人坐在那里小声交谈,说得都是家破人亡的惨事,可二人的语气却淡然异常,好像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这里一切都好,却另一种冷法,遭罪的很..”
“有人!”
正闲聊着,却听到外面有人忍不住出声,墙头两人做出了同样的反应,齐齐的张弓搭箭,朝声音来的方向指过去。
那边有一点火光忽然熄灭,急促的脚步声远去,有的地方有惊叫,有的地方则没有,可脚步声却在四处响起。
夜虽深,汪大刚却没有睡着,听着外面动静响起,拎着兵器就向外冲,刚到门前就被身后的人叫住:“黑灯瞎火的,对方又是地头蛇,追不上的,出去了没准有闪失。”
汪大刚立刻停住脚步,琢磨了下说道:“进爷,大车帮这么多年心狠手辣习惯了,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估摸着今晚是来放火,明天肯定还有别的手段。”
“能有什么手段?无非两个,找官差过来,自己过来打,除此之外,没别的花样。”赵进笑着说道,相比于紧张的汪大刚,他的神情很轻松。
边上吉香把刀抽出半截又狠狠的塞回刀鞘,打了个哈欠说道:“早知道这样就早出来了,还以为外面是龙潭虎穴,结果就是这样的简单场面。”
“那是龙潭虎穴你已经闯过来了,这南直隶地方,你以为多少人能和徐州那样打生打死?”边上刘勇笑着问道。
赵进没有让他们继续闲聊,只是安排说道:“大香你出去走一圈,不管对手怎么样,咱们可不能粗心大意。”
吉香点头领命,带着刀大步出门,看他离开的背影,刘勇笑着说道:“大哥,大香这劲头可比在家的时候足了不少,别说,清江浦这个局面,小弟也觉得早出来好。“
汪大刚提着兵器站立一边,和他一样站立的还有六个人,四个腰杆笔直的年轻家丁,两个有些随意的中年人,相比于这六个面无表情的角色,汪大刚脸上颇多担忧,他可是清楚这大车帮能动员起来多少人,也隐约能猜到这大车帮背后的靠山,很是不好对付,这几位年轻的爷是不是太轻松了?
听了刘勇的话,赵进只是摇头,末了说道:“有个成语说是厚积薄发,还有个词叫苦练内功,你们觉得出来晚了,我觉得太早,你们觉得这次轻松,却没想过,这轻松就是因为咱们在徐州的打生打死。”
刘勇肃然细听,不住点头,等赵进说完之后,刘勇又是说道:“大哥说的有道理,不过小弟来到这清江浦之后,感觉很古怪,感觉有些怕,感觉有些慌,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地方,这样的繁华之地能和咱们有关系吗?又觉得很轻松,徐州那边咱们费神费力,可这边真不用费什么力气..”
说到这里刘勇沉默下来,赵进笑了笑,快马奔驰不停,从徐州到清江浦只需要三天左右,如果在冬天还能更快些,这么短的距离,徐州贫瘠败落,清江浦繁华兴盛,至于人口,整个徐州也不过二三十万人口,而这清江浦一地足有六十万出头,要知道徐州那是一州四县城内乡野全部算上,清江浦只不过是运河两岸的一个无墙都市而已。
从穷乡僻壤来到繁华都市,从小地方来到大地方,心中所受震撼可想而知,这样的心思倒也正常,至于觉得轻松,实力对比之下,自然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刘勇的话没有说完,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样子,赵进也看出来了,调侃问道:“把话说完才好。”
“大哥,小弟还是有些怕的。”
“怕什么?清江浦虽大..”赵进笑着就要解释。
刘勇摇摇头,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说道:“以往小弟知道赵字营强,却不知道强到什么地步,以为在徐州打生打死占了上风,在徐州算强,但徐州才是多大一个地方,放在整个天下来看算不得什么,咱们也算不得什么,所以要小心,要谨慎,可,可出来了,小弟才发现赵字营依旧是强,居然强到这个地步,小弟害怕了。”
赵进也沉默下来,就那么安静一会才开口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你们出来,出来太早,心思就不对了。”
这边声音放得低,汪大刚也听不清楚,只是在那里觉得着急,几位小爷,这里是龙潭虎穴,别那么不当回事。
这一夜居然就这么安静过去,天亮之后,还有不少临近大车帮的车夫过来看几眼,看到这边安然无恙之后,都是面露诧异,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散去。
至于云山商行这里则是中规中矩,几个人在门前洒扫,还有人骑马出门,远远看着门内有人在整修大车,到这时候才有人注意到那大车和寻常的不太一样,四下挡板都特别高,看着好像一个装人的车厢,或者说难听些是个大木箱。
出太阳之后,从车行内搬出一张桌子,就放在大门边上,有人把手拢在嘴边大喊了几嗓子,无非是谁愿意来这个车行,现在就可以,录个名字就行,现在就有活计,工钱现结。
这条件当真优厚,可门前一个人也没有,身为大车帮帮众,谁不知道自己帮里接下来的手段,上门去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至于散户车夫们更是不见一个,年前那次大打,已经把人赶绝了,知道消息的早就投奔到这边,至于其他的,缩头躲避还来不及,莫说是过来报名了。
太阳高些了,这附近的街面上也变得热闹了不少,不过大家有有意无意的躲着这边,每个人都知道,事情还没完,特别是看到一队官差气势汹汹的来到,更证明了大家的想法。
先前躲得远远,现在反倒是聚过来了,从古至今,看热闹这习惯是骨子里的。
为首两名官差是方帽皂袍,袍子下摆有一道红边,跟在后面的青袍黑袍皆有,却没有带着方帽的,手里器械五花八门,腰刀铁尺、还有锁链木棍,各个脸色阴冷着,大步朝这边就过来了。
招募车夫的桌子后坐着一个汉子,虽说是上午,可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到这帮官差过来,才把头抬起来,连眯着的眼睛都没睁开。
他这边没精神,官差可是凶得很,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在打头官差身后冲出两个汉子,嘴里怒骂说道:“当街杀人,居然还有胆子坐在这里,你他娘的不知道王法吗?”
嘴里怒骂,上前就把那桌子踢翻,桌子朝后翻去,这是打着把后面人一起弄倒在地上的意思。
******
谢谢大家,等会有个单章,很重要
第558章 官差又怎么样
不过桌后那汉子动作敏捷的很,桌子一翻,他直接后退几步,稳稳站在那里,眼睛也睁开了。
“还他娘敢闪,你想要畏罪拒捕,抵抗王法,这是要谋反吗?”
这“王法”“谋反”“拒捕”几顶大帽子一扣下来,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江湖豪杰也要心颤腿软,那汉子脸上却丝毫不见异色,只是冷冷问道:“拿人要有刑房文书,拿文书来看。”
过来的官差们都是一愣,难得有人对衙门里的规矩这么熟悉,可这套规矩根本就没有人照做,也就是对付些有背景,事后可能有手尾的案子,才会把全套的手续走完。
这时候,空荡荡的云山车行大门里走出四个人,看到官差之后也没什么惊惧神色,溜达着走了过来。
清江浦这边和别处不同,本地人少,四方八方,三教九流汇聚,官差见识也不寻常,那汉子喝破手续不对,踢翻桌子那个一时说不出话,为首那两位方帽官差对视了眼,脸上却有怒色,一人冷冷说道:“倒是好硬的话头,衙门里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从前有过案子吧?”
这句话很是诛心,本来气势稍弱的一干官差又是来了劲头,挥舞着手中兵器大声喝骂不停。
“你们犯了命案,统统要被索拿去衙门,老老实实的一起走吧,不然格杀勿论!”为首官差喝出这话来,更是气势十足,后面一阵鼓噪。
桌子后那汉子回头看了眼,闷声问道:“老李你昨天就是断手断脚了吧,那孙子撑不住弄死了?”
“照理不能啊,疼昏几次或许应该,怎么会死呢?”李和在那里搓着下巴说道。
桌后那汉子朝着地上重重吐了口吐沫,骂道:“这帮孙子下手倒是狠,好在是送出去了,不然死在这边还真就是个麻烦!”
他们在这边自顾自的问答,那边一队差人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另一名方帽官差气得抽出腰刀,比划着大骂说道:“贼杀才,你们不怕上法场杀头吗?”
“还不束手就擒,不然格杀勿论!”说话声中,两名拿着铁链的差役已经快步冲了出来,拿着铁链子兜头盖脸的套下来。
“要被拿了,要被拿了。”李和拍着巴掌大笑。
桌后那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已经火了,他动作却是不慢,拿着锁链的差役还没到跟前,他抬腿用力向前一蹬,正中右边那人的小腹,直接把这个人踹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中已经蜷缩成一团。
另一个差役没想到对方这么凶狠,动作一慢,还没等他反应,桌后那汉子一拳正砸在他胸口,震荡肺腑,喘不过起来,锁链掉在地上,还没等他顺气,被一腿扫开。
谁能想到捉拿“重犯”,居然被对方这么对待,为首两名官差也是怒极,挥着腰刀就大步冲上。
看着颇为惫懒的那汉子此时却敏捷异常,两步到了那翻到桌子跟前,伸手一抓桌腿,把厚重的木桌直接抡起。
那桌面好像大盾,带着呼呼风声砸了过来,持刀的方帽官差想躲避都来不及了,倒是知道松手丢刀,不然肯定麻烦更大。
“嘭”的一声闷响,或许是两声,持刀前冲的两名官差直接被打飞出去几步,踉跄着坐在了地上,跟着他们来的人都已经吓呆了,非但没有出手搀扶,反而后退,任由这两位官差跌坐,只看着口鼻流血,在那里痛的大喊大叫。
这可是官差,就算地方上的土豪,若是身上没有功名,见到官差也要客客气气,什么江湖上的好汉,见到官差也得低头做小,因为这人代表着官府,官府身后又是朝廷,敢对抗官差,就是对抗官府,就是对抗朝廷,就是谋反!
“你..你..你们要谋反吗?”一个差役颤抖着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谋反”这平日里比天重的话语,此时却引起了车行汉子们的哄笑,就在刚才短短工夫,从大门里走出了十几人,各个拿着腰刀木棍,满不在乎的样子,在那里好似看戏一般。
“老成,你要谋反了!”那李和又是起哄说道。
被喊作“老成”那位大汉没好气的把桌子放下,转头说道:“这辛苦活让老子来,你们倒是轻生。”
“谁让你丢骰子输了!”那边又有人哄笑说道。
这“老成”没有继续拌嘴,只是走到一个被打倒的官差面前,蹲下正反两个耳光,直接把人打的清醒过来,又把手上血抹在对方的袍子上,冷声问道:“山阳县城到这里最快也得一个半时辰,城门开了才多久,你飞过来的?还不是昨晚上就预备好了,要在爷爷们身上落下案子,我问你,公文在那里?刑房签发了没?”
被打耳光的那官差都是傻了,他完全弄不懂现在的状况,只能听到对方似乎是徐州口音,只在那里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们..你们..”
“官差没有文书算个屁,真以为穿着这身衣服就能唬人吗?”那汉子冷笑了声,却是抓住了被打倒那人的胳膊,一提一别。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官差总算反应过来,捂着胳膊在那里痛叫打滚。
边上那个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跟头把式的向后跑,其余的差役也都是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断了那混混的四肢,今天还要断了官差的手脚吗?这伙凶蛮的角色怎么不怕官..。,每个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饶命,爷爷,饶命!”那断臂官差也是想到了昨天那个混混的下场,强忍着痛叫在那里求饶。
被叫做“老成”的那个汉子上去一脚把人踢了个翻滚,只是呵斥说道:“杀你脏了爷爷的手,快滚!”
这伙差役从没想到“快滚”这两个字居然这般动听,当真是如逢大赦,彼此搀扶着扭头就走,连头都不敢回。
那“老成”拍拍手,不理会李和那伙人的调笑,回头朝着车行大门处看看,却又把桌子摆正,在那里吆喝着大喊说道:“汪老板说得都算数,来了报名登记,车钱现结,合算啊!”
吉香和刘勇正在车行大门那边张望,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吉香说道:“成大器的堂弟倒是个汉子,身手好,做事也狠辣。”
“也多亏有咱们收留,不然这成大虎还在绿林里面浪荡,在衙门当差打了吏目,差点连累了家人,要不是投了咱们,成家都不让他进门。”刘勇笑着说道。
成大器是邳州的土豪,原来是冯家的所属,但最早反正过来,和赵字营关系密切的很,这成大虎是成大器的堂弟,当年惹事生非落草,就在邳州地面上胡混,成家一和赵字营挂上关系,就立刻把人送了过来,这位性子粗豪,和内卫队一干人倒是处的很好,按照这成大虎的说法:“在赵字营里做事痛快,不昧良心!”
聊了几句,吉香脸上却有些无趣,转头对刘勇说道:“小勇,大哥做事就是太小心,拿下这清江浦这么容易,偏偏咱们现在才来拿,耽误多少事情。”
刘勇不接这个话,只是笑着说道:“拿下来也分好几种,大哥的意思是,要把这边变成和徐州那样!”
***********
山东大车帮的龙头姓张名运先,倒是和赶大车拉货的生意有些联系,只不过这张运先从小到大都不会赶车。
张运先这个大车帮龙头的位置,是从他父亲张大车手里接过来的,张运先的父亲张大车倒是拿着车杠马鞭和人拼过命,张运先则是富家公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
不过山东大车帮在他手里却压过了河南大车帮,因为张运先懂得交接官府,知道清江浦这块,只要官面上顺了,自然事事都顺。
清江浦的大车生意,最大的一份活就是装运粮食,这粮食就是每年从漕粮中“消耗”“漂没”的,数量极为巨大,这些粮食要运往各处,不同水路的地方就要用车马,张运先就是拿到了这一块,才让山东大车帮兴旺起来。
之所以能拿到这些,就是因为张运先拜了常盈仓仓库大使连平安为干爹,张运先今年四十六岁,连平安才四十二岁。
常盈仓是千里大运河上最大的粮仓,巨量的粮食进出都要过这位仓库大使的手,这差事上滚动的当真是金山银海。
而且清江浦位置最高的是一位从五品的员外郎,下面就是这位仓库大使了,尽管这位置才是个不入流的九品官。
别看品级低,这位置又不起眼又是肥美,是一等一发财地方,能过来当这个大使的,背后怎么也得有个挂着太监名号的大珰,要不然就是伯爵以上的勋贵,还是那种从开国靖难传下来的老根脚,眼下这位连平安传说是御马监某位太监的亲戚。
有这样的背影,手里又有大把的粮食和银子,管着过千的库兵和苦力,这仓库大使赫然就是清江浦官面上的第二号人物,遇到淮安知府都不弱气,至于那户部分司的员外郎也奈何不得他,这员外郎的位置几年一换,可他这个仓库大使可以十年二十年的做下去。
********
感谢“甜蜜的甘蔗、元亨利贞”两位老友的打赏,甜蜜的甘蔗朋友已经是本书宗师了,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
第559章 真正的龙头
那山东大车帮的龙头张运先看着就是个富商模样,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满脸和气,可心狠手辣却一点不比那些亡命徒差。
汪大刚一露面,他就派人去找,还有格杀勿论的命令,等车行开张,张运先立刻先让地痞无赖过去,然后又让相熟的官差在城外等着,若是晚上放火成了就收拾残迹,若是放火不成,就动用王法。
至于那个断了手脚的混混,大车帮也懒得养活,直接弄死栽赃在云山车行的身上,让官差去来个狠的,沾染了人命官司,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皮,何况上上下下人头都熟,怎么可能不死。
张运先没想到是这个局面,混混被打断手脚不稀罕,这路人欺软怕硬,碰到狠茬子肯定倒霉,可官差也被打断了胳膊,满脸是血的回来,这就让人心惊胆战了。
本来大车帮已经集合了三百多个汉子,随时准备动手,这下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张运先只吩咐众人先等等,他急忙乘车去仓库大使连平安那边。
还没出正月,运河北路还没有畅通,连大使是不去常盈仓办公的,整日里在家唱戏享乐,他府里的戏班子整个清江浦都有名,三十个小戏都是美貌女子,是粮商们花了大价钱在苏杭采买送过来的。
别看张运先在大车帮一呼百应,在连平安的府邸门前却姿态低得很,给了很大方的一个门包,请门房进去通报。
没多久张运先就被请了进去,连平安也是好大一个胖子,身上穿一套素色的道袍,也不见他带什么戒指玉佩,富贵到连平安这个地步,已经犯不上在衣饰上下功夫炫耀,尽人皆知他有钱,只是这胖没办法,坐着的太师椅都是加宽加大的,皱着眉头听张运先说了经过。
“那什么大刚,这臭虫怎么到现在还没拍死。”连平安冷声问道。
张运先心里打了个突,他自己号称龙头,可这连平安却是这清江浦真正说话管用的人物,张运先连忙解释说道:“这次透着古怪,那汪大刚请了不少强人来,竟然连官差都敢打,甚至还打成了重伤,儿子也不敢妄动,生怕招惹什么是非,这才来找干爹拿个主意。”
连平安随手把细瓷茶碗摔到地上,阴着脸骂道:“这是要造反吗?”
别看这连大使胖,做事却利索的很,摔了茶碗之后立刻吩咐备轿,直接先去户部分司衙门那边。
没人觉得在这太平时节会真有反贼,既然那云山车行的人如此肆无忌惮,肯定有什么官面上的支撑,清江浦这一带就三个官,户部分司员外郎,山阳守备,还有就是他这个仓库大使,要问清楚才行。
坐车前来的张运先连忙换了马匹,好像是个随从一样跟了上去,什么江湖大豪,在官面上蚂蚁都不如,他心里也在发狠,若是那云山车行找的是什么三山五岳的好汉,这次就彻底灭杀了!
虽然品级上相差不小,可员外郎也知道这位连大使的份量,一听说求见,连忙把人让了进去。
闲谈几句,就说起了云山车行的事情,连大使问的很直接,若是员外郎这边的关系,那就大家谈谈,若不是,那就无事了。
“哦?今日你也提起这个,前日徐州王御史让他家公子送来拜帖,说要在咱们清江浦做车行生意,请我照顾一二?”
“王御史?那个?”连平安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只要巴结好自家靠山就成,其他人理会也用处不大,所以对朝廷清流英雄谱是不太熟的。
“就是前年回京起复的御史王友山,这可是御史台的红人,背后有齐党的大佬,听说还和宫里某位是八拜之交。”员外郎平时和连平安打交道不少,解释的也很详尽。
连平安不熟悉清流名号,可也知道员外郎所说这几层关系的意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员外郎却没怎么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那王兆靖倒真是个翩翩公子,若是放在京师或者江南,那都是要有大名的,好好的却去做什么生意,说是城内那边也要递帖子过去,你这边可收到了?”
“不知李公和王御史有什么交情?”
“那有什么交情,可帖子过来,总得行个方便。”
连平安问到这个消息之后,强挤出个笑脸,匆匆告辞离开。
一出了大门,张运先还没凑上去问话,连平安挥手喊来了另一位随从,嘱咐几句,那随从快马朝着山阳县城的方向去了。
“干爹。。”
“回去说话。”
脸色不太好看的连平安只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就是上轿,一路就这么沉默的回了连家,坐在客厅里,连平安眯了会眼睛,开口吩咐说道:“把高马鞭叫过来。”
家人得了吩咐急忙出去喊,站在一旁的张运先脸色却难看了不少,这高马鞭就是河南大车帮的帮主,巴结连平安也是很紧,说是年前也磕头认了干亲,还朝着府里送了几个女人,将来恐怕要抢山东大车帮的生意。
在清江浦地面上威风凛凛的大车帮帮主龙头,在一个九品的仓库大使面前就和个奴仆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却还要笑脸应对。
没过多久,五十岁出头的高马鞭进了屋子,这高马鞭是一个瘦高的光头,一进来就跪下叩首,恭敬的问候说道:“大老爷叫小的来什么事?”
“且等着。”连平安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在那里闭目养神。
高马鞭笑嘻嘻的答应了,起身站到一边,他一进来就看到了站在一旁张运先,到这时才记得打招呼,居然还笑着点点头。
张运先沉着脸没出声,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站着,在连平安的面前,他们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
身为仓库大使,差不多是漕运上“克扣”“漂没”漕粮的枢纽,那些好处汇集到常盈仓和周围的仓库,然后运出去买卖,再把金银好处分配到各方,除了自己赚的,还要给背后的大佬上供,尽管做的是常例勾当,可也担了天大的干系。
所以关系到漕粮进出方方面面的事情,这位仓库大使都要抓在手中,就和当初的大车帮一样,人手多了,自然而然就要抓住江湖生意,这仓库大使要抓住水陆运输,和运销存储,还有护卫看守,慢慢做下来,清江浦的江湖也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水面上陆地上贩运盐货私货,包娼庇赌,贩运人口,甚至杀人越货,销赃灭口,这些合法非法的江湖勾当,也都是来钱的暴力营生,掌握了江湖,这些也被抓在手中,谁也不会嫌弃银子多。
张运先心里明白,谁才是大车帮的主人,想必对面的高马鞭也知道自己手底下那局面是谁的,清江浦运河东岸,有一伙贩运私盐的百余人马,悍勇好斗,不服管教,结果连大使随便指派,那伙贩私盐的盐枭就被蜂拥而上的清江浦各个势力灭了个干净,连家人都不能幸免,凄惨得很。
看到那个,张运先就打消了自己的一些小念头,这汪大刚领着散户车夫们出来找食,自然也是连大使不能容许的,没等吩咐,张运先就自己领着人动手,高马鞭那里也暗地帮忙,事后被连平安夸奖了一番,张运先一方面为自己得了彩头高兴,另一方面却更是敬畏,那连平安如果不在自己这边安排了人手,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所以一吃了亏,他立刻过来求援,生怕自己来晚了被连平安有别的想法,到时候这汪大刚压不住,自己还要跟着倒霉。
张运先养尊处优惯了,就这么站着不坐,时间长了当真撑不住,脸上渐渐渗出汗来,倒是那高马鞭挺得住,张运先对这个敌对方的头目一直警惕的很,这高马鞭可是创立河南大车帮的功臣元老,当时是年纪最小的一个,熬到老帮主死了,老帮主的儿子接位没几天就喝醉了酒在运河里淹死,这位高马鞭上了位,现在河南大车帮据说跟私盐上牵扯很深,而且还要抢运输漕粮的生意。
彼此敌对,张运先当然想要借着连平安的力把河南大车帮打下来,奈何张运先也知道,这连平安想要维持平衡,不会让一家独大。
脑子里念头乱转,腿脚却愈发的酸麻,汗越流越多,眼看撑不住了,却听到外面脚步声急响,先前那个去往山阳县城的家人已经回来。
“老爷,知府和知县都接了王友山的帖子,小的也问清楚了,两家和王友山都没什么交情。”
家仆满头是汗,穿着粗气,显然这一路奔驰累的不轻,听完这下人的禀报,眯着眼睛的连平安睁开了眼睛,冷声开口说道:“你们俩家各能出多少人?不要藏私,有多少说多少!”
哪里敢藏什么私,张运先立刻先说道:“小的这边有五百到六百能动手,若要壮声势的,两千也拉出来。”
“小的这边有七百能打能杀的好汉,若要壮声势的,足有三千!”高马鞭紧跟着说道。
*******
月底了,大家有月票的话就投给大明武夫吧
第560章 清江浦的各路人马
一听这个,张运先就瞪起了眼睛,怪不得不先说,原来是要在数目上压人一头,高马鞭却笑嘻嘻的不理会这边瞪眼。
能打能杀的是说冲在前面动手的,壮声势的就是跟着过去,看起来乌压压的吓唬人的,大车帮车夫多,吃装卸饭的苦力多,自然不缺人手。
连平安短粗的手指上套着嵌宝的玉戒,在身旁茶几上敲了两个,闷声说道:“不要什么壮声势的,要能打的上去,把铁器发到手里,你们两家都去。”
发铁器到手,那就是要见血,两家都去,那就是一次要动用过千丁壮,这规模的械斗,在清江浦地面的争战上,也是了不得的大场面了。
连那高马鞭都收了笑容,变得神色郑重,在那里抱拳说道:“老爷,要是凑这么多人出来,最早也得后天,怕耽误老爷的事情。”
“后天就后天,这件事不是快慢,而是要一次成了,集合最多的人,一次推平了他,事后就算追查也没个手尾,地方上械斗,就算他有个京官清流的老子又能如何,他儿子自己不懂得做事,怪不得别人。”
话说到这里,连平安脸色变得严肃阴沉,冷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两家不对付,可这次别互相拖后腿,话给你们说明白了,一个御史的儿子来这边开大车行,你们真以为他看上的是这拉货的几文钱吗?放着不管,把你们两家就吃的干净,然后再来吃我,你们明白吗?”
这倒是点醒了两个人,张运先和高马鞭彼此对视一眼,倒是少了不少敌视,连平安却又是怒骂一声,在那里咬牙说道:“徐州的土棍,不知道几辈子积德考了个京官,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居然敢来清江浦抢食!”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两人连忙告辞离开,到了门前彼此打了个招呼才各回各家,河南和山东两处大车帮明面上敌对,可两家都已经足够大,谁也不可能灭了谁,上面又有连大使这样的人物,所以私底下还是有些联系,眼下这样的局面,更要同仇敌忾了。
太阳已经西沉,清江浦这边没有城墙,远远的能看着太阳在天边吊着,张运先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半路上就醒了过来,开始琢磨着调集人手,这种见血出力的大打都要用足了银钱,不然谁也不愿意卖命,不过事后这笔银子连大使能给报销了,这位连大使在银子上一向都是很舍得。
“先爷,先爷!”迷迷糊糊的,张运先被车夫叫醒,却听到前面一阵嘈杂叫骂的声音。
还没等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车夫就急火火的说道:“先爷,有人在咱们家门前闹事..”
一听到这个,张运先激灵着从车厢中醒来,过去掀开了帘子,却看到马车已经到了自家门前,而自家门前十几名仆役正围着四名骑马的喧嚷叫骂。
看到那骑马的人穿着普通的短袍,不是什么官方人物,张运先顿时来了脾气,掀着帘子大骂说道:“混账东西,给老爷我丢脸,操家伙上啊!”
这句话喊出,马上的,地上的都是看过来,张运先这才愕然发现,自家几名仆役脸上有红印子,好像凭空多出疤痕。
马上矮壮汉子狞笑一声,手腕一抖,只听到“啪”的脆响,又有一名仆役惨叫了声,捂着脸蹲了下来,其他人急忙散开些,骑马的五人在那里哈哈大笑,张运先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对方欺负到自家门上了..
“你就是张运先吗?”一个汉子直接用马鞭指着问道。
张运先眼角抽搐,在清江浦地面上,就连官差也不敢和他这么猖狂,可自家宅院这边也放不了太多人,富贵人家聚居的地方,有什么带刀凶横的江湖人物也不好看,靠着自家伺候人的那些仆役,也奈何不得面前这五骑,真是麻烦的很。
他这边没有出声,那汉子自顾自的说道:“我家大哥说了,你解散大车帮,就留你性命,现在的家产家财也让你留下八成,若是不然,什么都别要了。”
说完之后,街面都安静,张运先一时间没个反应,在那里伸手揉了揉额头,他怀疑自己没有睡醒,居然有人说这样没有边际的话语,让自己散尽大车帮,没了这个局面自己还剩下什么,还要献出家产的两成,这更是笑话,自己老子辛苦拼命攒下来给自己,自己还要传给下面,凭什么交出去,猖狂的没边了。
“喊人来,喊人来,宰了这几个,宰了他们!”等反应过来,张运先浑身颤抖,五官扭曲,指着那五名骑马的喝骂,他实在是气疯了。
那五骑丝毫不惧,两人朝着前面抽了下鞭子,鞭花炸响,吓得张家仆役们向后一缩,五个人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张运先从下车到坐在椅子上,身子上的颤抖一直没有停,大车帮在清江浦几十年,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他,方才那五人的言谈,当真让张运先气坏了。
“去找高马鞭,就说他养的那些亡命一定要派出来,我可以替他们出钱。”张运先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甚至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大车帮在清江浦的上百名把头也都来到张运先的宅子里,张运先话说得更直接:“我知道你们手里都有几个亡命的狠角色,这次都拿出来用上,认识什么敢打敢杀的人物,都叫过来,事后报个数目,公账出了,你们得了什么就拿去,那车行可起码有几十辆大车,过百头大牲口!”
这些把头们都是满脸兴奋,报个数目公账出,这就是给他们捞好处的机会,那几十辆大车和过百头大牲口,更是厚利,大家都是江湖人,谁还不认识几个亡命狠人,到时候叫过来一起发财就是。
混混被断手断脚的事情他们知道,官差吃亏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不过这事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那些人讹人赖人吓唬人还行,真要撕破脸真刀真枪的拼命,他们不是对手。
众人杀气腾腾的表了忠心之后散去,张运先一直装作体面人,喜欢别人叫他张员外,今天这等做派也是气急了。
宅院刚安静没多久,又有家人急匆匆的回来,张运先这一天都没怎么坐下,已经累得够呛,此时脸色很不好看,看到家人回来,立刻瞪眼问道:“小六胳膊断了,又有一条人命,衙门那边怎么说..。”
“..说是人手不足,又有府尊的关照下来,但老爷这边的情分还在,大家两不相帮..”
下人结结巴巴的还没说完,张运先就狠狠一拍扶手,怒骂说道:“好处都是喂狗了!”
正这时候,另一名拍到高家的下人快步进了屋子,一进来就说道:“老爷,高马鞭那边答应了,说不用老爷你出钱,他会把手里的人都派出来,还说,希望咱们家不要藏私。”
张运先正在气头上,一听这个顿时脱口骂道:“高马鞭又跟老子玩这个花样,都到这局面了,还想算计。”
他这边发作完,家丁战战兢兢的说道:“老爷,小的觉得那高马鞭是说实话,今天也有人过去他家,让他把大车帮解散,家业交出两成。”
听到这话,张运先愣了,就那么愣怔半响,居然在那里笑了出来,边笑边说道:“还以为汪大刚请来了什么狼豺虎豹,原来是这样的憨货,以为咱们清江浦和他们徐州一样?可笑,真是可笑。”
虽说名目上是山东和河南,下面控制着的也的确来自鲁豫两省,但帮里的高层早就觉得自己是本地人了。
笑得原因也简单,哪有这般树敌的,招惹一个还不够,居然两个一并招惹,这是嫌自家死的不够快吗?
真要是山东和河南两个大车帮,未必能弄出太大的场面,可这件事有仓库大使连平安的推动,整个清江浦已经是风云激荡了,方方面面的江湖势力都被联络,手里有人手的都是参与进来。
运河码头上那些苦力的头目都从手下抽调能打的,赌坊青楼的打手护院少不得也要加入,在清江浦外围活动的绿林盗匪,在河上活动的水贼河盗,也都派出了人手,常盈仓下面的库丁和劳力也抽出一部分人,只做那大车帮的人手。各个势力,都是快马联络,当天就有回音的,大伙都在这清江浦打混,都在眼下这个秩序内得利,一听有外地人不讲规矩,下意识的同仇敌忾,出人出力也痛快许多。
何况背后还有连平安这位本地大佬的推动,脑子稍清楚些就能明白,这次若不去,只怕以后就不要混了。
但让大车帮负责联络的人觉得奇怪的,几处贩私盐的队伍都没有动,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这伙人背后站着扬州那些富翁,自成一体,来这边只是过境而已。
让张运先和高马鞭没想到的是,连平安居然说通了山阳县大牢,放出了二十多个重犯,这等人本就是背着死罪大罪,打架什么的肆无忌惮,心狠手辣,根本不怕出人命官司,这让大家的信心更足。
*******
感谢“用户寒夜、而谈、元亨利贞、寂寞行者”四位新老朋友的打赏,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
老白的微信公众号,请在微信订阅号上搜索:zhentebiebai
在那里,老白有问必答
第561章 闹哄哄
他们这边急切准备,关于云山车行那边的消息也不断传来,云山车行居然没有丝毫害怕,反倒是花钱买下周围的宅院,然后把院墙推平,只留下屋子,看着手里有更多的大车和牲口,需要更多地方安置的意思。
然后还派人沿街敲锣宣告,说他们云山车行的运价便宜,说加入他们车行有这样那样的好处,还安排人赶着大车出来转悠了一圈,大车都很崭新整齐,木架铁件都是上好的做工和料子,拉车的牲口也很是壮实精神,一看就是从河南骡马大市买来的口外货。
这些消息让大车帮觉得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里太太平平做生意,还想招揽车夫和生意,然后有让大车帮以及招揽过来的人觉得眼热,能买下那么多地方,肯定是不缺银子,那么多上好大车和壮健牲口,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值钱货色,等打下来了,大家好处肯定都不会少。
派过去的探子都是最精明的地理鬼,他们到处打听,可不管怎么看怎么问,都觉得那车行里面最多二百人,而且还没什么器械,这让大伙的信心更足。
号称能抓出六百七百,但真到这样拼命的场合,两个大车帮每家能拿出四百上下,这已经是把家底全亮出来了,就这每家四百能打能杀的,放在清江浦已经是头几号的大势力了,那山阳守备随时能拉出来的也不过千把人,还都和叫花子一般..
你凑一些,我凑一些,江湖绿林市井方方面面,将近两千人,比那云山车行多出十倍,还有什么打不赢的。
那高马鞭奉承的紧,甚至还派人特意去连平安连大使那边问,说现在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少点人,也省得连爷破费,没曾想,连平安却下了狠话,就是要用这么大的阵仗去扫平了对方。
“..一来是不给官面上留什么口实,二来是给清江浦这些不安分的人看看,谁不按照规矩乱来就灭了谁,必须要杀鸡儆猴了,年前汪大刚,年后又闹出这事,要是不管,以后还不知道出多少混账..”
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就没什么可讲了,大车帮自己和请来的人里,很有几个见过世面有本事的,大概过去看看,回来就说,就算约战也要在云山车行那边打,那边弄出了好大空地,差不多和山东帮的大车空场连成一片了,这么多人正好涌过去,免得施展不开。
“约什么约!明早早些吃饭,大家直接过去堵住扫平了他们!”张运先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么多人,官府会不会干涉?”有老成的询问说道。
“官府?清江浦这里什么时候有官府,山阳县那边让他们来才会来,他们还有个被打断了胳膊的,已经喊了十几个人过来,说没法收拾了,他们就亮出身份出面,反正向着咱们!”
话说到这般,就没什么可讲了,大伙各自准备的热火朝天,都觉得这就是树上结的果子,稳稳到手的财货好处。
说是没有官府,可大伙也不敢折腾的动静太大,少不得天不亮时就分批过去,先在附近各处停留等待。
大车帮做的很不含糊,早早用大车运过来干粮和热汤水,让大伙吃个饱,免得上阵的时候没有力气。
听着这些粗豪人物在外面吆三喝四,住户百姓们也不敢做声,只是把门窗死死顶上,男丁们拿了家伙戒备,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这么多人黑灯瞎火的涌过去,莫说是打人,自家先踩死几个,所以要等天亮时候再过去,反正是板上钉钉的胜利,不怕到手的鸭子飞掉。
天光大亮的时候,通往云山车行的各条街道就热闹起来,两侧的住户们都是大门紧闭,战战兢兢,而街道上就好似集市一般,粗豪汉子们手持各种器械,向着目的地涌去。
越来越近,等到了这片区域之后,熟悉这片地方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变样未免太大了,云山车行和大车帮空场之间的大部分住户院墙都被拆掉,留着孤零零的房屋在那边,四面也没有住人,这样一来,云山车行周围有好大一片空地。
“这帮脑子不通的,给咱们兄弟方便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都是哈哈大笑,气氛热烈的很。
这么多人把云山行这个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大牢里的囚徒重犯,各处的好手,还有那些亡命凶徒,都拿着器械站在了最前面。
还没到二月,可有人已经是脱了上衣打着赤膊,露出虬结的肌肉,显得威猛无比,还有人手中拿着明显不适合实战的沉重兵器,在那里呼喝舞动,身边人叫骂着躲开,倒显得无敌模样,也有人和手下低声吩咐商议,那是说等下开了这云山车行,抓紧进去捞些好东西出来的,别让别人占先。
至于各家那些能打能杀的则是安静的站在前面,他们这帮人都是银子喂饱了的亡命徒,等下要冲在前面见血杀人的,至于那些大牢里放出来的重犯们则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甚至在那里嘻嘻哈哈的,他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自然不在乎这样的场面。
云山行大门紧闭,不过大伙都没注意云山行如何,在他们想来,这般阵势下,云山车行这里这些徐州蛮子早就吓得尿裤子了,不少人回头看向自己的队伍,看别人的队伍,有那老成些的感叹说道:“咱们清江浦的江湖上,多久没有这样的大场面了,老子来过这次,回去也可以跟别人吹了!”
张运先也穿着紧身打扮,手里拿着一柄雁翎刀,走在队伍的前面,他也有些武技底子,却好多年没有动过手,对眼前这样的场面非常厌恶,在他想来,上等人在这样的场合就是自降身份,相比于他这边,高马鞭就自在的多,手里一杆朴刀,大步走在最前,不过两个人都有个共同点,身边都有十几个汉子护卫,那都是心腹好手,帮主龙头都身娇肉贵的,万万闪失不得。
看着大门紧闭,那一人多高的石墙上也看不见人,想起那晚上放火的人回报,说每一段墙头上都有人值守,张运先心里痛骂几声,一定是这帮混账货色偷懒耍奸,找个托词糊弄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
不过现在看,没什么防备,更大的可能是吓跑胆子,那么拿下来的把握也就更大,想到这里,张运先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准备下令,说砸开大门冲进去,却没想到云山行的大门打开了,有人向外探头探脑,看到外面这么多人,倒也没有什么愕然发愣,只是缩了回去,那大门也没关上,露出一条缝来..
场面安静了下,云山车行这举动反倒让人有些摸不准,难道是吓傻了,看到这么多人他就不怕吗?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纳闷,那高马鞭本来都要举刀大喊了,这时候却放下刀琢磨了下,回头说了几句,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声答应了,手持关刀大步走上前去。
走到距离门前十余步的距离,这手持关刀的汉子大吼说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不知道清江浦的规矩,来这边胡作非为,今天清江浦的各路好汉们就是要把你们拔了,但大伙都是吃绿林江湖这口饭的,爷给你们个机会,派出人来和爷比试一场,打赢了,放你们活着走,打不赢,任爷处置!”
他这话喊完,叫好声轰然响起,张运先知道这人,这人是河南大车帮第一号的打手,姓郑,名豹,传说是周王府里侍卫,犯了事跑出来的,曾在械斗里用关刀劈了七八个手里有把式的汉子,很是了得。
不过张运先的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嘟囔着骂了一句:“该死的高马鞭,什么时候都不忘抢咱们的风头。”
江湖上对这等单打独斗最是推崇,这郑豹一出头,大家都忘了刚才的纳闷,跟着叫好喝彩起来。
“这就是豹子啊!高大爷手底下第一好汉!”
“听说他那刀吗?那口刀足有一百二十斤,就算山阳县城门的门闩,都能一刀砍断!”
“高大爷手里有这样的好汉,真是了不得!”
人群中议论声不断,那大汉也是借势挥舞几下大刀,虎虎生风,又是惹得下面人叫好不断,这倒不像是械斗,而是唱戏的样子。
“等今天的事了了,你找个机会和郑豹打一次,杀杀他这股气!”张运先闷闷的说道,他身边一名汉子连忙答应了,山东大车帮这人是个把总出身,也因为案子逃到了这边,被张运先收到手下,也是能征善战,张运先轻易不派这个人出手,一般都是施彪打的多。
不得不说,高马鞭这一手的确了不起,派出人约阵,一下子把大伙的心气全都涨了起来,云山车行里的人若是不出来,就借着这股气杀进去,若是出来,这郑豹手里的关刀可不是吃素的,一刀下去,那还有什么活人,见血之后,大伙更是劲头足。
********
谢谢大家,月底了,大伙手里都看出了月票,投给大明武夫吧!
第562章 清江浦的大场面
而且还不光如此,郑豹得胜,大家只会夸河南大车帮威风,事后传到连平安和其他大佬耳朵里,也只会说河南大车帮威武,少不得要看重几分。
张运先郁闷就郁闷在这里,即便自己看出来对方的用心,可在这种同仇敌忾的场面里,又不能揭破,又不能争风,白白让对方得了彩头去。
又在这边叫了几声,正当众人呼号着要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云山车行的门又大开了些许,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这年轻人不到二十岁,身材高挑,提着一根长矛,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惊惧,只是淡然扫视了一圈。
“大香,小心点。”
这声音被鼓噪声淹没,也没人听得清,只看到那年轻人回头答应了句什么,这动作看在大家眼里就成了胆怯想要回去的动作,远远看着,张运先更是扼腕,这等水到渠成的好事,怎么就让高马鞭占了先!
“奶停了没有?”
“要不要洗光了当个兔子!”
各种污言秽语纷杂而起,还有人大声狂笑,只是把这个年轻人当成砧板待宰的鱼肉了,那郑豹狞笑一声,一摆手中的关刀,粗声大吼道:“兔崽子,今天就怪你命不好了!”
吉香摇摇头,只是吐了口气,端平了手中长矛,在那里低声念叨说道:“老把我当小孩看。”
说完这句,吉香没有等对方动作,只是迈步挥动长矛向前刺去,步伐、腰腿、肩部、双臂、手腕,浑身力量都在长矛上,发力呈一线,就朝着正前方疾刺而去!既然生死搏杀,谁给你讲个开始才动手。
他这一动,那郑豹就动了,别看此人人高马大,动作丝毫不慢,几乎是同时反应发动,怒吼着挥刀劈下,可这郑豹动作做出就意识到不对,自己由上而下的劈砍,对方直刺,而且速度力量配合的好,不管怎么说,自己也不如对方快,可躲,在这方寸之间也没有办法躲了,不对,这是军中的把式,这手段怎么可能是一个车夫能有!
自己本来也会用长矛,现在手里哪怕是个朴刀也好,可混在江湖,拿着这关刀更容易唬人,而且江湖上没有什么本领高超之辈,拿着个沉重巨大的关刀又是威风,又能吓唬人,可现在却不行了..
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郑豹的后背,没什么人能注意到吉香的动作,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是郑豹挥刀怒吼劈下,这一下力气足威风大,众人都是大声叫好,然后,大家就看到郑豹的后背被长矛刺穿,矛尖沾着血钻出,然后急速抽回,只留下一个很明显的血窟窿,血污在后背迅速的扩大,人死,脱力,那大刀也偏了方向,吉香抽矛,郑豹站在那里好像停滞了片刻,实际上时间很短。
一声好像漏气般的嘶吼,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郑豹栽倒在地上。
场面鸦雀无声,一时间人人安静,人人脸上有错愕的表情,好像接受不能,没人能想到这个结局,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一根烂了大街的长矛,居然就这么一下子刺死了这边的好汉?这是怎么回事?
吉香把矛尖在郑豹身上擦了擦,有些纳闷的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然后听到了一声怒吼:“这小子使诈,兄弟们,大伙一起上,杀光了这车行里的杂碎,杀光这些徐州蛮子!”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人人怒吼着向前冲来,吉香急忙转身进了门,一进门看到赵进正在小方队的旁边站立,笑着问他说道:“大香,感觉怎么样?”
吉香挠挠头,笑着回答说道:“滋味不错,怪不得那些评话故事喜欢说什么打擂台..”
外面怒吼声响成一片,听着越来越近,吉香也不再多话,跑到了自己的小方队那边。
一看郑豹倒地,老练的高马鞭立刻就反应过来不对,如果等着大家反应过来,恐怕今天这一仗就不用打了,立刻喊了一声,这一声立刻把大伙的心思点燃了,管他使诈不使诈,大伙一起上,用人堆也堆死他们!
大门被撞开,大车帮和清江路各路人马拥挤着冲了进来,都觉得进来后会有不少钱财货物,所以争先恐后,有的人自己被从背后推倒,然后被大伙踩踏着过去,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的惨叫。
可进了门却发现不对,这院子的确宽敞的很,甚至看不见太多房屋,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整齐站着两队人,若是有心细的数数,还能发现,两个方队都是横二十竖五的队伍,在边上都站着一个人。
这两个方队里面的人都是年纪不大,穿着鼓鼓囊囊大一圈的衣服,手里拿着根粗竹竿,整齐的站在那里,再细看,那粗竹竿都是削尖的斜面。
“杀光这些外来的蛮子,随便抢,随便杀啊”有人大吼着鼓噪。
一想到可以肆无忌惮,大家的劲头顿时都高涨起来,大步朝着前面冲过去,不过是一帮半大小子,穿着不合身的棉袄,手里拿着根竹竿装样子,到了跟前就能杀散了,冲过去,冲过去就可以肆意妄为了,每个人脑子里的疯狂都开始燃烧起来。那些各处请来的亡命徒好手,都觉得这样的阵势,我到跟前可以从容闪避,或者从缝隙,或者从下面,怎么也到了跟前。
而大牢里放出来的那些重犯,心想大不了一命换一命,看这帮人年纪不大,都是好人家出身的样子,怎么敢换命,一到跟前,他们肯定要散要跑,到时候就可以随便动手了。
大家各怀心思,挥舞着手里的刀斧棍棒,越冲越近,越来越兴奋,就看到那竹竿一排排放平,削出的斜面还有些发黑,似乎是用火炙烤过,还有的地方带着点脏污,似乎沾上了什么东西。
大家兴奋的五官扭曲,吼叫着越冲越近,下意识的觉得这样就能把对方吓跑,可越来越近,那长长的竹竿不见丝毫的抖动,依旧稳定着指向自己。
刹不住了,想要闪避也躲不开了,能看到那些竹竿都向后抽了下,但这是为了更有力的向前刺!
奔跑时候的惯性,带着身体冲向迎面刺来的竹竿,等于让竹竿刺杀力量和速度翻倍,更轻易的贯穿了棉袍、皮袄还有人的血肉。
“噗嗤”的穿透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兴奋之极的吼叫在瞬间交织在一起,第一排,第二排的竹竿都被目标的冲力弄得弯曲,而且这削尖的竹竿想要抽出不容易,还要让第三排,第四排的同伴用竹竿推一下,才能把挂在竹竿上的身体推开。
狼山副将的官兵,江北各处的悍匪都没有冲破赵字营的方队阵列,这些临时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就更做不到。
那些大牢里放出来的重犯失望了,对方的确不会和他们换命,因为并不需要,竹竿指着前方没有丝毫的放松,即便是冲到了跟前,也没有闪避和退让,这些重犯们先害怕了,他们出来这么拼,还不就是想博一个活命的机会,不想找死,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被后面的人推挤着,就那么撞上去!
有人动作的确很灵巧,一到跟前,就转身侧身,想要从竹竿之间的缝隙过去,等他们的是第二排的竹竿,还有人就地翻滚,第三排,第四排的竹竿斜向下的戳下来,根本没什么空子可以钻!
瞬间的碰撞之后,几十具尸体躺在了地上,更有人还一时不得死,在那里捂着流血的伤口大声嚎叫,这更让人心惊胆战,但冲的势头太猛,前面停下,后面的还没停,那么多人的惯性推挤,很多人几乎是惨叫着撞到削尖的竹竿上。
谁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原以为一冲而散,却没想到是铜墙铁壁,大家撞得头破血流,后面跟上来的人前冲的时候推挤,到这时候反应的也快,惊叫着转身,不管不顾的向外逃,更后面的人还弄不明白状况,整个队伍就这么拥挤不动了,过了一会才开始后退,大家纷纷向后退,想要拉开距离,只是他们这一动,那两个方队也动了,呼喝着口号一步步向前压过来,距离不过十步而已!
现在谁还敢硬碰硬的去碰,看着两个方队压过来,都是转身就走,可云山车行的大门就那么大,这么多人想要向外拥挤,一时间也出不去,满走一步就是个死,想明白这个,大家也顾不得什么江湖情谊,谁拦在自己前面就拿刀砍谁,要杀出一条血路来逃走!
前面的人自然不肯就这么被杀,回头还要争斗,呐喊厮杀声乱成了一团,只是后面那些削尖的竹竿越来越近了..
有脑子快的,就想要转身了,前面跑不了,那就死地求生!从两个方队后面和中间绕过去,跑不过去,哪怕爬过去也行,还真有成功的,就那么容易的钻了过去,过去以后长舒一口气,然后发狠心想老子攻打你们后背,看你们怎么打。
******
感谢“不动如山、暮鸣、桃叽叽、元亨利贞、空色两难”各位新老朋友的打赏,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谢谢
第563章 不对劲
这口气喘过,却看到还有三十几个手持各式兵器的汉子等在那里,那天门前弄断混混和官差胳膊的几个狠人都在这边。
列队对战不是对手,单打独斗同样占不得便宜,这些汉子不光是下手狠辣,武技实在是精熟,彼此配合的好,敢冲上去的没几下就被砍杀,有眼力的能看出来,这些人武技出众是一方面,强出这边的是厮杀的经验,说白了就是经常杀人见血,清江浦本地械斗,见血已经算大打,这死人不算小事,而这伙云山车行的人明显杀人好像杀鸡,不见有任何迟疑。
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取巧不得,终于有人忍不住跪在地上求饶了,这次终于有了效果,那真求饶的,喝令丢了兵器去方队后面去,还有人想要假作求饶,只是稍有不对,一根根竹竿子就刺过来了。
求饶的那些跑到后面去,后面的汉子也不和他们多话,直接丢过来绳索,让他们彼此捆上,试试捆绑的结实不结实之后,就放在那边不理会。
冲进院子的人能有四分之一,外面更多的人在门口叫骂着,拥挤不进去,还有心急的想要翻墙,可这惨叫声声,死伤惨重,谁还敢在里面呆着,翻墙的那些急忙下来,后面拥挤的急忙退出。
这哪里是过来捡便宜,分明进了龙潭虎穴,快跑,还是命要紧..
只是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云山车行的大门前,唯恐跑慢了一步,里面的好东西都被别人拿走了,向里冲的时候更是你推我挤,谁会顾得上回头看,何况这是在本乡本土,大家自觉的在清江浦本地开打,临近又有自己的大车帮空场,不必担心什么后路,可现在回头看,却发现已经没有后路了。
那些房屋宅院的确被推平了不少,到处都是宽大的路口,根本不担心逃不出去,可现在那些宽大的口子不见了,一辆辆大车头尾相连,把这边堵了起来,人群中的张运先更是看得清楚,有些大车还是他自己大车帮的,一想这个倒也简单,拿刀一逼,给点银子,车夫们怎么敢不服从..。
不断有手持竹竿的年轻人从大车那边跳过来,依靠着大车列队,又是两个方队,这次变成了横二十五,竖四的横队,比刚才更长了一点。
方才前面那些没冲进去的,还不知道这竹竿组成的方队厉害,看着对方堵住了路,呐喊着冲上去,希望把对方冲散。
这次比方才更简单了点,戳死了四五个之后,惨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大家立刻知道里面的人为什么要溃逃出来,这些人落在后面,在武力和勇气上本就差些,到现在,莫说是冲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压过来。
张运先被几个亲信护卫着,他到现在也说不上害怕,只是觉得有些发懵,从那天被威胁开始,他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只到看到自己这方的场面,这边两千多号人,这云山车行就算有伏兵,也才四百多个,当大家呐喊着蜂拥冲入,张运先的心放下了,可没多久就看到了这一幕,怎么就打不过,看这些人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能打,那拿着的只是竹竿啊!
来路混乱,身后云山车行那边又是混乱,因为那两个方队也是鱼贯而出,在他们身后布阵。
四个百人横队,变成了四条边,各自圈住一方,吗,每个横队之间都有空隙,可没有人敢从这空隙间钻出去,因为距离本就不大,随时可以关门,而且还有些拿刀的汉子游荡。
“投降不杀,丢掉兵器,跪在地上!”四边都有人齐声大喊说道。
人少包围人多,人多的一方自然不甘心,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决定,外面那四百人只是在喊,却也不急着逼近。
张运先看到了人群中的高马鞭,两个人身为帮主龙头身娇肉贵,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冲在前面,可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次的主使,现在要怎么办,他们要做主拿个主意,各路人马的头领都在看着他们。
“连大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怎么打?”
“不是连大爷要借刀杀人吧!”
呐喊声此起彼伏,这样的局面下,人的心思什么的全乱了,开始在那里胡乱猜疑,然后他们听到了马蹄声响起,一听到马蹄声的动静,被围着的一干人都是精神一振,在清江浦这样的马队只有官家有,不是山阳守备的亲卫,就是山阳县的马快,骑兵一来,这伙徐州蛮子也就猖狂不起来了,一时间争吵声立刻平静了,大家都是本地熟人,何必伤了和气。
然后他们看到了大车被搬开了几辆,留出一个口子来,几十名骑手排着和步卒差不多整齐的队形,在口子那边站定,马上的人和云山车行这些动手的一个打扮,气势汹汹的盯着这边。
这伙人居然还有骑兵,这还怎么打,被马队一冲,谁还能挺得住,就算跑,你还能跑过马去?
而且那里来得这么多好马,各个高壮,马上的人也是穿着齐整,拿着长刀竹竿,就是这竹竿古怪,拿个长矛多好,很多人眼皮开始直跳,这等精强骑兵,山阳守备手里有几个来着..
说来可笑,这四个看似单薄的横队给清江浦这伙人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他们却始终觉得自己还有胜机,还想挣扎,等看到马队之后,连打都没有打过,却立刻变得绝望,所有人都泄气了。
绝望的事情还不止这些,有人爬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这两千余人,也有人上了云山车行的墙头。
这又是干什么?靠近的人看过去,然后就更加绝望和泄气了,这些人居然还有弓箭!这还怎么打,来之前都以为杀鸡,谁能想到碰上了个老虎。
赵进也爬上了矮墙,他身上的衣服也显得宽大加肥,那是因为里面套着胸甲,所谓万无一失,这是一定要做到的,他身边就是鞑子里面射术最好的巴音,赵进微笑着看了看下面的人群,莫名的想起了养鸡场这个从前记忆中才会有的东西。
“那个人的毡帽!”站在墙头的赵进,用长矛向前一指。
他话音未落,站在他身边的巴音就张弓搭箭,利箭****而出,赵进所指方向的一人,头顶毡帽直接被箭支射穿飞走,人群慌不迭的闪避箭支,又是一阵慌乱,等到箭支落地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没有箭簇,只是无头箭而已。
“投降不杀,下次就不是箭杆了!”赵进扬声说道,说完一抬手臂。所有站在高处的人都是张弓搭箭,冷冷的看着人群。
被围着的两千多人又是一片寂静,这下子不管怎么着也是跑不了了,大家闹哄哄的冲出去,或许能跑掉不少,但谁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跑得掉,而且大家的心都跟着吊了起来,大家都能猜到,赵进手臂落下之后,或许就是箭离弦那一刻。
“他娘的,老子认栽了!”有人粗着嗓子说了句,“当啷”一声,兵器也被丢到地上,又是被竹竿指着,又是马队,又是弓箭,谁还能打得过,实在是绷不住了。
最外围有人跪了下去,一人起头,其他人纷纷跟上,大家本来琢磨着过来助拳,除了给的辛苦银钱,还能抢到财货,捞个快活,谁能想到碰到了这样的狼豺虎豹,见面就杀,又不是血海深仇,又不是拿了多少钱财,凭什么卖命效死。
也有人跪下的利索,心里却在恨恨的想,由着你们这时候猖狂,这么多人命,到时候官府追查起来,看你们怎么收场,清江浦这边的各路人马从不担心这个,因为大家是坐地土著,上上下下有这么多关联,又有官面上的人情,事后怎么也能遮掩过去,可你们一帮外路人马,这死了过百人命是有的,可以说是天大的事情了,看你们怎么遮掩过去,你们再猖狂嚣张,难不成还能大过朝廷去,到时候你们倒霉了,还是清江浦本地人的一片天
这各路人马一排排的跪下去,高马鞭也没什么迟疑就是跪下,张运先则是茫然的站了一会,还是身边亲信拽了拽,才迷糊中双膝跪地,跪地之前,张运先眯着眼睛看了看天,太阳好像还是在东边出来,没什么异常的,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明明自己这方是雄狮搏兔,以绝对的优势杀过来,官面上,江湖上都是群策群力,对方一帮如丧家之犬的徐州凤阳人,怎么就翻了盘,这才短短的几天时间。
很多人咬牙想着云山车行怎么应对官府,可张运先却不这么想,他跟着连平安去过一次,知道些事,虽说那什么京官的面子未必护得住这么多条人命,可张运先隐约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在官面上出事。
“龙头,等下小的起身抓住个人质,咱们看看能不能冲出去,只要回到清江浦河边,就什么都不怕了!”身边施彪小声说道,另一边的那个护卫也是点头,张运先昏沉沉的点点头,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
距离月底还有几天,老白就不单章求了,大家看看自己手里有没有月票,投给大明武夫吧
老白的微信公众号,请在微信订阅号上搜索:zhentebiebai
第564章 大棍
“..。这是七巧楼的护院首领,带出去..”
“..这是码头上劳力头..”
在张运先恍惚间,一小队一小队的人已经走进了跪地的人群中,大声喊出人名,然后把喊到的人带出去,让跪地众人惊讶的是,这一小队里居然还有人是淮南清江浦的口音,而且各路人马的头目都很容易的被认出来,这伙徐州人提前做了多少布置,自己身边人肯定有内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不敢相信了。
“多亏那些盐路上的人识相,要不然咱们就要费大工夫了!”刘勇盯着场面说道。
扬州盐商卖赵进面子的人不少,清江浦这附近的盐枭盐贩之流,大都是扬州盐商的手下,用这层关系压下去,他们不敢不听,和清江浦这边自成一体不一样,盐枭和盐贩子们走南闯北,南直隶各个地方的事情熟,他们可是明白赵字营造下多少杀孽,又有多么强大,有他们配合,加上汪大刚和收拢起来的残余,这些在清江浦赶车拉货的车夫,虽然当年活得艰难,但在这边久了,人头也是熟悉,加上几个曾在清江浦混过的内卫队家丁,他们也有自己这样那样的关系,多管齐下,才对场面中这些人这么熟悉,不会漏了一个头目。
对于清江浦各路人马的头目来说,当初没人觉得这一次会是龙潭虎穴,会是血流遍地,会打成这样一边倒的样子,大家都觉得过来是给大车帮面子,给仓库大使连大佬面子,顺便捞点好处,这样的事情,自然当头目的要亲自来,不然显得不够给面子,不够重视,然后一个个来到,现在都被找了出来。
查找最仔细的就是两个大车帮,甚至给其他被抓出来的人悬赏,认出来人给这样那样的好处,事情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谁还将就江湖义气,自己脱身才是最要紧的,再说大车帮的把头们平日里在清江浦都算是个人物,也没什么人不认得,很容易就被挑出来了。
从龙头帮主到下面的把头,一个不剩,全部被挑了出来,等那个小队走到跟前,张运先看着自己一个个熟悉的人被抓出去,恍恍惚惚的心志越来越清醒,开始觉得有些不好了。
那小队走到跟前,有人说“张运先”,这边话音未落,施彪已经握着匕首跳了起来,另一名护卫手中雁翎刀也是扬起,他两人动作迅捷配合的很是不错,他们这边一动作,其他人也隐约躁动,要是能把局面搞乱,大家跑出去,那么今天的事情还是有反复的机会。
可施彪一跳起来,一根箭就射中他的胸膛,箭支没入半截,另一根箭则是钉在另一名护卫的肩膀,两个人痛叫,动作稍一停顿,嗖嗖嗖疾射声响起,两个人大吼着中箭,每人身上插了七八根箭,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大家这才注意到,有几名弓手一直盯着这边,而且有意无意的和这里保持在射程之内。
除了这两人,张运先身边还有人想要动,只是一看射箭就停住了,只是他停下,那小队的人却不理会,当先一汉子反手一刀劈了下来,直接身首分离,鲜血喷洒而出,张运先被洒了满脸。
“小的愿意献出全部家财,小的愿意!”张运先一直是恍恍惚惚的,直到这沙哑的尖叫把他惊动,这是那高马鞭的声音。
脸上有滚烫的血液,耳边有人尖利求饶,张运先才清醒反应过来,两天前,曾经有人骑马在自家门前摆下了条件,说让自己解散大车帮,并交出家产的两成,当时自己被气坏了,可实际上是自以为被气坏了,当时隐隐约约觉得恐惧,自己一直在害怕..
想到这里,张运先浑身剧烈的一颤,连脸上的鲜血都顾不上擦拭,在那里扯着嗓子喊道:“小的愿意献出全部家财,解散大车帮,小的愿意。”
但那小队没有理会他,只是上前把他架起来,拽出来之后直接丢在地上,张运先连挣扎都不敢挣扎,被摔在地上之后才觉得不好,也没有捆着他,张运先起身跪在那里嚎的声音越来越大,大部分人都没有被绑着,可都老实的很,再快你能还能快过弓箭?
就这么嚎了半天,连清江浦本地的各路人马看着他都有了鄙视,你大车帮的龙头也算个人物,怎么就这么孬种。
张运先却不管别人怎么看,活命要紧,面子是个什么东西,就在那里四处大喊,可这么多人,也看不出谁是主事的。
直到一个人走到他跟前,张运先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三十多岁汉子,长得十分壮实,死死的盯着他,就这么看了会,看得张运先心里发毛,张运先一边求饶,一边却在想和这人有什么恩怨,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么多年,身为大车帮龙头,又怎么会亲自出手,那壮汉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壮汉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运先茫然摇头,看着汉子粗手大脚的,自己平时不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只能听出来这口音是徐州的,谁知道是谁,平时街面上遇到眼皮都不带打一下的,可现在却不能怠慢了,只是陪笑着说道:“却是眼生,这位好汉怎么称呼?”
那壮汉嘿了一声,脸上似乎有苦笑闪过,可眼圈却已经红了,粗声说道:“我是汪大刚。”
这个名字说出,张运先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浑身立刻颤抖起来,膝行几步,却是碰碰磕头,口中只喊道:“饶命,饶命,大刚兄弟,饶命啊!”
“我们兄弟想在这清江浦找口饭吃,只想赚点辛苦钱,却被你派人赶尽杀绝,我们打不过怪不得别人,那女人孩子有什么错,我每天都念叨你的名字,你却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再说一次,我叫汪大刚。”汪大刚此时的嗓子已经嘶哑了。
张运先浑身颤抖不停,这还真是徐州人找回来了,徐州那穷乡僻壤的怎么有这样的本事,听说那边有个人叫“赵进”什么的,脑子不住乱转,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最后总算记得喊出:“大刚兄弟,都是别人撺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
求饶的话语才说了一半,汪大刚手中的大棍狠狠砸了下去,一棍下去就是鲜血飞溅,张运先的身体瘫倒在地上,抽搐不停,却是没有了别的反应,汪大刚咬牙又是一棍下去,却有十几个汉子跟着冲上来,拿着车杠狠命的砸下去,狠狠挥棒,或者嚎哭,或者大骂,只见到血肉飞溅。
这样打下去,没多久,张运先就被砸烂了,接着就是十几个把头,都是做事特别心狠手辣,或者在火并中出过力,手上有血债的,都不会被放过,看到张运先的下场,他们也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样,或者苦苦哀求,或者破口大骂,可还是被乱棍打死。
大棍砸下,碰碰闷响,被打的人只能惨叫第一声,然后不能动了,既然没有被捆绑,有人站起来想要逃,没跑几步就被打倒,有人想要抵抗,可是赤手空拳,又怎么能挡得住大棒,有人身手倒是不错,甚至还夺下了一根木棒,只是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就被外面的箭支射倒在地上。
看着这些熟识的人就这么被活生生的打杀,尽管在场也有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但看着眼前的这个场面,还是心惊胆战,浑身不住的打着摆子,颤抖停不下来。
大仇得报,一个个和血案相关的把头被乱棍打死,同伴和那些家属的也算能瞑目了,汪大刚和那些车夫同伴们也停住了手,他们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彼此看看,有人脸上的表情很解气痛快,有人则是很茫然,汪大刚随手抹了下脸上迸溅的血滴,看向了已经来到这边大车上的赵进。
赵进一直在笑着看这边,在场中众人看来,以他的年纪,对这样的血腥场面未免太镇定了,看到汪大刚望过来,赵进只是伸手向着一边一指,手轻松的劈了下。
就在赵进所指的方向,那高马鞭正不住的磕头,前额都已经鲜血横流,他身边的十几个把头也是魂不附体的模样。
看到这个场面,汪大刚很是茫然,和自己有仇的是山东大车帮,河南大车帮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愣怔了下,然后浑身又是剧烈的颤了下,汪大刚的脸色变得雪白,他明白赵进那手势的意思了。
无冤无仇的,难道也要打死?怎么下得去这个手,汪大刚看着赵进的眼神已经带了些乞求,赵进脸上依旧有笑容,又是指了一下,手向下一劈,只不过这笑容比刚才冷了些,劈下的力道更足。
汪大刚突然就想起火并时候,自己那些被乱刀砍死的兄弟,还有烧成白地的住处,还想到了刚才满地鲜血的惨烈,他又是颤抖了下,抓紧手中大棍,回头高声喊道:“兄弟们,这高马鞭和那张运先勾结,合伙祸害咱们北边来的,为兄弟们和他们全家老少报仇啊!”
*******
感谢“空色两难、桃叽叽、用户寒夜、暮鸣、元亨利贞”几位老友的打赏,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谢谢大家
第565章 巨债
高马鞭睚眦俱裂的抬头,刚想要分辨什么,汪大刚手中沾血的大棍已经砸下,一棍下去,人就趴在了地上。
和汪大刚的迟疑不同,他那十几个同伴,对这两个大车帮都是恨极了,刚才打死张运先那帮人已经激发了凶性,听汪大刚这么说,也顾不得什么真假,红着眼睛挥舞大棍跟上,只听到惨叫哭号连声,高马鞭和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汪大刚动手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这次没有擦脸上的血迹,又是看向赵进,赵进只是笑着点点头。
吉香拎着长矛来到了赵进身边,刚才汪大刚的样子都是落入他的眼中,吉香很是看不上,只是在那里低声说道:“怪不得一身本事,只在清江浦赶车。”
“没野心也好,最起码以后能活的长点。”赵进笑着回答。
从前有无野心不说,以后赵字营来到这边,再有野心那就是取死了,汪大刚现在未必想得明白,赵进他们却早就考虑到了。
几千人跪在地上,当真好大一片,拥挤冲锋还好说,怎么挤挤都成,现在跪下用地方就多了,临近街道都是满满的。
这么多人跪在那里,却是异常安静,只有那些被竹竿戳伤的人还在痛叫哀嚎,到现在人群中连小声议论也没有了,甚至有些不好闻的味道弥漫。
跪在后面的人看不到,在前面的却看得清楚,厮杀时还好,大家血性上头,可现在已经降了,眼睁睁看着两个大车帮的龙头和身边的得势把头被活活打死,当真是浑身发寒,心惊胆战,唯恐自己步其后尘。
那些心里咒骂云山车行会被官府算后账的,现在都顾不得这念头了,官差会不会来,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来,可肯定不会现在来,这帮徐州来的蛮子怎么煞气这么大,杀人就和杀鸡一样,自己千万别栽进去,现在连丢下的兵器都被收拾走了,当真没有一点的抵抗之力。
不过接下来倒是没有开杀戒,又有人来到前面,这次却不是满脸仇恨的壮汉,而是些账房文书之类的人物,清江浦各路人马的头目,大车帮残存的把头们,正战战兢兢的跪在最前面,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可现在也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鸣玉坊护院头目张七,曾在去年八月借云山行白银五千两,月利三分五,利上滚利,至今未还一文,应去庄中劳作偿还..”
只听一名账房先生拉长了腔调说道,这话跪在后面的人听不清楚,但前面的却都听见了,就是一句话,却比刚才打死人还要惊心动魄,人群顿时炸开了,前后都在传这句话。
鸣玉坊是清江浦地面有名的大院子,又有招待达官贵人,名士清流的风雅楼院,又有招待运兵漕丁的大通铺,养着各色女人数百,除了看管这些女人,还得平息争风吃醋,江湖纠纷,所以养了几十名护院,有几十名能打能杀的汉子,加上张七自己一身本事,在这清江浦地面上也算是个人物了。
可这个人物一年到头,算上吃喝克扣,能到手的也就是二百两银子而已,怎么借的出这五千两来。
五千两,月利三分五,也就是利息每月要还一百七十五两,每年则是两千一百两,这还是按照说定的月息算,若是按照利上滚利的法子,那就不消说了。
被提到名字的那位倒是没有冲锋在前,也没有受伤,跪在前面正紧张着,一听这个数目,好似被五雷轰顶,整个人呆在那里,随即就是爆发出来,身上不敢有什么动作,嘴里好似杀猪一般的叫喊:“大爷们是不是能错了,就算把小的卖了也不值五千两啊,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弄..”
话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了,寒光森森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那账房脸色有点发青,明显对这样的场面很害怕,不过还是摊开一张写满了字的借据,又把印泥什么的递过去,强作镇静的说道:“补个借据,画押按手印吧!”
这等武夫大都不认字,不会写字的,也只能是画押按手印,这个在衙门里也是好用的。
借据上的字张七一个也不认得,可上面那五千之类的数目字却清楚的很,平白就是几千两的债务,一年还有几千两的利息砸在头上,怎么能受得了,一时间只觉得还不如刚才被竹竿子戳死了算完。
看他迟疑,架在脖子上的刀加了一分力气,让这张七顿时清醒过来,还是性命要紧,活着比怎么都强,七尺昂扬的汉子,平时见血眉头不皱的豪杰,此刻却是涕泪交流,浑身颤抖,那画押按手印的手好似重若千斤一般,少不得边上几位赵字营的家丁过来帮上一把。
等画押按过手印,这才有人上前捆好了赶到一边,然后在场众人都是这般料理,每个人都在去年前年签了云山行五千两到一万两的巨债,到现在还都没有还一文钱,补上借据之后,发往徐州邳州之地去劳作还债。
刚才血腥厮杀,虽说一打就跑,可各位声势悍然,气粗如雷,倒不是英雄本色,现在却什么都顾不得了,嚎哭一片,还有人瘫软在地上怎么拽也拽不起来,就和那撒泼的婆姨一个德性。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几千上万两的巨债砸在身上,虽说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认了,但感觉这辈子就全完了,刚才看着大车帮的头目在自己眼前被打死,没有人敢反抗,到这时候却有人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跳起来,嘴里吆喝着“我和你们拼了”,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可惜此刻手里没有兵器,直接又被打翻,只能又哭又闹的签了借据,背上这一身债务。
好在云山车行这边做事没有做绝,还说了句“只要你家里人动作,这债务就和家里人无关”,听到这话,多少让大伙心里安宁些,如果这巨债祸及家人,那可真是如同灭门惨祸。
跪在前面那伙人这般,跪在另一边的大队人马却看个热闹,平时这些高高在上,吆三喝四的英雄豪杰哭天抢地,磕头求告,一方面觉得害怕,另一方面却觉得很是有趣,而且跪了这么久,怕了这么久,也能看出来云山车行并不怎么针对下面的人,大家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每月三分五的利,这云山车行倒是有良心。”
“可不是有良心,米店老周放印子钱,月利八分,那都算善人了!”
“我是从山东过来的,孔府放债,就算认识府里的人,借十两,一个月后还,就有四两的利息。”
下面倒有嗡嗡的议论,都说云山车行这利息算得有良心,赵进拎着长矛走来走去,倒是听到了不少议论,这让他表情很是古怪,月利三分五,年利要有四成多,这样的高利居然还算是有良心的,那市面正常事多少。
不过这巨债是无中生有的,倒也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早晨大战,说是大战也勉强的很,然后就是处置,当场打杀了几十个,然后开始逼债,等太阳偏西之后,这些事情差不多做完了。
那些战斗中受伤的人一直没有人管,痛嚎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已经进气出气都少了,可也没有什么人理会。
等最后一张借据办完,先前那些战战兢兢的账房文书之流各个面露红光,兴奋无比,自从入行来就没做过这么痛快的事情,几千上万两的银子,寻常人,甚至寻常富商几辈子赚不到的数目,就这么凭空按在别人身上,这么多人弄下来,云山行一下子手握几十万近百万两的债务。
虽说这些债务根本不可能兑现,欠债的这帮江湖豪杰就算做牛做马累死也赚不出来,但能参与到这么大数目里面去,也算与有荣焉,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了。
各项事宜都告一段落,所有欠了巨债的人都被五花大绑带到一边,由专人看管,嘈杂的议论声也停了下来,清江浦剩余的大队人马知道,到了发落他们的时候。
赵进看了吉香和刘勇一眼,笑着点点头,一个箭步跳了上大车,扫视下面跪着的人群,看着他们惶恐不安的神情,赵进心情很是不错,扬声说道:“我是赵进,来自徐州。”
下面很安静,赵进的官话虽说带着些徐州口音,但还算标准,大伙都听得很清楚,可报名号哪有这么简单的,不单要说姓名,还要说自己的来历从属,有的还要把自己父辈祖辈的名号报上,这位小爷倒是简单,一个名字,一个地方。
“赵进?”下面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赵字营在徐州打开局面,又在邳州和草窝子大打特打,那邳州和海州一带就是淮安府的北边,那边的事情和消息,在淮安府南部的清江浦不可能不知道。
何况扬州冯家的那场惨案更是轰动江北,这件事大家自然也听说过,也知道和那赵字营有关系。
********
还有三天就要月底,大伙看看手里,应该有月票了,投给大明武夫如何,谢谢大家
老白的微信公众号,请在微信订阅号上搜索:zhentebiebai,在这里有问必答
第566章 尔等不怕王法吗
大家伙都知道那赵进是了不得人物,赵字营更是大势力,但耳闻不亲见,没有亲眼看到,总归是不信的,年年传说外面有三头六臂的英雄,可也就那么回事,听着高兴,却没几个人当真,也没几个人在乎,反正又不在清江浦,理会作甚。而且众人更不会觉得一些散户车夫开的车行,能和这赵进有什么关系。
虽说都是徐州,可徐州还有一州四县几十万人口,一个军户余丁出身的车夫,纠集些丧家之犬开的车行,和那个赵进有什么关系,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这一茬上。
等赵进自报名号,大家一直没怎么注意到的那些事都开始浮现,排列整齐,手持竹竿,又有马队,又有弓手,杀人这么不眨眼,这些事和赵进的那些传说一个个对上,大家这才明白,徐州那尊大神真来了。
下面从交头接耳到嗡嗡议论,然后又是重归安静,各个敬畏的看着上面,死了那么多人,见识到了这赵进的实力和心狠手辣,那就看看这位小爷要干什么了。
当然,脸上全是敬畏神情,心里怎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你赵进今天威风,可你又不是在本乡本土,折腾完之后看你怎么应对官府,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等下面安静了,赵进又是开口说道:“以后清江浦这片地面上,就是我说了算。”
这句话也很简单,下面的安静却立刻被打破,众人哗然,在人群中不太被人注意的地方听不清楚,等话传过来,还有忍不住笑出声的。
大伙的心思都差不多,你个年轻人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清江浦可不是你们徐州那穷乡僻壤,这里藏龙卧虎,靠着运河边一个铺面,背后没准就是京师和南京的大佬,街面上一个读书人,攀扯起来没准就有内阁六部的亲戚,你一个徐州的土棍,还想在这里说了算,当真让人笑掉大牙。
想归想,眼下这局面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唯唯诺诺的听着。
“做事的常例,上下分润的规矩,这些都要改,怎么改由我做主,你们照做就是了,我不是克扣的人,自己发财,也会让大家好过,但我做事讲究规矩,我定了规矩,不守规矩的,地上躺着的这些就是下场。”
赵进声音很洪亮,大家也听得恭敬,但心里面都是各有主意。
“清江浦这次估计空下了很多位置,大车帮就地解散,至于别家,你们自己去做,我这边是不管的。”
听到这句话,大家的心思都活动起来,各路头目不是被打死就是欠了“巨债”,估计要在徐州那边做牛做马一辈子了,根本不可能回来,那么各处的头目位置就空了下来,在下面的岂不是可以向上一步?
想到这一点,下面不少人都顾不得双腿酸麻,也忘了先前的冷笑嘲弄,都在想这赵进在清江浦也不坏,最起码自己还有个上进..
正在那里响着,靠着外面的人却又听到了马蹄声响,街道上都跪下不少,那马队过来,这些人肯定要起身闪躲,免得被踩踏受伤。
但这次他们不光是闪躲,起身之后还在那里哭喊不停:“官爷,这里杀人了!”
“官爷,徐州来的..”
哭喊乱叫,因为这次的马队却是山阳县马快的服号,官差总算来了,人在江湖,免不得要和官府差役打交道,这次清江浦的江湖豪杰还都是本地有场面的坐地人物,这更是要和官差们有交情。
此次大打,连大使那边打了招呼,他们自己也去说了下,免得事后有麻烦,当时本想着是自家不要沾染上人命官司,那里能想到事情到现在是自己别被杀。
听到官差来了,跪在地上的偌大一片人都骚动哗然,官差来了,王法大过天,你敢在江湖上逞强,难道还敢对抗官差,还敢谋反?
看守他们的赵字营家丁只管把手中竹竿抽打下去,但还是压不住下面的人,虽然还没到夺去兵器反抗的地步,可却有人站了起来,指着赵字营的家丁大声怒骂。
然后就是惨叫响起,凄厉无比的惨叫,一听就是杀人的动静,场面迅速的安静下去,因为外面已经有人看到,那些拿着朴刀的汉子直接追过去砍人,那几个喊“官爷”,跳的特别欢的,直接就被当街砍倒,血流满地。
在官差面前杀人?这伙徐州蛮子疯了吗?真以为这里是无法无天的穷乡僻壤?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少疑问,可大伙都知趣的重新跪在地上,不然被刀砍了找谁说理,反正官差来了,这伙徐州人的猖狂也差不多到头了。
骑在马上的山阳县捕快差役,看到人在眼前被杀,各个都是气极,为首的一名胖大汉子看着像是个班头的样子,在马上大喊道:“住手!住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地上跪着的,流血躺着的,山阳县的捕快差役门认识不少,交情有的,事先还打过招呼,看到这个场面也都是急了,都在马上大骂大喊:“这是谋反!”
“这是大罪!”
“等朝廷大军一到,尔等都要化为粉碎!”
叫喊的时候,都抽出腰间的佩刀乱挥,还有人把锁链挥舞的虎虎生风,只是地上跪着的人不起来,马匹行进不快,他们这二十几骑就没那么威风。
一县捕快差役,有步快和马快的分别,这就是县令手里直属的武力,户房下去收税收粮的依仗,这马快战斗力最强,追捕大盗,平息械斗,都要靠着他们出马,山阳县因为靠着清江浦,银钱上比别处宽裕些,所以马快的装备也好,马是健马,刀是好刀,加上这官家身份,王法依靠,拿出来很是有用。
可眼下却有点奇怪,他们吆喝不停,下面却没人理会,一根根沾着血的粗大竹竿狠狠抽下,还有人拿着刀不住的巡视,谁不老实一刀砍下去,眼里那有什么官差和王法?
“刘班头,你来晚了!”有人跪在地上委屈着喊了句,总算他是跪着,这话倒没招杀身之祸。
为首那刘班头人在马上,口中怒吼,眼睛却到处乱看,看到大车前面的尸体,心里禁不住一喜,这边毕竟是清江浦地面,本地人消息终究是灵通些,这边打输了,立刻有人去各处报信。
只是这各路人马都把清江浦能动的力量抽空了,那里还有人派过来,就算有人派过来也不敢动了,这边两千号人都打输了,再过来岂不是送菜,这时候人少还能理直气壮过来的也就是官差了。
虽说事先有帖子打过招呼,说两不相帮,可人死到这个地步,这里面的关节可不是京官帖子就能压下去的,派出官差也理所当然了。
山阳县衙这几位本就和江湖中人交情不浅,一听这个立刻纠集队伍骑马前来,不过这刘班头却没有见到他那个断臂的同僚,这些人整日里被大车帮使唤,平时也不在衙门里活动,这次养伤养病,也都是呆在大车帮的住处里,山阳县衙反倒不知道什么消息。
至于看到尸身一喜,那是觉得人证物证俱在,之所以快马赶来,就是怕云山车行这伙徐州蛮子提前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了,到时候真要不认,还真就没什么办法,毕竟帖子送到衙门,府尊那边说要关照,真要抵赖,也就抵赖了,可遍地尸首,跪着的那些江湖人看着自己满脸期盼,人证物证俱全,这样的大案子,折腾到天上也不怕翻盘,淮南清江浦地方,什么时候轮得着徐州人猖狂!
光盯着地上的尸体看,心里默默点着数目,数过四十的时候,这刘班头也有点心惊胆战,这伙徐州蛮子未免太心狠手辣了,等下还是要注意些分寸,不要当场激起矛盾,自己这二十几个人可不是对手。
然后这刘班头就看到了赵字营的马队,五十几骑都是带刀背弓,冷冷的盯着他们,看到这些,挥舞着腰刀锁链的差役们都把手放下来了,马快之所以威风,就是因为越向南,马匹越稀少,他们骑马就是偌大的优势,眼见着对方骑马的更多,心里难免要打鼓。
接着又看到房顶墙头的弓手,这让刘班头和身后的捕快差役们有些胆寒了,虽说自己有王法依靠,可对方的武力未免太强横了。
想想那么多江洋大盗,武艺高强的也有,成群结队的也有,但官差一到,立刻作鸟兽散,一喊“朝廷大军一到,尔等都要化为粉碎”,立刻心惊胆战,不能抵抗,这刘班头多少壮壮胆。
就这么骑马来到了尸体前,看着地上那些熟悉的面孔,想想从前得到的好处,刘班头怒从心起,嗔目大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杀伤无辜,你们可知罪,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尸体后面就是大车,大车上站着赵进,听到对方的呐喊,赵进只是把手中长矛抬起一指,矛尖寒光闪闪,刘班头吓得身子一缩,连坐骑都禁不住后退几步,赵进沉着脸只说了一句:“滚!”
************
感谢“书友19095220,不动如山,123*,桃叽叽,暮鸣、元亨利贞”几位老友的打赏,特别感谢“不动如山”书友的飘红,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谢谢大家
第567章 一日之事
尽管先前被马队弓手惊到,可听着赵进说出的这个“滚”字,刘班头只觉得怒从心起,一股火直冲脑门,一个徐州来的土棍,敢跟他这个官差这样说话,什么江湖大豪,就算武艺高强,就算手里有千百人手,在官府面前屁也不是,你一个年轻轻的土棍,仗着有些武艺,怎么就敢这么猖狂!
“你这是想要谋反吗?”刘班头大吼说道。
赵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长矛画了个圈子,冷声说道:“你带来多少人,就敢和我这么说话,以为自己披了这层皮就没人敢碰了吗?”
还没等刘班头继续说话,赵进一摆手说道:“杀了他的马。”
这天地规矩都已经乱了吗?这年轻人怎么就不怕王法?一旦自己仗恃的东西没有用处,那就是最后一层皮也被扒下,刘班头也就不剩下什么了,只觉得浑身冰凉,心想难不成要死在这里?
二十几个捕快那里比得上这边几千江湖汉子,连他们都乖乖跪在地上,动手那有什么胜算,如果真被宰了,事后朝廷或许会派出大兵来会剿,但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人都死了,什么都完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马匹两侧各有五名赵字营的家丁站定,手中拿着削尖头的竹竿,还是那种崭新没用过的。
两边各发一声喊,挺着竹竿刺了过来,好在避过了刘班头的腿,直刺入那马匹的身体,两侧用力极大,马匹尖嘶一声,居然连跳都没跳起来,直接软倒在地上,竹竿抽出,血箭狂飙而出,很多人躲闪不及,都是被迸溅到了。
那刘班头整个人好像是吓软了,裤子都被坐骑的鲜血浸湿,这样倒是没人注意到他已经被吓得失禁了。
“..你..。你们..。胆大..。胆大包天..等山阳秦守备带着官兵来到,等秦守备带兵来到,狼山大帅..。”那刘班头语无伦次。
还没等他念完,吉香冷笑着过去,把刀架在了刘班头的脖子上,那刘班头立刻哑口无言,什么话也不说了。
有些骚动和哗然的场面又是安静下来,站起来的人也乖乖的跪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平时威风八面的官差居然这么脓包,细想下,这些官差也不见得三头六臂,人又不如大家多,真撕破脸,他们还真不够看,可你打了官差,得罪了官府,朝廷大军过来,那就什么都完了,山阳县守备手里近千兵马,什么江湖人物能抵挡得住,何况山阳守备背后是狼山副将,那可是手里有大兵的人物。
你赵进今天打了官差痛快,早晚朝廷大军来到,不用太晚,按照清江浦和山阳县之间的联系,这守备后日就能出兵,到时候看你赵进怎么猖狂,可眼下,这场面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了..
“你眼睛瞎了吗?我家大哥给你们留几分薄面,你们自己还猖狂起来了,真等着去投胎啊!”吉香不耐烦的说道,刘班头在那里动都不敢动,那还敢接什么话。
“你们用长矛、弓箭,私藏军国凶器,这是大罪!”正这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却是马快队伍里的一名年轻人开口。
这年轻人长得细眉小眼,脸色偏黄,可看着却满是正气,他这句话开口,刘班头身子不动,嘴里却大骂说道:“孟超你个混账东西,把嘴给老子闭上!”
其他的马快也都是对这个年轻人怒目而视,现在这个场面多什么嘴,嫌死得不够快吗?
赵进脸上却浮现笑容,开口回答说道:“我们兄弟拿着长矛,是因为平日里习武所用,这些弓箭都是打猎用的,不是军弓,我们用的都是竹竿。”
这次的确没有带太多长矛,至于弓箭这一项,那就是闭着眼睛胡说了,不过打猎的弓和军队的弓严格来说,有分别也对,没分别也正常。
这长矛和弓箭却的确是个忌讳,民间用刀斧,花哨好看,战阵上却无用,而这长矛和弓箭则是军队的制式兵器,一向是严禁的,虽说抓的不那么严,大部分时候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可一旦被人揪住不放,就能扯到谋反这样的大事上去。
赵进让手下带着削尖的竹竿前来,也是这个考虑,当然这竹竿的尖端都用火烤过,还用便溺浸泡过,在这样规模的械斗中,杀伤恐怕还要超过长矛,只要弄出伤口,基本上就活不成了。
来前考虑的很全面,杀戮要凶狠,事后清算要猛烈,尽可能的震慑清江浦各路江湖人马,但还要让这件事尽可能不露痕迹,虽说这么多眼睛看着,但只要不在官府形成公文,没有可靠的物证留下,不被人拿住把柄,这就是不露痕迹。
在场的尸首肯定要收拾的,只要尸体一收拾,那就是查无实据,几千张嘴说又怎么样,这就是口说无凭!
既然方方面面都做到了,那就不怕再多几条人命,多这二十几个也不算什么,反正死不见尸..
马快孟超点明关键,他的同僚非但没有什么感激,反倒各个心里大骂,心想你这一句废话,别把大家的性命都葬送在这里。
可他这边问,赵进那边解释,却让此处的气氛不那么紧张了,就趁着没有僵到动手的地步,那满裤子脏污血迹的刘班头脸上居然挤出了笑容,在那里满是歉意的说道:“是我们昏了头,莫名其妙就来到这边,却耽误了几位爷的正事,实在是对不住,等回去了定当摆酒赔礼,这就走,这就走!”
嘴里说着,却顺势爬上了身边一名同伴的坐骑,他身上脏污异常,气味难闻,那马快好悬没有吐出来,只是强忍着没反应。
刘班头这前后态度的变化,实际上就是把头重重磕在地上了,看着四周这伙徐州凶徒没有动作,刘班头扯着嗓子大喊道:“快走,快走!”
一伙马快战战兢兢的驱动坐骑,就要这么离开,走出没多远,就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喊道:“刘大哥,念在咱们磕头结拜的份上,救救小弟啊!”
这喊声却是那伙欠下“巨债”的头目中人喊出来的,刘班头脑袋动了动,但却没有转过来,只是催促快走,然后那喊话的头目立刻就被拳打脚踢,所幸的是没有杀伤性命。
山阳县城的马快来得急,去得更急,到了足够远的地方,才看到有人停马回头,似乎是朝着这边吐了口口水,然后急忙打马远去。
现在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是安静了,不管心里怎么想,现在都是把头低下,打是打不过的,指望官差,衙门里来的捕快一点用也没有,现在还是乖乖低头,
接下来开始有人站起来了,在赵字营的督促下,把尸首什么的收拾起来,先前预备的那些大车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缴获的各种兵器,百多条尸体,一个个都被装上了车,远处那些欠了“巨债”的也被驱赶着远去。
本来死伤就不太多,加上人力充足,现场很快就收拾干净,装运尸体的大车上早就装着枯草和生石灰,不会有什么血迹洒落。
就这么忙碌不停,眼见着太阳落山,天都快黑了,安静听话半天的人群又开始有些骚动,大家都在想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处置,难不成要大开杀戒,不是没这个可能,这伙徐州人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
等一切都忙碌的差不多了,却有几个嗓门大的来到周围,高喊道:“进爷有令,各自散去,各回各家,等候进爷的吩咐,走吧,走吧!”
就这么走?昨日集结,今日开打,百多条人命交待这边,还有人欠了“百万两”的巨债,连官差都差点死在这边,闹到这个地步,说走居然就能走了?
一时间无人相信,甚至没有人敢从地上站起来,生怕说错做错,这脑袋就没了。
不过赵字营的人也没有多费口舌,吆喝几句之后,就各自散去,弓手们也从房顶和墙头下来,马队去往别处,拿着竹竿的方队也是收队,一时间只剩下外面跪着的这些人,因为那血迹尸体都被收拾干净,天色一黑,恍惚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真的可以走了?大家面面相觑,那些跪在最外围的四下张望,的确看不到什么看守的人,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站起来,然后拔腿狂奔,果然无事,一个人跑了,两个人,三个人,然后闹哄哄的都向外逃,唯恐跑慢了就被留下,结果拥挤踩踏又是一阵混乱,好在大家手里已经没了兵器,就算互相争竞恶斗,也很难伤到人命,没过多久,拥挤了一天的车行前面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些掉落的鞋子帽子。
赵进和伙伴们站在墙头上观看,刘勇苦笑着说道:“真是一盘散沙,亏得大哥下了这么大功夫布置。”
说完这句,刘勇吆喝了十几名车行的车夫,拿着用具出去打扫,把那些垃圾直接堆在一起放火烧掉。
*********
临近月底,有月票就投给大明武夫了,不然过了这个月就浪费了,谢谢大家
老白的微信公众号,请在微信订阅号上搜索:zhentebiebai
特别白书友群60754057
这公众号看着不说话,可你提出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第568章 似大风刮过
正在那里打扫的时候,听到远处马蹄声响,又有马队要过来,刚才下了屋顶墙头的那些弓手又都是快速的出现,院子里面也有队伍做好了准备,不过很快就有消息传递“三爷回来了”,大家才重新开始休息。
没过多久,王兆靖带着十几骑来到车行门前,纷纷下马,一进门就笑着说道:“大哥,都和布置的差不多。”
赵进点点头,沉声说道:“再过三天,清江浦这地方的人就只能认命了。”
“大哥这次当真让小弟佩服,一发动全身,大哥你用大车帮直接牵动了清江浦的整个江湖,毕其功于一役,就是说这种了。”王兆靖笑着说道。
赵进笑着说道:“别夸我,这次也有可能是大车帮自己来,那接下来咱们还要麻烦不少。”
“打垮了大车帮,其他的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大哥不要谦虚!”王兆靖也是神态轻松。
这一系列的战略事先当然有安排,不过这大车帮的确是个关键点,大车帮相比于其他势力,强就强在人力充足,那几千车夫就是最大的资源,因为人多,所以势力大,肯定会成为这清江浦江湖的主心骨之一,所以牵扯到方方面面,本地大佬想要控制住本地江湖市井的局面,就必须抓住这人力最足的大车帮。
同样的,只要针对大车帮下手,就触犯到了本地大佬的利益,这本地大佬肯定会发动全力反击,这个全力自然就要动员本地能打善战的各路人马,等到他们集中起来,这些只会江湖厮杀的汉子,又怎么是赵字营的对手。
赵字营毕竟是在异地,而且刚刚扎根下来,一个个打垮也不是不行,可那样就太费时间太花精力,而且容易滋生变数,尽可能的把敌人集中起来,然后一次性打垮。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赵字营把各项功课做足了,比如说拼命的挑衅却又不显露出实力,激得两家大车帮要倾尽全力过来铲除,让官府不插手,却又不会吓退插手的大佬。
王友山人在京师,写封信快马送到这边也得七天八天,不过王御史对儿子放心的很,留在家里几十份空白的帖子,都是落款盖印的,只需要王兆靖自己写上内容即可,王兆靖模仿父亲的字体早就熟练无比,这个简单的很。
不同的语气和陈述,官场中人自然知道该到什么程度,也正是因为这恰到好处的帖子,让官府觉得两不想帮就好,也让那连平安觉着可以下一次狠手,将云山车行彻底抹平。
方方面面,林林总总,让清江浦江湖上的力量集合了起来,然后被打垮。
虽说杀人不多,可赵字营的强悍狠辣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而且江湖市井中的组织很脆弱,各级的头目一旦消失,这个组织就会混乱,甚至崩毁,即便是换个头目上去,那也和从前大为不同,大车帮被打垮,各路人马的头目消失,等于是清江浦的江湖市井在这一夜间被彻底洗牌,接下来就要看赵字营怎么做了。
“抓紧吃饭,今晚还有事情要做。”赵进下了命令,里外都是大声的答应。
近两千人闹哄哄的回到清江浦各处,在云山车行门前发生的那一切,也随着他们散布到各处。
今天这一次大打,清江浦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关注,绝大部分人都觉得无非是听个故事,看看各路好汉怎么收拾徐州那帮倒霉鬼,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横行不可一世的大车帮就这么垮了,各路好汉直接就被抓去了,连官差都吃了瘪,这是要洗牌变天了?
但大家都没有急着做什么,眼下这局面不急,死了这么多人,牵扯到这么多事,里里外外的,搞不好就要动官兵了,山阳守备估计会领兵过去,闹不好,狼山副将都会派人,那些徐州人能耐再大,难不成还能对抗官府官军?
不过老成人一般都有两手准备,什么店铺商号,什么客栈,什么青楼赌坊,什么行会,一方面压住不动,一方面派人去打探消息,看看自家有没有能和徐州赵字营挂上关系的,还准备了些礼物,把地方打听清楚,一旦分出结果,这礼物或者是送给清江浦的江湖各方慰问,或者是送给云山车行那边问好。
大车帮上下自然是哭天抢地,乱作一团,下面赶车的车夫其实无所谓,还有人琢磨着是不是能多赚些脚钱,不用被把头什么的盘剥了,可那些把头的家属,大车帮帮主的亲信,各个乱成了一团,有人叫嚣着去报仇,有人想要分家产一走了之,还有人准备重整大车帮,闹哄哄的每个方向。
但也就是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一切都有了定局,张运先和高马鞭的家里都去了凶神恶煞的汉子,几十名带刀的大汉在这乱糟糟的时候一进宅子,立刻把人全都震住。
“去年你们家欠了我们云山行十万两的债务,借据在此,本利到现在都没有偿还,用家产和人口抵债吧!”
一亮借据,上面的手印画押都是齐全,可十万两银子这个数目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凭空有这么一笔债务,自然没有人肯认。
但闪着寒光的刀斧一摆出来,当场就有人被砍掉手脚,打断胳膊的,现在谁还敢管这些徐州人的事情,各路人马都被打的胆寒了,官差都不敢露头,还不是任他们作为,威逼之下,谁敢不从。
大车帮的核心人物被一扫而空,他们的家人也被一扫而空,金银细软都被搬空拿走,宅院外面被贴上了封条,封条上写着“云山车行封”,若放在平日里,这封条就是个笑话,可经过这场大战之后,谁还敢动这封条!
不光是大车帮被株连到了家人,连带那些欠下“巨债”的各路头目下场也一样,深夜里家人被抓,家产被抄,整个清江浦这一夜都是马蹄声声,鸡飞狗跳。
偌大的清江浦,几十万人口,自然有自己的巡夜更夫和民壮队伍,但这些人怎么敢管,比自己凶蛮那么多的“江湖豪杰”都乖乖的,自己何必去多管闲事。
仓库大使连平安知道消息并不比众人早太多,等知道的时候,山阳县城池四门已经关闭,最安全的法子也只有呆在府里。
连平安这府邸是个园子,亭台水榭,豪奢精致,也有二十几个好手作为护院,他觉得这还不够,连带着仆役里的壮丁也都集中起来,拿着各式器械守卫。
虽然严加戒备,可连平安心里大概有个盘算,那就是对方不敢真杀过来,尽管连大使已经听到了官差的遭遇,差役是差役,官员是官员,虽然这仓库大使是个九品,却也在吏部和户部的名册上有名号的,这样的人被杀,那就是造反,必然会惊动朝野,更何况连大使背后还有这样那样的靠山大佬。
即便如此,连大使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比如说安排了几个嗓门大的家人,一旦有不对就高声报出靠山的名号,多少能让贼人有所忌惮,密道什么的也都检查了出入口,金银细软都准备齐全。
本来连大使带着家人已经躲到了一处隐秘的宅院里,可外面乱糟糟的又觉得不放心,在那里真出了什么事,可就叫天不应了,琢磨之后,又是带人回到了家里,毕竟这边放心安全些。
即便如此,连大使还是战战兢兢的坐在书房里,家仆不停来禀报消息。
“老爷,我看那些护院也靠不住,刚才送饭的时候还听他们议论,说一旦有事就快些跑,不管咱们..”有心腹的仆役禀报说道。
这边还没说完,就有人快步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马蹄声,有马队过来了。”
一听这话,连平安就从椅子上直接站起,刚站起就听到外面有惊叫和惊呼,吓得这位连大使差点坐到地上去,稳住身形二话不说,向着卧房就跑,密道暗格正在这边。
连大使的大房夫人正在那边等着,一阵鸡飞狗跳,连大使因为太胖,想要挤进那密道颇为吃力,屋子里又哭又闹,好似唱戏。
还没等这边折腾到密道里,又听见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连平安整个人都瘫在了密道口那里,心想这次完了,恐怕要被徐州那伙无法无天的凶徒得手,丢下这偌大的家业和富贵..。
没曾想跑进来的不是凶徒,而是管家,连平安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反应过来之后,只在那里气得大骂不停。
“老爷..老爷..外面丢进来好多人头..”管家说话都已经不成调子了,吓得脸色煞白。
瘫在那里的连平安半天没明白管家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被领着去院子里看,本来连平安的正房夫人还想跟着过去,却被管家劝回去了,说千万别吓坏了。
连平安看着自家护院各个脸色苍白,有人甚至是刚吐过模样,这让连平安更加纳闷,这伙护院武艺的确不错,平时讲话粗声大气,还有依仗连家的势力在外面横行霸道的,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做小媳妇样子。
*******
感谢“元亨利贞”老友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月票和订阅,谢谢大家
另外,看这本书的徐州人多么,书评区露个脸?
第569章 山阳县衙
等连平安看到堆在墙角的那堆东西之后,立刻知道为什么了,他自己控制不住,在那里高声尖叫出来,谁也想不到连平安这样的胖子能发出这样高亢的尖叫声,左邻右舍的狗都被惊到,跟着狂吠起来。
在角落里堆着一堆人头,有几张脸他还认识,在昨天和前天甚至还见过,比如说张运先,比如说高马鞭。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连平安这一夜都没有睡着,就坐在客厅那里颤抖个不停,家里所有的青壮男丁都被他集合到客厅周围守卫,四下稍有风吹草动,就惊叫着站起。
连平安这样的癫狂状态直到天亮才缓解,安静片刻之后,连平安在客厅里破口大骂,连摔了几个瓷杯瓷盘。
“取一千两,不,取三千两,不,取五千两出来,给知府、知县和山阳守备那边都送过去,清江浦出了这样的大乱子,这不就是作乱谋反吗?还不出动官军剿灭,让他们去请大军出动,剿灭这伙暴民,剿灭这伙乱贼!”
连平安声嘶力竭的大喊,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他家里更是乱成一团,清江浦的江湖上也是差不多,人人胆战心惊,但清江浦的市面却十分正常安静,大家各自忙碌不停,不见什么不对。
昨日里去的那些都是舞刀弄枪的好汉,平日里坐镇护卫,可没了他们,也不是说生意就不做了,一切照常,就连大车帮那边,牙行直接找到车夫拉货做活,没了大车帮中间的盘剥,都觉得很方便。
甚至昨天那场让江湖豪杰心惊胆战的恶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明面上天下太平,暗地里却是潜流暗涌,清江浦的江湖市井并不是孤零零存在的,他依附于清江浦的各方势力,徐州赵进直截了当的插手,并且将核心一扫而空,然后重新洗牌重建,并且要掌控这一切,必然和其他各方势力起了冲突。
连大使品级低,和江湖市井联系紧密,所以最先跳了出来,其他人都是隔了几层,自然不会这么直接,但也不会允许外人就这么插手,这把清江浦多年固定下来的分肥分赃的体系全都打乱了,怎么能够容他。
不过徐州赵进的凶横蛮狠也已经体现无遗,清江浦一下子投入这么大的力量,什么江湖好汉,亡命凶徒,结果一下子被打垮,官差去了也没人理会,说来说去,能动用的力量也只有官兵了..
“大老爷,那赵进不把王法放在眼里,杀伤人命过百,不能就这么放过啊!”在山阳县县衙的后堂,刘班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述说。
相对于这刘班头的激动和义愤,山阳知县的神情很是无奈,而站在山阳知县身后的师爷脸上则有厌恶神情,等那刘班头说完了,知县才皱着眉头说道:“刘全,你也知道那赵进背后靠着官的,听说他自家还有个世官的身份,对这样的人,人证物证都要齐全,方方面面不能差了分毫,可你手里有什么?”
“大老爷,那是过百条人命啊,昨晚连家被人丢进去三十几个人头,这些不都是物证,那天千把人回来,各个看到那徐州赵进的恶行,这些都是人证..”
话没说完,就被知县身后的师爷毫不客气的打断,那师爷皱眉质问说道:“刘全,你也是老公门出身了,我问你,你现在还能在那云山车行找到尸体吗?”
刘全干咳了声,却在那里摇头,师爷又是问道:“连家那三十几个人头,谁能说和云山车行有关?要是平常可以攀扯诬赖,对这样背后有官的江湖大豪,你敢这么做?”
师爷对公门中的道道也是清楚,刘全脸上眼泪收了,却有些尴尬,刚要辩解,师爷再次质问说道:“那几千人看到了,眼下这个局面,这几千人谁敢出来作证?”
问完这句,师爷恳切的对知县说道:“东翁,这赵进万万碰不得,此等凶徒大贼,百年未得一见,他在清江浦那就是虎卧在侧,稍有不慎,惊了这头恶虎,东翁你..,不,学生放胆说一句,以这赵进行事,只怕东翁一家都.。。刘全,你以为到时候就能独善其身吗?”
说了一半,师爷还是转向那刘全,被他这么一问,知县和刘全都是身子大颤了下,清江浦虽大,消息传得却不慢,那次大战的描述已经被绘声绘色的传了出来,什么竹竿子把人戳透,什么大棍打死人,什么马队弓手,添油加醋夸张无比,但此时却更增震撼。
被师爷说了一通,知县看向刘全的眼神也不太对了,刘全神色稍一变幻,重重磕头下去,再开口的时候却恳切了很多:“大老爷,邓先生,咱们山阳县的好处全在清江浦啊,他们多少要顾着咱们,这才有咱们衙门的用度,可这徐州蛮子一来,他们那边穷惯了穷怕了的,肯定要把什么东西都抓走,到时候咱们吃用什么,小的苦一点好说,可大老爷你这边..”
说到这里又是磕头下去,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有泪痕,带着哭腔说到:“大老爷,咱们和府衙同城,日子本就不好过,如果再没了清江浦这份贴补,咱们还怎么过啊!”
所谓“前生作恶,今生附廓”,就是说担任知府衙门所在县城的知县,府衙,县衙同在一城,和自己的上司同在一地,自然事事不得如意,做官的好处也比其他处的少了很多。
好在清江浦整日里金山银海流动,和地方上相关的也得孝敬,这么下来,府衙和县衙都有好处可拿。
细说起来,清江浦这边正经做生意的,都围着户部分司奉承,再就是漕运上不能得罪,地方官府,也就是淮安府和山阳县反而没什么管辖,至于和漕粮漕运相关的好处,淮安府上下从来沾不到什么,也不敢去碰,反倒是这江湖市井,三教九流方面的生意,见不得光的,作奸犯科的,户部分司和漕运大仓无权拿问,地方官府却能查办,有了这层关系,清江浦江湖市井对官府还存着几分敬意,好处也有送上。
私盐不敢碰,扬州大佬一怒,淮安这帮人就要丢官,漕粮这根线也能扯到两京户部去,也得束手,本地百姓大多在清江浦讨生活,管理不易,赋税皇粮的克扣损耗也就勉强维持个体面,想要活得好些,这江湖上的例份就成了大头。
钱财可是命根子,先前陈述王法,知县和师爷还能分析辨别,一说到银子和好处,立刻就不同了。
那师爷皱眉沉思,到最后脸上只是露出苦笑,无奈的说道:“县衙能集合起一百二十多个人,本县民壮能调集三百,就这些人怎么和那徐州凶徒对抗,府衙那边也就几十个能用的。”
知县缓缓点头,地上跪着那刘全突然开口说道:“大老爷,邓先生,咱们衙门里这些人,还有那些民壮,根本没办法去打,只怕一听要和那些蛮子开战,立刻做了鸟兽散,到时候能剩下十个都算运气了。”
师爷苦笑一声,知县却有点火了,伸手重重一拍身边桌边,怒喝说道:“说不能放过也是你,说要打你又说没人,到底要如何?”
“大老爷,咱们山阳县人最多最强的不就是那秦守备的兵马吗?”刘班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知县一愣,随即摇头说道:“本县如何说得动秦守备。”
“大老爷,可以让府衙太尊那边出面,这次那伙徐州蛮子洗了清江浦,那边也吃亏不少啊!”刘班头倒是早有定计。
话说到这般,知县和师爷对视一眼,师爷又是沉思片刻,才缓声说道:“倒不是不可,只是那徐州赵进做的滴水不漏,只怕现在尸首物证什么的都不见踪影,人证用处又不大,没个大案谋反的由头,秦守备也未必会动。”
“只要打败了那赵进,还怕找不到物证..”
“这道理你对秦守备说去,这等依靠侥幸的说辞,能说得动谁?”知县没好气的说道。
跪在地上的刘班头眼珠乱转,一时间也没了办法,正安静的时候,却听到外面有差役通报,却是仓库大使连平安的管家来了。
虽说同为官员,连平安却极少在淮安府和山阳县两处衙门露面,因为他实权极大,好处极多,可品级却极低,一个九品官见到衙门里的大小官吏,不知道要给多少人问好施礼,实在不耐烦的很,他从来都是派下人往来,也省了彼此尴尬。
但官场上讲究达者为先,这连平安品级虽低,实权却大,银子更多,加上背景深厚,淮安官场对他一向是客气的很,即便他这边只派出下人过来,大家也都不以为忤。
来了这样的客人,刘班头这里自然无人理会,师爷出去接待,刘班头也不好跪在那里,只是讪讪的站起,知县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自己拿起茶碗抿了几口。
********
距离月底不足四十八小时了,各位朋友的月票不投出来就浪费了,给大明武夫吧
第570章 山阳守备
没有过多久,师爷兴冲冲的回返,身后还跟了两个抱着木箱的差役,那木箱放在地上颇为沉重,有眼力的都知道里面肯定是金银之类。
知县面露诧异,今日也不是送钱的常例日子,此时正月,也和春秋两季的赋税无关,这是什么由头,师爷只是凑到知县耳边,站在一边的刘班头知趣的退后两步,脑袋却直朝着那边偏,想要知道说什么。
只听到“..打点..府衙..只要咱们..”这几个断断续续的词。
那边很快说完,刘班头连忙站正了身体,只看到那知县面露兴奋神色,狠狠的盯了地上的木箱一眼,咳嗽了声端正说道:“本县治下怎能有这等恶徒逞凶,邓先生,你这就呈文府衙,请府尊出面,说动秦守备出兵,剿灭这等大贼,刘班头,你去集合差役民壮,随时听令支援,剿灭恶贼之事,本县也该出一份力!”
刘班头一愣,连忙大声答应,他是老公门出身,又是山阳县的土著,对这里面的门道一想就明白了。
这肯定是那伙徐州来的凶徒重重得罪了连平安,这位大佬撒出了银子,想必是让山阳县上报淮安府,再由淮安府出面说动山阳守备出兵,虽说朝廷兵马要分守分巡的道臣才能调动,可事情紧急,知府出面,官兵也可以事急从权,而且既然是连平安这位大佬推动,肯定各方面都会有好处银子,自然事事顺畅!
有了银子推动,师爷那边运笔如飞,一封公文很快拟就,知县那边用了印,早就换了裤子的刘班头骑马出门,跑了两条街之后,就来到了淮安府衙,熟门熟路的把公文送了进去。
既然常盈仓仓库大使连平安上上下下把银子使到了,这公文也就心照不宣的到了知府大人眼前。
按照规矩,知府也要向驻扎泰州的凤阳巡抚告急,然后才能出动本地官兵剿灭,所谓事急从权,既然淮安府山阳县清江浦境内有这等凶残大贼,知府也顾不得背上干系,发文请山阳守备秦某出兵剿贼!
刘班头正跟府衙里的熟人闲聊,大家对徐州人的肆意妄为都是忧心忡忡,这么一折腾,清江浦那边的常例供奉搞不好就泡汤了,大家的日子怎么过,还没聊多久,就看到府衙里一位差役头目手持公文快步走出,骑马朝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清江浦黑白两处的常例好处,知府、知县这边固然有一份,驻扎在这边的山阳守备拿的更多,毕竟他手里有刀兵,掌着一方平安。
虽说出了云山车行那桩事之后,山阳秦守备也是着急,可身为武将,如果没有地方上的请求就贸然出兵,那可是天大的忌讳,被有心人盯住,去官问罪都是有的。
但知府衙门的文书一到,一切就不同了,这公文手续看着形式无用,实际上却是彼此的担保,山阳秦守备立刻有了出兵的理由。
实际上在知府这边公文过来之前,仓库大使连平安的人和银子就已经到了,在连大使的银子和人到之前,清江浦江湖市井方方面面的人物早就到了,礼物好处之类的也带了一大堆,当真热闹无比,门庭若市。
云山车行前一场大打,让清江浦各处换了局面,原来的头目不是死就是被抓走,甚至连家人都被株连,旧人哭新人笑,一帮人借着赵字营的手上位之后,非但没有什么感激感谢的心思,反倒是立刻琢磨着搞掉云山车行。
其中的道理也简单,原来自己没有上位,到手的好处也不多,现在自己上位了,自然要捞的越多越好,而这云山车行就是新上位诸人快活的最大阻碍。
不过那一场短暂的战斗和事后的处置,清江浦的江湖和市井已经胆寒心颤,让他们再去打是万万不能的,清江浦虽大,但可用的力量也就这么几支,现在能用的也就是山阳守备手底下的官兵了,而且以后能依靠的也就是山阳守备这一支兵马。
江湖市井中,归根到底,还是握着刀把子的人说话最管用,以后
想通这个的人很多很多,清江浦本就和山阳县城挨着,大家过来也不远,都是蜂拥而至,用比平日多出几倍的热情奉承秦守备。
山阳守备秦越出身大河卫,身上还有个指挥同知的世官衔头,大河卫紧邻山阳县,也算是淮安府本地的土著了,他一路升迁就没离开过本乡本土的百里地方,日子过得舒服,也念着乡情,本地人都很好打交道。
他秦守备在清江浦也算是个人物,可平日里地位也就比知县高那么一点点,那里被这么多人热情的奉承巴结过,开始还知道客气几句,到后来也禁不住飘飘然了,很有一种天下英雄唯我一人的意思。
感觉好归感觉好,但法度规矩还不敢触碰,尽管众人一致请求“秦将军”出兵,这秦守备却只是在那里客气,动是坚决不动的,好处是好处,若是头昏出兵,这位置没了,到时候莫说是好处,奉承都没了。
等知府的公文一到,看到上面的大印,秦守备的气立刻粗了,拍着胸脯说道:“地方有难,本将绝不会坐视不管,现在就集合兵马,明日就将那徐州恶贼平定剿除!”
众人哄然叫好,又是好一顿奉承,许下了若干将来的分润好处,这秦守备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没有今天这么快活过。
大家都盼着这位秦守备从速出兵,所以没有留下打搅,特别是听到狼山那边有人来的时候,各个都是“秦将军公务繁忙,今日不再打搅,等来日定当欢宴,大家快活一番”,说完这个告辞。
而且回程路上少不得议论,这次狼山大帅那边派人过来是好事,剿除徐州恶贼的勾当可以去报备,没准还能加派援军,到时候这徐州恶贼赵进更是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了,接下来大好局面,大家要好好谋划才是。
大明驻军管辖区域,取得是犬牙交错,彼此相制的道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尽管淮安府大部分地区都是徐州参将辖下,可淮安府和扬州府交界处,也就是清江浦和山阳县这片最精华的区域,则是狼山副将的管辖。
听到上司派人过来,秦守备不敢怠慢,连忙收拾了下出去迎接,一看来到这人,心里却禁不住打了个突,来得这位不是军中武将,而是一位幕僚师爷,但这位师爷却是狼山副将的心腹亲信,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要派这位过来。
“属下秦越,见过施先生,请施先生入内歇息用茶。”守备秦越礼数十足,但那位施先生却没什么客气,鼻子里冷哼了声,径直进了客厅。
热脸贴了冷屁股,秦守备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施坪敖说破天也就是个幕僚,我秦越是个有品级的武将,我对你客气,那是冲着副将大人,你个写信算账的酸子,有什么张扬牛气的。
可看到跟着施坪敖走进来的十几个人,秦守备也不敢放肆,他自然认得这些人是副将身边的亲兵,居然带着亲兵来,而且还跟着入内,这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要拿自己?秦守备紧张起来了,细细梳理一番最近的事情,发现常例供奉,年节好处,都没有漏下,实在想不起什么错处,这才稍微安定些许,急忙吩咐亲信预备出一份银子和厚礼,这才连忙跟了进去。
一进屋子,发现施坪敖端坐正中首席,那些副将身边的亲卫或坐或站,却没给他留下位置,秦越更是摸不清头脑。
“秦越,我来时听说,你要带兵去剿灭什么徐州恶贼?”施坪敖毫不客气的质问说道。
这等语气态度,好似审问罪犯,秦越心头更怒,可也更是紧张,他注意到两侧副将亲兵看他的眼神都是不善。
“施先生,徐州来的那伙凶徒扰乱地方,杀伤人命,山阳县和淮安府衙门都有文书来到,属下也是事急从权,准备调兵剿贼,平定地方..这个没什么错吧?”秦越说的自己都没有底气。
虽说事急从权,可这桩事根子上还是不合规矩的,如果揪住这一点,肯定会有麻烦,但秦越也想不明白,这点麻烦,似乎犯不上副将大人身边的亲信亲自前来,从狼山赶到清江浦,骑马乘船怎么也得两三天的工夫..
“混账!没有大人将令,你怎么就敢乱动,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施坪敖直接就是站起怒喝。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秦越也是急了,禁不住反问说道:“施坪敖,这件事或许不合规矩,可做起来又有什么错,真要有什么乱子我不去管,事后牵连到将爷那边,那才是祸事,你说说,我到底有什么错,今天不说明白,咱们去狼山打这个官司!”
“你知道你对付的是谁?”
“徐州那边一伙无法无天的蛮子..”
“你没听过徐州赵进吗?”
“从前隐约听过,不过是徐州那地方的一个莽汉而已。”
********
感谢“元亨利贞,书友95926517”两位朋友的打赏,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谢谢大家
第571章 戛然而止
问答几句,施坪敖声色俱厉,山阳守备秦越回答的却越来越糊涂,边上一名亲卫头目在那里冷笑了声说道:“老秦,你真傻还是装傻,李和那个营头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不是感染了疫病吗?”秦越愣愣的反问说道。
千总李和也算狼山军中的骁将,手里营头也是主力之一,谁能想到感染了疫病死伤大半,对外自然都是这么说的,对内也是尽可能的保密,能不提也都不提。
跟着施坪敖过来的这些人,都是狼山副总兵的亲卫家丁,这等心腹护卫自然知晓内情,听到秦越的回答,大家都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连那施坪敖的神情都变得愕然,然后变成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山阳守备秦越却被这哄笑弄得更急,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嚷道:“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你们这样遮遮掩掩的,谁知道做错了什么?”
施坪敖长出了一口气,在那里挥挥手,狼山副将的这些亲卫倒是对他颇为敬畏,立刻止住了笑声。
“老秦,你好歹也在这个位置上,李和那边的事情,你就只听说过疫病这个?”称呼上有了变化,语气也放缓不少。
秦越倒也不急了,只是挠挠头说道:“倒是听过些不着边际的传闻,只当那是放屁,堂堂朝廷正兵,怎么会去荒草滩上,还被什么团练灭杀,属下虽然一直没出过远门,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施坪敖和他带来的这十几个人脸上都有尴尬神情,施坪敖的苦笑神情也是更浓,说话前都禁不住先清了清嗓子,声音都忍不住压低了:“若不是不着边际呢?”
反问的颇为含糊,山阳守备秦越眉头紧张,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或者是已经听见,但觉得所听到的内容匪夷所思。
那施坪敖说完这句之后却不肯再说了,只是对秦越点点头。
得到确认之后,山阳秦守备的双眼情不自禁的瞪大,忍不住扬声问道:“这怎么可能,李和那人我打过交道,练兵带兵还是有一套,空额也吃得少,这样的营头在江北还被人打败了?难不成徐州参将带着自家亲卫,还是凤阳皇陵那里的兵?”
江北兵马大体上分属三处,徐州参将、狼山副总兵、凤阳守备太监,在山阳守备秦越看来,最强的精锐也在这三处,能灭掉千总李和所带的营头,也只有这三处的精锐,搞不好还是主将亲率的骑兵家丁才能做到。
“官军怎么会私斗,就是这赵进做的。”施坪敖的声音放得依旧很轻。
这次山阳秦守备听清楚了,本就瞪大的眼睛险些瞪出眼眶来,一个徐州来的土棍,居然灭杀了狼山副总兵麾下最能打的营头之一,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山阳秦守备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直在清江浦这边安于现状,可也多多少少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从前一直不信,现在翻转过来,那些当时感觉骇人听闻的消息居然都是真的,当真越想越是惊心。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无比,施坪敖和狼山副总兵的那些亲卫自然不愿意多提自家丑事,守备秦越则是处在震惊之中,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煞神你得罪他做什么?那赵进凶蛮归凶蛮,人情世故还是懂的,该有的总归不会少你,何必为地方上出这个头。”施坪敖放缓了语气劝说道。
“施先生,大河卫上下有不少人在清江浦,那徐州的赵进伤他们不轻,我这边若是不动,只怕要被卫所里的人戳脊梁骨,施先生,在荒草滩那边是一回事,那边没人没村镇,徐州那些人也没个顾忌,在这清江浦人烟繁茂的地方,咱们动手又怎样,他赵进难道还能和官军撕破脸大打?趁这个机会正好灭了他!”沉默了一会之后,秦越却带着兴奋说出了这番话。
他出身大河卫,算得上淮安府山阳县本地兵马,和清江浦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出兵的心思很重,而且那赵进率领的徐州人强悍又能如何,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官兵对抗,敢这么做,那就是谋反,后果就是朝廷大军的会剿,那赵进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敢放肆!
山阳守备秦越越说眼睛越亮,觉得自己计策高妙,兴奋了片刻之后,却看到面前的施坪敖脸色越来越冷,而两侧的主将亲卫也死死盯着自己,明显是有要动手的意思了。
“秦越,你以为你想到的,将爷就想不到吗?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施坪敖冷冷反问。
没等秦越说话,施坪敖又是说道:“将爷念你这些年没什么错处,所以派我过来点醒你,若是你只想着眼前小利,不顾大义,那今日就可以按照军法把你拿了!”
秦越浑身一颤,到这时候总算清醒了,其中关节也能猜到一二,既然李和那个营头没有得疫病,将主的心腹幕僚对赵进又是这般袒护和紧张,显见是有什么把柄在那赵进手中,可笑自己还傻乎乎的张牙舞爪,再折腾下去,只怕自己就搭进去了。
反应过来之后,山阳秦守备的应对就中规中矩了,只在那里憨笑了几声,陪着小心说道:“俺是个粗人,随便说两句过过嘴瘾,大事还得听将爷的军令,这个俺懂的。”
施坪敖死死盯着这位秦守备,就这么看了会才沉声说道:“老秦,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要耍什么小把戏。”
“这叫什么话,施先生若是不信,就和各位兄弟在这清江浦多留几天,这边虽说比不得扬州,可也差不到那里去,大家好好快活。”那边秦守备已经叫起来撞天屈。
粗人也是粗中有细,清江浦这等繁华所在,自然是风月无边,刚才彼此弄得拧了,正好借着酒色机会大家缓和缓和,秦越说完这句,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平静,不管施坪敖又或那些亲兵,人人脸上露出微笑,这秦守备这么说了,显见要陪着大伙,事情办妥,又有享受,何乐而不为。
这一天一早,仓库大使连平安的银子送出来,县衙的公文送到府衙,府衙又假模假式的去守备那边求援,各路人物齐聚守备秦宅,守备秦越拍着胸脯慨然答应,一步连着一步,好似战鼓擂响,官军即将会剿徐州恶贼。
各方面都在做准备,出人出钱,舞刀弄枪的总要组织团练相助,还要预备各式犒赏,更重要的是准备分润战利品,大军会剿之下,那伙徐州凶徒岂有幸理,云山车行那是小事,大车帮已经垮了,只要这赵进没办法霸占,那就是大伙的盘中餐了,早些下手总能多拿些。
就在各方摩拳擦掌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
淮安府送到秦守备那边的求救文书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有人看到秦守备陪着一群客人在清江浦最繁华的地方饮酒作乐,完全不像集合兵马准备剿贼的意思,有人过去问,反倒被守备秦越怒斥“天下太平,朗朗乾坤,百姓安居乐业,哪来的什么贼匪!”
听到这回答,大家心都凉了,看来这秦守备不会出兵了,那这清江浦之地,还有谁能制住那些徐州凶徒。
淮安知府衙门那边也是偃旗息鼓,江北这边能动的一共也就是徐州参将和狼山副总兵、凤阳太监三处大军,狼山副总兵这边已经被赵进压下去了,府衙这一层面消息比别处还要灵通些,已经有人认出了施坪敖,认出这狼山副总兵身边的心腹幕僚,自然明白狼山副将这里指望不上了。
至于徐州那边,从前那种种传闻看来是真的,赵进闹腾成这般徐州参将都没有管,现在更不会伸手了。
这两处没有指望,那就没什么可指望的了,凤阳中都那边的确有大兵,可却没有人去指望,和太监勾结,背上阉党的骂名?那这辈子都不要想着升官了!
“大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也只能这么算了,还能如何?”
“可每年这么多的好处就被那徐州蛮子一个人吞了?大人,这江北各处又不只是秦越那一支兵马,地方上求援,狼山副将和徐州参将也没办法决定是不是出兵,只要抚台那边活动开了,大令一下,谁敢不从?”
“在那之前,清江浦就会大乱,然后那伙无法无天的凶徒搞不好还会冲进城里来,咱们都要横死,就算侥幸躲过,清江浦大乱这罪责也得我们背上,为了些许好处银子,何苦把性命和前程都要搭上?”
“官场上的事情都是这般,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一力降十会,官兵不动,别人怎么动,本官去找巡抚求援,搞不好那副将和参将还要和本官打对台,到时候更是纠缠,这件事,认了吧!“
府衙里这般对话没有太多外人知道,同样的,县衙也有类似的交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战之前,消息灵通的人听过赵进的名字和事迹,但只做传说轶闻,没有人当真,可这几天下来,随着有心人主动了解,清江浦对赵进知道的越来越全面,那些和私盐相关的人士对赵进可是清楚的很,一件件事迹当真如数家珍,细细听来,原本那些感觉离谱不真的传闻,和那天的大战结合起来,由不得你不信。
*******
距离八月的结束还有几个小时了,各位手里还有月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