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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三章 略显繁琐的整编

    他们也知道原来那个何庄主被人灭了满门,但大家来这里是因为能赚钱,而不是因为那何伟远,所以该来还是来,他们也知道这庄子换了主人,这几天开始大批的青壮进驻,今天听说真正的庄主来了,都来看个热闹。

    赵进自己带来近二百号人,里面又有大批人马出来接应,加上这些看热闹的,当真是人声鼎沸。

    “把无关人等都赶走,以后庄子里咱们扎营训练的地方和他们做生意的地方要分开。”赵进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在叹气,伙伴们跟自己这么久,但一切都要等自己来安排。

    自家人马在这何家庄已经驻扎了一段时间,可什么规矩都没有立起来,一切都很潦草。

    不过他这边下令,大家反应不慢,石满强立刻转身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最早跟随的家丁,把命令传达下去之后,那几个家丁又各自喊人,领着人去了各个方向。

    看到这一幕的赵进又在心里记下一笔,必须要尽快要把组织架构建立起来,不然遭遇大事急事很容易出乱子,因为层级还很模糊,赵进和伙伴们是上级,所有家丁和新丁是下级,但其他都是一片模糊,必须要明晰起来,这样才能做到层层传达,权责到人。

    这些理论和经验并不是来自什么军事著作,赵进当年在公司里看过经历过,又有过专门的培训丨很容易举一反三。

    家丁们到了四面,开始驱赶围观的商贩们,这些看热闹的商贩和寻常百姓闲人又有不同,尤其是那些贩运牛马牲口的角sè,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要带着兵器防备盗匪,手里赶牛赶马的伙计也有不少,这伙人比平常的气粗不

    看着年轻的家丁们过来驱赶,有的人扭头就走,有脾气的少不得就要争竞几句,喝骂的也不是没有。

    别看现在家丁们组织混乱,但遇上这样的事情却不含糊,因为早有成例在先,那不服气叫板的,直接长棍劈头盖脸的打过去,若是还不服,这边的长矛直接就对上了。

    叫骂喊疼的声音四下响起,一时间鸡飞狗跳,喧闹无比,再牛气嚣张的商贩也不敢和这么多拿刀拿枪的对抗,立刻散的于于净净。

    正在这时候,雷财带着周学智过来了,第一次在何家庄见到周学智的时候,周学智虽然很狼狈,可修饰的很整洁,现在看则是潦倒异常,双眼全是血丝,脸上胡须乱糟糟的,一看好久没有收拾了。

    虽然潦倒,但周学智满脸兴奋,双眼发光,得知赵进问他事情,他就觉得自己的好运气应该来了。

    “进爷,何伟远那老贼的庄园最少可以住三百人,紧邻他庄子还有两个宅院,说是别家的,实际上也是他的产业,加上这两个庄园,四百人也很轻松。”周学智倒是对这何家庄的一切都很清楚。

    还没等赵进说话,边上雷财却说道:“那些房子里只有几张床,怎么够这么多人住?”

    他问出这问题后,赵进和陈晃对视一眼,都是微微摇头,周学智笑着回答说道:“庄园里的那些屋子,不管是书房客厅,还是库房,都可以改成卧房,床铺倒也简单,原来那些拼在一起,其余的去骡马大车店那里拿过来,那边有许多现成的通铺,只不过那边的被褥不能用了,床铺拿来的时候要先撒上生石灰,免得有疫病什么的。“

    “雷子,原来你是怎么安排家丁们的住处?”赵进开口问道。

    “何家的宅院里一批,骡马大车店和几个客栈一批,几家宅院大的富户一批”看着赵进眉头皱起,雷财越说声音越小。

    “你经验不足,要多学多看,学智,你为什么这么安排?”赵进不愿意让雷财难堪,索xìng转了话题。

    听到“学智”这个叫法,周学智身子一震,脸上有狂喜的表情闪过,折腾了这么久,刀下逃生,死牢待命,外面软禁苦熬,现在算是被接纳了,他连忙镇定下来,开口解释说道:“进爷对这个庄子并不熟悉,而且这庄子在徐州城外,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危机重重,在这样的局面下,进爷肯定要集中自己的力量,指挥时方便,也可以震慑敌人,如果分散各处,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赵进缓缓点头,雷财满脸通红,马上就要请罪道歉,赵进摆手示意不必,同时让周学智继续说下去。

    “而且进爷有四百余人是新找,没经过训练,不知道规矩,如果不放在身边,稍有惊动,就会有sāo动变乱,必须要聚在一起看着。”周学智继续说道。

    “对我们来讲,这边就是敌国,所以要处处小心。”赵进先肯定一句,然后转向局促不安的雷财说道:“你一直在外面跑,现在就要立规矩了,你自己想想,是想继续在外面,还是学学内务后勤,想好了就用心去学,你现在不懂慌乱没什么,一年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收拾你了”

    雷财连连点头,他在那里局促不安,边上的周学智却看得很羡慕,雷财被赵进这样的对待,才是真正的自家人。

    “周先生,现在大队已经都搬过来了,都听你的安排。”赵进换了称呼,开口吩咐说道。

    周学智连忙躬身听令,短暂休整之后的家丁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实地勘测之后,发现如果和相邻的两个宅院打通之后,这边可以住下更多的人,这个大宅院院子并不大,但房屋不少,当时可是轻松住下了百余名亡命大盗,原来那些库房都可以住人。

    而且何伟远的安排实际上也有些不妥,他其实把何伟远自己住的内宅单独留出来,算作赵进和伙伴们的住处,如果这边的房屋也改造成通铺,放进一百多人很简单,毕竟主家老爷住的地方,比下人们要宽敞许多。

    赵进单独留出一个小院,里面单独放置金银细软和盔甲,赵进和伙伴们就住在这个小院里。

    在周学智的指挥下,家丁们从何家庄上的骡马大车店和客栈里搬出一张张简陋的木床,打扫之后撒上生石灰,然后搬进何家的房屋里,吉香、石满强和雷财都已经参与进去帮忙,董冰峰领着人在外面jǐng备巡视。

    赵进和陈晃把整个何家庄走了一遍后,站在边上看众人忙碌。

    家丁们不仅向内搬运简单的床铺,还向外搬运那些上好木料jīng工制作的家具,一看都是大户人家用的那种好货,这些家具摆在何家大院的外面,本地庄户和附近集市的商贩有不少人过来观看问价,大家都知道这是要卖的。

    “没想到这些东西还能留下,我还以为早就被这庄子里的人偷于净了。”赵进看着这些笑道。

    “那么大的杀伐,这里的人都被吓坏了。”陈晃笑着说道。

    说话间看到周学智有条不紊的指挥家丁们搬运,得空还在跟那些商人说说何家家具的价钱。

    陈晃盯着看了会,转头闷声说道:“这周学智还只能是个能人,他对何家庄这边熟悉,咱们却新来,这个人放心吗?”

    赵进笑着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家满门都死了,他全家却活着,不跟我们,谁还能容他。”

    正忙碌的时候,雷财却有些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到跟前急忙说道:“大哥,骡马市和何家集那边的商贩不少都要跑,刚才被咱们打了,他们那边都在传言,说咱们要洗了这两个集市。”

    除了坐地的土著豪强会细水长流,外来的都只会刮一笔就走,赵进手里这么大的力量,又以强横著称,刚才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大家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意外。

    听到雷财的话,赵进一愣,直接笑出声来,然后才说道:“真洗了他们能有几个银子,他们也真看得起自己,雷子,你现在领人去买十头牲口,然后把咱们这次带来的烧酒卖二十坛出去,记得一切都用现银交易,不用太jīng打细算的降价,差不多就可以。”

    雷财连忙过去照做,没多久,就满脸佩服的回来,人心惶惶的商贩们看到赵进照价付钱之后立刻安定了心思,等看到赵进这边拿出汉井名酒来售卖,他们更是不愿意走了,好多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赵进不仅仅是个杀神,而且还是个财神,能就近采购到这汉井名酒,肯定会发财,这下子没有一个人要走了。

    天快黑的时候,刘勇跟着运送于粮食物的大车也到了,按照刘勇的话说,大车才出城就被人盯上了,有的探子装作商贩,等走远了,更有探子大摇大摆的骑马过来,不过看着几辆大车上运送的都是食物,而且没什么青壮护送,也没有没有继续跟下去,但到了距离这何家庄五里左右的地方,又有藏头露尾的角sè跟随,到了这附近才离开。

    “看来不出十天,甚至不出五天,他们就要动手了”赵进淡然下了判断

    汇集兵马,不为人注意的朝着何家庄这边行动,这些都需要时间,但这一切都是在徐州州城附近进行,需要的时间也有限。

    大家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因为事先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现在无非是时间定下了。

    “伙食上本来安排客栈和大车店那边预备,不够的再向庄户那边采买,不过进爷这次来的仓促,一时间来不及,但有这些于粮就足够了,还是进爷你想的周到。”周学智过来奉承了句,然后又去忙碌了。

    “这周学智知道要开打吗?”

    “应该能猜到,所以这么着急忙碌,他做的越多,咱们胜算就越多。”

    天黑之前,床铺住处什么的大概安排妥当了,何家庄的人准备了热汤水,大家拿着运来的于粮简单吃过晚饭。

    晚饭吃过也没人休息,火把灯笼把何家大院映照的通明,那些分隔内部的院墙都被推到,砖块被运到外面,院子里面的一棵棵大树也被砍倒,虽然仓促,但要做到大院内部没有阻碍行进的障碍,尽可能的变成军营的样式。

    何家大院和相邻的那两个院子也被打通,三个院子连为了一体,而推倒的砖墙和砍倒的树木都被放置在大院周围的路口上,堆砌着成为路障。

    城内还有三十名家丁,五十名新丁,何家庄上共有一百五十名家丁,四百名新丁,何家庄上的家丁新丁分为五队,由赵进和伙伴们分别带领,轮班值夜,要保持随时都有百余人的力量去战斗。

    在何家庄不比在城内,还可以放心的回家睡觉,在这里只有小心万全,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一夜平安无事,下半夜值守的家丁里有人听到黑暗中的动静,但也断定不了是人还是野兽。

    清晨起来,所有的家丁和新丁们在何家大院东侧的空地上集合,这片空地不小,五百多人在这里列队丝毫感觉不到拥挤,据说在夏天是四里八乡赶集的集市,秋冬则是大批骡马临时停驻的地方,因为多年踩踏,地面也还平整,这样的地方,正好用作家丁们的训练场。

    用昨夜拆除的墙砖和砍伐的树木临时搭建了个台子,赵进站在上面,伙伴们站在台子旁边。

    下面列队的人中,家丁和新丁各站一边,家丁站的最为整齐,新丁们只能说略微有个样子,这应该就是这些天训练的成果了,远远的有不少何家庄的庄户和商贩们看热闹,他们鸦雀无声的看着,满心敬畏。

    赵进看着不满意的队伍,在他们看来却好似山岳城池一般,何况昨晚已经把长矛发了下去,看着长矛如林,更觉得杀气森森。

    “各位,现在咱们徐安商行的家丁伙计一共有七百余人,不管是从前招募还是这些天新晋的,你们都是好汉子”赵进在台上扯着嗓门喊道。

    听赵进这么说,下面的年轻人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胸膛,赵进大声继续说道:“进来做家丁到底要于什么,你们想必心里清楚,如果不清楚的,就看看你们手里的兵器。”

    过来应募的都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赵进这话说完,台下的家丁们新丁们神sè更坚定了些。

    “咱们这么多人,如果对敌的时候混乱,或者摸不到头脑,那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必须要定下规矩,在我手下,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听令,不听命令,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废物,听从命令,你就算不懂武艺也能变成无敌勇士”赵进大吼说道。

    下面的人们听得全神贯注,只是台子边上的伙伴们有些纳闷,吉香目不斜视的低声说道:“大哥要做什么?”

    “应该是定编制”陈晃同样目不斜视的低声回答。

    大家随即不出声了,这事本来就是赵进做主,大家等着安排就行。

    “今年新招的家丁……会骑马的出列,会shè箭的出列”赵进在台上大声喊道。

    新丁们的训练还不足十天,基本的队列概念虽然掌握,可做的还是很糟糕,一出列就让队伍显得很混乱。

    那边有两个杂役搬来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笔墨纸砚,周学智已经摊开纸笔做好记录的准备。

    会骑马的一共三十六个,会shè箭的一共十七个,两者都会的一共是十一个,相比骑马,shè箭属于更难掌握的技能,那来自卫所的庄刘属于两者都会的。

    这四十二人单独站在一旁,其余的新丁开始整队,这次按照身高从低到高排列,这次整队很是花费了些功夫,等排列完成后,赵进在台上继续扬声喊道:“今年新招的家丁二十五人一队,称为新兵队,每队设队正一人,队副一人,第一队,队正鲁大,第二队,队正李五”

    一个个名字在赵进口中喊出,十六名队正很快就被选出,原本在新丁里那些卫所子弟和江湖出身的都有些期盼神情,听完名单后期盼变成了失望。

    十六名队正都是老家丁出身,新丁们仅仅知道这些,老家丁们知道的更多,这十六名队正都是当年在大头黄门前,跟着赵进一路冲杀的,最次也是没有落荒而逃的,那时的十几个人,这次都有了队正的位置。

    “队副暂时空悬,一月后由该队家丁中择优补缺”这话喊出之后,新丁们的失望又变成了期盼,大家还有机会,很多人都是跃跃yù试。

    “其余家丁分为四队,称为老兵队,每队四十人,第一队我为队正,第二队陈旱为队正,第三队吉香,第四队石满强,骑手和弓手单设为直辖队,队正为董冰峰”

    “所有队伍算作一营,设营正一人,我为营正”

    “另设总管一人,负责总务后勤,总管为刘勇,由文书周学智和管事雷财协助”

    “新兵队表现优异者或成为本队队副,或者升入老兵队,老兵队表现优异者成为队正”

    赵进的声音在大院里回荡,每个人都在仔细听着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夜不宁

    说到最后赵进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不过台下不管新老,听得都是认真专心,原本大家混杂在一处,没什么高低分别,现在却分出层级,每一级的权利都有分别,定下规矩之后,一切都明晰起来,大家也知道自己该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努力了。

    对于赵进的伙伴们来说,这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吉香和刘勇对自家的位置很满意,但他们想的比别人却要多些,听赵进宣布之后,不约而同的偷眼看向陈晃,陈晃依旧是那副沉着神情,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被看得多了,陈晃忍不住开口说道:“定了规矩就按照规矩来,这一切都是赵进张罗起来的,让我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你们别看我了,本来没事,你们总这么看,也会被以为有事。”

    即便刘勇和吉香脸皮不薄,还是被陈旱这番话说得有些尴尬,咳嗽几声都是转了过去。

    赵进在上面说,周学智下笔不停,把一切都记录下来,尽管落笔没什么中断,可周学智越写越觉得惊讶,他根本没想到赵进做出了这样的架构,按照周学智本来的想法,赵进的整编充其量就是把大明或者别的什么朝代的规矩照搬过来,却没想到赵进因地制宜做出了新规矩。

    这套规矩表面上看很繁琐,一共七百人的队伍弄出这么多规矩来,可仔细琢磨却能发现其中的高明,激励新丁,彼此牵制,大小平衡,而且还不影响战斗力,甚至还有人事方面的考虑,周学智很难相信这些是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想出来的,如果是浸yín官场多年的老油子倒有可能。

    队正人选出来之后,就是挑选本队家丁,按照赵进所念的顺序,依次去往新丁队伍挑选,新丁队伍都已经按照高矮排列整齐,每个人都只能按照比例挑选,这样就不存在先挑的把高壮全部挑走,后面只能挑弱丁的情况。

    而老兵队这边不同,赵进让石满强先挑,吉香次之,然后才是陈晃和他,大家挑选的时候也不会想着给自己专挑优秀健壮的,而是会全面考虑。

    老兵队的家丁们虽然也有高矮胖瘦,但他们训练充分,见识过的场面也多,在整个营头来说,每个人都是jīng锐,彼此的区别反而不大。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董冰峰的直辖队,他那队都是新丁出身,但因为出身和家境以及经历的不同,或者会骑术,或者会shè术,实际上这个直辖队的新丁在战斗力上比老兵队的丝毫不弱,里面的个别人甚至还要强过,但从上到下,大家对这个也没什么意见,骑兵和弓手本来就是jīng锐,就应该单独组队,有门手艺拿钱多待遇高,古往今来都有这个共识。

    对于赵进和伙伴们来讲,他们中也只有董冰峰弓马娴熟,其他人去训练也没什么章法。

    各队家丁确定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呆在场中,由赵进宣布规矩,规矩不复杂,临阵脱逃,滋扰百姓,违抗命令都是重罚,只不过惩罚的手段不是杀头,而是从五十棍打到一百棍。

    实木的大棍狠狠打下去,不要说五十棍一百棍,十棍二十棍就可以把人打死,之所以不提杀头夺命,是因为杀人触犯王法,擅杀家奴麻烦也很大,要用个替代的说法,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威慑足够了。

    说完军纪之后,赵进让队伍在场中立正待命,领着队正们绕着何家大院走了一圈,谁该负责各处防务,何处有事谁该来支援,如何轮班值守,都布置清楚。

    原来要考虑如何组队,要临时指派领头的人,现在一切简单,从面对几百人变成了面对二十几个人。

    “各自队伍的训练要抓紧,每隔七天我要验兵,谁练的不好,我这里替换的人多得是”丑话总是要说在前面的。

    这些都布置完,赵进将陈晃留下,刘勇和雷财远远的跟在后面,周学智继续过去安排内务。

    “账目钱财这边还要有个抓总的,我想设立一个大掌柜的位置,想让二宏过来做,你觉得怎么样?”赵进开口说道。

    听到赵进的话,陈晃摇头笑了笑,带着点无奈的说道:“赵进,我对做第二队的队正没什么话讲,实际上以前我就想和你提,几个兄弟,还有这么多要管的人,你不定下规矩位置,早晚要出乱子出麻烦,可我也知道我如果说多了,倒显得我急着想要位置,二宏这边年纪太小,你手里金山银海的过,还是找个老成放心的”

    赵进也笑了,停住脚步说道:“就是因为金山银海的过,所以才要找二宏,除了他还有什么放心的人?”

    两人一问一答,彼此看了眼,都是露出笑容,又过了会,陈旱开口说道:“这事我和二宏都做不了主,要问问我爷爷和爹娘。”

    说完这些,赵进和陈宏的笑容都轻松起来,赵进将刘勇和雷财喊过来,却是安排何家大院的布置。

    “这几个角都要设个台子,台子上要有遮挡,至于台子的位置,你去和冰峰商量,怎么盯着外面的死角,怎么容易shè到外面的敌人,然后做一批倒三角的木架,花高价在庄子里请人做,没人的话让家丁们帮忙”赵进一连串的命令下达,边说边蹲在地上画图,那倒三角的木架大体是两排短木桩绑在一根长木桩上,倒置过来和地面呈个三角形,稳稳的扎在地上,就成了个齐人高的木栅。

    还有要在何家庄周围的各个路口和容易行走的地方点上一堆篝火,夜晚要长明不灭,值守的士兵要不停的过去添加柴禾,这要是每个晚上都点,耗费当真不小,开始大家还以为赵进是为了夜间照明,经过解释才知道不是。

    把这些都安排完之后,赵进将队伍的组织架构誊写一份,让一名老骑兵骑马带回城去。

    徐安商行的家丁改编没有瞒人,何家庄周围几个集市很快就传开了,大家都没注意这个队那个队,而是觉得总算知道赵进这伙人的名头,原来总是说赵家的家丁,赵进的手下,现在可以叫做“赵字营”。

    在赵进的大队人马到来之前,刘勇已经把探子派了过来,现在已经有人在集市上做起了小生意,风吹草动都能知道。

    昨天进驻扎营,一切还算安稳,今天就有消息报给了刘勇,说骡马市和其他几处,突然多了好多生面孔,这些人名义上是做生意,但总是去何家大院周围张望。

    三仙台何家庄本就是四方汇集的地方,又有几个大集市,南来北往的人很多,在别处如果cāo着外地口音会很引人注意,在何家庄这边却在平常不过。

    “是探子,抓了也没什么用,我们也没有人跟着他们走,放着他们活动就是,就算不来张望,也能从庄子里其他人那边打听到,不过今天你就把规矩传到何家庄各处,从今rì起,何家庄天黑后戒严,天黑后随意游荡的视作盗匪,格杀勿论。”刘勇过来禀报,赵进做了安排。

    这些事也都是熟门熟路,刘勇立刻安排人敲锣过去喊话,本庄庄户和外来商人也没什么意见,生意本来就是白天做,晚上无非就是吃喝玩乐,憋在住处也不耽误这些。

    赵进过来,周学智结束了软禁,可还有一伙人一直被圈在院子里不能外出,他们就是酒坊那边的工匠和帮工,赵进安排完各处,午饭时候去的那边。

    城内酒坊的那些人脸上都有烦躁的神情,本以为这边会更加焦急,没曾想从卢向久到下面的帮工,都是满脸笑容,一问才知道,大家在城内酒坊憋闷了一段时间,来到何家庄也算防风,都是自在轻松地而很。

    “这边酒坊比咱们那里大三倍,而且做工的都是熟手,各sè存料都有不少,只要老爷你这边做好防范,咱们立刻就可以开工出酒。”卢向久说得很有把握。

    “先单独圈出一口烧锅来出酒,要让那些客商知道,咱们不在城内,一样能做出汉井名酒来,慢慢做,慢慢存,等一切稳下来再全面开工。”

    午饭吃过,整个何家庄都忙碌起来,本来庄户和集市上的商贩很担心,以为赵进过来是刮地皮的,最起码也要让大家花钱供奉,没曾想赵进一来,大家却能赚钱,采买东西照价付钱不说,还有各种活计,比如说制作倒三角的木架,比如说购置大量烧柴,每rì吃用的粮食之类的这都不算什么了。

    卖柴的小贩和木商都发了笔小财,临近各处的青壮和手艺人也都被吸引过来,不管是修缮营地,还是制作木架,甚至扎灯笼之类的,都能赚到钱,说什么都是假的,拿到手的碎银铜钱才是真的,很多人今rì过来看看风sè,看完后都准备第二天再来,还要把相熟的朋友同乡之类的带来。

    比如说赵字营已经放出风声,说欢迎铁匠来何家庄开业,何家庄免费提供地皮店面,建成后,赵字营有大量的采购,这个不管怎么盘算都会赚钱,除此之外,木匠、瓦匠、皮匠之类的工匠这边都有需求。来了就能赚钱,更要兴建很多东西,只要肯卖力气就能赚钱。

    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赵进来到何家庄,非但不是搜刮,反而给大家送钱来了。

    贩运骡马的商人们也得了好处,虽说赵进这这边没有大规模的采购牲口,可自己带来的百余匹马却交给他们饲养伺候,草料人工,这多少也是一笔小钱,更何况稍有眼光的骡马商人都能看得出来,赵进这边将来用牲口不会少了,且不说这七百人的队伍就有百多匹马,几十里路,居然动用了几十辆大车装运货物,这也是近二百头牲口的用量,搞好关系,以后肯定会有生意做,搞不好还是大生意。

    其实才一天时间,有远见的人就看到了利益,没远见的也感觉到了实惠,就连何家庄庄户的情绪都渐渐高起来,赵进才带着人住进来,就有许多徐州城内城外的商人要来这边租房子,而且很大方的给了定金,想想将来,兴旺几乎是肯定的。

    不过这也才一个白天的时间,大家想归想,但也不敢露出太多的热情,那些其他村庄过来于活的工匠劳力天没黑就要离开,也都知道,赵进来了是来了,但他还没有站稳脚跟,大家还要观望。

    董冰峰找来的那些老骑兵奔波于何家庄和徐州城之间,传递各种口信和消息,顺便查看周边的情况,他们轮班出发,每个人一天最多跑一趟,都觉得轻松惬意,徐州城的消息也都传回来,赵进他们跟城内报了平安,各家都是安心,王兆靖已经不在家专心学业了,而是上午在货场,下午在酒坊。

    但没人注意到,除了这些老骑兵往来传递的消息之外,还有些背着包袱的路人商贩进出,这些人都很年轻,总是来了又走。

    太阳落山,夜sè降临,两队新丁开始在何家庄内巡逻,边走边敲锣吆喝说道:“天黑后戒严,在街上游荡着视同盗贼,格杀勿论,若有急事,在院内喊兵丁处理。”

    何家庄的人都是乖乖听话,就算有什么不服气,看到赵字营家丁手里的长矛后,也都是缩头噤声。

    一切都按照赵进的吩咐进行,一堆堆的木柴堆在各个路口和能够行走的地方点燃,等这些火堆点燃后,巡逻的丁壮们才发现,这些火堆彼此映照,形成了一条“光带”,将何家大院环绕其中,任何人想要进入,都要通过这条光带,很容易被巡逻值夜的人发现。

    值夜的规矩是新兵队每个时段四队,老兵队每个时段一队,直辖队随时有三分之一的人待命,新兵队和老兵队的值守时段和区域都有交叉和不同。

    而赵进和伙伴们则是一个时辰一轮,虽说伙伴们也仅仅是老兵队的队正,但值夜期间,所有人都归值夜的老兵队队正管辖调遣。

    何家庄很快安静下去,只有骡马店后的牲口围栏不时传出些响动,据说是赵进那一百多匹马和原来围栏里的牲口不相容,有的厮打,有的焦躁。

    值夜巡逻的队正各个jīng神抖擞,跟在他身后的队员也都很有jīng神,前者新官上任,后者想要好好表现,权责分清楚之后,大家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也知道自己上升的空间。

    在何家大院的几个角落已经搭建起了简单的望楼,树于去除枝叶,用粗大铁钉钉在一起,很快就可以加起来,在望楼上的人登高望远,不过夜深天黑,他们能看到的范围也不多,只能盯着大院周围的那些篝火堆。

    等到了夜中,入夜时的兴致勃勃消散不少,大家都不怎么有jīng神了,夜深后寒气弥漫,在望楼上的人也禁不住打瞌睡。

    何家大院北侧望楼上的那新丁是江湖出身,但不会骑马也不会shè箭,只是略同武艺,胆子大些,城外各处胡混过一段时rì,家里人看着不是办法,索xìng让他加入赵字营,这新丁也不是没有长处,他眼神很是不错,从徐州到何家庄这段路上,一会看到远处有个野鸡,一会看到草窝子里钻出个兔子,被吉香大声骂了几次。

    既然这么好的眼力,那自然要人尽其才,晚上安排他上了望楼,四下张望

    出身江湖未必都有本事,油滑钻空子的习气往往也有不少,这新丁觉得寒风把衣服都吹透了,看着没人抬头看,而且黑乎乎的天sè,抬头看也看不到什么,就想着蹲下睡一觉。

    刚要偷懒,却看到北边篝火外似乎有人影晃动,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又看过去,却发现北边几堆篝火同时熄灭,现在风不大,根本不可能把篝火吹灭,肯定是有人,而且害怕被篝火暴露痕迹

    “北边有人北边有人”这新丁在望楼上扯着嗓子大喊出来。

    夜深人静,他这一吆喝极为的刺耳,整个何家大院全部被惊动了,能听到北边有人在喊:“不要乱,列队向前,列队向前”

    这是赵字营家丁的声音,能看到二十几个人排成三排,长矛向前,缓缓向着缺口方向靠过去。

    因为篝火明暗对比的很显眼,大家很快就找准了方向,其他几个望楼上昏昏yù睡的家丁也都jǐng醒起来,紧张的盯着负责的各个方向。

    值夜的四队新丁,有两队已经赶了过去,另外两队则是原地不动待命,这时何家大院里里也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值夜的老兵队一队已经在大院里列队肃立,而且有人打开了距离最近的大门,随时准备支援。

    这个时候值守的人是吉香,吉香浑身铁甲,手持朴刀,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待外面的消息。

    望楼上那个最先发现不对的新丁本来已经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么大场面

    他混过几天江湖草莽,知道夜袭最难防备,黑暗中有人冲进来,有时候甚至来不及抵抗,大家反而会自相残杀,再发现的那瞬间,这新丁已经琢磨怎么逃了,却没想到反应的这么迅速,看着下面一系列反应,他不由自主的心安了。

    不仅仅是他慌乱,遭遇事情的新兵队也很慌乱,可领队的老兵队正不慌,只是按照预定的计划一步步来,领头不慌,下面的人也就安心照做,开始时队伍还有些许混乱,等老兵队待命的时候,一切都整齐了起来。

    “篝火堆被沙子盖住了”“没有敌人”吆喝声传回来。

    这边简单处理了下篝火堆,又把篝火重新点燃,大家尽管没说什么,但都对赵进的这个安排感到佩服,看着耗费多余,没想到有这样的妙用,这篝火几乎可以当成是哨兵了。

    按照预先定下的规矩,换班时前队提醒后队要小心在意,从夜中这一班开始,赵字营都是jǐng惕非常,不过一直到天亮,也再没什么异常。

    赵进起床练武之前,先跟着刘勇去看了篝火熄灭的地方,这时候的何家庄还没多少人起来,安静的很,篝火熄灭位置的外围能看到纷乱的脚印,还有几块像是包袱皮一样的破布。

    “半夜挖土不方便,直接用布包着过来的,他们要取土也只会在这附近,派人去搜,找到之后就能判定大概的方向了。”赵进开口说道。

    搜索的人很快回来,就在北边偏东的小道上拐过来,就连没什么经验的新丁都能看出踪迹,那边最起码有几十号人甚至更多的过来,因为那条小道的新发嫩草被踩平不少,树枝也有挂断。

    派过去的人也询问了来路两侧的住户,住户们不是说没听见,就是说听到外面有动静,但是不敢点灯开门,这也是正常,黑灯瞎火的谁也不敢乱出门,万一被贼人惦记上,可就是给自家招惹祸事。

    “还真是等不及了”赵进冷笑着说道,至于到底是谁做的,他不感兴趣,因为有太多的敌人会出手,索xìng不去计较了。

    他们几个起床,连同最后一班值夜的刘勇一起,先吃了早饭,骡马店和客栈都很会做生意,早早的派伙计在这里盯着,看到赵进他们起床,急忙回去安排,不一会就有热气腾腾的饭菜送过来。

    就算不在赵进身上发财,何家庄的这些生意人也知道今后这边谁来做主,自然要巴结讨好。

    “大哥,你这主意还真了不起,等于咱们凭空多了哨兵,大哥,你怎么知道的?”吃早饭时,吉香很是兴奋的问道。

    这个可不是从前的经验,而是二叔赵振兴的传授,当年平播州杨氏之乱,明军经常在山地和树林中扎营,而熟悉丛林的西南各族往往会趁夜偷袭,无声无息的造成杀伤,对此明军上下极为头疼,到最后就用了这个笨办法,在营地周围点篝火,哨兵在篝火内侧暗处,彼此呼应,不管你怎么善于隐藏,总要经过火堆,那就没办法偷袭了。

    而何家庄这边四周只有一处地势稍高,总体上一马平川,点火之后更没办法隐藏着偷偷过来,只能灭火或者硬冲。

    “知道我们有了准备,他们可能会再试一次或者不再夜袭,而且即便没有篝火,以咱们防备,他们也不可能占到便宜,夜里可不是这么好闯的。”赵进判断说道。

    “大哥说的对,不少人夜里都看不清楚,而且夜黑心慌,很容易走丢掉队,有个动静就要出乱子,能夜袭的都是强将jīng兵,咱们这里随时拿出一百几十青壮,又是据守大宅高墙,他们不拿出五百jīng锐来根本没有胜算。”董冰峰附和说道。

    说到“五百jīng锐”这个数目,大家都安心许多,他们对自家训练的家丁很有信心,相对于赵字营还能被叫做“jīng锐”的力量,而且一次拿出五百人,除了官府之外,南直隶地面上又能有几家做到这一点。

    “白天训练不要太过疲惫,给他们留些体力,多安排老兵和新兵对打。”赵进又做了安排。

    几名伙伴对视了眼,陈晃先皱眉说道:“这伙新丁什么都不太懂,队列都站不起,现在就教他们打?”

    “晚上不好闯,必然会白天来,敌人不会光天化rì的冲进来,只有凌晨蒙蒙亮,或者下午将要天黑这两个时候,而且他们不会等咱们防务完备了再动手,肯定要越早越好,开打就在这几天了。”

    听到赵进这么说,众人神sè都慎重起来,赵进沉声继续说道:“从现在起,大家外出都要穿戴盔甲,石头那一队就守在武库边上,真要开打,就把所有的甲胄都穿起来,昨天安排的事情,一切都要抓紧,另外,收购木柴的价钱向上提三成,不管是晚上的篝火还是要开工的酒坊,都要大量的燃料。”

    昨晚动静闹得那么大,附近的肯定有所听闻,今天大家对待赵字营的态度就稍微冷淡了些,不过商人们私下议论,都觉得这赵字营上上下下虽然年轻,可做事有章法的很,没准还真能在这何家庄站稳了。

    上午照旧cāo练家丁,赵进注意到训练的质量和效率明显有提高,伙伴们不用亲力亲为,只是看到不足之处过去纠正指导,原来一个人面对上百几百人,现在一个老兵训练二十几个新兵,更加细致,督促的更加周密。

    吃过午饭,刘勇却过来找赵进,赵进的伙伴们已经养成了默契,刘勇来找的时候,大家尽量让他们两个单独谈。

    “你现在是这边的大管家,把你从前那些人手,真正放心的都招募过来,能签个绝契最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咱们做事。”听到赵进的话,刘勇连忙点头。

    “大哥,城内传来消息了。”那些老骑兵传递的消息直接交到赵进手中,而刘勇这边的,则是那些化装成商贩路人的年轻人传递的,人做事都是从生疏到熟悉,开始破绽百出的伪装和隐藏到现在已经很是不错,那几个往来的年轻人根本没人怀疑,甚至有人背来的货物还赚了钱。

    “大哥,城内各处都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个去货场送信的小子说了点事。”说到这里,刘勇yù言又止。

    “就咱们兄弟两个,你说就是了。”赵进淡然说道。

    “传消息的骑兵去和兆靖说了整编事情,王兆靖那边问的很细致,问的时候在笑,问完之后有人听着屋里好像砸了杯子”

    听刘勇说完这个,赵进总算知道为什么yù言又止了,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开口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他想多了。”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赵进直接对刘勇说道:“你今天回徐州城,去找刑房李书办,让他找如惠和尚,让他打听云山寺的僧兵放在那里,然后让城里的混混们全都给我出去打听,大几百人的队伍在那里都是显眼无比,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山寺的僧兵足有几百人,这么一队人肯定没有凭空消失的道理,可赵进这边却一直打听不到消息,这让他极为恼火。

    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赵进心里大概有数,城内城外的江湖草莽,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都在观望,他们也觉得赵进出城后没了屏障,能不能站稳脚跟还两说,云山寺和孔九英的人马虎视眈眈的,早晚要见个高低,等双方分出胜负后再下注也不迟。

    到了下午,何家庄,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改口叫赵家庄了,这里忙碌的热火朝天,何家庄的庄户男丁,跟外地客商们做活的伙计劳力都被赵进调动起来,赵进给他们三倍的工钱,他们当然愿意。

    倒三角的木栅被做出来,何家大院周围的路口被挖出了壕沟,上面用木板作为桥梁,看到他们这么准备,有些小心的何家庄百姓开始去走亲戚,兵灾**的总要去躲躲。

    管理内务的刘勇千头万绪,一时间走不开,午饭后又忙了一个半时辰才出发,已经喊了名老骑兵骑着健马带他回去,不然回到徐州城之后,城门就要关闭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刘勇又随着两辆大车返回,大车上都是装着粮食的麻袋,看着份量很重,车轮在地面上压出深深的车辙,这几天,运送各sè物资在何家庄进进出出的大车太多了没人注意这两辆大车。

    倒是刘勇带着大车直接进了何家大院,离开的时候壕沟还没挖,回来的时候,大车已经进不去了,刘勇没有用何家庄的劳力,反而去里面喊出了兵丁帮忙,赶车的几个伙计也被他带了进去,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什么人会在

    看到这几个伙计后,赵进他们倒是愣住,因为这里面有严黑脸,还有陈晃家里的下人。

    “大少爷,太爷和老爷让小的给这边送些兵器。”

    听着伙计介绍,大家才知道粮包为什么这么沉重,这里面装着两千支箭,五张弓,还有两百根长矛,二十把朴刀,伙计也是陈家的老人,对立面的门道很了解,按照他的话说,老太爷和老爷以及其他几处都用了点力气,然后徐州武库就有些“破烂”的武器要丢掉,这些兵器就这么过来了。

    对于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来说,这点兵器算不得什么,但用处也不小,真正开战,箭支就是消耗品,而长矛刀剑之类的损耗也很快,破损的兵器虽然一样用,可杀伤就差很多,如果能及时更换,在某些时候足以救命。

    但这些东西比不得严黑脸带来的消息,严黑脸一进院子就是满脸惶急,不住的使眼sè,示意赵进把无关人等都赶出去。

    “进爷,孔九英的来了足足二百多骑,云山寺的僧兵合计六百,他们就在云山寺萧县下院的一个庄子里驻扎,就是楚王亭那个庄子。”

    “楚王亭?距离咱们这边两个时辰不到”听到严黑脸的话,赵进脸sèyīn沉,其他人立时哗然。

    徐州是汉时楚王封地,楚王亭就是所谓楚王停驻过的亭子,是个大庄园,本以为是萧县土豪的庄子,没曾想也是云山寺的产业,距离这里这么近,这还真是灯下黑。

    不过让赵进他们脸sè难看的不仅仅是这个距离,还有这人数,泡河沿的孔九英果然是大豪,居然越境派过来二百多骑,这等手面,就算大明官军恐怕也只有参将游击这一级才能做到,云山寺的六百僧兵更不必说,所谓僧兵过千无非是夸张,但这六百人也是实打实的力量,面对只有几十名不太靠谱的骑兵,一百多老兵,四百多新兵,还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何家庄之处,那是绝对的优势。

    但不好的消息还不止这点,严黑脸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今早在城内看到了一个僧兵里的师弟,他来城中买酒,一买就是二十坛,小的趁着落单的时候拽住他,许了他五百两的好处,这才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买酒,是要开战前给他们壮行,庄子里都存着酒,不是喝光了不会出来买,急着来买,肯定急着来攻,那师弟劝小的躲避”

    “你怎么跟着大车出城?”

    “城内多了不少云山寺的面孔,小的怕走漏消息。”

    大家一起看向赵进,赵进沉吟一下,肃然开口说道:“天黑之前,rì出之前,只有这两个时候来攻,现在距离天黑不到两个时辰了,刘勇,立刻安排人敲锣喊话,何家庄戒严静街,就说大股响马来袭,各自呆在家中,集合青壮准备抵御,任何进入闯入家中的人杀了就是,后果我来承担。”

    刘勇答应一声,向着外面跑去,赵进转向其他人:“立刻集合各队,将何家大院周围撤掉木桥,摆上木栅,将武库的盔甲全都发下去,弓箭手等高,所有能盛水的东西全部装满,把除了院门外的门板都拆卸下来,上面蒙上棉被,现在开始,快”

    他话音刚落,伙伴们都朝着各处跑去,铜锣声,吆喝声,开始在内外各处响起,整个何家庄突然沸腾了。

    每个人都在按照赵进的安排忙碌,营房里的那些木床也被搬了出来,在高墙后面搭成简单的木台,弓箭手可以爬上去shè箭。

    水缸,水桶甚至水盆都装满了水,这时候何家大院里的水井起了作用,门板也被拆卸下来,那些旧被褥浸湿了之后直接盖上去。

    外面已经响起了叫骂声和哭闹声,这倒不是外敌来袭,而是这时正是何家庄最闲适的时候,庄户百姓和外地商贩忙碌一天后歇息下,还有人过来看看赵字营的新鲜景,没曾想突然就要戒严。

    赵字营才来这边,即便曾经屠灭了何伟远满门,可存在感依旧不强,这光天化rì太太平平的,突然就说有大股盗贼来袭,这可是几十年没有的事情,也就是当年闹白衣贼刘六刘七过境的时候有过,可那也已经是传说了,突然间来这么一出,大家都觉得不可置信。

    何况敲锣喊话的人并不强制,只是通知到了,有人觉得宁可信其有,急忙回家闪避,有人却不在乎的暗自嗤笑,不管信不信,看到何家大院这边撤掉木桥,摆上木栅拒马,那些丁壮全副武装的奔走不停,不信的人也怕了,急忙朝着家里赶,这行动不一,彼此推搡让场面乱成一团。

    倒是骡马店那边不太一样,贩卖牛马的商人们本身就有武装,经历的事情也多,看到这个场面,立刻集合人手,关闭店门自守。

    外面这般嘈杂喧闹,连带着里面集合起来的新丁都不安起来,只不过这时就体现出分队的好处,队正们大声吆喝命令,让手下不至于混乱,其实所谓老兵比新兵也不过打几个月一年而已,而且他们的脸上也有慌乱,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了头,就一定要表现出个样子来。

    那些本来慌乱的新丁看到领头的人没有乱,他们的心思也跟着镇定了些,只不过每个人的呼吸都很粗重,脸sè或者通红或者惨白。

    乱糟糟一阵之后,何家大院外的何家庄安静下来,只是这样安静的气氛更加压抑,赵进披挂完备,手持长矛站在院中,刘勇急匆匆的赶回来禀报说道:“外面的庄户商家差不多都回去了,也有人跑出庄外,我让咱们的两个人跟着过去,万一有事,他们就会回城报信求援。”

    “这么大场面”内外肃杀的时候,却有人不合时宜的出声说道。

    赵进皱眉回头,从声音上他就能知道,是董冰峰带来的那些老骑兵,对赵字营新老家丁们很紧张的场面,对他们这些见过阵仗的前亲卫家丁来说,就算不得什么了。

    转头之后,看着轻松自在的九个人,赵进突然发现这种调侃也有好处,最起码自家的那些新老家丁也跟着轻松下来。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围营

    赵进大步走了过去,到跟前沉声说道:“接下来到明早,恐怕会有大股的马贼和僧兵前来,二百多骑,一共近千人,装备恐怕不会比我们差太多。”

    “怎么可能不差,如今连朝廷兵马都配不齐这么多盔甲。”

    “要不要我们这帮老家伙帮忙,我们还有点用”

    几个老骑兵七嘴八舌的说道,赵进向前走近些,却压低了声音说道:“几位叔伯不要声张,等下射杀一人,我就出五两银子。”

    那几个老骑兵刚要开口调笑,却猛地愣住,各个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人盯着赵进问道:“一个五两?”

    “五两,现银”赵进肯定无比的回答,这样的战力自然要用上,银子算什么,如果光靠弓箭把敌人都射死,十两一个他也愿意出。

    “你们赵家是挖到金山了吗?”一个人喃喃说道,可其他几人连皱纹里都涌出兴奋来,吆喝着说道:“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老家伙的本事,不行,得搭起几个台子”

    赵进让他们找刘勇安排,却又走到直辖队那边,这里十几个会射箭都等在那里,赵进直接说道:“射死一人,赏银一两。”

    这十几个弓手都是一愣,随即也露出了摩拳擦掌的表情,随即朝着各处望楼跑去,弓手在那上面居高临下射箭最为方便,赵进转身刚要去鼓动士气,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转头一看,却是那个庄刘跟了上来。

    当时因为董冰峰着重介绍过,赵进对这个庄刘印象很深,眼看这庄刘没有用库存的新弓,手里那张弓已经很旧,弓身略粗,手握处帮着布条,保养的倒是不错,庄刘脸上有些忐忑,迟疑了下躬身问道:“老爷营正老爷,小的若是不幸,这抚恤银子还能有吗?”

    这话可是很不吉利,赵进顿时皱起眉头,不过他随即注意到这庄刘眼神很平静,这个庄刘不是怕死,而是担心银子,这倒是有趣的很。

    “各家长辈都在城内,又有那么大的酒坊买卖,我们赵家也是卫所出身,你不用担心。”赵进回答几句,觉得意头不好,朝着地上啐了口,笑着说道:“别担心没用的,下力气多赚点赏银才”

    话还没说完,却听到一侧望楼上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道:“来了来了

    在大喊的同时,还拿起手上的铜锣猛敲起来,赵进快走几步,手脚并用的上了望楼,在东北的方向已经有大片的烟尘扬起,隐约能看到骑兵奔驰。

    徐州年后也不曾降雪下雨,地面于燥的很,大队骑兵奔驰,肯定会扬起漫天尘土,赵进皱眉看了会,示意身边的人停止敲锣,赵进没有下望楼,而是居高临下的向下喊道:“敌人就要来了,我知道你们害怕,我只想告诉你们,打赢了就能活下来,打输了就要死”

    场中寂静一片,安静到可以听见何家庄内传出的孩童哭叫,以及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轰鸣。

    大家都以为赵进会进行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却没想到他说的这般直接,下面的队列有轻微的骚动,但这骚动很快停止,慌乱归慌乱,害怕归害怕,大家还没有崩溃,大家都想得明白,自家这位营正老爷说的是大实话,败了就要死,胜了就能活,那就只能拼了。

    徐州城内城外是两个世界,一州四县的州城县城里是有王法的,做事再怎么张狂嚣张,总要有个理由,总要有个遮掩,不然就会被官府公差捉拿问罪,能脱身也要掉一层皮,但在城外,那就是刀枪的天下,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有人报案折腾,那么闹出天大的事情也是随你,想要不报案再简单不过,杀光就是,多少人在城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灭掉满门。

    “各位,战时军法为先,每队只听队正号令,不听号令乱动者,格杀勿论,胡言乱语煽动人心的,格杀勿论,临阵脱逃的,格杀勿论”赵进大声吼道

    赵字营本是家丁,赵进一直避免谈到什么“军”“兵”相关,因为犯忌讳,但来到城外,又到了紧急时刻,就顾不上那么多细节了。

    之所以强调军法,并不是担心触犯军纪,而是给了各队队正临机杀人的权力,因为各队里很有可能藏着别人派来的奸细,如果到时候出乱子,必须立刻镇压下去。

    “各自守好各自的位置”赵进大喊道。

    拿着弓箭的人向着望楼上攀爬,那几位老骑兵也带着弓箭上了临时搭建的台子,下面老兵队新兵队各自负责一段墙壁,还有不少人退回了营房之中,因为院子面积有限,要留下足够的活动空间,他们随时准备机动就好。

    赵进站在望楼上没有下来,太阳已经偏西,好在奔袭的大队骑兵是从东北方向过来,阳光不至于影响视线。

    大队骑兵的奔驰到了距离何家庄一里左右的位置后反而停下,这时早以戒严的何家庄中,居然有几十人从各处跑出去,来到那队骑兵的跟前,远远望去,能看到这几十人指着何家大院的方向比划指点。

    赵进吐了口吐沫,从望楼上趴下,随即弓手替补了他的位置,下来之后,赵进又上了临时搭建的木台,那边面积不小搭建的也算稳固,陈晃和董冰峰都在上面观看。

    “庄子里的杂碎探子还真是不少。”陈晃闷闷说了句。

    “我倒是觉得运气不错,他们要打咱们个冷不防,所以骑马的先冲过来了,云山寺的大队僧兵应该还在后面,要是一起来,咱们现在麻烦更大。”赵进脸上居然带了点笑容,董冰峰默默的把箭支搭在了弓上。

    “都缩头回去,锣响之后才能站起射箭,第二次锣响就要缩头,谁缩头晚了,就家法处置”赵进回忆着二叔讲述的那些经验,还有自己回忆的得,对着整个大院的手下大吼说道。

    “望楼上的人盯紧了,不靠近到能射死的地方,不许敲锣。”赵进下来边走边吼,那些经验和理论,还有自己的心得,都不能原班套用过来,赵进必须要随机应变,因地制宜。

    何家大院外面的宅院房屋都是大门紧闭,街道上也是空无一人,路口那边扎着木栅,挖有壕沟,等于在院墙外面又多了一重阻碍,只不过一天时间的劳作,不可能有太好的效果,那壕沟人跨越有些费力,马匹一跃而过很轻松,而且壕沟并不深,掉下去最多也就是感觉到疼痛而已。

    真正会给人造成麻烦的倒是倒三角的木栅拒马,这些木架子打造容易,所以一口气弄了许多,现在院墙外面到处拜访,莫说是骑兵奔驰,人走都不太方面。

    赵进看了几眼就放心的下来,心想这些东西多少会给对方造成阻碍,不过走了两步就突然开口骂了脏话,跟在身边的刘勇一愣,但赵进却没有解释,因为他刚才突然想到,外面这些没人理会的木栅拒马不仅挡住了骑兵,也一样给自己添了麻烦。

    不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出去整理了,猛听到外面呐喊大振,蹄声轰鸣,敌人已经开始冲过来了。

    “马贼朝着北门冲过来了,他们跑的不快,好像在列队”在一侧望楼上的人大声喊道。

    “前面的人有人拿出弓箭,有人拿出绳索,好像还分出一队去了庄子里”望楼上这人说的快,声音也不小,难得的是口齿和表述都很清晰。

    正在紧张的赵进忍不住笑了,开口说道:“这是谁,看得这么清楚,说得这么利索,不去讲评话真可惜了。”

    “严千里,昨晚篝火熄灭也是他看到的。”边上刘勇对人头却记得清楚。

    外面骑兵的速度不快,轰鸣声掩盖不了里面的大吼,赵进扯着嗓子对上面喊道:“不要急着敲锣,等敌人围住院子再敲,你听到没有,听到就挥手”

    上面的那严千里先是呆愣,随即反应过来,赵进又对院中待命的各队下令道:“躲到掩体后面,没有命令不能露头”

    院子当中用蒙着棉被的门板和床架搭建的简单掩体,听到这个,士兵们都是躲在了后面,只有穿着铁甲的赵进和伙伴们扣上面甲,依旧四处督促。

    “小贼赵进,把所有钱财交出来,把所有人丁装备留下,放你回去吃糖”外面有人怪腔怪调的吆喝说道,随即响起一阵起哄似地大笑。

    望楼上的一于人也都伏低身体,望楼向外的部分都钉上了木板,正好适合藏身。

    “怕是吓得尿裤子了吧”听着里面一片安静,外面又有人吆喝说道,又是一阵猖狂的大笑。

    轰鸣的马蹄声,猖狂的挑衅,肆无忌惮的大笑,让院子里的家丁们开始骚动,但赵进和伙伴们不管身在何处,站在院内还是墙头望楼,都是安静站立,看到首领们这样镇定,他们也心安许多。

    “要射箭了”望楼上那严千里大喊道。

    话音未落,利啸声响起,十几支箭跃过墙头,向着院中抛洒而下,因为高墙遮蔽,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所以就是漫无目的的抛射,既然在庄内有密探,大院内的情况他们肯定知道,几百人在里面迎敌,肯定队形密集,箭雨洒下,怎么也能杀伤。

    谁也想不到赵进做了足够充分的准备,十几只箭抛射,一半落在空地上,射中掩体的只有三支,还有落在房顶上的,只有一支凑巧,居然朝着陈晃去了,箭速很快,陈晃来不及闪避,他只是双臂交叉护住了面门,“当”的一声响,箭头射中陈晃胸膛,却只在胸铠上砸了一个浅坑,直接落在地上。

    这等铁桶一般的铠甲,防护当真惊人,看到自家头目如此,家丁们的士气也是大振,没曾想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却响起了惨叫。

    院子里的家丁们本就紧张无比,新兵队都已经躲进了营房,外面站着的都是老兵队的家丁,但即便是这些训练充分的老家丁也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厮杀场,弓箭呼啸着飞进来,很多人身子都僵硬了,这和赵进他们在官道上遭遇伏击时候的反应一样,如果不是早就做好了掩体,当真会死伤不少。

    看到大家都是安然无事,紧张情绪和僵直的身体才略微放松,谁想到听见了这声惨叫,很多人手里的兵器都拿捏不住,直接掉在了地上。

    大家更没想到的是,这惨叫居然是赵进的有的家丁身体都情不自禁的抖起来,分散在各处的伙伴们更是身体剧震,急忙回头。

    随即大家更是愕然,听到赵进惨叫,大家都急忙看过去,看过去的同时,很多人突然想到,赵老爷身上根本没中箭,那惨叫什么?

    赵进掀开了面甲,一边挥手,一边面无表情继续痛叫,边叫边在人群中走动,让大家都看到他安然无恙。

    伙伴和家丁们各个目瞪口呆,看着赵进动作丝毫没有异样,脸上不见痛苦,在这里喊什么呢?这不是扰乱人心吗?

    赵进已经走到一个掩体跟前,伸手一指一个家丁,低声说道:“跟我一起喊疼,边喊边说中箭了”

    那家丁一愣,随即扯着嗓子喊起来,赵进既然点到他名字,这人也是个机灵的,马上就明白过来,赵进在场中边走边点,一共点了八个人,一时间院子内掩体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听着让人心颤。

    先前有人紧张的兵器落地,加上此时的惨叫声,不看到院内的情形,任谁也会觉得里面死伤惨重。

    高墙外已经有嚣张的大笑声响起,更有人扯着嗓门喊道:“狗屁不懂的娃娃们,以为躲在院子里爷爷就奈何不得吗?乖乖的打开门出来,爷爷给你们条活路”

    他们却没看到高墙里面的赵字营诸位各个脸色古怪,如果不是赵进脸色严肃异常,恐怕很多人就憋不住笑了,倒是躲在营房里的那些新兵队的,不时的向外探头探脑,他们脸色不好看得很,因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别理那几个被射中的,其他人快藏好”赵进站在墙根嘶声大喊道,然后猛地跺脚,身边的人在他示意下也都跟着跺脚,外面听来,这就是里面脚步声纷乱,慌忙躲避的意思。

    话音未落,却听到破空呼啸,又有十几支箭射了进来,现在大家已经不那么紧张,躲避的更加及时,更没人受伤,不过这次外面射入的箭支角度已经变化,明显更朝着院子中心处射去,“碰碰”闷响不断,很多箭支钉在了掩体上,只不过射入浸湿的棉被,听着很像射入人体。

    看着赵进打手势,很多人不用吩咐,就各种惨叫,里面热闹非凡,更有心思活泛的,惨叫声从高到低,像是气息流失的状态。

    “第一轮箭是用来探虚实的,现在他们该瞧不起咱们了,你盯着下面,我上去看看。”赵进对陈晃说了一句,从一边靠墙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把四尺短矛,沿着墙根来到了望楼这边。

    望楼的木台部分仅仅高过墙头,对外都是用厚木板遮挡,里面的攀爬外面看不到,赵进拎着短矛,动作僵硬的爬了上去,穿着一身铁甲,肯定不会和正常时候一样灵活。

    这边的望楼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不停“直播”墙外状况的严千里,另一个却是庄刘,会弓箭的都是上了临时搭建的木台,这个可以全身隐藏在墙后,而望楼的木台暴露在墙外,让人感觉不安全,上了望楼的弓手只有两人,一个是庄刘,还有一个就是董冰峰。

    赵进从后面爬上来,吓得木台上两人都是一颤,好在搭建木台的时候舍得用料,这台子足够稳当。

    木台上的两个人都缩在挡板后面,那严千里已经顾不上说话了,战战兢兢的透过缝隙向外观察,赵进直接把人推到一边,自己凑过去看,开口说道:“准备敲锣。”

    在望楼上能把外面看得很清楚,何家大院的东侧有大片空地,只不过空地和院墙之间已经被挖出了壕沟,远道而来的马队就在这空地上,队形很是分散,严家大院西边是酒坊,北边是库房,南边则是一条很宽敞的街道,大门也朝着这边开。

    马队围营,一开始都会绕圈奔跑,然后向着营内射箭,让营内人心不稳自己崩溃,或者等到营内混乱崩溃的当口再开始硬攻。

    指望这些人一开始就下马硬打是不可能的,人少硬攻人多的营寨,那是脑袋坏了,尽管面前这马队看着骄狂异常。

    院子里假作的惨叫已经渐渐停歇,但外面也没有继续向内射箭,十几骑只是张弓搭箭的散开,反倒是有几名骑兵正在摇动手中的绳索飞爪,继续旋转几圈,吆喝一声,直接抛了出来。

    路口上横七竖八的放着木栅拒马,飞爪抛出没有搭不上的,扣住之后,那几名骑兵将绳索在马鞍上别住,纷纷打马回转,拦在路口的木栅拒马直接就被拽开,道路一下子通畅了。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七章 锣响突然

    “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也学别人”

    “等那些秃驴于什么,咱们自己转一圈,就能把这里”

    能听到些话语传过来,突然间马队里又是爆发出大笑,有人大喊说道:“兄弟们,开了这庄子,五成给上面,五成大家分了”

    这句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接下来爆发出的喝彩更是震耳欲聋,随即听到前面人喊马嘶,有人驱马跃过了壕沟。

    “骑兵围营,那马蹄声也是兵器,地面震动,听着心惊胆战,其实那弓箭和飞石伤不得太多人,倒是营里乱了,被人冲进来,那就”

    赵进回忆起二叔赵振兴的讲述,下面马队的前锋已经跑到了街道上,后面的骑兵鱼贯而上,刚才安静下来的马蹄声又重新轰隆响起。

    “这也太”赵进摇头说道,到底是草莽中的力量,很多细节根本没人注意,那条壕沟虽然可以一跃而过,但填平了应该更方便,那毕竟是个壕沟,稍不小心很容易陷进去,更不要说,这帮人听到院子里的嚎叫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上来了。

    涌上街道的马匹越来越多,看着和赵进的判断一样,他们就是要套圈围营了,此时的何家庄处处死寂,街道两边的建筑里好像从没有人住过,这时候谁还敢冒头,何家庄的住户只恨下午得到消息的时候以为赵进这帮人在虚张声势吓唬人,谁能想到真有大队响马到来,声势居然比过年时何家庄那百余号人都大。

    这样的响马大队,洗了何家庄都轻而易举,到时候谁能跑得了,现在只能躲在家里求神拜佛了。

    何家大院周围的道路虽然宽,但也就是四马并行而已,北边和西边三匹马也勉强,马队骑兵有人在马上张弓搭箭,其余的人却拿出一个两尺左右的绳套,在一头兜住一块圆石,晃动旋转起来。

    太阳已经快要落了,夕阳的余晖把院子外面的骑兵照的一片金黄,院子内因为高墙遮挡,很多位置已经有些昏暗,不过这样的光线却让望楼上的赵进很显眼,他整个人沐浴在光辉之中,赵进转过身,伸手下压,示意众人隐蔽。

    在望楼上看得清楚,这伙骑兵尽管看着杂乱,可装备并不差,不提长矛马刀的规整,这个队伍里一小半的人都是套着甲的,锁子甲、皮甲,甚至还能看到铁叶子挂甲,这可是了不得。

    大家都已经躲在墙后和掩体后,看到赵进的手势后,又情不自禁的把身子缩了缩,赵进刚做出这个动作,呼啸声响,箭支发射,飞石抛出,赵进猛地转身趴下。

    箭支抛射还好,部分射空,部分射在掩体上,零星的就被人举着木牌挡下,可那飞石却是麻烦,不在于速度和角度,而在于太多。

    即便是躲在掩体后面,也有人倒霉挨着,立刻头破血流,这次的惨叫是真的了,可这次惨叫没有持续,一声惨叫后立刻咬牙忍着,还能站着,犯不上嚎

    外面的弓箭射的很节制,一轮射过后就是停下,但第二轮飞石很快又是抛了进来,院子里又有几个人挨着,又是痛叫声声。

    飞石速度不如羽箭,真飞来时人也有个下意识的闪躲,致命伤倒不会,可疼痛流血是免不了的,被击中的人越来越多,院子内有些躁动了。

    赵进心里也在紧张,不时的看看前面,看看后面,何家大院当真不小,涌过来的骑兵刚刚填满南边这条街道,才开始拐到西边了。

    望楼上的挡板被砸的当当作响,好在飞石抛高不好掌握,这望楼倒是没什么大事,可被波及也是正常。

    那边严千里浑身颤抖个不停,连带着手里的铜锣都不断响动,反倒是庄刘一直很沉稳的呆在那边,不时的回头看着赵进。

    “求饶投降,还有条活路”外面的声音不住传进来,“都是年轻的,洗于净屁股”随之是一阵嚣张的大笑。

    马蹄声、弓箭和飞石头的呼啸声、污言秽语的挑衅,肆无忌惮的嚣张大笑,还有院子内的痛叫声,充斥院内各人的耳中,尤其是绝大部分人看不到高墙外的情景,就这么被动挨打,渐渐心浮气躁起来。

    等马队全员都上了院墙外的街道,那时候的效果当然最好,可外面的速度不快,里面渐渐躁动,赵进迟疑了下,低声喝道:“敲锣”

    严千里手忙脚乱的动作,险些把敲锣的棒槌掉下去,但还是“当当当”的敲响了起来。

    在这混乱的时候,锣声响亮,每个人都听到了,连带着外面的马队都迟滞了下,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何家大院内部就一直安静,惨叫声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突然有锣声响起,都不知道为什么,但都知道要发生些什么?

    很多人猫的久了,听到锣声一愣,居然没有立刻反应,但下一刻都是急速起身,张弓搭箭向下射去

    弓手分布在四边,现在马队只在两边,好在南边的弓手多些,虽然不能发挥最大杀伤,但每一名弓手都是居高临下发射,下面的马队骑兵没有任何遮挡,而且在南面那条街上,前后拥挤,除了晃动身体之外,连躲避逃跑的空间都不大。

    骑兵速度不快,射杀起来就更没什么难度,何况墙头和街道的距离最远又能有多少,更不要说那愕然呆立,在这一瞬间,他们就是活靶子

    箭支破空呼啸,随即就是惨叫和惊呼,这声音可比刚才何家大院里的嚎叫稀疏很多,因为这边很多都是一箭致命

    董冰峰带来的老骑兵们没有体力,但开弓射几箭力气还是够的,而且他们射的又快又准,趁着下面还没反应过来,很多人射出了不止一箭,每一箭都是夺人性命,射完之后,所有人顾不得看战果,又急忙缩了回去。

    锣声敲响,庄刘张弓搭箭,就在同时,赵进站起挥臂,把手中的短矛猛地投掷下去,短距离上他这一投的力量可比弓箭大多了,更不要说那短矛本身的重量。

    望楼下的骑兵都作出了闪避,但实在太突然了,锣响之后只是来得及下意识动作,短矛飞出,从一人肩膀插入,从另一侧肋部透出,居然直接刺穿了,那人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胯下马匹受惊,人立而起,让四周一片混乱。

    那骑兵前后左右的同伴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胆俱裂,反应快的,直接脱开马镫,下马闪躲,反应慢的拼命抽打马匹,想要冲出去,可不管怎么反应,都只是让眼前的场面更乱。

    赵进一投之后,刚藏回挡板后,却看到庄刘已经射出了第二箭,好快的射速,庄刘开弓不满,开到七五就是射出,但在这个距离已经足够。

    顺着挡板的缝隙看过去,庄刘每一箭就能射杀一个敌人,而且第一个命中眼眶,第二个射中脖颈,第三支则是从耳朵中贯入

    旁人射出两箭,庄刘射出了三箭,那些董冰峰带来的老骑兵射速不快,却胜在准头上,开弓开满,射出必中

    只不过这些老骑兵射完第二箭之后,下面纷乱的马队骑兵总算反应过来,他们的弓手也张弓搭箭,其他人更是不管不顾的把手中的兵器抛出来,距离这么近,总能打到。

    “敲锣,敲锣”赵进对身侧的严千里大喊道,这次严千里反应不慢,大力敲响了铜锣。

    听到锣响,弓手们都急忙缩了回去,那几位老骑兵缩的更快,在厮杀场上活到现在,逃命躲藏的本领和意识往往要超过杀人的。

    但厮杀场刀枪无眼,赵进看着望楼下面的一名弓手,在锣响之后还想射外面一箭,只是自家箭没射出去,却被斜角的一支箭钉在了脖子上,连惨叫都没有发出,直接仰天从台子上翻到。

    可惜了,赵进心里叹了口气,这人是和钱勇陶贵一帮的,这江湖出身的把式,就是不怎么严谨。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继续向前,兜回来,兜回来,要不大家都要憋死在这”

    街道上有人大吼,慌乱的情形中总是有清醒的人,只是这人话还没说完,一支箭射入了他的嘴巴,箭头从后脑透出

    赵进在望楼上扭头看过去,却发现是另一侧望楼上,董冰峰正在急忙缩回去。

    这人的喊话终于起了作用,前面的骑兵开始拼命打马冲出去,前面一动,后面的人也开始跟着动,马队顺着街道向前加速,队形开始分散开来。

    刚才还魂不附体的严千里这时候胆子大了,不住的看着赵进,等着赵进下令敲锣,在他看来,现在外面街道上的骑兵们就是靶子,可以任意射杀。

    不过赵进始终没有下令,刚才那一轮突袭箭射,马队中的弓手死伤不多,而且反应过来之后,很多人已经拿着盾牌横在身侧,弓手们也已经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反击。

    现在对射,赵进不管从人数还是居高临下的位置上,都有优势,但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下令敲锣,那些老骑兵说起来是自己和董冰峰的长辈,出现死伤很不合适,而自己手里的这些弓手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资源,万万不能浪费

    更关键的是,赵进觉得此时还没到紧急关头,这二百名骑兵野战很可怕,但攻坚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下马步战,这二百人也没什么优势,还犯不上对耗弓手,真正的麻烦应该还没到

    院子里的气氛很冷静,家丁们各自在各自的位置,沉着的等候命令,大敌来袭时候的恐惧和紧张,方才被外面的箭射和嚣张弄得压抑,被赵进的戏弄敌人觉得轻松,然后突袭射杀让他们热血沸腾,最后那个中箭而死的同伴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那个被射中的弓手因为是江湖出身,又有射箭的技艺,行事做派难免嚣张了些,这几天的训练也矫正不过来,加上和钱勇、陶贵几个在一起,又算是个小群体,旁人对他都是敬畏的很,刚才看到他意气风发的射杀外敌,心思多的少不得暗地念叨,以后这人恐怕更了不得了。

    谁能想到这么意气风发的出挑人物,就在转眼之间,被射中了脖颈了账,按照事先安排已经有人上去把尸体拖走,看着冷冰冰的尸体从眼前拖过,看着青黑扭曲的面孔,大家都情不自禁的颤抖。

    可这颤抖和恐惧很快就停了,甚至家丁们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短短时间内,每个人都经历了太多情绪上的波动,不自觉的习惯了不少,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厮杀场,这是要死人的,每个人多少有了些觉悟,好在他们在高墙内,没有在真正的血战沙场上崩溃,没有哭喊呕吐,还有机会去想,虽然这样的改变用处不大,但多少也是改变。

    轰鸣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能听出来围着何家大院兜了个大圈子,绕回东边的空地,赵进一张望,转头喊道:“冰峰你去东边院墙,庄刘你也过去,弓手能过去的都过去,把能射到的人都射杀了”

    东边空地上还有一百多骑兵买来得及冲过来,毕竟那街道宽度有限,兜圈子围营又只能顺着一个方向,都在目瞪口呆的看着街道上的混乱,老江湖自然知道打宅院不能靠太近,一箭的距离总该拉开。

    可刚才弓手都在何家大院的南边一侧射箭,这边又不住的向前冲,混乱的时候急忙勒马,注意力全被街道上吸引,已经忘记自己靠得太近了。

    这边赵进一声令下,从老骑兵到赵字营的弓手,都是急忙从其他各处下来,急忙奔向东边的台子,刚才还有搏命的危险,现在可是赚钱拿银子,射中就有进账的。

    马蹄声仍旧回荡在何家大院周围,这边弓手们却已经上了东边的台子,二话不说,开弓射箭。

    这次的杀伤就不如刚才了,毕竟距离远,而且那伙人紧张无比,稍有风吹草动都会注意到,但依旧有效果,听着破空呼啸,三个人被射中要害,直挺挺的从马上栽下来,还有四个中箭,痛叫着打马跑远了,另有三个倒霉的,被射中了坐骑,马匹吃痛,直接把背上的骑兵摔下来,马镫来不及脱开,拖着乱走,伤的也不会轻

    经过这一幕,这马队的骑兵呼喊乱叫,又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退走,那边兜回来的同伴又过来搅合,乱糟糟一团。

    偷袭只能打对方出其不意,此时马队的队形本就分散,开始的惊慌之后,一股脑的朝着东边闪避去,跑出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这边怎么都够不到了。

    “我射中四个”

    “统共四箭,你倒是百发百中,有一箭你射偏了”

    不管是赵字营自家的弓手,还是董冰峰带来的老骑兵,各个兴高采烈的议论战果,连院子里一直待命帮忙的老兵队新兵队也喜气洋洋,刚才自家那位弓手被射杀的震骇都已经散去了不少。

    相比于下面的嘈杂,赵进在望楼上面沉似水,他一直在上面观察着墙外的街道。

    闹哄哄来,闹哄哄走,所用的时间并不长,太阳虽然落下,余晖的光线依旧可以⊥人看得很清楚。

    街道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尸体,还有几匹马在那里徘徊不去,看着地面上狼藉杂乱,有的是尸体,有的则是重伤,在那里呻吟着爬动,还有人爬都不能爬了,在那里大声的惨嚎,他们倒未必是被箭射成重伤,可掉在地上,同伴们也顾不得闪避,人马踩踏过去,想不重伤都难。

    “五……六”赵进低声点数,方才那一轮箭射,这马队留在街道上二十一具尸体,六个濒死的重伤员,还要算上东边空地上的三死七伤。

    院墙的突然发射,还有东边的打个冷不防,自家弓手和老骑兵们一共射出了差不多八十几支箭,能有这样的战果相当不错,被射中的敌人不止这些,但轻伤能跑出去的肯定不会留在这边。

    二百多人的马队,还没有真刀真枪的接战,就被自家射杀了二十几个,还有将近十个失去了战斗能力,而自己这边才死了一个,没人受伤,这真是划算,赵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嗖”的一声,从另一侧的望楼上一箭射下,一个正在爬动的重伤敌人立刻不动了,赵进转头一看,却是重新爬上去的董冰峰。

    “不要管他们”赵进冲着那边望楼大喊道。

    董冰峰一愣,不过还是收起了弓箭,赵进重新看下去,董冰峰这一箭射下去,其余几个重伤敌人都吓破了胆子,不由得又来了几分力气,在那里大声惨嚎呼救。

    一个重伤的需要几个人伺候照看,就算敌人心硬不理会,同伴的凄惨呼喊,见死不救的内疚也会让士气大受影响。

    自己怎么这么狠心,赵进突然想到,他忍不住咧咧嘴,就在厮杀场上,看多了铁和血,心肠自然而然就硬了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谁不紧张

    刚想到这里,却听见喧闹嘈杂声从东边传了过来,敌人马队已经后撤到足够远的距离,可声音太大,在望楼上依旧能听得清楚,天终究是黑了,看一百多步外的敌人已经有些模糊。

    “把台子和掩体摆回刚才的位置,各就各位,新兵队第十五队,十六队把于粮预备出来,把水烧开”赵进对着下面大喊说道。

    在徐州城内带过来的于粮没有吃完,因为何家庄内集市多商业繁盛,本就有不少为外人提供伙食的地方,赵字营一来,别人少不得要上门巴结犒劳,能吃热食,带来的于粮自然没有动用。

    院子里又开始忙碌起来,重新摆设掩体,刚才箭支和飞石砸进来,大家多少有了经验教训丨可院子里这般忙碌,却依旧压不住那边的嘈杂喧闹,只不过听不清楚而已。

    “虎子就死在我身边,当年和豫东那边的杆子死斗,他替我挡了两刀啊,那场面都活下来,怎么就交待在这地方了”一名大汉说得激动,用拳头敲着胸膛,嚎啕大哭。

    “老八还想着回去给单县窑子里那娘们赎身”

    马队那边乱成一团,不少人下马大骂嚎哭,短短功夫,二十几个弟兄折在那里,这突然的冲击让每个人都受不了。

    “木头还在那边,过去救回来”有人大喊到,他们听到了重伤同伴的惨嚎。

    和重伤那人亲厚的同伴们纷纷上马,更是乱上加乱。

    “谁他娘的乱动,老子现在就劈了他”一声暴吼,马队这边顿时安静下来,这些狂躁愤怒的马队骑兵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这大汉也是下马,身上套着八成新的锁子甲,头上还有个宽沿的铁盔,他身材并不太高,却显得很壮实,整个人粗看像是口水缸,身旁马匹比一般人的要高大,上面挂着长矛和弓箭。

    和那些遮盖不住草莽气的同伴相比,这大汉就沉稳了许多,除了气质之外,他自己收拾的很整齐,虽然有络腮胡子,却是经常修剪的模样,而其他人谁在乎这个,各个潦草的不像样子,他肤色黝黑,眼睛时刻都在眯着,里面却有寒光闪动。

    他一发话,其他骑兵都没有人出声了,这大汉身边的十几个人也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随时准备教训丨不听话的刺头。

    没人会有这个胆子,孔九英手下有所谓的狼豺虎豹,这刘程就是所谓的“马上虎”。

    泡河沿孔家庄园中这刘程是一等一的好汉,真正的弓马娴熟,长矛短刀都不含糊,十年前孤身投奔孔九英,一年后就被重用,统带被孔九英当成心肝宝贝的马队,开始时候,马队里面这些汉子还不服气,结果马上较量被刘程一个个挑下去,步战被一个个放翻,喝多了动手,被刘程赤手空拳打倒了十几个,这才人人服气,

    刘程不光能打,而且能服众,能打仗,不是一般莽汉那样猛冲,还知道些兵法,和豫东的大杆子火并,都是这刘程率领马队在最关键的时候冲进去,一举奠定胜局。

    有明白人私下说,刘程这样的本事在草莽中根本不可能练出来,只可能是军中把式,而且还不是寻常兵马,不是军官出身,就是将帅身边的亲卫,要不然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本领。

    只是这样的人愿意投奔孔九英,做地方上豪强的私兵头目,身上不一定背着什么案子,大家还是不问的好。

    刘程沉默着扫视周围,被他看到的人都安静下来,连嚎哭的人都擦擦眼泪不出声了。

    “救什么人,那大院里最起码有三十张弓等着你们,那几个没死的就是鱼饵,等着你们去咬呢,去了就死了”刘程声音不高,大家却恭敬倾听。

    “奶奶的,这三十张弓里最起码十个是神射”说到这里,刘程自己嘟囔了一声。

    所谓神射并不是说射术入神,但准头好些也就能有这个称呼了,很多人被直接射中脖颈,第一箭能从容瞄准倒还好,第二箭居然也能做到这一点,这就是弓手的能力了。

    “大哥,这赵家还要打吗?”有人粗声问道。

    这却是刘程的一个亲信问出,其实是找个台阶下,这话总不能让别人来问,刘程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九爷说着庄子一定要拿下来,那就一定要打

    二百多骑兵是孔九英最核心的力量,也是横行豫东、鲁西和徐州北部的依仗,他交给刘程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提醒他要防着点,万一这刘程有异心,可这么多年下来,这刘程表现的只有耿耿忠心,孔九英下的命令,刘程肯定会去执行。

    “大哥,咱们把何家庄的人丁都搜刮出来,让他们打头阵”

    “这庄子这么多人,填也填平了”

    “放火放火”

    一听确定要打,刚刚安静下来的马队骑兵顿时炸了锅,人人咬牙切齿的嚎叫,各个说出狠毒主意。

    “放屁你以为其他庄户就是猪羊,你以为那些卖牲口的手里没有刀枪,这天连个风都没有,你放火想于什么”刘程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大吼了出来,四处又是安静。

    “大哥,那怎么办?”

    “等,先喂马,先吃饭,人在坐骑边上呆着,随时防备院子里的出来。”刘程沉声说道。

    听到这句,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看看都有些泄气的感觉,刘程却不理会他们的议论,只是抓住一个手下说道:“骑马去看看那帮秃驴什么时候到”

    手下点点头,连忙上马,朝着远处奔驰而去。

    天色愈发黑暗,赵进在望楼上也只是隐约看到对方一骑远去,大队却停在那里没什么动作。

    “外面风吹草动都要报信,不然的话,我对你行家法”赵进吩咐了一句,边上的严千里连忙点头。

    原本寻常吩咐用不着威胁,不过这严千里不单是新兵,性子还有些油滑,少不得要严厉些。

    入夜的何家庄依旧安静,可不知道多少庄户和外来客商都在通过各种方式关注何家大院这边,不敢过来看,趴在房顶上总能看到,而且现在大家不怎么担心,开始来了这么多骑兵,大家还以为要把庄子洗了,都是惊吓防备,小门小户的藏进地窖,人多势众的就组织青壮准备自卫,没曾想这马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派出一小队来庄子里走了圈,这也是威慑的意思,其余的大队则是围上了何家大院。

    尽管远远的看不清楚,可大家也能知道马队没占便宜,很有可能吃了大亏,但看到马队呆在边上一直还没走,很多人心里就犯嘀咕了。

    赵进的伙伴们和各队队正都上了高台,让每一名家丁都看到外面的景象那样会动摇军心,但头目们应该对局势有了解。

    从马队奔袭而来到现在,除了弓手和望楼上的瞭望哨兵之外,其他人都憋在院子里,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靠猜测。

    “吃饭,不要吃的太饱,半饱就得了,等打赢了,咱们杀猪宰羊”赵进冲着院子里大喊道,饼子咸菜和热水,这就是赵字营的简单晚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大哥,你这是?”边上刘勇过来问道。

    “吃饱了脑子是昏的,万一吃饱的时候开打,难不成还让他们消消食?”赵进笑着反问道,刘勇嘿嘿一笑,自己去忙碌了。

    陈晃和其他几个伙伴也都凑了过来,石满强先开口说道:“大哥,这大院三个大门,两个小门,都已经堵上了,要不要挖土装袋子彻底堵死?”

    这边赵进没接话,边上吉香跟着说道:“大哥,那伙马队的人吃了大亏却没走,难不成他们还想继续打,继续打他们还要吃亏,是不是有援兵?”

    赵进缓缓点头,开口说道:“我原本以为夜战对敌对我都不方便,现在看,真要夜里开打了。”

    伙伴们各个神色肃然,赵进继续说道:“马队没办法攻坚,而且人少,但云山寺的八百僧兵可以,马队加上僧兵,就能够硬打了。”

    “。这么多人,咱们这边新丁太多。”董冰峰面色凝重的说道。

    陈晃摇摇头说道:“打不过也得拼了,你以为他们会给我们活路吗?”

    一场场杀过来,这么多条人命,更不用说这酒坊的利益,院子里积蓄的大笔金银,还有这徐州地面上说话的权力,任何一件事都是你死我活。

    “是死是活,还是要打过才知道。”赵进开口说了句,他能感觉到伙伴们都有些悲观,赵进没去劝解,实力对比就那么摆着,说什么也无用。

    “小门堵死,三处大门里面顶住,多安排人守卫,堵死了他们依旧能进来,我们却出不去了”

    “什么,还要出去打?”

    听到赵进的话,石满强脱口而出,赵进点点头,指着四处院墙说道:“你看看这高墙,再看看里面的设置,你以为能守得住吗?”

    何家大院墙很厚很高,里面也有踏脚的台子,但这样的墙壁和工事设置,仅仅是和一般人家相比,

    徐州周围毕竟还算太平,距离城池不到一天路程的何家大院也犯不上修成砦堡的规制。

    这样的高墙大院,挡住蟊贼可以,但真要过来上千名私兵悍匪围攻,那这些设置还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刚才那马队骑兵轻敌,等大队来到,他们不用于别的,就算拿着石头朝里面乱丢,一样可以⊥咱们抬不起头,到时候撞开这墙,直接冲进来了”赵进描述了下将要发生的情景。

    石满强一愣,随即点头说道:“这和咱们守酒坊的道理一样,要把人撒出去,我这就去安排门那边的事情。”

    院子里别的不说,人力充足的很,石满强那边安排下,立刻各队开始动作

    “新兵队看门,老兵队出去打,卫所和信得过的新兵也要带出去”赵进又做了安排。

    赵进一直很冷静的分析安排,他的这种表现让伙伴们都平静了许多,吉香朝着西边的院墙看了看,突然开口说道:“咱们放在外面那人应该知道跑了吧,城内的援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等他回去,城门已经关了,他在城内能于什么?就算他能进城,就算能集中起来救援的人手,到那时候城门也已经关了,还是出不来。”陈旱带着冷笑说道。

    为了防备盗匪乱民,除了特殊的节日,城门夜间关闭后绝不会打开,大家一想也都明白过来,回到这边的石满强闷了下,抬头说道:“看来就算咱们不打,他们也要今晚动手。”

    大家都是点头,赵进拍拍手,笑着说道:“咱们兄弟几个面对上百人都能赢了回家,现在咱们手里可是六百多人丁,怕个什么,各去本队看好,等着我的号令。”

    伙伴们各回本队,陈旱和赵进所领的本队就在身边,所以没有移动,两人坐在搭成掩体的床架上,陈晃试了试刀鞘上的卡簧,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有个好歹,不知道王兆靖心里会不会觉得庆幸,觉得从咱们中及时抽身了。”

    “笑话,若是布置下的那人能回去报信,王兆靖肯定跟着来”

    “赵进,等下我领着人出去冲,你留在这边主持。”陈晃又是闷声来了句

    “从没见你废话这么多,大旱你不是这样絮叨的人啊,咱们俩不出去冲,怎么能压得住阵脚,你以为老兵队有多少见过血吗?”赵进没好气的说道。

    陈晃又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沉默了会又说道:“若是咱们都是骑兵,现在就直接走了,何必死守在这边。”

    赵进忍不住笑了,摇头说道:“真要六百多骑兵,那就先吃了外面这一股,然后直接杀奔半路灭了僧兵,话说回来,咱们真有这么大的力量,谁还敢来招惹,可这六百多匹马,花费那真是太大。”

    说到这里,赵进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身体,铁甲一直没有从身上卸下,倒不是说感觉沉重,而是马队撤远不走之后,他后背就在出汗,是紧张还是恐惧,赵进自己也说不清楚。

    “所有甲胄老兵队第一队和第二队均分”

    说完这个命令,赵进沉吟一下,在那里点了二十几个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是卫所和城内各处的子弟,说白了这些人都是有根底的,他们不可能有异心,因为真要有什么问题,家人和族里都会跟着倒霉的。

    “等下随我本队行动,不得越过本队第一排,不得阻碍后队行动,其余事不管,杀敌就可以了。”赵进又是说道。

    他所点的这些人并不仅仅因为可靠,而是他们身上有技艺,看着有胆量,不是寻常新丁的,和赵进的判断一样,他一点名,这些人脸上都有兴奋神色,只有两三个犹豫了下,却没有出声说什么,徐州地尚武好勇,临阵脱逃以后就不要想抬起头了。

    院子里各队的布置也重新调整,四个老兵队负责四个方向,三个新兵队负责一个大门,两个新兵队负责一面墙,其余的作为预备队,弓手们依旧在望楼和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张望,掩体自然也重新做了调整,倒是刘勇看到地上的石块后灵机一动,安排人都捡起来集中,这东西居高临下的丢下去也有杀伤。

    院子里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所有人都是出于休息待命的状态,赵进上了木台向外看了看,突袭的马队骑兵还是停在那边,那里甚至还点燃了两堆篝火,大部分人都已经下马,只有十几人骑马在围着何家庄兜圈子,估计是他们放下的警卫。

    “大哥,外面的拒马木栅用不用重新摆起来?”

    “不用,那东西对马队是个障碍,步卒很容易就搬开了。”赵进无奈回答

    这是他第一次的据守迎击,经验不足的很,很多事想当然,很多事预先没有想到,唯一庆幸的是有惊无险的应付下来了。

    忙完这些准备之后,赵进这边朝南的大门第一次打开,只是这边大门一开,家丁们刚刚出门,那边马队立刻是全员上马,这边只能撤回来。

    虽说在街道上开战,一侧有弓箭掩护,马队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可赵进不敢让自家这些没经过战阵的家丁去碰骑兵的冲锋,太有可能一下子崩溃了。

    莫说是没见过厮杀场的新丁,按照二叔赵振兴的讲述,号称精锐步队,被对方骑兵一冲就能冲垮,自家还是不要去冒险的好。

    双方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僵持,院子内已经点起了火把和灯笼,马队那边也有篝火燃起,而何家庄其他地方黑漆漆一片,谁也不敢这个时候点燃灯火,万一招惹了祸患那何苦来。

    出不得,就只能静等了,院子里没人说话,呼吸声却很粗重,谁都知道等下会有大敌来袭,生死面前,这些初上战场的年轻人没有人会不紧张。

    一直躲在屋子里的周学智却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本来大院里的家丁们已经很紧张了,可比起这个周学智来倒算是镇定,周学智脸上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走路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了 来了

    走到赵进身边后,周学智凑过去低声说道:“进进爷,何家这样的宅子一定有密道,先安排人搜一下吧”

    “密道通向哪里?”

    “不知道,按照常例肯定是通向这周围的僻静无人处,这是何伟远为了逃命用的。”

    赵进沉吟了下,喊来刘勇低声叮嘱几句,他只安排刘勇一个人跟着周学智去搜,这个退路对大院里的六百余人来说用处不大,但让大家知道这个退路,却会动摇决死战斗的信心,所以暂时保密的好。

    片刻之后,刘勇快步跑了过来,同样耳语说道:“就在何伟远床下,有一条供一人进出的密道,我和周学智都退出那个屋子,那边现在没人。”

    “把周学智安排到其他营房去,你自己下去看看这密道到底通往何处。”赵进面无表情的说道,仅供一人进出,那对于大队人马的运动没有任何意义。

    接下来院子里又是安静,赵进没有上望楼,只是在下面等待,现在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唯有积蓄体力等待该来的。

    没过多久,刘勇又是跑了过来,那条地道通向何家庄的另一头,出口却在某户人家的柴房里,整个何家庄刘勇都领着人走过,清楚记得那户人家没有人,说是主人家在外地,偶尔才回来一次,没曾想是何伟远布置的一个点,在地道入口的地方发现了五十两左右的金子,还有两套衣服和一把刀,看来这是何伟远为了末路逃亡的时候准备,没曾想根本没有用上。

    赵进只是点点头,刘勇也没有在这个上面过多纠缠,他如今的责任虽说是负责内务,可也已经穿好了盔甲,手持兵器。

    院子重新安静,外面的马队也没有完全闲着,经常十几人上马朝着这边冲过来,院子内的弓手立刻上台子应对,那边十几名骑士远远的兜个圈子再转回去,而且他们不止是从一个方向来,围着整个大院子转,一接触到弓箭的射程就急忙打马回转。

    “这是让咱们心浮气躁,对方带队的人一开始轻敌,现在看倒是个老成的角色。”赵进沉声评价道。

    没人知道现在的赵进也很紧张,他不住擦掉手心的汗水,这种感觉很不好,对方选定了战场,然后自己没有办法避让,只能迎战,不管局势如何,不管力量对比如何,自己没有主动权。

    但这样的情绪不能表露出来,赵进沉着评价,就是为了给伙伴和手下以镇定的印象,不过扫视周围,赵进发现除了伙伴们和那些老骑兵镇定自若之外,家丁们都在紧张,只不过没到慌乱的地步而已。

    赵进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今天能撑过去,浴血锤炼之后,家丁们会完全不同,可自己困守大宅,对方会有优势兵力攻打,如果想不困守,一出去恐怕就被这马队冲垮了。

    强作镇定的左看右看,却发现报信的严黑脸正在一边,大院里的各位,或是紧张或是故作镇定,只有这严黑脸看起来真是满不在乎,手里拿着把雁翎刀,东瞧瞧西看看,很悠闲地样子。

    赵进摆手招呼,那严黑脸连忙走过来,走到一半,把雁翎刀交给身边某人,这才靠近过来见礼。

    “不必客气,老严,看你倒是有胆,接下来可要动手大打了。”

    “进爷说笑,那有什么怕不怕的,小的进了这行,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大”听到赵进的问题,严黑脸笑着说道。

    赵进点点头缓声说道:“你倒是想得开,你且放心,就算咱们这边打不过,你老婆孩子也有人照应。”

    听着赵进和颜悦色,严黑脸也放松不少,依旧笑着说道:“小的十六岁时候还在寺里当个种地出力的僧奴,那年寺里向外扩地,和临近庄子上火并,小人拎着锄头打翻了四个汉子,这才有机缘还了俗,过了二十多年有酒有肉有脸面的好日子”

    说着说着,严黑脸的笑容消失了,在灯火映照下,脸上有些怅惘,他继续说道:“脑袋别在腰带上过了这么多年,小的也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和云山寺火并还是担心她们娘俩”

    严黑脸很看得开的说了几句,最后的声音还是小了,赵进笑着摇头说道:“也别想那么多,谁说咱们一定会输?”

    “值了,真值了,能见识到进爷这样的人物,能看着进爷这半年来的作为,值了。”严黑脸没有接赵进的话,却感慨了两句。

    这样的局面,这样的力量对比,很容易判断结果,赵进沉默了会,身后拍拍脑门,于笑着说道:“越忙越乱,这云山寺的僧兵的底细你知道吗?装备怎么样?训练怎么样?”

    从知道大敌来袭,到迎战马队,赵进一直是完全绷紧,直到现在才开始周全考虑。

    “还以为进爷早就知道了,云山寺的僧兵差不多有一千多人,这些人不是都在云山寺,而是分在各处,一州四县里,四个下院,二十多个庄子,就靠这些僧兵守着,然后定时轮换,还要在寺里整训丨训练僧兵的那几个人据说是官兵出身,以前还有个千总、把总的衔头,但总管带队的是如难和如宁”

    严黑脸的介绍被望楼上的锣声打断,锣声突然敲响,大院里的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这突然是个原因,还有这锣声敲打的太过急促,太过用力,好像要把铜锣打穿一样。

    有的人甚至被吓得惊叫出声,兵器掉落在地上的都有,实际上整个庄子都被惊动了,另一边的骡马市上此起彼伏的牲口嘶鸣。

    赵进猛地站起,快步走向望楼,在爬上去的时候,还听到了东边马队停驻的地方响起一片欢呼声。

    “不要敲了”锣声连续不断,赵进忍不住大声吼道。

    没曾想望楼上的严千里根本没听见,还在那里敲个不停,身子也在颤抖不停,赵进又是吼了一声,这严千里才听见,手一松,锣直接掉在了望楼楼板上

    “进爷进爷来”严千里的声音已经变了腔调,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用他说,赵进已经看到了东边的情景,远处有一条火蛇蜿蜒而来,那是许多人手持火把组成的队列,到底有多少人?是八百还是更多?

    尽管赵进知道间距稍大就会显得队列很庞大,但远方那条好似火蛇的队伍还是让他心颤,八百和上千此时并不仅仅是个数字,而是优势的力量。

    “火蛇”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形容成“火龙”了,到底多少人?恐怕还不止八百,赵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他没有走下望楼。

    “都到这边来,都到这边来,赵某有话要说,快”赵进居高临下的大声说道。

    院子里的人本就被那锣声敲的浮气躁,听到赵进的招呼,反倒是稳定心神,立刻聚了过来。

    各队在下面有的整齐有的稍乱,每个人都是仰头看着望楼上的赵进,在院内灯火的映照下,凡是年轻的脸上都带着些紧张,甚至连自己的伙伴们都是一样,想想也不奇怪,突然遭遇人会被激发出勇气,但等待中往往会想得很多。

    “弟兄们敌人来了”赵进在望楼上大声喊道。

    很多人因为这一句话就身子一颤,心思慌乱的人已经很多了,赵进深吸了口气,又是放声喊道:“赵某告诉大家,敌人比我们人多,敌人比我们强”

    这话说出,下面大多数的紧张神情变成了慌乱,边上几个老骑兵也不管赵进能不能看到,拼命的朝着上面使眼色打手势,他们要表示什么赵进心里明白,无非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要动摇军心。

    就算不说,下面的人听到外面的欢呼,难道还会提振士气?赵进自顾自的大声说下去:“他马队一来,咱们就不能离开这大院太远,不然的话平地上被马队一冲,那就是赶羊杀猪的下场,可咱们不走,现在大队僧兵来了,咱们也要苦战”

    院子里鸦雀无声,外面的马蹄声开始响动,还能听到有人吆喝“庄子里有人跑了”“不是那小贼的人就不要管”,看到这么大张旗鼓的人出现,庄子里的人已经不敢呆下去了,等下大打会波及到不说,搞不好还要洗了这个庄子,先跑吧,现在跑还有机会,等下跑,恐怕就走不了了。

    “我知道有人这么想,想打生打死是赵进和他兄弟们的事,咱们跑了肯定没关系,没准还可以去对方那边于,可我告诉你们,这不可能”

    话音一落,下面很多人身子颤了颤,明显被说中心事的模样。

    “距离州城官府这么近的地方这么多人厮杀互斗,传出去就是泼天大案,是要杀头灭门的罪过,想要不传出去怎么办,那就是把人杀光,把敌人通通灭口”

    下面有人的脸色更白了,老骑兵们彼此看看,脸上都有苦笑和无奈,索性不管了,反倒是在那里检查弓箭兵器。

    “我还要告诉你们,现在并不是绝路死路,我们还有生路”

    “什么生路?”赵进在上面卖个关子,下面有人忍不住问道。

    “跟他们打,跟他们拼,我们赢了就能活下来”赵进铿锵有力的说完,下面又是安静一片,大多数人脸上都有疑虑神色,拼,人少拼人多,能赢吗?

    “我们兄弟六个,对上亡命大盗一百多个,还不是把他们杀光了,现在咱们六百人,敌人才一千多个,怕什么,这还不够我们杀的”

    下面响起一阵哄笑,大家想起赵进的勇悍无敌,顿时有了些许信心,笑声让大家不那么紧张了。

    “跟他们打,跟他们拼了,你们有没有胆量?”赵进大吼问道。

    已经听到墙外的喧闹声,尽管这声音不大,可还是能听出这是几百上千人一起动作才能发出的喧闹,现在何家庄四下安静,这声音毫无阻碍的飘入了墙内,稍有些骚动的赵字营又是鸦雀无声,刚刚轻松些的心情重新提了起来。

    说一千道一万,外面可是千把号人,又是响马,又是僧兵,怎么可能打得过?

    赵进也看得出下面的情绪不对了,他对就近的刘勇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下面大喊说道:“不拼是死,拼就有活的机会,你们有没有胆量”

    按照他的想法,刘勇跟着应和一句,最起码能把气氛托起来,只不过自家兄弟应声,效果就差了些,话喊出之后,刘勇看看赵进,又回头看看,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就要冷场了。

    “咱们徐州地面的爷们没有怂包软蛋,拼了,跟着进爷和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候,队伍中一声大喊,场面先是一静,谁这么知道救急,赵进急忙看过去,有灯火映照,顺着声音的方向直接看到了目标。

    没想到是熟人,正是那个有点憨胖的李灿,他正在那里满脸通红的大喊,这个母亲何家的亲戚当初看着有些木呆呆的,没曾想还有这样的反应。

    开始是一个人喊,后来身边零零星星的人喊,到最后每个人都在喊,赵进说的话不是那么热血沸腾鼓动人心,但说的却是大实话,一想就能想明白,此时唯一的出路就是拼了,一个人喊,两个人喊,大家心里的血性逐渐被激发出来,人人跟着大喊,没人愿意去做怂包软蛋。

    赵进暗自松了口气,如果没有人做这个引子,那么大家的战意和勇气激发不出,等下开打,效果恐怕就差不少了。

    “各自落位听我号令”赵进又是大喊。

    喊声之后,下面的各队队正开始吆喝命令,不管新兵队老兵队的家丁各个肃然听令,方才的慌乱不知所措已经淡了许多,变成了平静。

    在望楼和墙后木台上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看着东边的空地,举着火把的大队人马已经开了进来。

    “这得几千人了”有人喃喃说道。

    赵进没听到这句话,他重新上了望楼,仔细清点外面的人数,刚来的大队人马差不多人手一支火把,把外面照得通明一片,队形还算整齐,因为如此,清点起来相对容易。

    “最少有一千一百人。”赵进下了望楼,低声对伙伴们说道。

    石满强吐了口气,吉香嘴里嘟囔着低声骂了句,陈晃和刘勇倒是沉着,董冰峰眉头皱了皱说道:“大哥,敌人差不多比我们多一倍,院子这么大,咱们守起来会很麻烦,弓手不能四边平均分配,那样反倒没什么杀伤,不如留在中心机动,随时应对。”

    “都放在东边,敌人如果四面围攻,他这人数上的优势根本施展不开,只有在东边猛冲,用小队牵制咱们其他三边,用骑兵防备我们突围”赵进沉吟着说道。

    说到半截停顿了下,赵进语气加重下了判断:“而且他们要速战速决,必须尽快拿下我们,只要对方带队的不是新手,就肯定要这么布置,东边最要紧,其他各处小心戒备,防着偷袭,防着别人从屋顶上射箭。”

    伙伴们沉默下来,随即都点头赞同,奇谋计策都要随机应变,因地制宜,何家大院西、南、北三边院墙外是还算宽敞的街道,街道另一边是宅院和作坊,但这街道的宽度毕竟有限,实际上也限制了每段距离能放置的人丁数目。

    如果从这三边攻打,街道上人多了拥挤腾挪不开,人少了起不到作用,而且不管人多人少,单位距离上,大院内的防御人数始终要大于街道上的进攻人数,没有任何的胜算,白白消耗自家的力量。

    只要是有经验的老手,就知道要发挥自家的优势,既然有两倍于守军的力量,那么就要彻底用上。

    何家大院东边是一大片空地,两百马队,上千步队都能够停驻,铺开来进攻肯定也是足够,可以更充分的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时间拖得太长,哪怕是拖到第二天中午,这样规模的私斗必然会惊动官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不要说赵进在城内的同伴会过来支援。

    要速战速决就必须彻底发挥优势,想要发挥人力的优势就必须要在开阔地带,唯一的选择就是东边。

    院子里能开弓射箭的都放到了院墙东边,急忙又是搭起了几个台子,赵进从望楼下来,又是上高台,能看到有几名披甲的大汉站在最前面,正在指着何家大院说什么,面孔看不清,但几个光头却在火把映照下闪闪发光。

    “大师,这院子里差不多有三十个弓手,正对咱们这边还挖有壕沟,不过壕沟不宽,最多四尺半”马队首领刘程正在介绍。

    即便自家称霸一方,可在云山寺的如难面前,刘程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双方从前没打过交道,可看着千多号僧兵,就足够让他敬畏了。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章 小台唱大戏

    如难身上居然套着精工打造的鳞甲,鳞甲上似乎还有金饰,看着威武异常,熟悉佛寺的人会知道,这是护法金刚的装束,想不到会穿在真人身上,边上如宁也是类似的打扮、

    “这小贼十分的阴毒,也是在下轻敌,刚才围营的时候被打了个冷不防,折了二十多个弟兄,真不知道怎么回去和我家九爷交待。”刘程说得很实在。

    如难和如宁对视一眼,大家都是人情精熟的,怎么会听不明白这刘程的意思,刘程看似自曝其短,实际上是说自己损失惨重,等下就不会去打主攻了。

    “刘施主辛苦,九爷的这份情谊本寺会牢记在心,下面还请刘施主策应,不要被这个小贼领着人突围逃跑。”如难沉声说道。

    “请如难大师放心,在下不会放跑那小贼的一个人。”刘程连忙答道,留下两名手下传递消息,自己回去集合马队。

    刘程一走,他手下两人也远远站着,如宁冷哼了声说道:“孔老九倒是好算盘,派这么一队人过来,就要拿何家庄的六成,还要在酒坊生意里占上三成

    “给他几成还不是咱们自己说得算,拿下酒坊,那就是咱们寺庙千秋万代的基业,而且没他们这队骑兵,那小贼的人也不会被钉死在这庄子里。”如难说得很实在。

    如宁左右看看,身边几个高壮的僧兵头目都知趣的退到一边,如宁压低声音说道:“老薛已经准备让小薛剃发出家了,你就愿意卖命打下这酒坊,然后让他们父子俩千秋万代?”

    如难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同样低声说道:“打下庄子,拿到钱,才能把僧兵抓在手里,不然什么都是虚的。”

    说完这句,如难却抬高声音说道:“砀山下院和萧县下院的,去庄子里拆门板,所有门板都拆下来,告诉他们每家必须要出一个男丁,不要玩女人,不要抢东西,佛爷手里的戒刀可不是吃素的”

    这话本身别扭的很,但僧兵们却吆喝着听令,立刻有两队人开始动作,如难又是喊道:“丰县下院,你们的人去砍树,没有树就扒房子要房梁,火把都不用举着了,各处点上火堆,弄些柴火过去”

    命令连声,下面的各队都开始行动,沉寂了许久的何家庄也跟着喧闹起来

    徐州的三月初已经是春天了,但晚上也不是那么暖和,门板拆掉,家里的人肯定不舒服,但这点不舒服和出个男丁相比又不一样,刚才人喊马嘶,大声惨叫,庄子里的住户就算没看见也是听见了,让自家男人来送死,谁也不会愿

    可云山寺这是上千僧兵过来,何家庄的庄户就算联合起来也不是对手,只能哭天抢地的看着自家男人被带走,那些家里财物被顺走,女眷被占了便宜的,这些都不是事了。

    但也不是处处容易,骡马市那边的几家客栈大车店男丁最多,但这些人同样不是好惹的,僧兵一过来,那些牛马商人就把手底下人全都纠集起来,也是二百多号拿着刀枪的汉子。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要钱可以给点,要是得寸进尺,那就拼了吧骡马市的牛马商人也都是江湖上的角色,也能攀扯豪强关系,僧兵在这边碰了碰,还没动手,如难就把人叫了回去,反正两不相帮,没必要多生事端了。

    “还真是个老手”赵进低声自言自语道,马队开始在何家大院周围转悠,而僧兵们自顾自的行动。

    何家庄已经乱成一锅粥,哭声喊声骂声,响成一片,那些僧兵进进出出,每一队的步操队列虽然不如赵字营的家丁们整齐,可也保持队形,这让赵进更加重视,不说别的,自家的新兵队就完全赶不上。

    敌人马队的骑兵不时的冲近然后又转身跑远,赵进这边有人沉不住气射了几箭,却都是落空,赵进索性下了严令,不到四十步内不准开弓。

    庄子里的哭喊声稍弱,一队队的男丁抬着门板被驱赶到空地上,还有人抬着房梁和树于,僧兵们也开始归队,在空地上燃起了几大堆篝火,有人不时的添柴保持火头足够旺。

    进攻快要开始了,赵进转身下了木台,开口说道:“披甲列队”

    一直到现在,院子里的人丁都在稍息待命,可外面传入的动静让每个人都放松不下来,听到赵进的命令后,反而知道该怎么做了。

    “烧开水,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用上,现在开始烧,都堆到前面的台子上去”赵进开口说道。

    厨房的灶火一直没有熄灭,这命令一下,又是一帮人开始忙碌。

    “什么时候天亮啊”不知道谁叫了声,新兵队还没怎么训练过,谈不上什么纪律。

    稍微有些脑筋的人都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没人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开战,而且天亮后,徐州城内怎么也会有反应。

    可马队突袭那时太阳还没落山,僧兵到来的时候,天黑也没多久,这一夜注定要很漫长

    此时的空地上已经显得有些拥挤,叫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能看到前面队伍散乱无比,好像两个人举着一块门板,在他们身后还有些人提着竹筐篮子。

    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似乎什么人挨了一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这声惨叫之后,哭喊和叫骂都小了不少,又有人大喊一声,那些举着门板的人开始向前跑来。

    “小的就住在庄子里”

    “小的家里还有”

    人还没靠近,已经有这样的吆喝喊声传出,带着哭腔,凄惨无比。

    “进爷,怎么办?”“大哥,怎么办?”

    木台上的弓手纷纷喊着发问,赵字营毕竟要在这何家庄扎根,射杀庄户们肯定会招惹麻烦怨气。

    “被人冲进来,你们都得死,还他娘的问我怎么办,靠近的都射杀了”赵进气得大吼说道,年轻人的确朴实赤诚,可在有些事情上却显得简单。

    事关自家生死,什么手无寸铁,什么临近庄户,很容易做出取舍,弓手们的弓纷纷来开。

    董冰峰也站在那里,紧张的盯着前面,他弓马娴熟,又没有夜盲和老花眼,所以第一箭由他来射出。

    那些抬着门板的庄户男丁们其实很麻烦,因为他们下意识的用门板遮挡住自己,能被射中的地方太少。

    只有放近了才能有准头,董冰峰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弓拉开,稍微稳定,借着院内和院外的灯火映照,瞄准了其中一人,那人用门板护住上身,可下身却暴露在外。

    四十步了

    “嗖”的一声,箭支离弦激射,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和他一起抬着门板的那个立刻把整个身体藏在了后面,再也不敢前进一步,门板后那些提着竹篮竹筐的也立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箭支破空之声连续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响起,惨叫声也是连续响起,差不多一多半的箭都钉在了门板上,而举着门板的庄户男丁也有不少中箭。

    第一个人中箭,其他人还没反应,可中箭的人一多,那惨叫的声音一听就能知道名字,中箭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这些被强迫而来的庄户男丁都慌了,他们本以为大家都在何家庄住着,赵进他们多少会讲点情面,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心狠手辣。

    向前非死即伤,谁还有这个胆子,不少人丢掉手中的东西,朝着两边就跑,人一跑,弓手自然懒得理会,好像会被传染一样,大家纷纷空着手乱跑,眼看着就要彻底散掉了。

    赵进这边的弓手们都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却听到更加密集的箭支破空声音响起,每个人都下意识的一愣,自己和同伴都没有射箭,那里来的声音?

    对面射出来的站在木台望楼上的弓手们立刻反应过来,急忙缩回到墙内和掩体后,几个反应快的还出声大喊:“外面射箭”

    何家大院里的赵字营各队已经躲藏在掩体后,听到这示警只不过再缩缩身子,但没有箭支呼啸着射入,外面的惨叫声更密集了。

    “填壕填壕不然就算你死了,也要灭你满门”大嗓门的声音处处响起。

    赵字营这边射来的箭好歹还有个门板遮挡,而身后僧兵射来的则没有,而且外来的僧兵和马队已经把这边完全兜住,根本跑不出去,不被箭射死,跑到那边也被刀枪赶了回来。

    “娘的,这帮秃驴最少有五十张弓,这是要谋反吗?”木台上有老骑兵开口骂道,刚才那轮箭雨,经验丰富的人能听出很多东西。

    “敌人弓手还没上来,继续射”董冰峰在望楼上大声喊道,边喊边开弓射箭。

    火光明亮,让人可以看清局面,箭支破空之声密集响起,目标却都是过来填壕,庄户男丁,一边为了阻止,一边是在逼迫。

    毕竟门板有防御的作用,两个人蹲在门板后面,一寸寸的向前挪,后面的人几乎就是拖着手里的东西爬了,院内院外灯火通明,两边都是看得清楚,有几个丢掉竹筐空手的,也被后面的人射杀。

    僧兵从何家庄逼出来近三百男丁,何家大院周围挖的壕沟因为人力和时间的关系,不宽也不深,那些填壕的庄户也顾不得倾倒直接把竹筐什么的丢进去,但即便这样,壕沟还是很快被填满。

    而且这些人真正到了壕沟边缘的位置,院墙内木台和望楼上的弓手因为角度的关系反倒不容易射中,开始时迟疑,对方填完后,觉得没必要射杀,就这么迟疑犹豫过去,第一轮的大部分竹篮已经丢进了壕沟里,不要说填平,有些地方甚至高出一块,连很多门板都被直接丢在了上面。

    “直娘贼,大伙加倍小心了,那帮秃驴里肯定有从军当过官的,搞不好还是个千总把总的。”木台上有老骑兵扯着嗓子大喊,这可不是发泄,而是提醒

    “这是攻城时候,驱民填壕的手段,没见过大场面,没经历过大战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董冰峰正在专心致志的盯着下面,却听到赵进在身边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进又上了望楼。

    董冰峰看着远处,那些逃回去的庄户男丁没有就这么散去,反而重新装填土筐,哭喊叫骂声又变大起来,甚至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在杀人的威胁下,重新又朝着这边靠过来。

    “云山寺的野心不小,居然还蓄养这样的人。”董冰峰接了句话。

    经历过大战,见过大场面的如今实在不稀罕,宁夏平哮拜,援朝抗倭,播州平杨家,三大征结束还不到二十年,这几场大战,野战攻城之类的场面都不少见,更不要说九边断断续续一直在打,有经验的士兵军将流落来徐州,还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说云山寺养着懂兵法的军将,手里那么多人那么多田地,这个野心才值得让人惊叹一下。

    第二轮填壕的庄户们明显有了点经验,几乎都是蹲在地上向前挪,拎着土筐的尽可能缩着身子躲在门板后面,在望楼上的董冰峰已经开弓搭箭,可调整了几次角度都觉得未必能射中。

    连射术精良的董冰峰都做不到,其他人更是困难,那些老骑兵直接就是等待,等更好的机会和角度,而其他人则是沉不住气,可射出去的箭不是落空就是被门板挡下,偶有射中的,也不是要害,除了痛叫之外影响不到别的。

    赵进皱眉看了会,突然扬声喊道:“不要射了,让他们填。”

    “让他们填?”董冰峰还以为听错了,愕然转头看着赵进,墙内木台上的其他人也都是转头。

    “又不能全部射死,这么一轮轮下来,这没什么用的壕沟一样会被填平,即便是全部射死了,也是消耗咱们自己的箭支,不值得。”

    “大哥,这些人把壕沟填平,十有**还会被驱使着上来攻。”

    “到那时候用刀枪杀下去就是,要是这帮人愿意耗,咱们陪着,又不是我们害怕天亮。”赵进咬着牙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在盔甲上擦了擦,擦掉手上的汗水。

    战战兢兢的又填了一轮,发现没有弓箭的阻碍,何家庄男丁的动作立刻加快了,壕沟很快就被填平,实际上在第三轮壕沟就已经被填的差不多了,和赵进的判断没什么区别,在完全射杀这几百人之前,壕沟就会被填平,射箭只是白白消耗箭支。

    和赵进所想的差不多,壕沟填平,接下来敌人没有驱赶着庄户男丁冲上来,而是开始整队。

    “南边,南边,有人上房了”院子里突然有人大喊。

    这就显出灯火通明的好处,虽说谈不上隐蔽,可敌人也同样没办法隐蔽,赵进在望楼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南边街道对面的屋顶上已经有了十几个人,已经张弓搭箭。

    床架和床板门板组成的掩体很容易调整,而且本就防着对方从南、北、西三面的屋顶上射箭,可即便如此,院子里的各队依旧手忙脚乱,十几箭呼啸着射入,还有两个倒霉鬼被射中,在那里大声的惨嚎。

    “冰峰,你带五位叔伯过去反击,不求杀敌,逼他们下去,这边我来顾着”赵进大声说道。

    他这边话音未落,突然间在另一边又有人大喊:“这边有敌人”这次声音出自北边,“我去”吉香在下面大声喊道。

    “贼人马队冲过来了,顺顺着小路”西边也有人高喊起来,“我去”这次是石满强喊道。

    何家大院里的赵字营各队已经有些骚动,外面填壕,弓箭漫射,都只是发生在一面,突然间三个方向同时有警,敌人开始围攻了吗?

    老兵队还好,有纪律的约束,知道违犯的惩罚,呼吸变粗,左顾右盼,但也仅此而已,而新兵队已经有点乱了,家丁们彼此议论,刚才还算安静的院子开始嘈杂起来。

    刚才喊话激起的士气和勇气在刚才的试探和填壕中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突然间四面起火,心中的恐惧和紧张被激发了。

    “都他娘的闭嘴”赵进在望楼上大吼说道。

    “怕个鸟,其他三面都是骚扰,就是让你们慌张的,要分胜负,还是在这面,还是要真刀真枪的于,你们怕个鸟”

    被这大吼一震,看着望楼上已经转过来的赵进,院子里又是安静。

    “喧哗者斩乱动者斩不听号令者斩陈晃,你来行刑”

    “敌人大队动了”

    那边话音未落,墙内木台上有人大声喊道,赵进急忙转身,却看到敌人大队开始动了,最前面一排人都是举着门板,这一排的长度差不多有几十步,看着好像一堵木墙缓缓向前推动。

    “南边的弓箭手下去了”“骚扰的人就在远远的吆喝,不敢上前”“马队兜了个圈子退走”其他三面都有人大声吆喝着。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一章 破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都知道要大打特打,可从一个方向过来对战,和被包围是两码事。

    赵进深呼吸几口,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总算稳住了军心,他刚才转过身也是有点强作镇定,生怕自己想错了。

    对面那堵“木墙”越来越近,赵进也在望楼上伏低了身体,他突然低声骂了句,赵进突然想到,如果外面的贼人真的要四面围攻其实是好事,敌人兵力会摊薄,自己这边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把开水都搬上来,就在这边架起锅烧水”赵进回头喊道,此时他的命令就是赵字营的主心骨,立刻有人去执行,却没人看到赵进脸上的苦笑,早知道就应该在墙下烧水,现在从已经来不及,烧不开了,至于从厨房传递过来,温度会降低,更有可能烫伤自家人。

    “他娘的,贼人还在对面,躲进掩体,都后退”南边的敌人弓箭手从房顶下来,在院子里又是朝这边射箭,好在只是引起慌乱,并没有伤到人,其余两边的敌人也没有离开,他们的骚扰就是为了牵制大院中的防御。

    大院里各边又是骚动,不过这次的惊扰喧哗却比刚才小很多,赵字营的家丁也意识到,这几处的骚扰动不了根本,虽然依旧纷乱,却让他们慢慢沉下心来。

    四面同时发动,让自己不能专心一边,外面的云山寺僧兵占着优势还这么谨慎,和先前猖狂轻敌的马队相比,带队的人真是了不得,颇有些雄狮搏兔的样子。

    其他两处的骚扰还在继续,而南边的箭支破空呼啸却没有响起,在望楼上的赵进发现对面的那堵“墙”暂时停住,有人大声吆喝着整队对齐,还有十几个人从南边的街道上跑出,绕到“墙”的后面。

    在望楼上的赵进眼神一凝,外面的火堆越烧越旺,将一切都映照的很清楚,那十几个人手持弓箭,正是刚才在南边房顶上射箭骚扰的弓手们,他们转到“墙”后,就和那边的人站成队列。

    那门板组成的“木墙”后都是弓手,赵进深吸了口气,差不多六十张弓,看来要全面压制自己东边的防御,自己的判断没差,敌人的确要投入全部力量来攻击东边的院墙,可对方投入这么大的力量,自己能不能守住?

    赵进伸手在裤子上擦了一把,上面不知何时又全是汗水,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千人以上的对战,他是第一次经历,从前听二叔赵振兴说起战例,几千几万人的大战,听起来很轻松,想起来也觉得无所谓,可真正见到,双方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多人,看着却这样大的场面,却给人这样巨大的压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敌人有六十张弓,大家躲藏好,院内各队躲藏好把掩体重新架好听我号令,不得乱动”赵进喊到后来,已经是声嘶力竭,他已经不太能保持镇定。

    他趴在望楼上,把身体藏在望楼上的掩体后面,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僧兵们的“木墙”走了一段之后也有些散乱,并不能保持连贯,显得散乱,彼此有些缝隙,他们停下脚步,彼此重新对齐,然后又继续向前,木墙后面是弓手,在弓手后面则是几列纵队,每一队差不多二十人的样子,而且只是排成两列。

    这么单薄的纵队有什么用处?难不成是僧兵里的选锋精锐?不过此时毕竟是黑夜,又有“木墙”的遮蔽,看到个大概可以,细节就不那么清楚了。

    在这四列纵队之后,则是缓缓向前移动的大队人马,能看到差不多是百人一队,每队前面都有一名披甲的大汉领队,这些僧兵手里刀枪皆有,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寒光。

    又走了十步,僧兵们的前进步伐再次停住,似乎靠近何家大院高墙让他们感觉到紧张,步伐保持不了同样的节奏,必须要重新对齐,最前面门板组成的“木墙”没有对齐,那就等于失去了遮蔽。

    赵进的呼吸平稳了些,如果对方一直保持着整齐的队列推进,这一仗也没必要打了,对方毕竟是寺里的武装,还做不到精锐模样,但细想下依旧觉得震撼,眼前这僧兵的表现,已经可以算得上二叔提过的老卒强兵。

    “抬头远射差不多够得着,大哥,要动手吗?”南边没了弓箭手的袭扰,董冰峰又急忙跑回来。

    赵进这边看的专心致志,董冰峰的这句话吓了他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连声说道:“射射”

    说这话的时候,赵进脸上发烧,他方才紧张太过,只顾得防御躲藏,居然忽视了自家弓手,站在墙后木台上仰射,射程可以比僧兵们的弓手远一些,这就可以提前发射,对敌人造成阻碍和杀伤。

    “抬头射远先三箭”董冰峰大概估算一下距离,扯着嗓子喊道。

    猫腰躲在墙后的弓手们听到这句话,急忙起身,赵字营自家弓手中,只有庄刘先起身,剩下的都比那伙老骑兵慢了半拍,甚至不止。

    董冰峰自己也在望楼上站直,张弓搭箭,向上一抬,“嗖”的一声射出,箭支破空的尖啸连续响起。

    仰角抛射的箭支划了个弧线,落入僧兵队中,因为何家大院这里一直是内部喧闹,没有任何对外的反应,僧兵的队伍根本没想到会有反击,加上队列和周围声音嘈杂,箭支呼啸声接近才觉察过来,但这时已经晚了。

    有的箭支落空,有的箭支射中了“木墙”,可更多射中了僧兵,惨叫痛呼立刻响成一片,缓缓推进的“木墙”立刻停住,有几扇门板掉在地上,后面的纵队也垮了两个。

    “不要慌,把门板举起”能听到僧兵头目们的大喊,只是这喊声迅速被更大的惨叫痛呼和混乱淹没,第二轮箭又到了。

    举着门板的人都已经蹲下来,门板后面的弓箭手躬身凑上去躲,但那门板遮蔽的毕竟有限,“木墙后”的四列纵队全乱掉了,那些人全都向后缩,要不就躲在门板后,要不就闪在射程外,不然太容易被射中。

    “。后退者斩,向前,冲过去压住他们”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更大的惨叫声响起,“这就是榜样”

    那些披甲大汉挥动手中兵器,可能被射中和肯定会被后队斩杀这两个选择,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办。

    躲在门板后的僧兵弓箭手也开始还击,可这个距离比较尴尬,射到这边的箭支都没什么后继之力。

    “前队不动,后队杀前队”一声声吆喝响起。

    “还真他娘的是行军法”赵进在望楼上听得清楚,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能看到僧兵们的整个队列呆滞了下,不知道谁先发一声喊,先前矮了半截的木墙突然被抬高,然后向前冲来,“木墙”后的弓箭手也是弯着腰尾随,让赵进惊讶的是,僧兵们居然还在保持着那四列纵队,只是他们和后面的同伴已经混杂在一起。

    第三轮箭雨射出,又有僧兵们被射杀,只是死伤者倒地后立刻被后面的人淹没,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还能射出第四轮……有人在木台上继续张弓搭箭,而那些老骑兵早早的伏低身体。

    “藏起来,藏起”赵进在望楼上嘶声大喊,他的声音也被呼啸声掩盖住

    这次惨叫响在院内,墙头上的四名弓手惨叫着从木台上摔下,赵进此时已经不敢抬头,整个身体都趴在望楼的挡板后,呼啸而来的箭支钉在挡板上,“碰碰”作响,董冰峰趴在赵进身边大喊道:“大哥,让院内各队进屋,敌人弓手再靠近,半个院子都能遮蔽住,到时候各队站在外面,死伤更大”

    外面混乱无比,站住射出第一轮的敌人弓手被身后的自己人推挤,很多人来不及射出第二支箭,趁着这箭雨稀疏的间隙,赵进对着院内的各队下了命令,已经出现零星死伤的各队急忙分散,开始凭借房屋和建筑重新列队。

    稀疏的间隙没有持续多久又开始密集起来,院子里所有人都不敢抬头,不敢直起身体,甚至连不敢向外张望,只有望楼上的人可以靠着挡板掩护,通过间隙向外观察。

    东边空地上人潮涌动,嘈杂无比,已经听不见传令声,但看到僧兵的队列逐渐恢复,弓手们排成两排,不住的射箭,而前面拿着门板的那道“木墙”人们,则是举着门板快步走向壕沟,将门板丢下。

    这是让快要被填平的壕沟更平整吗?赵进刚闪过这个念头,却发现已经逼近到离墙五十步的弓手们拿着弓箭向两侧散开。

    不继续向内射箭了?赵进一愣,随即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闪开,赵进总算看清了那四列纵队,那二十多人的纵队根本不是队列,两排人抱着一根粗大的木柱房梁,他们要撞墙

    外面箭雨一停,大院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可大家依旧不敢露头,外面还有那么多弓手,露头就可能死伤。

    “靠墙的站稳抓紧”突然每个人都听到赵进的大喊。

    这次和先前又有不同,早就惊慌失措的赵字营弓手下意识的照做,而老骑兵和一直镇定的庄刘则愣了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板放下,弓手散开,四列抱着木柱的僧兵狂喊着冲了上来,重重撞在墙

    大员的高墙顿时巨震,赵进所在的望楼都猛地一颤,靠着墙的木台更是打晃了下,在上面的人措手不及,有几个直接跌了下来,好在这木台本是床架搭起,为了稳定和容易攀爬,层层叠叠,跌落的人倒不至于直接摔到地面上。

    痛叫声同时响起,“好烫”“好热”搬运上来的开水又被打翻,不少人都是沾到,赵进心下大急,自己预备的这开水还没有伤敌倒是把自己人伤到,未免太荒唐。

    “还好水已经凉了”下面又有声音传来,赵进哭笑不得的松了口气,开水在木台上放了一会儿已经不那么热了,倒是误打误撞的运气。

    撞击一次,僧兵们抱着木柱后撤十几步,准备发力再上,趴在望楼上的董冰峰把箭搭在弓上准备起身射击,不仅他这么做,木台上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准备,只是刚要起身,董冰峰又急忙趴下,还开口大喊道:“都不要乱动,敌人的弓手盯着。”

    话音未落,又有箭支呼啸着破空飞来,打的望楼挡板密集作响,更是掠过墙头飞入院中,僧兵的弓手们就跟在撞墙队伍的后面,随时准备扫清墙头的抵抗。

    “小心”赵进再一次大喊,随即声音被撞击墙面的大响掩盖。

    “墙裂了”“这边有裂缝”墙内的人都在大喊。

    何家大院四边高墙并不是为了防御而修建,它只是为了将大院圈起间隔,何家大院的安全靠着何家的势力和护卫们保证,而不是靠着这墙,所以这高墙就是普通的砖墙,里面的确有踏脚的转台,也有简易的望楼设置,可仅仅是聊备一格,并不是豪强大族的那种砦堡要塞。

    砖土结构的高墙不是纸糊的,但在几十个人抱着的大木面前,比纸糊的也就是强那么一点点,再撞一次,东边的高墙就要被撞坏了。

    赵进透过缝隙又看了看外面,站在撞墙队伍后面的弓手都是严阵以待的状态,死死的盯着墙头,他们没有朝着墙内射箭,看来他们的任务只是防止撞墙的队伍被反击打断。

    “下望楼都下去都下去”赵进深吸一口气,开口大喊说道。

    没人坚持什么,大家都知道,墙壁被撞塌之后,望楼和木台都要被波及,而且会承受第一波的攻击。

    先让董冰峰下去,赵进也小心翼翼的攀爬而下,他不住的深呼吸调整,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赵进知道自己对敌人意图的判断没有错,云山寺就是想要彻底灭掉他们,对方凭着几十张弓和优势的兵力已经将赵字营彻底压制,可用弓箭和围困没有办法彻底歼灭赵字营,到了天亮后就必须撤走,那样就前功尽弃,不但没有办法再来,还会招惹到官府和各方势力,要在今夜结束这战斗,彻底灭掉赵进这一伙人,所以要打破院墙,用优势兵力冲进来,将赵字营扫荡于净。

    刚下了望楼,那边木台上还有人没来得及下来,外面的大木又是撞在了墙上,木台上的弓手被震的失足跌下,好在不高,只是摔疼。

    “哗啦”一声,东边高墙上已经被撞出两个大洞,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火光

    “退,把掩体摆前面来,小心外面的弓箭”赵进大喊说道。

    命令一下,立刻有人搬着床架门板开始布置,赵进不住的扭头回头看东边院墙,几名家丁从面前走过,赵进注意到他们面色苍白,身体不住的发抖,赵进还认出来,这几个家丁都是老兵队的。

    “赵进,不管老兵队新兵队都慌了,要快下决断”陈晃走过来低声说道

    他这边刚说完,两人就听到外面有大喊传进来“向右”“向左,不要撞一个地方,要弄出足够大的缺口,让大队。”“整队,往前走”

    “大哥,怎么办?”石满强已经从一边跑了回来,这边开始撞墙,其余几处的骚扰也都停了。

    赵进扫视周围,借着院内的灯火映照,他看到大部分人都是脸色苍白,神情惊慌,连那些年纪大的老骑兵脸上都有紧张,反倒是自家伙伴和其他少数人还算冷静,石满强问怎么办,不是慌张,而是等待命令。

    “怎么办?和他们拼了”赵进微一沉吟,肃声说道。

    围着赵进的伙伴们都是于脆利索的点头,他们经历过的血腥杀伐太多,而且都是在最近,对这样的场面反而比其他人适应。

    “各队在院中集合,其他三边不必理会,全营集合”赵进大声喊道。

    命令一下,各队队正立刻开始集合自己的队伍,不少躲在营房里的新兵队也战战兢兢的出来,尽管在营房里一直很安全,可听着外面的动静,这种压力也让人感觉崩溃,走出营房后反倒松了口气。

    “鲁大、李五,你们两队把东边墙内的木台搬走,所有东西都搬到两边去,我这里到墙之间,一切清理于净,小心外面的弓箭。”赵进又是命令。

    那边鲁大和李五连忙答应,领着人过去搬运,他们才开始动手,轰然几声大响,东边院墙被撞出三个大洞,有个部分直接塌了小半边,砖头向内砸下,家丁们慌不迭的躲避,里面一阵惊呼,外面一阵欢呼。

    “老兵队四队集合为一队,排成横十六,竖十的方队,披甲者在第一排,其余从高到低排列。”赵进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继续大声下令。

    老兵们的队列足够熟练,分队没什么影响,因为他们合练的时间远远超过分队的时间,按照赵进的要求,队列很快就是完成。

    第一排的家丁里,有人穿着棉甲,有人套着锁子甲,赵进还没说话,却听到忙忙碌碌的院子里突然有凄厉的哭声响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于了,我要出去求饶”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锋刃所向

    终于有人承受不了这个压力崩溃,只是话喊了一半,就被他的队正直接打翻,赵进转头对陈升说道:“大升,你去砍了这个孬种的脑袋,然后带回来,快!”

    陈升抽刀快步走过去,赵进对身边已经集合起来的方队说道:“我说一句,你们跟着说一句,不要漏掉一个字,明白吗?我举手后开始!”

    类似的训练老兵队从前也是经历过,众人大声应答听令

    “兄弟们,现在我们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和他们拼了!”

    赵进的语速不快,就是为了让手下能够听懂复述,一百多人的齐声大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连撞击高墙的巨响都没有办法掩盖。.

    院子里安静了下,大家都听到了“活路”这个词,可新兵队的人随即就惊慌起来,有人更是低声念叨“难道要让我们打头阵?”

    加入的时间不长,可新丁们都能看出赵进对老兵的看重,装备编制还有职位上都是老兵们优先,看到这些,大家自然会有这样的猜测。

    这个疑问开始是一句话,很快就是传开,队正的大声喝骂也压不住,就在这搔动愈演愈烈的时候,前面的大喊又是响起“老兵队在前,新兵队在后,赵某和兄弟在第一排!”

    老兵队重复这句话格外大声,场面又是安静,赵老爷没有躲在后面,赵老爷自己在第一排,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人领头,那就跟着冲吧!大家的心思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诸位,奋勇向前才有活路,逃命求饶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孬种,就是这个下场!”众人都看到前面举起长矛,矛尖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刚才就是在新兵队这边被斩首的。

    榜样、激励和惩罚,甚至还有外面愈来愈近的威胁,多重压下,院子里的气氛反倒是肃穆安静了起来。

    “队形不能乱,宁走不跑!”

    叮嘱完这一句之后,那边的墙壁已经被撞塌了半边,好在墙后的木架也被搬离,队列和墙壁之间已经被清理的干净

    赵进不停的下令微调,院子里的床架掩体都被搬离,最前面的各队前排都竖起门板,新兵队里最可靠的第一队到第六队,被安排在老兵方队的后面,其他新兵队则是在他们的后面,而老骑兵和弓手们则分散在队伍的两翼。

    “赵进,你去后面,我来领着!”陈升闷声说道。

    “大哥,你去后面,,”边上吉香也开口说道。

    “我说过我要在第一排,那就要在第一排!”赵进肃声打断了同伴们的建议。

    他现在就站在老兵队第一排右首第一人的位置,从右向左,依次是陈升、石满强、吉香、董冰峰和刘勇,他们身上都套着铁甲,短斧长刀都已经背在背上,手中都拿着长矛,只有董冰峰手里还拿着弓箭,套着披甲锁子甲的家丁被赶到第二排。

    第一排的前面竖着门板,后面各排则尽量向前凑。

    此时稍微安静,看墙壁摇摇欲坠的状态,外面应在准备最后一次的撞击,赵进深吸了口气,身体向前凑了凑,这时却有人在右边问道:“进爷,你不怕吗?”

    转头看却是严黑脸,严黑脸不隶属任何一队,却拿着单刀凑到前面来,赵进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怕!”

    严黑脸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刚要张嘴,却听到东边院墙轰然大响,又撞过来了!

    “塌了,塌了!”外面又有欢呼大喊响起,东边的院墙大部分已经崩塌,能看到外面更明亮的灯火。

    就在墙塌下这一瞬,箭支破空呼啸也是密集响起,赵进大吼示警,每个人都在怒吼着示警,尽可能的弯腰,尽可能的躲避在门板下。

    可还是有惨叫声响起,门板不能遮蔽住所有人,有人痛叫惨嚎,有人哭喊,还能听到各队队正的大声喝骂弹压,可这次没有人乱动。

    “挺不住的到后面,挺得住留着!”赵进在喊,每个人都跟着大喊,赵字营的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连两翼的弓手都藏在门板后面,他们来不及反击,只能躲藏,只不过外面的箭雨也只是持续了两轮,就听到外面大吼和大喊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吆喝着上前,每个人都在吆喝着冲进去!

    倒塌的砖墙变成了半人高的砖堆,透过门板之间的缝隙,伴随着外面的怒骂和叫喊,赵进看着僧兵们拿着长矛和长刀涌上了倒塌的砖墙,他们就要冲进来了,最前面的僧兵都是健壮的大汉,有人身上还有简单的甲胄,各个都是白布包头,呐喊着冲了进来。

    “放下门板,放箭!”赵进大吼道。

    说话间,他把手中的门板向前推去,挡在队列前的门板都是倒伏在地,一直藏在门板后的弓箭手纷纷起身射箭,董冰峰也是急速张弓搭箭射出。

    这个距离,这么密集的队列,没有一箭落空,前面十几个人直接中箭仆倒,不过这十几个人很快就被后面涌进来的人淹没掉。

    赵进这边的弓手射出第一箭之后没有继续射,反而转身就走,董冰峰则是射出了第二箭,然后将弓箭丢在了地上,握紧了长矛。

    “排好队,长矛放平,向前齐步走!”赵进大吼,他身边的伙伴大吼,老兵队大吼。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长矛都是放平,后排的长矛也向前倾斜。

    “,,一二一,,”赵进大吼着步点,迈步向前,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想的是以后一定要用鼓声来控制步伐。

    第一排向前迈出第一步,第二排跟进,第三排,……老兵方队向前动了,对面的僧兵手持兵器,呐喊着冲进来,各个奋勇当先。

    在任何战斗中,站在最前面冲在最前面的风险也最大,所以都是由队伍里最勇敢强悍的老兵担任,先冲进来的僧兵也是如此,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先冲进来固然有风险,可他们也知道有好处,财货金银会第一个拿,娘们也是第一个上,更不要说事先就有悬赏,事后还有犒劳,对这些过一天是一天的人来说太值得了。

    而且这何家大院里面是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崽子,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刚才一直缩在里面没怎么反击就是证明,刚才撞墙破墙,墙头上射了一轮箭就再没有反应,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生死攸关吗?肯定已经吓破胆子了不知道怎么反应。

    更不用说冲进来之前,带队的头目讲这何家大院里藏着几万银子,这刺激的大家都要疯了,能提前讲出这数目,那就是让大家伙放手抢,事后不论的意思。

    这么多刺激和诱惑,让这帮亡命徒都已经红了眼,只等着进来大杀特杀,大抢特抢,冲进来的每个人面孔五官都已经扭曲。

    前面十几个人被弓箭射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打仗开战哪有不死人的,谁挨着了是谁倒霉,可前面那一扇扇门板翻开,露出来的队列是怎么回事?

    刚冲来的兴奋已经过去,大院内外的火光依旧明亮,先冲进来的僧兵们没看到预想中的混乱崩溃和恐惧,而是一个个整齐的队列,更准确的说,是最前面一个严整的大队和后面若干还算整齐的队伍。

    大院很空旷宽敞,没有大户人家的内墙间隔,虽说一眼看不到全貌,却能看见层层叠叠的队伍。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最前面那个大方队第一排全都穿着盔甲,而且还遮蔽的严丝合缝,这是重甲啊!

    那一排排的长矛是怎么回事?前面十几个人靠的这么紧,中间那空子又被后面的长矛补上,这让人怎么冲,手里拿着长矛的格挡开一根挡不掉边上的,手里拿着刀的根本不够长,这怎么办?

    冲在最前面的僧兵想要停住,最起码要避开正当面那重甲森然,长矛如林的方队,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破口,云山寺自然要投入全部的力量来攻,后面的人不断呐喊着涌入冲杀,前面的僧兵想要停住也不能,只被身后的人推挤着向前,和那长矛队列越来越近,而那长矛方队也在向前。

    为首一名武僧,身材高壮,满脸横肉,手中拿着环首大刀,身上穿着钉铁叶子的皮甲,看着凶悍无比,身边跟着十几名手下,手中大刀挥舞的好似风车一般,也看着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居然硬生生的冲了过去,这位武僧手中大刀叩开两根长矛,向前迈进一步,刚要砍边上的矛杆,迎面两根长矛刺来,急忙横刀挥挡,身边却有一根长矛斜刺,披甲挡刀砍还可以,长矛直刺却招架不住,何况是在肋部,那矛尖顿时没入半截。

    矛尖抽出,鲜血飞溅,这勇悍武僧狂吼一声,高举大刀想要临死拼命,双手举起,胸腹空门大开,又是一根长矛刺中咽喉,这次再也动弹不得,大刀落地,直接扑倒在地上。

    能冲进来的已经算是出色,更多的在外围就被长矛刺出了血窟窿,惨叫着倒毙!

    僧兵勇悍,墙塌之后就挥舞兵器冲进来,可这么一冲,就谈不上什么阵型,他们面对的是赵字营整齐的队列,在这横十六人竖十人的方队面前,和第一排十六名披甲战士面对面的敌人没有十六人。

    而数量少于十六人的敌人,却要面对三十几四十几根前刺的长矛,根本无从遮挡,赵字营的人数远远少于云山寺的僧兵,可在赵字营老兵横队的正面却有数量上的优势。

    优势不仅仅在数量上,第一排所有人的装备也是优势,不提赵进他们身上的钢铁铠甲,套在家丁身上的全副棉甲也是遮蔽全身,看着威武异常,正对面迎敌的僧兵冲几次都进不来,退又退不得,急了眼,把手中的的兵器直接甩了出去,可这些兵器要不就是被对方用长矛从半空扫落,要不就是偏头闪避,砸在身上根本弄不破甲胄。

    僧兵们叫喊着冲杀上来,他们却没注意到最前面的赵字营兵丁也在害怕,对着他们的长矛也在颤抖,可随着战斗开始,赵字营的家丁们发现自己只需要将长矛举起向前,敌人很难冲破阵列,即便露出空隙,即便自己面对强敌,可身边还有同伴,身后还有同伴,没了自家一根长矛,还有身边几十根。

    原来赵老爷的那些训练真的有用,即便是老兵队的家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杀戮血腥,他们和身后的新兵队一样不适应,一样恐惧生疏,但接敌之后,发现自己的训练原来这样有效果,信心产生,握住长矛的手不再颤抖,脚步愈发坚定,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方可能会胜利!

    “,,扎手!”“…打不过”各种气急败坏的叫喊,可这院内再怎么宽敞也是院内,十六人横排展开,已经占了很大的宽度,不断涌入的僧兵根本没办法闪避退让,只能被迫的迎上去。

    也有人动作快,甚至在地上打滚,终于来到了这大横队的侧面,既然你这长矛方队向前,那么侧面就是空当。

    可左右两面并不是空的,落后几步还有队伍,看着有敌人过来,这些队伍挺着长矛就是冲上,新兵队在害怕,可大队的敌人有人在前面顶着,两侧过来的都是零星,正是以多为胜的好时机,十几个人二十几人挺着长矛压过来,僧兵也抵挡不住,更何况,大横队的长矛又不是只能刺前面,,

    赵进他们向前三步之后就停止了移动,因为敌人涌入的太多,他们只能站定了不住的前刺!

    有人冲进了第一排长矛之间,却挡不住第二排和第三排,有人在地上滚着想要砍下盘,第一排的人直接拿起长矛扎下,后排的人会阻住他们让出的空隙。

    第一排的家丁里有人被投掷而来的兵器打昏,后排的家丁立刻补上,他们没有后退一步,面前却有了大量的死伤。

    几十个人倒下.有人直接毙命,没死的更惨,身上被长矛刺穿,鲜血狂喷,又在这样的战场之上,根本不可能救回来,但一时不得死,只能大声的惨嚎。

    这么多同伴的死亡和惨嚎,终于让后面的人停下脚步,也空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可以转身,可以不必彼此推挤,他们站在垮塌掉的墙壁砖堆上迟疑不前,有人对着后面大喊。

    “向前,随我向前!”赵进嘶声大吼。

    血腥的杀戮结束了双方的相持,阵线开始向前移动了,赵进身边的陈升开始大声喊着步点,所有人随着步点迈步向前。

    赵进转头看了看,随即吼道:“严黑脸,过来!”

    严黑脸身上和刀上都沾着鲜血,刚才他就在赵进的右边战斗,此刻正是满脸的兴奋,谁也想不到赵进他们居然有这样的优势!

    “你去传令后面各队,紧跟这个方队向前,出去后跟着我们一起冲,但不要挡在这个方队的前面,落到后面的敌人就由后面的人去对付,让能开弓射箭的人都来我的右边,快去!”赵进一边迈着大步向前,一边开口说道。

    “赵进,你去主持大局,我率领这个方队追击!”边上的陈升大吼说道,那边严黑脸已经向后跑去。

    “不能走,只有我站在第一排冲在最前面,兄弟们才有勇气!”赵进大吼着回答,心里却在想,以后要给自己准备传令兵。

    “老兵方队,跟我一起喊!”赵进大吼说道。

    “向前,向前,向前!”赵进这边喊出,老兵方队跟着齐声吼出,这不是为了提振士气,而是给整个大院里的赵字营下达命令。

    赵进现在能直接指挥的队伍只有这个方队,身后各队只能通过这个方式喝令了。

    老兵方队平举长矛,迈着大步开始向前,赵进听到身侧脚步声响,看到没有受伤的老骑兵和赵字营的弓手们跟了上来,他们只剩下了十个人。

    “遇到敌人肉搏,你们绕着这方队躲避,让我们来挡着,其余时候,看准了就射杀!”赵进大声吼道。

    没理会弓手们的反应,赵进转头大喊道:“对齐,对齐,一步步走上去!”

    僧兵们看着方队好像是个刺猬,只能后退想办法,可后退一步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空隙,就这么迈步从容走过来,他们只能再退。

    “注意脚下,站稳看身边同伴,对齐再走下一步!”赵进大声喊道,他们已经走到了垮塌的砖墙废墟上,慢慢的走了上去,这时还真要感谢撞墙的僧兵,他们为了更多人冲入,打开的缺口足够大。

    赵进喝令指挥着方队的行动,但如何杀敌却不用多说,因为很简单,看到面前有敌人,用长矛刺过去。

    老兵方队行进的不快,尤其是跨越塌墙砖堆的时候,赵进生怕队列会乱掉散掉,所以前进的很慢。

    可他们的这种慢,被僧兵们当成是迟疑和胆怯,最前面的僧兵或被刺杀或者惊惧的后退,但大队的趋势还是在向着里面冲,最后面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前面的停滞。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追,只有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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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被推挤,或者勇悍,或者毫不知情,一**的僧兵冲了上来,就好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海浪破碎,礁石巍然不动,而且这里的“礁石”还在缓步向前移动。

    缓步向前,老兵方队的成员甚至不用去刺杀,他们只要用力平端手中的长矛,敌人就会直接撞到矛尖上来。

    敌人在劈砍,用各种方式腾挪,可不管怎么应对,他们一个人始终要面对几根十几根长矛,矛尖到矛杆的距离又提供了安全的保证,敌人除非投掷兵器,不然根本够不到家丁们,而且敌人往往舍不得手中的兵器,没了利刃,在战场上根本活不下去。

    事实上,老兵方队现在出现的五名伤员,都是因为敌人把兵器丢出后,这边来不及打落闪避,倒霉的挨着了。

    即便前后推挤,可谁也不愿意主动上去送死,在老兵方队前面的敌人距离越来越远,大家都在闪避,更远处还有人在吼叫着发号施令“冲上去。。

    但拉开距离,不去和长矛方队接阵,不代表就能逃过去,在赵进右侧的弓手们此时发挥了作用。

    面前就是敌人,而且是大片的敌人,他们只需要张弓搭箭射悳出去就好,不管是平射还是仰射,总能命中目标,而敌人却没有办法靠近,想要收拾掉弓手,就必须要绕过长矛方队,而那时,弓手早就躲到了方队的后面。

    等老兵方队走下砖堆的时候,方队面前二十步的距离内,已经没有什么站着的敌人,僧兵们都在后退,非但不能撞到长矛上去,也要避开这弓箭,还有人在吆喝着大喊:“放这帮小子出来,到时候围起来打,他这长矛只能对着前面”

    “左右对齐,前后对齐”赵进开口大喊道,稍有些凌乱的老兵方队立刻开始整队。

    稍一整队,赵进又开口大喊道:“听我号令,大步向前,预备,走”

    老兵方队齐齐大步向前,赵进喊着步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中间还不停的提醒大家保持队列的整齐。

    这边大步向前,远远绕成一个圈子的僧兵们都愣了愣,有人转身就跑,有人想着一侧闪去,还有人在那里不知所措。

    在赵进右侧的弓手此时反倒不能从容的射箭了,他们已经转回方队的后面,在敌人环伺的战场上,只有那个位置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片刻之后,几个东西却被丢在了老兵方队的前面,赵进心中一惊,连忙下达慢行的口令,仔细看却发现是几个血淋淋的人头,这时又有大嗓门吆喝着响起:“临阵脱逃这就是下场,佛爷说了,这些小子是虚张声势,咱们大伙冲上去就能打垮,佛爷还说了,一个脑袋五两银子,现银

    最起码十几个人在吆喝,喊声一落,赵进就看到附近的敌人眼睛红了,后退就要被杀头,攻上来还有这么高的悬赏,又有人说赵进他们是虚张声势,刚刚心里的不知所措一下子没了,各个变得兴奋起来。

    赵进冷笑了一声,扯着嗓子大喊道:“列队向前,大步向前,所有人跟我一起喊,赵字营所有各队,一起向前,一起向前”

    敌人的嘈杂喧闹压不住老兵方队的齐声呐喊,在这大喊中,老兵方队大步向前,没了脚下起伏不平的砖堆废墟,前进的速度很快,被威吓利诱的僧兵们也呼喊着向前。

    “这帮小子是虚张声势,只要冲到跟前就能打垮”,刚才自家就是觉得无处下手所以一直退,只要冲到跟前,那帮小子就自己散了,很多人这么想,一来很多人没看到自己同伴怎么在这长矛方队前倒下,二来战场上的气氛压抑紧张,人总是下意识的相信什么。

    只不过冲到跟前的时候,赵字营老兵方队的步伐没有慢下来,那一根根长矛依旧很坚定的向前指着,自己还是找不到空隙,可现在想退已经不可能了,连刹住脚步都做不到,因为身后还有同伴。

    冲在前面的莽夫嚎叫着冲上去,有人想最起码能把这方队的长矛吓开,也有人绝望的想,杀死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可他们对面的长矛依旧坚定不动,唯一的动作只是前刺

    惨叫、惨嚎响起,一个个人倒在老兵方队之前,僧兵们不知道,赵进和伙伴们还好,家丁们也在害怕,正因为他们害怕,知道自己这个方队散开就只有死路一条,平时的训练让他们知道怎么保持这样的方队,他们更坚定的站齐对付,更坚定的持矛向前。

    也有人想要绕到方队的正面和侧面,但这时后面的新兵队也冲上来了,他们已经被前面的同伴激发了勇气,他们没有结成大队,以他们的短暂训练来说,就算纠集成大方队也不可能保持,新丁们按照各队的划分,二十几人一伙,保持着勉强的队形,手持长矛冲上前去作战。

    老兵方队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宽的正面,对冲的僧兵能绕过去的人并不多,但到了侧面,他们同样是以寡敌众,手持长矛的新兵队或许并不坚定勇敢,可看到远比自己少的敌人,也敢大着胆子刺过去。

    躲在老兵方队后的弓手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干,有人抽空子就转出去射箭,那些老骑兵更是用自己的经验指点。

    “别都冲着一边,两边都要有”

    “抱团,别散开,兔崽子,你们老爷让你们列队你以为是玩吗?”

    他们把赵进顾不得说的命令大声的传达了下去,在战场上,惨叫喊杀响在耳边,地上是血泊和尸体,赵字营的新丁紧张无比,老骑兵们的经验之谈被他们下意识的遵从。

    新丁近二十个队,却不是每个队都能冲在前面,卫所子弟所在的那些队,江湖人士所在的那些队冲在了前面,有几个队甚至敢于主动接战,要队正大声呵斥才不会超过老兵方队,更多的队则是开始战战兢兢,畏缩不前,被命令呵斥,被同伴的勇气激励,被队正喝骂带领,他们才慢慢向前。

    临阵脱逃会被杀头的威慑,杀敌首级五两银子的悬赏,都比不过一个个同伴死在长矛刺杀下的恐惧,再怎么血气冲头也要冷静下来。

    三十多人前仆后继的倒在长矛方队前面后,僧兵们前冲的势头被彻底打停了,而这支方队依旧在向前。

    赵进手中长矛前刺收回,又有一人倒在他的面前,他的嗓子已经嘶哑,方队已经不怎么整齐,因为现在脚下的地面也不平坦,因为尸体导致起伏不平。

    “这他娘的没法打,上去就是送死”

    “这帮小子是怪物,居然就这么冲出来”

    “给爷爷让开,别挡着逃命的路”

    喊声叫骂不断响起,刚才的碰撞对杀之后,长矛前面又有了十几步的空挡,冲在前面的僧兵都在转身,而他们后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彼此已经开始推挤叫骂起来,敌人溃败在即。

    “咱们要赢了”赵进甚至还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这么说。

    还早,赵进心里很清楚,短兵相接,从杀出来到现在,敌人死伤将将百人,现在还属于混乱之中,一旦对方整理部队,拉开距离后,就是对方那几十张弓发挥的时候,如果再加上那支马队,自己的队伍就会遇到大悳麻烦。

    现在不能给对方这个机会,赵进开口说道:“兄弟们,你们跟我一起喊。

    在这样嘈杂的战场上,赵进一个嘶哑的声音已经没办法让每个人都听到,但站在他左侧,同在第一排的伙伴们却在全神贯注。

    “全体都有,跑步向前,全体跑步向前”

    陈升喊了起来,吉香喊了起来,董冰峰、石满强、刘勇都跟着大喊起来,赵进又大喊道:“保持队形,跑步向前”

    伙伴们齐声大喊,稍一停顿,老兵方队开始跑步前进。

    他们这一动作,让正在开始溃散的僧兵们炸开了,碰上去就死,这要追上来怎么会有好下场,快跑,快跑

    可是前面的转身,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动作,仓促之间来不及闪躲,逃命之下,谁还顾得上别人,有人手里的兵器直接挥舞着落下,后面自然也要防卫,自相残杀开始了。

    想要保持队形就没办法跑的太快,但这已经足够了,刚刚拉开的距离很快就被追上,这一次几乎说不上战斗,除了少数几个狂呼着扑上的僧兵,其余的人都是用后背来面对锋利的长矛。

    惨叫声又是密集的响起,长矛逼了上来,没人注意到这个方队因为跑步前进已经不那么整齐,僧兵们只看到染着血污的长矛。

    老兵方队跑步前进,在他们的前面是亡命奔逃的僧兵们,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大家都忘记了散开,甚至也没办法散开,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他们只能向后跑,整个东边空地都已经乱了。

    此时的何家庄并不安静,战场上的人也顾不得去关注这些,庄子里的很多人不再躲在家里严阵以待,而是到了高处张望,这里面,最大胆的就是那些骡马市的商人们,他们在护卫簇拥下上了高处和房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战斗

    “这他娘的是在赶羊啊”有人喃喃说道,在高处向下看,赵进的队伍看起来足够整齐,而另一边则是闹哄哄的云山寺僧兵,正在朝着那边倒卷。

    “云山寺那边完了,他们聚不齐人,连那边的弓手都被冲乱了”这些牛马商人有自保的实力,胆子自然也大,不少人在房顶上一直看着。

    “没想到大院子里那些年轻人真撑下来了,啧啧,再这么折腾下去,天就快亮了”

    再糊涂的人也知道这样的大打特打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再惫懒的官府也要出手。

    “天亮归天亮,最起码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开城门”

    开城门要在天亮之后,从城内赶过来又需要时间,真要豁出去了,时间还多得很。

    “要是撑下来,可不能怠慢了那位小爷,以后徐州地面上就是他说话了

    如难和尚身边有二十几个高大的汉子,身上都套着锁子甲,手里拿着朴刀长枪,现在他们各个浑身是血,可是这血并不是赵字营的,而是他们自己人的

    每次出现颓势后退,砍掉几个胆小鬼的脑袋就可以驱动大队向前,可这次却不管用了,砍了几个脑袋依旧没有办法阻止住逃跑,有的人索性绕开他们,有的人直接拿出兵刃和他们拼命。

    “大伙不要退,他们人少”

    这样的咆哮和大喊不能阻止住崩溃,每个人都在逃,好在如难da身边的那些汉子还算忠心,拽着如难将他护在中间,随着人群一起狂奔,不然很有可能会陷在纷乱中,如宁则是被冲散到了另外一边。

    “弓手呢,弓手呢”如难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他心中无比纠结,为了彻底解决大院里的人,就必须将手里的力量投进去肉搏厮杀,弓手在一边待命,可怎么也没想到,前面的人崩溃逃回,居然把弓手彻底冲散了,弓手想要发挥作用肯定要站定了张弓射箭,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没有一点作用。

    “你们散开,你们散开,把人拢住,只要把人收住,咱们就能翻盘”如难一边大喊,一边把护在他身边的那些汉子驱赶开,让他们去收拢溃兵,本以为自家训练出的僧兵比官兵都不差,又是以多打少,开始攻打一切都很正常,那院子里的赵进只有一腔血勇,在攻守上却是个生手,一直是被动,即便外面看不真切,也能推测出里面乱成一团,本以为敲开院墙后就彻底解决,没曾想院墙打开,自己这边真正的力量投入进去,反倒是被翻盘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如难边跑边回忆自己一切步骤,一切都没有错,按部就班的进攻投入力量,为什么有了这样的结果,这一套就是在军中学来的

    要维持队形,就不可能撒腿狂奔,而云山寺没有这个顾忌,开始的时候彼此拥挤跑不快,被后面的赵字营追上,后来队形分散,越跑越快,和赵字营老兵方队的距离越来越大。

    即便是老兵方队也没办法保持严整的队形,现在只能说勉强还有个样子,新兵各队如果不是赵进约束,早就跑到了前面去,他们现在没什么队列可言,就是二十几个人一堆,手持长矛猛冲。

    开始赵进所在的老兵方队杀敌最多,后来就是新兵各队的战果多了,因为他们跑得快,不必维持阵型,前面那些乱跑的僧兵连个抵抗都没有,直接就把后背卖过来,追上刺杀就是了,简单的很。

    距离拉开,短时间内追不上了,赵进沙哑着下令停止整队,他的嗓子彻底哑了,连身边的陈升都听不太清,命令随即下达,老兵方队停住,停住之后,老兵方队齐声大喊,已经冲到前面的新兵队也停下了脚步,赵字营的阵线在追击之中,已经成了个中间凹下两侧突出的月牙形。

    “整队对齐”赵进沙哑着说了句,陈升立刻把命令传下去,赵进下意识的用长矛拄在地上撑住身体,身穿铁甲奔跑追击,加上这一夜的辛苦,体力消耗实在太大,随即赵进就看到不仅仅是他自己这么做,老兵方队的许多人身子都微微摇晃,用长矛支撑身体,连陈升传递命令的声音都有点发虚。

    没人抱怨,没人说辛苦,甚至没有人为这不可思议的逆转胜利兴奋,老兵方队的每一个人短暂休整停顿后都急忙对齐,甚至连新兵队的人也都很安静,这一晚上,大家见多了血腥厮杀,见多了尸体,自己也有了信心,他们终于意识到平时训练的意义,那些看着无用的步操队列,原来有这样的用处,可以拿到这样的胜利。

    新兵队很兴奋,他们被这场面震撼,所以安静,而老兵队却很平静,他们从一开始的惊慌、恐惧、不适到现在的适应,他们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赢了,我们赢了”开始的安静过后,开始有人兴奋的出声,然后这声音迅速的传开,每个人都在念叨着这件事。

    “赵进,我们赢了吗?”就连一贯沉稳的陈升都按捺不住,在头盔面甲中闷声问道。

    赵进手握长矛,盯着前面说道:“还早”

    在百步之外的地方,溃逃的僧兵们渐渐被收拢,不少人已经转过了身,如难逃跑时候让自己的亲信出去收拢的措施还是起了作用。

    赵进回头看看,跑出何家大院已经几百步了,想要回去据守也不可能,刚才这通追杀,敌人丢下了满地尸体,可现在收拢起来的人数比自家看起来还要多些。

    以少打多,又是毫无经验的据守,居然硬生生从里面推出来,打出这么大的胜利,这是奇迹,足以让人兴奋,可赵进心里却没有一点的轻松(未完待续,本文字由破晓更新组提供。欢迎您到创世)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们怕不怕

    自从高墙被打开缺口,双方短兵相接,己方靠着的就是老兵方队,新兵队纯粹是跟着捡漏,没什么大用,如果对方能意识到这一点,用人堆过来,不计代价的打破老兵方队,那么自己这边全盘皆输。

    而且自从短兵相接,对方的弓手就没有出现,他一直策动大队追杀也是为了这个,只要双方保持接触,只要把这场面搅浑变乱,那么对方弓手就没有射箭的机会,可如果对方收拢了弓手,那怕收拢二十几个也会将自己的方队彻底打残。

    “……拿弓的上前……”在云山寺的队伍里传来了这样的呼喝,赵进身体一震,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短暂的停住,非但没有休息,反倒让饥饿、疲惫和酸疼翻上来,以赵进的身体都感觉到有些吃不消,他爬上爬下,发号施令,还要冲杀在前,更不用说他身上这钢铁铠甲,赵进身体微微摇晃,不过他很快稳住。

    周围的篝火已经没什么人理会,现在已经熄灭了不少,但点燃的太大太多,靠着余火依旧可以看清很多东西。

    “兄……”赵进第一个字出口,猛地咳嗽起来,边上的陈晃关切的看过来,赵进深吸口气,沙哑着说道:“把命令传下去,继续冲杀,将对方彻底杀散,不然还有大凶险。”

    “你没事吧?”陈晃闷声问道。

    “不用管我,快传令”赵进加重了语气,他抬眼望向天际,还是夜色漆黑,什么时候天亮。

    “整队,老兵队在前,新兵队策应,列队向前,杀敌,杀敌”陈晃也是哑着嗓子大喊。场面略一安静,不知道谁跟着喊起来:杀敌,杀敌

    用来支撑身体的长矛放平向前,疲惫的赵字营各人都是振奋起来,下意识的前后左右对齐,就要迈步向前。

    他们向前一步,那边刚刚聚起来的僧兵队伍就是齐齐一震,看着就有溃散的样子,尽管双方距离足有百余步。

    “……不要慌……快让弓手上前面来……”

    赵进的心又是抽紧,必须要加快,不然要有大麻烦,突然间,光线明亮了些,赵进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后意识到有人在点亮周围的篝火,这是怎么回事,溃乱成这个样子的云山寺一方还能去点火?

    不仅仅是他奇怪,连云山寺一方都有人诧异的望过去,急骤密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赵进在头盔下的脸色瞬时变得雪白,敌人的马队终于动了,大难临头了吗?

    带领老兵方队冲出来,击退敌人追击敌人,一直保持着接触,就是为了不让对方的弓手和马队发挥作用,刚才大院东边的空地上乱战成一团,也的确达到了这个效果,弓手被冲散,马队无从发挥。

    可要保持队列,速度就提不上去,敌人这种撒欢的狂奔终究是拉开了距离,敌我双方一旦分开,对方的弓手和马队就要发挥作用

    现在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冲进去,再次和敌人绞杀起来

    “听我号令跟我……”赵进哑着嗓子大喊出来,声调极为的怪异,可话还没说完,他就注意到了不对。

    马队从左侧冲来,但冲击的地方并不是赵字营,而是面前刚刚收拢起来的僧兵队伍,赵进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云山寺那边……

    刚看到马队冲过来的时候,云山寺那边外侧的人脸上露出惊喜,平地野战,什么人也挡不住马队的冲击,这一夜的攻防厮杀,马上就要出结果了,可马上就觉得不对,因为这马队冲的方向是自己这边

    外面的人呆愣了一阵,随即就朝着两边闪躲,外围的人闪避,里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马队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径直冲入了队伍中。

    刚刚收拢起来的队伍本就队形松散,人人惊魂未定,被马队冲入,彻底打散开来。

    有的人躲避不及,正正被马撞上,整个身体居然被撞得倒飞起来,马上骑兵都已经抽出了武器,在人群中大砍大杀。

    人借马力,不需要做出太大的动作,把兵器利刃向前,朝着下面亡命奔逃的步卒脖子上一放,接着马匹的速度和力量就足以致命。

    “我日你孔家的祖宗,来日做……”如宁在人群中大吼,现在这个局面下,一切都完了,他愤怒发狂,挥舞着武器向最近的一名骑兵冲去,可是手中长刀劈下,对方打马闪避,第二下还未挥出,已经有另一名骑兵来到了他的身后,狠狠一刀砍下,如宁浑身一震,捂着脖颈仆倒在地上。

    一边的如难睚呲欲裂,刚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亲信抓住,不管不顾的朝着一边拖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了。

    带队的头领一个不见,一个身死,僧兵们的队伍更加混乱,马队的突袭将他们彻底打穿,砍杀将他们彻底杀散,这次彻底炸开了,整个队伍哄堂大散,向着四面八方溃逃而去,甚至有人还跑到了赵字营阵列的方向。

    马队并没有停下,他们兜着圈子,追杀溃逃的士兵,骑兵的追杀速度更快,更有效率,一个个僧兵或者死在刀斧下,或者被马匹踩踏而死,只有跑到赵进这边的算是逃得性命,因为马队并不向这边兜,似乎有意避开这边。

    赵进为这突然的转折目瞪口呆,直到有溃兵跑过来的时候才醒过神,那些溃兵已经彻底没了斗志,半路上直接丢了兵器,还没到这边就远远的绕开,生怕被这边的杀神灭掉。

    “大哥,我们先退回去?”吉香涩声问道,这场面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回到何家大院里才能自保。

    “不能退,马队动作快,只怕咱们退到半路,就会被他们追上来”赵进咬牙说道。

    “怎么办?”

    “列队结阵,传我命令,列队结阵,老兵方队整队,新兵队整队”赵进憋着嗓子说出了这句话,每说一个字,嗓子都是生疼。

    命令传下,刚才不过走出几步,重新整队很简单,看齐对齐,各自站定,赵字营的新老兵丁依旧很沉默,但此时的沉默并不是自信的沉静,而是焦躁,看着对面马队冲杀,不知自己命运如何的焦躁。

    云山寺的僧兵彻底溃散,很多人漫无目的的跑了出去,更多的人死在了骑兵的刀下,马队其实没有花费什么力气,来回趟了几次,追杀一阵,就有很大的战果,赵进他们这边很多人记起,这支马队除了开始耀武扬威围营受挫,攻防开始时做了些骚扰之外,这一晚上都没什么声息,养精蓄锐,马力正足

    僧兵们的惨叫声渐渐稀疏,四处追杀的马队骑兵开始转回,就在刚才云山寺僧兵所处的位置聚集。

    “……天要亮了……”不知道谁喃喃说了一句。

    大家这才注意到,天边如墨夜色已经变淡,已经隐隐看到亮光,刚才突然点亮的篝火让很多人注意不到天色。

    马队骑兵缓缓聚齐,他们驱马列队,在和赵字营百余步的距离上形成了队列,每排三十几骑的大横队,森然的看着赵字营。

    晨光在东边的天际,马队在赵字营的东边,他们横在赵字营和晨光之间。

    天亮就是战斗结束,可此时赵字营没有一个人敢于放松,背光的马队骑兵远看着有些乌黑,这些骑兵在,这个夜晚就结束不了。

    马队很安静,只有马匹偶尔打个响鼻,马上的骑兵沉默的抽出了兵器,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年轻赵字营,赵字营已经疲惫,又在这样没有遮挡的平地上,只有被骑兵一冲,那就会彻底溃散,这一夜的激战,到最后还是孔家的马队捡了便宜,就等着自家头领下令了。

    赵字营也很安静,很多家丁的脸色已经发白,他们刚才见识到了马队的威力,那么多的僧兵轻易就被马队冲垮荡平,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就在这安静之中,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们怕不怕?”

    这是赵进的声音,他这句话只有陈晃能听清,陈晃一愣,随即大声喊道:“你们怕不怕”

    “你们怕不怕”下意识的,伙伴们将这句问话重复齐声喊出。

    赵字营安静了下,天黑前知道大敌来袭,大家在大院里据守,对方先来马队,再来僧兵,人数远多于赵字营,更是撞开了高墙,到最后却是被赵字营一步步杀了回去,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怕”一个声音喊出,赵进却听得清楚,这是鲁大的,那鲁大喊完这句之后又大喊道:“跟着老爷你,啥都不怕”

    “不怕”又有一个声音跟着喊出,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过赵进很快就顾不得分辨了,因为越来越多的声音喊出来,每个人都在大喊:“不怕”

    “不怕就听我号令,站定了,把你们的长矛举起来”赵进说的话又被重复着大吼出来。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坐地

    赵进先将长矛举起向前,然后第一排的所有人都坚定的向前举起长矛,老兵方队次第照做,赵进听到脚步声在右侧响起,却看到鲁大领着他那一队上前,和赵进这边平齐,二十几个人齐齐向前举起长矛,越来越多的新兵队跑过来,就在老兵方队的两翼举起长矛,站定了向前

    马队为首的刘程已经扬起手臂,整个马队已经缓缓向前移动了两步,听到对面的吼叫,刘程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他身边的骑兵同伴脸上也有不屑。

    可看着前面的长矛一根根举起向前,矛尖在晨光中闪烁,整个赵字营突然变成了钢铁利刃组成的丛林,刘程脸上的笑容消失,手臂也缓缓放下,马队跟着停住,那些骑兵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天又亮了些,赵进他们微微眯了下眼睛,端起的长矛略有颤动随后平稳,就那么坚定的指着前方,只有老兵队知道如何执行“拒马”的口令,但第一次经历马队冲锋,不知道老兵队能不能做到位,只不过现在还要这么举着。

    马队不动,赵字营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动,赵字营这边的长矛开始抖动,马队那边的马匹有些焦躁,骑兵开始低声吆喝自己的坐骑。

    “小的们”刘程又准备扬起手下令,他不信平地野战,什么步卒能挡住马队的冲击。

    “虎爷,天这么亮了,咱们得抓紧找个山窝躲避,不然就有大麻烦啊”突然有人在身后说道。

    不属于官府的大队力量只能趁着路上无人少人的时候活动,来时可以有云山寺的协助,可刚才扫荡了云山寺的僧兵,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些小子已经吓破了胆子,等再来就荡平了他们”

    刘程回头扫了一眼,发现是两个小头目说这个话,其他人也都看过来,刘程脸色一阴,手臂还要抬起。

    “虎爷,今天扫了云山寺的秃驴,回去九爷那边肯定重赏,到时候派个人过来,这些小崽子肯定磕头求饶,何必今天费这个力气。”

    “虎爷,这支马队可是九爷的命根子,今天折了二十几个弟兄已经是麻烦,再折腾进去,他老人家发火,大家可担待不起兄弟们也不好安抚啊”

    又有一人说道,刘程的动作僵在那里不动,到最后长吐了一口气,手臂无力的垂落下来,他已经听到有人拔刀出鞘的声响。

    刘程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顾全大局”,他在十年前投奔孔九英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他就发现,当年军中的精悍,落草后的煞气,都在这些年的富贵日子里消磨于净了,守着这么大块庄子,交通官府,豪强低头,油水好处不尽,大家都置办了产业,有了老婆孩子,成了老爷,有这舒服日子不过,谁还愿意去风餐露宿,杀头舔血,也是他们这些流落别处的还有血气,当时私下里还说这边都已经养成了狗,也就是自己这边像是狼,可这些年下来呢?

    想想家里那三进的宅院,屋子里养的几个女人,几个满院子乱跑的孩子,还有自己偷偷在济宁州那边置办的铺子,如果真有个万一,这些东西会便宜了谁?

    富贵乡是英雄冢,虽说父辈也是武家悍将劲卒,可大家早就养废了,突袭速战还可以,死伤也能忍着,因为谁也预料不到,可万一要面对面的苦战力战,大家就犹豫不前了,比如说眼前这密密麻麻的长矛,谁都知道撞上去会有死伤,而且很有可能是自己,谁愿意上前。

    而且这帮小崽子实在太顽强了,面对远远优势于自己的力量,居然能打成这个样子,万一,先不考虑开战的万一,要真是驱动向前,别被自家人害了

    刘程沉吟了半天,再看前面的赵字营,长矛依旧对着这边,阵势丝毫未动,他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把云山寺打残了,回去就可以和九爷交差,这些小崽子,咱们下次平了他们,走”

    “虎爷英明,咱们走”

    “咱们呆着的那个下院应该空虚,那里肥的很,过去洗了他再走”

    那边刘程打马转身,马队跟着他鱼贯而走,开始慢行,到最后越跑越快,大队扬尘而去,只留下满地尸体。

    “就这么走了”赵字营的阵列里有人喃喃说道,看着对峙片刻就主动离开的马队,大家都不敢相信。

    “会不会杀回来”刚才马队突袭云山寺僧兵那一幕大家还记得清楚,生怕这支队伍半途折回来。

    天色已经大亮,那些篝火也都熄灭,何家庄周围一马平川,可以清楚的看到马队远去,看起来是真的走了。

    “走了”连一贯沉稳的陈晃也颤抖着说道。

    “走了”“真的走了”声音从老兵方队和新兵队里传出,此起彼伏,说的人越来越多。

    “赢了”很快,话语换成了这一个。

    “赢了”

    “我们赢了”每个人都在喊,每个人都在狂喊,昨日入夜开始的战斗,敌人过千步卒,二百骑兵,还有几十弓手,打破赵字营据守的大院高墙,然后双方肉搏苦战,整整一夜过去,到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杀败云山寺的僧兵,逼退孔九英的马队,尽管他们最后彼此内讧,尽管最后马队不战而走,但这依旧是胜利,是货真价实的胜利

    “赢了,赢了”有人喊了两句,忍不住哭出声来,有人跟着嚎啕大哭,这是死里逃生,刚才支撑他们面对马队的是一腔血勇,马队一走,很多人才想起这意味着什么,如果马队冲来,怎么办?

    极度的紧张之后的放松最容易让人情绪失控,很多人失声痛哭,但更多的人在笑,在呐喊,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知道自己能够打赢,而且是面对这么强的敌人能够打赢,胜利了,赢了,就该笑

    赵进身子一软,再也拿不住长矛,直接朝着地上坐下去,他这个动作吓得身边陈晃连忙来搀扶,可这一晚上下来,谁又比谁轻松多少,以陈晃的壮健身体也有些顶不住,不搀扶还好,这一伸手连带着自己也坐到地上了。

    两人身上重甲,这么直接坐下去肯定也要受伤,好在队形密集,搀扶的人不止一个,也算缓缓落地,两人坐在地上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赵进的笑几乎发不出声音,嗓子哑的太厉害了,到这个时候,自然不用维持什么阵型,一帮伙伴都围了上来,而其他人还在狂欢大叫,有人坐在地上,有人躺在地上,甚至还听见了鼾声,真是累极了。

    也就是赵进和伙伴们还能自然些,他们杀人不少,胜利也经历过,比起这些没见过雪的新老家丁来说,也算能沉得住起气。

    “大哥,你笑什么?”董冰峰开口问道,他声音中也有疲惫,但掀开面甲后的满脸也都是笑容。

    本就是句闲话,赵进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苦笑,回答说道:“这一晚上打的乱七八糟,不管是守卫还是出战,都有太多的东西没想到,要不是对方也是江湖上的,咱们就要有大麻烦了。”

    四处的防守,如何躲避弓箭,开水的预备,甚至连队列的传令兵都没有,也亏得对方并没有盯着这一系列的漏洞。

    “江湖上的?这帮人可比官兵要强”边上坐着一个老骑兵,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回了一句。

    “做得多,经验越多,下次就不会犯了”赵进这句话也说不上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

    “庄子里有人出来了”不知道谁在另一边高声大喊。

    昨夜战斗,何家庄的庄户男丁被人逼着填壕攻打,死在云山寺手里一些,死在赵字营手里一些,有这层因果在,彼此间的敌意不用说了。

    听到那边有人出来,坐在地上,躺在地上的,都挣扎着爬了起来,抓起手边的武器,勉强结成了队列。

    有这一晚上的经历,赵字营上下对队形无比的看重,尽管不知道所以然,却明白只要大家排着整齐的队形,敌人就没有办法,自己这边就可以从容的杀敌,有了这样的经验,自然下意识照做。

    从庄子里出来了百十号人,看着没有老弱妇孺,全是青壮汉子,拎着端着各种家什,正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赵进也已经站起,他身边的刘勇小步跑了过去,到能看清的位置张望了眼就转过身回来。

    “大哥,是那些牛马商人。”刘勇已经把整个何家庄摸透了,所有人物差不多心里有数。

    “小心戒备着,昨夜不管云山寺还是那马队,都没在这伙商人手里占到便宜,那些内应的恐怕也都是住在那边。”赵进肃声说道。

    在整个何家庄,骡马市自成体系,牛马商人财雄势大,又有自己的武装,他们所在的骡马大车店和相关区域,没什么人能管到,只要按时交纳租金厘金,不在庄子里惹是生非,何家庄和牛马商人井水不犯河水,恐怕何伟远在的时候也是这个规程。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疲惫不堪的收尾

    正因为这个,这边就成了赵字营的一个盲点,如果有什么人住在骡马大车店里,或者装作伙计之流,根本没办法注意到。

    昨夜那些打听虚实的探子,包括马队突袭云山寺僧兵之前点燃篝火所需的人手,都是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现在赵进虽然顾不上,可不代表没有猜测和判断。

    “小的王自洋,河南陕州人士,贩运些牛马来徐州,昨夜赵老爷仗义出手,护佑小的们周全,小的们感激不尽,特地准备了热饭热菜前来犒劳诸位。”一名胖大汉子远远站着作揖说道。

    本来这些人兴冲冲的直奔赵进那边走去,这也是只和首脑打交道的意思,可刚进赵字营的范围就不敢动了,赵字营的年轻家丁们无论新老都在戒备的看着他们,这些年轻人十几岁的样子,有的脸上尚有稚气,各个疲惫不堪的模样,满脸烟尘泥土,不少人连腰都直不起来,拄着兵器盯着他们。

    但就是这样,让这些劳军的人不敢乱动,他们觉得这些年轻人的眼神里带着杀气,如果自己乱来就会招来祸患,若是昨日,牛马商人和随从们,甚至包括何家庄的庄户都不怎么把赵字营的家丁看在眼里,一帮连胡须都没长的娃娃能于什么,手里那根长矛就能杀人了吗?

    不少人昨夜看了一夜,这些“娃娃”真能杀人,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被认为带着杀气。

    被这么多眼神盯着,即便这些牛马商人走南闯北,也觉得浑身发凉,这可是几百号人越来越多的眼神关注过来,跟着端东西的人甚至都开始发抖了。

    那位领头的胖大汉子看不是事,连忙高声招呼,通报自己的来意。

    赵进缓步走了过来,马贩王自洋,这个名字他早就知道,这王自洋每年手里要卖出去最少四百匹马,驴子和骡子加起来也不下二百,是这骡马市上生意最大的一个商人,其他商人也都看他的脸色。

    赵字营初到何家庄,庄子里各方面都上门问候,这王自洋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了手下上门,态度淡淡,而赵进这边急着扎下稳定,既然对方没有表现出敌意,那也不会计较太细。

    没曾想今天却自己殷勤上门,满是伏低做小的姿态,赵进心里冷笑,归根到底还是这一夜的战斗展现了实力,什么护卫乡里,他们是看到了赵字营有直接下手硬抢的能力和实力,这时候再不知趣一点,过后可就晚了。

    一夜战斗,除了开战前吃了点东西,到现在大家都是没吃没喝,激战紧张顾不得太多,现在放松下来,这饿和渴都涌上,这边送来的饭菜香气飘来,很多人都忍不住流口水,连赵进自己喉结都动了下。

    有些账以后要算,现在还顾不上那么多,赵进看了一会,开口说道:“把饭菜收下,替我道谢,让他们留在边上先不要走,安排新兵队盯着,分队吃饭,不许同时开吃。”

    刘勇这边答应了又是跑过去,陈旱低声问道:“让新兵队先吃?”

    赵进点点头,这命令又是传下去,牛马商人和随从把饭菜搬运进来,然后退到外面等待,陈晃点了排在最后的两个队先吃。

    这两个新兵队是最差的兵员组成,身体和勇气都是最差,作战的时候也没什么奋发,连队正的呵斥都不管,一直躲在后面,直到最后才跟着大伙冲出来,这表现虽说赵进和伙伴们没有见到,却召集队正询问了。

    热饭热菜摆在那里,又有预备好的餐具,赵字营的每个人都饥肠辘辘,食指大动,没曾想是表现最差的两个队先吃,大家都是不理解,不少人还不住的回头看向赵进,他们觉得赵老爷不会做出这样的昏庸决定。

    但这也是小事,那两个队还有点惶恐,四五十人狼吞虎咽的开吃,他们吃完之后就在一边待命,而其他各队则是收拢整队,等收拢整队完毕,这又过了段时间,饭菜都有些变凉,这才一队队过去吃饭。

    “万事小心为上,若是饭菜有问题,可就被坑了”赵进低声说了句,伙伴们都是点头,已经有人把饭菜送到了他们这边,

    虽说这边小心提防,可牛马商人那边却奉承巴结的很,兵丁们吃的是羊汤烙饼,每人还有块肉骨头啃,赵进和伙伴们则是下的面条,上面被羊肉铺满,居然还有几样腌菜,倒是开胃爽口。

    除了吃饭的声音之外,场中没有别的动静,大家都是饿坏了,现在他们距离何家大院几百步,饿得顾不上回去,先吃饱了再说。

    吃完后,众人才起身回返,那边牛马商人也被放了回去,从战场上回到何家大院三四百步的样子,可赵字营走得很慢,每个人都是哈欠连天,疲惫什么的都是顶不住了,都想着回去快点休息。

    回程路上,赵字营开始收拢自家的死伤,尽管老兵方队一直队形不乱,勇猛向前,但也有人被投掷来的兵器砸中,连披着棉甲的第一排士兵都有被长矛贯穿的,后排无甲的人死伤也有十几个,新兵队就更不必说,他们成队冲出来,却没什么阵型可言,和僧兵们相斗,往往就是真刀真枪的肉搏,一战下来,死伤近百。

    收捡同伴的尸体,又把铺在废墟附近的门板拿着过来,将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员抬回去,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但仅仅有一点沉重,众人脸上的兴奋依旧掩饰不住,以少打多,以弱胜强,才付出这么一点代价,大家都觉得值了

    回到何家大院,将伤员抬进营房中,尸体停放在外面,把这些做完,很多人眼睛都是睁不开的样子,就想着回去睡一觉。

    “刘勇,你领着新兵队第八到第十三队去庄里,所有人家能于活的男女劳力全都带出来,不来的人打,抓也抓过来”赵进下了命令,喝了热汤水之后,嗓子依旧沙哑,却勉强能正常说话了。

    刘勇答应一声,点齐各队出去了,每个人都疲惫异常,大家都想尽快休息,但对赵进的命令却毫无怨言的遵守,昨夜就是赵进领着他们活了下来,而且还取得了这样不可思议的辉煌胜利,这些就是一道道命令下达,大家照做执行取得的,这样的命令当然要服从,赵进的威严就在昨夜树立起来。

    村子里喧闹起来,昨夜他们被抓了不少壮丁,死在外面二十多个,各家惊慌恐惧,可一来天黑,二来马队在庄子里转悠,三来外面杀声震天,想跑都不敢跑,等天亮后发现赵进这边赢了,因为赵字营在何家庄表现的还算不错,他们又觉得不必跑了。

    就在这战战兢兢的时候,刘勇领着兵丁过来带人,看着浑身血污,疲惫却杀气森森的赵字营家丁,谁家也不敢不听。

    骡马市那边也同样被征发人丁,昨夜和云山寺硬抗的那些牛马商人这次识趣的很,早晨送饭都送了,再低一次头也不那么难,何况帮帮忙也是结善缘,乖乖带人过来。

    男丁壮妇,何家庄各处的劳力开始朝着东边空地上集中,有人把他们分队,安排不同的伙计。

    有人去何家大院清理废墟,赵进也不急着修补东边垮塌的院墙,反倒是将壕沟彻底填平,将那些砖头什么的都转移开,其余的人则是开始收拾战场。

    战场上每一具尸体都要搬到一边,伤员则是在另一边,掉落的兵器要拾起,还有十几匹远远停着的马匹也要带过来。

    在东边院墙缺口那边搭起了个简易的木台,三层床架,赵进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那个木台上,不住的打着哈欠,在木台前,老兵四个队都坐在地上,抱着手中的长矛东倒西歪的呼呼大睡。

    新兵有两个队在大院里盯着庄户劳力,其余的都在外面盯着劳力们收拾战场,单刀长矛各色兵器堆放在木台的一边,从这些僧兵身上搜检出的财物被放在另一边。

    随着战场搜检的进行,何家庄那些庄户也发现了自己亲人的尸体,在东边的空地上响起了嚎啕大哭。

    哭声震天,这边喧闹得很,但在木台前睡觉的老兵队没有一个人醒过来,赵进强打精神盯着,陈晃他们也没有人休息,各自盯着一边。

    “大哥,周学智找到了,他藏在密道里藏了一夜。”刘勇过来说道。

    回到何家大院后,带过来的酿酒师傅躲在屋子里没敢动,也没有什么逃跑的心思,反倒是周学智不见了踪影。

    这周学智的家小还在徐州城中,如果这人不顾家小跑了,那赵进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凉薄天性,又没有显示出什么出色的才能,没了也就没了。

    刘勇这边也不是特意去找,而是领人将大院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搜查一遍,万全为先,那密道是重点要查的,万一有人通过密道进来怎么办?没曾想在密道里发现了周学智,这周学智已经换了身衣服,把密道里存着的黄金也卷了,在那里心惊胆战的等待,看到有人下来,吓得尖叫一声,看到是刘勇才松了口气,原来这位想要等第二天彻底安静了再逃。

    听了刘勇的说法,赵进摇头笑着说道:“读书人胆子小,没什么稀奇的,你把他喊过来。”

    没过多久,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脸色苍白的周学智跑了过来,周学智看着院内院外的尸体和伤员,再看看端坐在木台上的赵进,只觉得不可思议,昨夜的战斗他没有见过,但也知道敌人占据优势,所以躲藏在密道里等着逃命,没曾想一夜过去,居然大胜了,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周学智心里后悔,知道自家怯懦表现必然会让赵进轻视,可事到如今也后悔不得,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殷勤问道:“老爷,找小的过来有什么事?”

    “你写一张状子,状告云山寺阴怀不轨,聚众行凶,攻打良民村落,意图杀人害命,我方奋起自卫,这才击退凶徒,写完之后让何家庄上下联名作证,再把云山寺的伤员救治一下作为人证,到时候送到州衙去。”周学智连忙答应下来。

    “做完这件事,你和刘勇一起,把这个庄子所有人,不管是不是这何家庄的庄户,都要登记在册,来一个人走一个人都要记录,抓紧。”赵进又吩咐说道。

    这次大战之前,云山寺和孔家马队的探子把何家庄和赵字营的底细虚实摸了个于净,让赵进被动异常,虽说初来刚站稳脚跟很多事来不及做,但接下来不能漏过去,一切都要处在控制中,没道理徐州城都控制的那么严密,小小何家庄却漏洞百出。

    狼藉一片的战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僧兵们差不多丢下了四百具尸体,还有百余个伤员,那些尸体死在长矛下的有近三百,还有百余个是死在刀斧下,那显然是马队的杰作了。

    这些尸体身上都被搜检一空,就那么堆在那里,已经有人开始向上面撒石灰,现在天气已经不冷,这么多尸体很容易产生疫病。

    赵字营拿到的兵器则远多于五百,云山寺僧兵溃散逃命的时候,手里的兵器就是累赘,都是直接丢在地上,兵器里面长矛的比例不多,反倒是朴刀和雁翎刀这样的兵器不少,这似乎是乡勇团练的常例,越是没怎么训练过的,往往都是拿着一根长矛去凑数,而精锐的则是用刀斧,朴刀用的最多。

    赵进也想过这个道理,不知道是不是一般大路货里,刀斧因为费铁费工,所以价钱远比长矛贵,连带着用长矛的也显得无能,很多人对赵字营的轻视或许也因为赵字营的主要装备就是这个。

    除此之外,银子铜钱什么的有六百两上下,僧兵们都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不少人都习惯把家当带在身上,另外还有二十张能用的弓,以及十几套勉强整齐的锁子甲,这也是逃跑的时候嫌碍事脱下,另外十三匹马是马队丢下的,这些胜在马具齐全。

    太阳已经升起,这么多人在忙碌,狼藉一片的战场很快被清理的差不多,何家庄庄户把自家遇难亲人的尸体也已经收殓回去,这是无妄之灾,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受了,除了这些悲伤的人,更多的人都敬畏的看着赵字营,这些年轻人满脸疲惫哈欠连天,却打出了这样的胜利,他们还在看着赵进,坐在木台上的那个赵老爷好像身在宝座,正在俯视着他的臣民,这真是了不得的豪杰。

    周学智那状子写的很快,赵进本就给他拟好框架,接下来只不过套在固定的格式里,至于让何家庄庄户联名也很简单,家里死了人,都对这云山寺恨得咬牙切齿,都在纸上画押,会写字的实在不多。

    尽管有些人是死在赵字营的弓箭下,可这笔账该算在谁身上,大家当然知道,半夜里凶神恶煞抓人的可是云山寺那帮秃贼。

    云山寺那边做的也算是周密,如果周学智不去说,何家庄庄户还不知道居然是云山寺的和尚做昨晚的事情。

    周学智征集联名的时候,赵字营各队终于可以休息了,把昨夜从营房里抬出的床架搬回去,再把拆下来的门板按上,搬回去的时候还要清理,把射在上面的箭支拔下来,林林总总,居然也收拾出来几百支箭。

    休息不能全部休息,老兵队依旧在东边院墙的缺口处坐着呼呼大睡,新兵队一半回去休息,一半在院子里待命,唯一的好处是不用站着,不嫌地上凉,坐下也可以,还有几个精神不错还能撑住的上了望楼,赵进依旧在木台上,其余伙伴坐在木台下面,已经东倒西歪的睡着了,所有人的盔甲也都穿在身上。

    场面越来越安静,院子里的呼噜声和庄子里的哭声掺杂在一起,何家大院这边没什么人过来,昨夜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谁还敢过来。

    这边没什么风,昨夜篝火燃烧的烟气始终没怎么消散,血腥气也渐渐弥漫漫,这种难闻的味道也丝毫阻止不了睡意降临,赵进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马蹄声突然响起,赵进一个激灵,立刻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望楼上的反应比他还慢了一点,随即大喊道:“有人,有人”

    也只能喊出这个,因为在东边路上,只有一骑马急速奔来,赵进从木台上站起,大声喝道:“列队待命”

    命令一下,木台前正在瞌睡的老兵队都是醒来,急忙站起,列队整备,然后才看向前方,他们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转眼间已经在木台前列好了阵势,赵进从木台上爬下,拎着长矛站到了第一排。

    这时候,大院里才喧闹起来,新兵队急忙站起,又有人上前将木台移走,弓手们揉着惺忪睡眼,拿着弓箭上到高处。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迟来的援军

    远处本来的那一骑越跑越慢,但还是靠近过来,等到了这东边空地范围后,几乎是一步步慢慢走过来,马上的骑士也不住的左顾右盼。

    到了能看清的距离,赵进认出了马上的人是谁,顿时松了口气,扬起手中长矛大喊道:“河叔,我在这边”

    那人听到这声音后也是一愣,随即驱动坐骑,朝着赵进这边赶来,这人正是王兆靖府上的那位护卫河叔,倒是没想到这位河叔的骑术这么出色,控制马匹明显比昨天的马队强出很多。

    河叔到跟前的时候,已经把弓箭放在马鞍上,等赵进拿下头盔后才彻底放松下来,在马上关切的问道:“进少爷,报信的人说昨夜有大股盗贼侵犯何家庄,安然无事了吗?”

    看到熟悉的面孔,赵进和伙伴们终于能真正的放松了,他注意到对面河叔的坐骑浑身汗水,想必是因为一路狂奔。

    “多谢河叔关心,贼人被我们打跑了,没事了。”赵进朗声回答。

    “那报信的人说是几百骑兵,几千步卒,就这么被你打跑了?”河叔话里有些不信,随即失笑说道:“人一谎也就乱了,没准”

    话说到这里,河叔却听了,因为他看到在另一侧拜访的尸体堆,仓促清理战场,自然也不会整齐摆放,就那么堆了几个大堆,然后撒的石灰格外多,几乎是把什么都遮蔽了,看着像是个沤肥堆,这河叔刚来的时候注意力都在赵进他们这边,对这几个尸体堆一扫而过,刚才却闻到了浓烈的味道,继而发现。

    河叔顾不得说话,在马上缓缓长大了嘴巴,当真是目瞪口呆,以他的见识和性格,难得有这样惊呆的模样。

    “这还这还真是”河叔在马上语无伦次。

    “河叔,我爹和其他叔伯什么时候到?”赵进开口问道,他知道只要报信的回到徐州,各家长辈肯定火急火燎的过来救援,这河叔应该是前哨,可能因为他弓马武技最为出众。

    被这么一问,河叔才反应过来,在马上咳嗽了几声才说道:“会骑马的不出半个时辰,不会骑马的恐怕要晚些,你们报信的那人今早城门开的时候才能进城,城内这才知道了消息,大家都急疯了,各找办法要出城。”

    说完这句之后,河叔在马上笑了笑,带着点调侃说道:“不过大家伙也明白的很,来得这么晚估计见不到活人了,只能给你们收尸,或者有个万一的希望能和贼人们谈谈,谁也想不到是这个结果,居然是你们赢了。”

    几百骑兵,几千步卒围攻一个小小庄子,赵进这边连个见过血的都不多,整天在那里进行没什么用的训练,怎么可能有幸存的道理,各家长辈估计都是悲痛欲绝,想要过来收尸,估计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收个全尸。

    说起来,各家都不报自家孩子幸免的希望,原因很简单,赵进和伙伴们手里沾了太多血,太多人命,和多方势力血海深仇,对方下了这么大本钱夜袭大战,肯定不会留活口,当然,他们更想不到这个结果。

    河叔的坐骑被烟火和血腥气熏的有些焦躁,忍不住乱动两步,那河叔拽住缰绳呵斥了句,稳下来之后细细打量森然站立的老兵队,看着浑身血污依旧披甲的赵进和伙伴们,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欣赏,点头说道:“不简单了不起我过来的时候还琢磨,你们几个小子都是好苗子,死了真是可惜,没曾想你们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先给你们家里人报个喜去”

    说完之后,打马转身,驱动坐骑快速离去,看着河叔离开,赵进直接坐在了地上,其他人也毫无风度的跟着坐下,这次他们真的放松下来,后面的老兵方队也是照做,一直硬顶下来还好,刚才那放松休息却是把疲惫都勾了起来。

    陈晃坐下之后愣了愣,转头问赵进说道:“城内肯定要大队人马过来,现在不是白来一趟吗?是不是让人骑马追上去知会一声。”

    “把身上盔甲都脱了吧,松松气”赵进先招呼大家一句,然后开口对陈晃说道:“怎么会是白来,让别人看看,咱们赵字营也不是孤零零没人管,让那些还有心思的死了这个心。”

    陈旱点点头,把自己头盔和护腕解下,然后帮着赵进解开胸铠,笑着说了句:“昨晚咱们打成这个样子,谁还敢有什么心思?”

    孔家和云山寺,差不多是河南、山东和南直隶徐州一带最大的江湖势力了,昨夜出动那样的力量更可以说是惊人的动员,但就算这样,还是被赵字营打垮,这样的战力,谁还敢来捋虎须。

    钢铁铠甲,棉甲、锁子甲都拖了下来,新兵队过来人搬运回去,又有人从屋子里搬出了板凳,让老兵队的人先坐下去,好歹有个依靠的地方,现在气氛总算松弛下来,那边董冰峰靠着床架已经大睡起来。

    刘勇身为总管,却过来询问吃喝的事情,等下过来救援的人不会是小数,而赵字营这边虽然有粮食,可今天肯定没时间操办了,吉香的父亲领着杂役也忙碌了一夜,现在还在忙着做粥烧水,实在腾不出手。

    “这点小事没必要操心,吩咐到庄子里去,等下来多少人让他们都准备出来。”赵进直接说道。

    “大哥,这个会不会招来怨气?”刘勇考虑的很全面。

    “这是我的庄子,是咱们的庄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该做什么。”赵进没有一点客气。

    何家大院重新安静下来,一直强撑着的赵进也开始打起了瞌睡,就在这迷迷糊糊的时候,身边却走过来几个人,赵进下意识的身子一弓,手握住了短刀刀柄。

    “对不住,我们老哥几个睡不着,倒是把你吵醒了。”听到这声音赵进才放松下来,这是那几位卫所的老骑兵,说话这个姓王。

    赵进揉揉眼睛,笑着抬头说道:“几位叔伯不多睡一会?昨晚可是辛苦了

    “年纪大了睡不着,再说这时候睡的多了,晚上睡不着,又是折腾,索性白日里忍忍了。”那王姓老兵笑着回答。

    这还真是人生经验,赵进揉揉脸,他依旧想睡,但他也知道,赵字营里最该保持清醒的就是自己,能不瞌睡还是不瞌睡的好。

    看赵进清醒过来,那王姓老兵先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下,开口夸奖道:“老汉我刚才没怎么睡着,想你这一晚上的用兵,真是了不起,那叫啥来着,有勇有谋,开始时候,我们老哥几个还琢磨着带你和冰峰跑呢,没曾想居然打赢了,还是这样的大胜”

    “都是兄弟们拼命,叔伯们也是帮了大忙”赵进坐在那里没有站起,但没人觉得失礼,反觉得理所当然。

    闲扯了几句,一个矮胖的老兵突然开口说道:“小进,你用兵这么出挑,是不是你叔给你留下什么兵法?”

    这话一出,几个聊天的老兵都看过来,另一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振兴那小子去的地方多,保不齐就得了什么秘藏的兵法,要不然小进怎么会有这样的能耐。”

    老骑兵们纷纷附和,讨论热烈起来,就连边上的正在瞌睡迷糊的伙伴们都睁开眼睛,不远处的老兵队也凝神细听。

    赵进却是苦笑,但有这个说法也不奇怪,以他这个年纪和见识经验,打出这样的胜利,的确太惊人了,而且这时候的人就喜欢说什么从前流传的秘法,就和当年流行的武林秘籍之类差不多。

    “小声些,小声些,这等秘本哪能乱传,小进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又有人煞有介事的掩盖。

    赵进挠挠头,琢磨了下才笑着说道:“二叔说过,真要读兵书,把戚爷爷的兵书读透了,比什么都要强。”

    戚爷爷就是戚继光,这爷爷二字是纯粹的尊称,倒未必因为关系和辈分什么的,赵进不知不觉间也有了这个习惯,一抬出这尊神来,几名老兵都是没话讲了,倒是有人感慨说道:“振兴这小子有时候跟个酸子秀才似的,可惜了。

    赵进也是无言,自己二叔并不是那种纯粹的勇悍武夫,反而性格沉静,这位说的是实情,这也勾起了回忆。

    接下来话题就转开去,一帮人开始议论昨夜的战况,什么那马队没打过硬仗,急袭突袭围营能做,冲硬阵就不行,这都是没血气怕死了,什么僧兵大队能练成那个样子已经不错,可惜也是见不得真章,一刀枪相接就吃不住劲。

    赵进没有插话,只是听着这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兵议论,议论其实没什么高深的,只不过就事论事,老兵们见得多了,凭着自己的经验说几句,但让赵进有些奇怪的是,没人对云山寺可以动员上千僧兵,还有孔家排出几百马队这件事惊讶。

    这天下还是有王法的,民间豪强有这样规模的私兵,而且还敢这么动作,难道这不应该惊讶吗?

    想想自己的行事,想想自己这赵字营,做任何事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个官面王法过得去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否牵强,总有解释的余地,赵字营开始用货栈商行的伙计名义,等人数太多的时候主动出城,谨慎小心不落旁人一点把柄,如今听别人这议论,倒是感觉自己有点小心太过了。

    这时节只要不在城中王法地,城外那就是豪强自家,有钱有势有刀枪,就可以横行无忌,像自己这么小心的肯定罕见。

    这时候脑子因为睡不足还有点迷糊,赵进用力的拍拍脑门,索性不去想了,小心总没错……

    赵进这边刚拍脑门,却隐约觉得地面有些颤动,他禁不住一愣,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边上聊得高兴的几个老骑兵却变了神色,那名王姓老兵直接趴在地上,耳朵凑在地面细听。

    “东边有马队过来几百骑”

    不止一个人趴在地上听,一个个消息报了上来。

    听到这些的人脸色都变了,然后都看向赵进,现在大家都觉得赵进万能,什么事都可以做主。

    所有人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赵进略一沉吟就开口说道:“可能是长辈叔伯的援军,但也可能是敌人胆大包天还要再来,小心为上,各队披甲整备,准备迎敌”

    和昨天下午那种慌乱不同,此刻命令一下,伙伴们立刻各自就位,边跑边大喊赵进的命令,东倒西歪的老兵队各个激灵着站起,新兵队则是从营房中跑出来,也就是片刻功夫,各队已经列队完毕,只是披甲繁琐,有些兵丁还在忙碌。

    老骑兵们自己管自己,他们倒是没急着动作,而且饶有兴味的看着院子内的准备,短时间内院子里已经是森然气象,赵字营上下已经是随时可以出战的状态,这让老骑兵们悚然动容,大家彼此看了眼,一个人念叨着说道:“还说没有兵书秘法,没那个,怎么练得出这般模样”

    大院东边院墙已经不存在了,前面的砖堆什么的也清理于净,赵进直接把南边街道上那些没起什么作用的拒马木栅弄了过来,拦在缺口上,又把门板什么的搭上。

    和昨夜的慌乱不同,现在每个人都有章法,老兵队队形紧凑的在拒马和门板后面,靠的越紧,被抛射弓箭伤到的可能就越小,而新兵队则是东一堆西一堆,所在的位置都是外面招呼不到的死角,大院再大也是个院子,这躲避不耽误行动,就连排在最后那几个队,也知道自己该于什么,有的进了营房,有的搬运杂物。

    赵进看到一切都整备完毕,又是上了望楼,院墙被撞塌,不过角落的望楼没有被波及,倒是安然无恙。

    到了高处扫视一圈,远远看到东边已经有了烟尘,大队的骑兵已经快来了,并不仅仅是他登高望远,能看到骡马市那边也有人上了房顶高处张望,甚至有人关注的不是东边,而是大院这边。

    望山跑死马,看到了烟尘,但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大队骑兵才到跟前,看到对方的速度,赵进松了口气,出其不意、兵贵神速,光天化日之下又不能招摇,如果是敌人就不会这么不紧不慢的小跑。

    不过赵进也不敢大意,毕竟这样的事情容不得万一,好在那大队骑兵在二百步左右的时候有放慢了速度,其中三骑却加速跑出,等到了跟前,赵进彻底放松了,因为其中一人是来过的河叔,一人是王兆靖,还有一人是董冰峰的一个师傅。

    “解除戒备,是援军来了”赵进在望楼上大声喊道,下面顿时传来情不自禁的欢呼,大家都松了口气。

    赵进下了望楼,让自家的队伍稍息,然后和伙伴们迎了出去,这边还没撤掉拒马木栅,那边王兆靖早早的翻身下马,他穿着一身轻甲,背着狭锋长剑,看看一边堆放的尸体,又回头看看满地的血污和焦黑,脸上渐渐涌上惭愧,看到赵进后,张张嘴又是合上,又看看朋友们,禁不住低下了头。

    从昨晚到现在,饭吃过了,多少也还睡了会,洗漱都没顾得上,昨夜沾染的血污都还在,赵进和伙伴们都是如此,老兵方队和新兵方队也是如此,昨夜发生什么即便没有见到,可看看东边地上的痕迹,看看堆放的尸体和兵器,再看看赵字营这些人身上沾染的,王兆靖也能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赵兄,诸位兄弟,昨夜小弟若是在,就是多一”王兆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却说不下去,只是深深作揖为礼。

    陈晃把头一抬,其他几个人却看向赵进,赵进上去给了王兆靖一拳,笑着说道:“你这么说是在臊石头吗?高家庄那次,石头不也没在。”

    石满强嘿嘿笑了,陈晃神色淡然,吉香、董冰峰和刘勇都露出笑容,王兆靖却没笑,抬头想要说话,却犹豫半天没有开口。

    “咱们兄弟等下叙旧,先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长辈。”赵进随口说了句,举步向前迎去。

    “赵兄,赵叔、陈叔和董伯父那边都是坐车赶过来,其他的都在城内等信”后面王兆靖说了句,几家长辈或者不会骑马,或者因为年纪大骑不得。

    看到大院撤去拒马,有人出迎,那边的大队骑兵也缓缓靠了上来,尽管知道是友非敌,可赵进还是感觉到一种压迫。

    人在马上的高大,披甲执刃的森然,还有那精悍气质,都和从前赵进见到的不同,尽管还不知道来历,可赵进心里的第一观感就是军中精锐。

    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的军户农夫不必说了,徐州参将麾下的兵卒赵进也不是没见过,那些人比农夫好一点有些,不少看着还不如壮健农户,可今日这样的精悍武夫却第一次见,细想想,倒是和从前跟在董冰峰身边的几个汉子很相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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