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8章 小小天下
在二条康道的命令之下,他的部下们加紧开始进攻二条城,而二条城当中的火光也越来越浓烈,德川家花费了大量钱财所建造的那些建筑,也渐渐地被吞没到了四处蔓延的火光当中。
二条康道去想要彻底毁灭掉二条城,
此时的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正安坐在二条城御殿当中,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在他耳边一直轰鸣,但是他却一脸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去没有发生一样。
他知道,不光外城被攻破了,就连内城也已经被敌军所突入,眼下二条城已经守不住了。
不过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
他留在这里,就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汉寇和朝廷的大军所吞没,所以早就做好了觉悟——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一直都在期待的结果。
他身为京都所司代,理应守护京都,协助幕府保卫西国,并且控制京都的朝廷,但是他却没有完成这样的任务,结果不仅出现了朝廷和法皇逃离京都的大事,而且在汉寇打过来的时候还节节败退,丧师失土,让幕府蒙羞,种种罪状加起来,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罪无可恕。
所以他选择一种最为光荣的死法,在与汉寇的战斗中死去,以洗刷这些耻辱,让板仓家的家名能够无损地流传下去。
火光已经烧到御殿这边了,升腾而起的火焰将他的脸都染得有些发红,攻过来的敌人看到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和二条城一起化为灰烬了。
板仓重宗抬起头来看着殿外,发现在火光所带来的阴影下,顾影绰绰之间到处都有厮杀声,有些影子在一声惨叫之后倒在了地上,但是有更多的影子从后面冒了出来,向这里冲杀过啦。
他木然地拿起了自己手中的佩刀,然后将它拔出了刀鞘。
老中内藤忠重大人在临死之前一刻的心情,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了解了,在费尽了一切努力却最后还是节节惨败之后,那种绝望足以吞噬每一个人,然后就只能选择以自己的性命来结束这一切煎熬。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内藤忠重一个死法,他想要更加壮烈一点。
火势已经蔓延到御殿这里了,空气当中已经带上了一点焦糊味,甚至就连温度都高了几分。
板仓重宗一把扔开了刀鞘,然后深深地呼吸了几次,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汲取空气当中的热力似的。而在这次呼吸当中,他的精神也陡然一振,眼中也重新浮现出了神采,就连手中的刀也好像轻了几分。
他环视了一下周边,发现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很好,看来其他人都已经投入到了战斗当中,这些留下来的人果然没有看错,都是愿意为幕府血战到底,付出自己生命的人。
他再度深呼吸了一起,然后拿起佩刀来指向了前方。
“跟我上!”接着他大喊了一声,然后抢先带头就往殿外冲了过去。
内藤忠重年老力衰,最后只是用剖腹来证明自己的心迹,而板仓重宗却不一样,他打算在最后也要为幕府略尽绵薄之力,哪怕只是多杀一两个敌人,也是好的。
在他的命令之下,剩下的最后几个亲随也一起拔出来刀,然后嚎叫着跟着他一起冲了出去,迎向扑过来的敌人。
因为敌人已经打到了台阶的边缘,所以他们很快就冲到了敌军的阵线之前,而这时候,前面抵挡的守军已经死伤殆尽了,有些人还躺在地上哀嚎,大多数人却已经悄无声息。
板仓重宗无暇顾及他们,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有些骇人,但是他却完全没有顾忌这些,拿着刀就往人群集聚的地方冲了过去,因为天色很暗,所以他们区区几个人却在呐喊当中造出了声势,让对面愣了一下,也趁势袭杀了好几个人,稍稍击退了对面的敌军。
不过,敌人的数目太多了,就算暂时被击退,很快另外一支小部队又涌了上来,然后其他人也跟着冲了过来。在嘶吼声当中,板仓重宗不住地挥舞自己的武器,和敌军拼死相搏。
在厮杀当中,他手刃了几个敌人,但是他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就连右臂也被人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流不止。
在厮杀当中,他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渐渐地消失了,身体越来越轻,但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每一步都好像要摔倒在地上,怎么也掌控不住平衡,而他身边的亲随都已经全部被杀死了,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大殿上,到处都浓烟滚滚,不时有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残片从顶端跌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到了最后的时候了。板仓重宗闪过了一丝明悟。
他抬头看了看远方,除了不断嘶吼着涌过来的人影之外,只有孤零零的月亮在看着自己,在浓厚的烟雾后面,这轮圆月犹如是天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一样。
信长公在本能寺死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境地吧。
他茫然回首,看了看后面已经被火光笼罩的御殿。
是时候像信长公一样离世了。
“哈!”
然后骤然大吼了一声,拼尽全身力气挥动了手中的刀,将扑过来的几个敌人同时击退,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御殿走了几步,最后纵身一跃,投入到了漫天的火光当中。
火很快就吞没了他,浓雾也将他包裹了起来,再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只是最后的迸发,但是却也可以焕发出灿烂的光彩。
二条城已经被攻下,板仓重宗投火**。
在半夜时分,当听到了部下的这个消息之后,二条城外的右大臣二条康道并不意外,到了这样的绝境,就算自杀也不奇怪。
如果板仓重宗不自杀的话,他也一定会将这个人斩首示众的。
“所有负隅顽抗的逆贼全部枭首示众,二条城务必全面焚毁,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他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随着二条城被点燃的熊熊大火,幕府在京都的最后一个据点也不复存在了,日本朝廷也在数百年当中,第一次以强势的面貌登上了日本的舞台,它用这种方式,宣告了它与过去告别的决心。
不过,在拿下京都全境之后,二条康道愕然发现了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情况——政仁法皇的中宫和子陛下竟然也在皇居当中。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京都尤其是皇居不受兵灾的侵害,在带兵入城之后,二条康道和桥本实村一直都十分注重约束部下,尤其是皇居,更加是不允许部下擅自接近,以免造成损坏。
所以直到整个京都都被控制之后,二条康道才派了一些以权大纳言花山院定好为首的公卿进入皇居,准备清点里面的物品,顺便准备迎接法皇陛下回驾。
和子身为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亲姐妹,又身为中宫之尊,在幕府开始迁移皇室成员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她应该已经被板仓重宗给送走了,就连花山院定好等人因为一直没办法入宫觐见也是做如此想,可是他们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和子皇太后居然还在皇居当中,这可着实让他们都有些惊诧。
在惊诧之后,这些公卿们就又陷入到了尴尬当中,因为和子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理论上和子是皇太后,他们理应尊崇,但是她同时却又是德川家的女儿,在朝廷和幕府已经决裂的今天,似乎又不应该对她太过于尊重。于是这群人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也许是因为和子皇太后亲自坐镇的缘故,皇居当中的陈设并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几乎一如既往,所以这群公卿在尴尬地说了几句话之后,都纷纷退出了皇居,然后来跟右府大人请示。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二条康道第二天早晨就直接来到了皇居当中。
和其他有些畏缩的公卿们不同,二条康道直接昂首阔步地来到了皇居当中——就在三个月多前,他还曾带着人强行突入到皇居当中,救走了法皇陛下,也在这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而三个月后,一切都已经恍若隔世。
从今往后,朝廷就真正是朝廷了。
在明显有些害怕的侍从的带领下,二条康道直接来到了和子皇太后所居住的常御殿当中。而这时候,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的和子皇太后已经安坐在了竹帘之后,静静地等待这位右府大人的到来。
虽然他不相信还会出什么变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身后还有一群士兵守在门口,所以他一点也不紧张,只是悠然站在御殿当中。
二条康道一点都没有礼敬的意思,直接就走到了御殿中央,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竹帘后面孔若隐若现的和子皇太后。虽然帘后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身影,但是倒也能够看出来她身着十分正式,像是在参加什么典仪似的。
自从法皇陛下带着兴子天皇逃离京都之后,她一直都在这里等待他们回驾,随着形势的日渐败坏,板仓重宗多次苦劝她尽快离开,可是她一直都不肯应允,碍于她的特殊身份,板仓重宗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
等到了最后时刻,板仓重宗自己都无暇顾忌自己,又哪里还有空闲去管她,只能由她去了。
二条康道一直都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御殿当中一时间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片刻之后,竹帘后的“啪”的一声,和子皇太后将手中的折扇重重地拍到了御榻上。“右府,为什么参见时不拜见不行礼?!你这是在藐视朝廷法度吗!”
在这样严厉的诘问面前,二条康道却不慌不忙。“我身为右府,岂有参拜罪人的道理?”
“这是什么话!”和子皇太后更加恼怒了,“我乃是法皇陛下的中宫,面见我的时候不行礼,这是僭越。”
“天下已经没有德川家的中宫了。”二条康道冷笑一声,“德川家目无君上,犯下了那么多恶行,又怎么能够让流着德川家血脉的你身居中宫之位?”
“……一派胡言!”和子皇太后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是陛下亲自迎娶的女御,也是陛下亲自认可的中宫,多少年来一直小心侍奉陛下,可曾有过半点过失?你说要废除我的中宫之位,那好,可有陛下的诏书?”
在她的反驳之下,二条康道微微语塞,随之而来的便是恼怒。“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巧言令色吗?陛下现在日理万机,还没有时间来处置你,不过等陛下回驾,就会让你受到应有的惩处了。”
“也就是说,陛下现在并没有废除我中宫之位对吗?那么二条康道,你现在就是僭越,非人臣之分!”和子皇太后冷然说,“你一直说德川家目无朝廷,以下犯上,那请问你现在和德川家又有何不同?”
“你!”二条康道气得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制止住心中的愤怒。“身为罪人还敢这么巧言令色……你留在皇居当中,还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
“罪人?我到底有什么罪?我可曾有负过陛下?”虽然看上去有些危险,但是和子皇太后还是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既然未曾有负于陛下,我身为中宫又怎能离开陛下?我要在这里等着陛下回来。至于如何发落我,那是陛下才能决定的事情,你作为臣子就不要多言了,退下吧!”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可以号令我等吗?”
二条康道的面色冰寒,冷冷地看着对方。“如今幕府已经是垂死之物,它再也不能以威吓来胁迫我等了。”
平心而论,虽然一点也不喜欢德川家的人,但是和子皇太后自从来到皇居之后,确实一直都在尽心侍奉法皇陛下,而且努力想要弥合朝廷和幕府之间的裂痕,就她个人而言,想要找什么过失还真是很难。
可是……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能讲理的事情。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朝廷已经把幕府当成了天下首恶,既然如此就绝对不能再留一个德川家的女儿继续当中宫了——甚至,也不能让一个德川家的女儿当国君。
这些天来,法皇陛下在南方一直都给他发过来指示,几乎事无巨细,但是唯独就是没有关于和子皇太后的只言片语。
没有一句,就已经代表法皇陛下的态度了,而作为忠心的臣子,二条康道认为有些事情必须由自己来做,而不能让君上为难。
平息而论,和子皇太后肯在这样艰难的时候还要留在京都,独自面对危险,实在让人有些敬佩,可是有的时候立场是绝对不能动摇的。
二条康道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人上来。
“把这个罪人带走!拘押起来!”
在他的命令下,这几个人无声地向竹帘走去。
“你们想要做什么?”竹帘后马上响起了叱骂声,“你们才是逆贼!”
但是所有人都置若罔闻,直接掀开了竹帘。
这一刻,和子皇太后气得脸色都发白了,以前她是幕府将军的女儿,后来又身为中宫,就算是接待外臣的时候也都是人人恭敬无比,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这时候,和子皇太后的容颜也暴露在了众人之前,虽然她因为最近一系列事件的打击,所以显得憔悴了不少还能看得出原本的丽色,再配上隆重华贵的衣饰,所以看上去雍容华贵,富有仪态。
只是这种仪态现在却被愤怒所掩盖了。
在竹帘被掀开之后,她忿恨地将手中的折扇向二条康道扔了过去,然后口中继续叱骂“逆贼!逆贼!”,全然不顾这么做可能会带来危险。
而二条康道还是置若罔闻,只是让人强制将她带出了御殿和皇居,暂时拘禁到了一位公卿的府邸当中。
而就在当天,大汉使臣周璞也来到了京都城内不过因为现在战事还是十分紧张,再加上国君还没有回驾,所以周璞也谢绝了隆重的礼仪,而是直接轻装来到了城内。而且,在他的要求下,桥本实村的府邸被暂时征用来让他居住——尽管有很多比这座府上奢侈得多的府邸,但是周璞却还是选择住进了这个自己曾经住过一阵的地方。
而就在他落住之后,就又重新开始了忙碌。
二条康道先是将和子皇太后的事情告知给了周璞,而周璞表示这种事情是日本朝廷内部事务,他不会干涉,不过他建议最好先把和子软禁起来,待遇不要过低,给她保留一点体面,等到日后再定夺如何处置她。
然后,周璞就和自己的那些参议官们商议起了之后的行动来。
幕府大军主动撤出京都城,确实很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也让他们在京都消灭这支军队的计划落空了。不过,既然是一直败军逃军,那么也不用过于害怕。
眼下最让周璞等人担心的是立花宗茂那边,毕竟他是要面对幕府大军正面的打击,于是周璞等人决定在之后派出一支轻装军队跟在京都败军后面追击,然后主力则向奈良方向行进,准备驰援立花宗茂。
同时,他们也正式去信九州,催促赵松执行原定计划。(未完待续。)
第1679章 和幕府的血仇
援救立花宗茂,既可以阻挡幕府从关东派过来的大军的攻势,巩固日本朝廷已经占领的土地,也可以将井伊直孝和他统辖的大军牢牢地牵制在近畿一带,从而达成之前的计划目标,让大汉军队可以不受阻碍地直接进攻关东,给幕府以致命一击。
二条康道对周璞的部署心领神会,他也知道现在朝廷虽然已经占据了近畿的大片土地,但是根基其实还相当不稳定,所以还是需要大汉的帮助,至少想要办法压倒幕府,让幕府再也不能威胁到畿内。
所以,他也十分配合周璞的要求,马上下令重新集结大军,除了必要的留守京都和其他地方的小部队之外,整个主力又开始跟随到了周璞的身边,然后随着他的命令一起向着奈良方向进发。
同时,为了进一步扩张声势,二条康道和周璞还特意再度发布了檄文,向整个日本宣告了朝廷已经重占京都的事实,然后以这个事实来论证朝廷是天命所在,幕府已经时日无多。他们还派了使者专程去了加贺藩的前田家那里,要求前田家尽快反正。
前田家是日本除了幕府之外的最大的大名,如果他们能够反正的话那么无异于再度给了幕府重重一击。至于前田家所心心念念的领地问题,周璞也让使者向他们带过去了保证——只要前田家尽快打出旗号来,协助朝廷对抗幕府,那么在战后就可以承认前田家现有的领地,让前田家继续在加贺藩统治下去。
言下之意,如果前田家现在还首鼠两端,继续游移不定的话,那么战后就可能要削减前田家的领地了。在朝廷和大汉军队已经重占京都的情势下,这样的威胁已经不需要明言了。
而在周璞和二条康道带着大军向奈良一线进发的时候,远在九州的赵松和严广也得到了他所发出的讯息。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呆在九州岛按兵不动,密切注视着本州岛上的风云变幻,也在等待着自己出动一锤定音的时机。而现在他们都感觉,这个时机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周璞带着大军登陆本州岛,然后一路北上的时候,他们都曾经担心过这一路军队的前途,担心他们会遇到危险,会打不过幕府的军队,甚至还做了万一有变则更改计划直接登陆本州去援救他们的打算,结果却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周璞等人不仅没有遭受重大的挫折,而且比预定的计划还要好。
预定的计划只是让他们尽量威胁近畿,逼迫幕府抽调大军来援救畿内,这样可以牵制他们一大部分主力,结果周璞却节节胜利,打垮了幕府的军队,甚至还直接突入到了京都当中。
“真没想到周大人竟然如此厉害!”当收到了周璞的消息之后,赵松禁不住感叹。
“周大人智勇双全,能够借力打力,固然是主因,但是这也说明幕府军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孱弱。”严广倒是十分镇定,“从我军开始登陆,直到打入畿内,幕府在和我军野战的时候都一触即溃,只有在守城的时候还能打成相持,但是最后还是败在了我军的炮火之下……所以大人,幕府的军力和军气都十分衰弱,我们应该抓住时机,让他们再也没有喘息的空间!”
“是,你说得很对。”赵松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然后看上去十分平淡地说,“周大人已经给我们创造了这么好的时机,也该是我们去大展身手的时候了,不然眼看周大人一个就能够把幕府打败,我们这些人岂不是面上无光?”
在他谈笑之间,一道命令也正是从长崎的大汉将军驻节地发布,然后直接传达给了九州岛上的所有大汉军队。
在这段时间里面,原本集结在高丽的大汉军队已经全部被运到了九州岛上,他们因为一直都没有得到进军命令,而且治安和秩序都有岛津家的藩军来进行维护,所以最近他们一直都没有任务,每天都只是在驻地训练,准备作战,而这漫长的等待也让每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军官心焦,这段时间内不停有人向自己的团长询问什么时候能够在行开拔,和幕府来一次大战。
而现在,时机终于到来了。
在接到了命令之后,大汉军队内原本轻松闲适的气氛马上结束了,然后骤然紧绷了起来,大批军士集结到了港口,然后按照事前就已经制定好的顺序集结,他们人人都摩拳擦掌,期待着在接下来的大战当中建功立业。
在赵松的命令下,原本集中在各处港口的运输船开始在长崎集中,长崎城虽然在最初的两国交战时被兵火所摧毁,但是经过了这段时间被征调的日本民夫们的修缮,这座港口的基本设施都已经重新恢复了,所以这些运输船也终于能够集聚到长崎城。
因为长崎城已经被确定为大汉战后在日本的领地了,所以大汉也决心好好经营这座城市,现在修复港口还只能算第一期工程而已,等到战争结束之后,这里还会建设更多建筑,成为大汉在整个日本的中枢。
就在初秋的习习凉风当中,这些大汉官兵又次第登上了海船,踏上了北上之路,而这一次,他们将会在本州岛上夺取这次远征最大的光荣。
在本州岛上的人们,眼下还不知道九州岛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他们现在还需要为各自面前所面临的困境而苦苦支撑,立花宗茂就是其中一个。
自从引兵攻占奈良之后,他原本想要按照原定计划,进一步向关东进发,攻占伊贺,但是很快他的攻势就受挫了,因为他发现幕府突然从关东调集了一支大军向他压了过来。
这支军队数量庞大,而且装备精良,打仗也十分勇猛,看得出是幕府的精锐之军,而立花宗茂在几次试探性的交手之后都无法讨到便宜,就连几次偷袭的尝试也都被对方识破并且破坏无遗,这时候立花宗茂才收起了之前因为节节胜利而生起的傲慢之心,转而收缩自己的部队,放弃了原本的攻势,小心翼翼地退回到了奈良。
这时候他才通过俘虏得知,原来统帅这一支幕府大军的人竟然是幕府大佬井伊直孝本人。井伊直孝这个人他是见过的,年纪比他小一两轮,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后辈,而且在之前领兵打仗的时候,能力并不是十分出众,在德川家康攻伐大阪的时候表现就不是很好。
不过他的性格十分沉稳,轻易不会浪战,而且足智多谋,基本上不会为计策所动,这样的人在劣势的时候姑且不论,至少在握有优势的时候是不会出现什么纰漏,而且他身为大老之尊,也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下面的那些幕府将领和官员们绝对会服从他的命令,对手下的控制力也会很强。
而十分遗憾的是,幕府现在就拥有对立花宗茂手下大军的优势,在井伊直孝的命令下,他的部下们四处出击,攻击堵截立花宗茂,寻求和立花宗茂决战并且将他所部一并击溃消灭。在这种情势下,立花宗茂不得不小心应对,不断地收缩阵线,努力避免和井伊直孝决战,免得自己这支弱军被消灭。
在井伊直孝毫不留情的压迫之下,一路退却的立花宗茂军被压到了奈良城当中,而且接近被井伊直孝所包围。
在这样危机的情况里,立花宗茂也并没有慌乱,他一方面布置守城,力求让部队不至于溃退,也将幕府大军挡在近畿之外;另一方面则不断地派人向后方的周璞求援,请求他赶紧率兵过来救援,解除当面的危局。
而这时候,他也得到了周璞已经收复了京都的消息,更加精神振奋,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的话,援军很快就可以过来了。眼下,他就在奈良城当中,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同样,也许是因为深知自己拖不起时间的缘故,井伊直孝也开始变得有些着急了,他最近几天加大了发动进攻的频率,几次对奈良发动了攻势,甚至还曾打到了城下,好在立花宗茂一直都拼尽全力指挥部下防守,这才一次次地击退了敌军的攻势,但是军队的伤亡也变得越来越大,士气也开始衰弱下来。
这些天来,立花宗茂的精力被消耗了太多,因为经常彻夜不眠,所以眼睛里面也充满了血丝,他原本就已经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如今更加显得苍老了许多,不过他还是强撑着,展示出了沉稳的外表,给自己的部下鼓劲。
然而,他部下的其他人就没有他这样的坚持力了。
“大人,如今形势危急,幕府军势实在太过于强大,我们何必再留在奈良这个险地!”在奈良的官厅当中,立花宗茂的一位部将岛津道久向立花宗茂建言,“在下以为我们现在还不如撤退,向天使大人靠拢,然后再寻求同井伊直孝决战!”
作为幕府的直属领地,幕府在奈良城设置了奈良奉行来统治附近的一片领地,而奈良奉行的官厅,在奈良被立花宗茂军攻破之后,就成为了立花宗茂的住所,他也在这里指挥自己的大军和幕府军对抗。
听到了岛津道久的建言之后,立花宗茂轻轻地抬动了一下脚步,苍白的头发和胡子也随之微微抖动。
岛津道久是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的亲信,也是他现在手里的萨摩藩军的指挥官。而萨摩藩军也是他部下这支大军的主力之一,同时,由于岛津家的地位不同寻常,所以这支藩军也拥有十分大的独立性,虽然表面上一般还是听从着立花宗茂的指挥,但是却不能完全说没有自己的心思。
而在如今面临艰难的困局之后,岛津道久的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这阵子因为和井伊直孝军的连场大战,他们的部下损失有些大,而他不愿意在如今继续蒙受这样的损失了。
岛津家通过和大汉使臣的交易,现在已经成为了独霸整个九州岛的大名,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要求了——而且他们也知道就算提出更多的要求,大汉和朝廷也不会答应,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少战斗到底的意志。
之前跟随周璞进军的时候,一来岛津家也只是必须清扫北方的威胁,所以作战时分积极,二来周璞进军也十分顺利,没有让所部蒙受过多损失。可是现在,大军已经打到了畿内,岛津家暗地里已经开始觉得这场战争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了——不管输赢,他们的领地现在都已经不会受到威胁,所以他们现在的作战积极性已经变得很低落。
在这样的情况下,岛津道久向立花宗茂进言要求撤退也就十分正常了。
不过正常归正常,立花宗茂却并不想采纳这位部将的建议。
“现在撤军不得其时。”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扫了对方一眼,“眼下幕府派出这样一支大军过来,又是井伊直孝本人亲自领兵的,那就说明这次他们是要跟我们大打出手,如今畿内刚刚落入到我军的手中,人心还没有稳定,如果我们撤退,幕府大军势必会深入到畿内,然后让畿内重新动荡,而原本四散的幕府残余势力也势必重新作乱……所以我们继续守在这里是最好的,这样的话井伊直孝就无法他顾,朝廷也可以尽快重整近畿。”
“大人说得好是好,可是如今我军形势可以说是危如累卵,如果继续钉在这里的话,难保不会被幕府大军所压垮……如果我军溃灭的话,那形势岂不是更加……”
岛津道久刚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立花宗茂瞪住了自己,虽然对面是一个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人,但是这一瞪眼,却还是让他有些头皮发麻,嘴里的话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话有何根据?”立花宗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如今敌军确实气焰嚣张,但是他们无非是一时血勇而已,这些天来他们虽然不断进攻,但是不是屡次被我军击退,只能无功而返吗?我军现在绝没有到危如累卵的时候。”
“虽然每次都被击退,但是我军受创很大。”岛津道久大起胆子回答,“敌军显然摆明了是要和我军不断消耗,削弱我军的实力……如果继续在这里耗下去的话,恐怕就难以招架了。”
“你身为岛津家的人,难道还会害怕战阵吗?”立花宗茂继续反驳,“我身为主将,你应该听从我的命令,既然现在还能抵挡,我们就决不允许撤出奈良,而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大人想要搏个百万基业,这一点在下十分理解,可是我们岛津家却不能为了大人的私业而蒙受如此损失了!”眼见立花宗茂完全不听从自己的意见,岛津道久也有些恼怒了,“不瞒大人说,之前我们藩主已经和天使大人达成了默契的,我们协助大汉拿下九州,然后帮助大汉继续北上打击幕府……但是只以近畿为限,只要打到近畿,我们岛津家就可以不再奉陪!如今我们已经打到了奈良,而且为了大人已经努力奋战了这么久,我们已经够对得起大人了……”
因为从未听说过岛津家和大汉使臣有过这样的默契,所以立花宗茂不禁吃了一惊,在吃惊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恼怒。
“难道你还想要临阵脱逃不成?”他怒叱了对方,“我不管你现在有什么顾虑,也不管之前你和大人有什么默契,总之现在你就是我的部下,理应听从我的命令和指派,不允许有任何异议,你若是敢于不服从,那就是抗命,你若是胆敢独自领兵脱逃,那就是无耻的懦夫,我绝对会将你军法从事!”
就在这时,从远处又传来了一阵轰鸣声,然后又有铺天盖地的嘶吼向这里传了过来。
立花宗茂马上停止了对岛津道久的呵斥,然后马上走出了住所。住所在城墙的高处,所以他一出来,马上就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象,他发现果然是对面发动了新的一轮进攻,一支黑压压的大军正在向他压了过来。
从放眼所及的规模来看,这次的进攻比之前几次的进攻规模还要大,看来井伊直孝也是心里焦急了。
他马上做出了决断,然后又跑到了岛津道久的面前。
“现在敌军已经对我军发动进攻了,我等每个人都有抵御敌军之责,再互相争吵的话只会削弱我们自己,还会让大军身处险地,你必须要继续听从我的调遣,否则我将会将大人和你家藩主一并直陈此事,让他们来评断!”
岛津道久现在倒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倒不是他害怕立花宗茂的威胁,而是在现在敌军又发动进攻的情况下,再争吵甚至内讧的话只会让大军败溃得更快,甚至他还不能逃,一逃的话肯定会被井伊直孝追击至死。不过他的内心还是不服的。
“总而言之,之前你们所部拼尽全力损失巨大这一点我也知道,所以这次你们就留在城内协防吧,早点恢复精力,等待我的调遣。”这时候,立花宗茂突然又转变了语气,“你放心吧,井伊直孝这个人谨慎过分,他更加害怕我,所以我亲自迎击的话他会迟疑,绝不至于拼死一搏。”(未完待续。)
第1680章 绞杀
听到了立花宗茂的断言之后,岛津道久显然有些不相信,他狐疑地看着立花宗茂。“大人此言,可有把握?”
身为此间的将领,他自然明白现在的形势有多么恶劣。立花宗茂所统辖的这支军队,其实是各个豪族大名的藩军的结合体,并不能算作是一个整体,反倒是各有各的心思,虽然这几个月当中立花宗茂已经在努力捏合手下这支部队,不过因为时间有限,成效还是不够。
如果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这种格局倒是不算什么,但是这些天来的退却和消耗,各个藩军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大家的人心就有些浮动了,不光是岛津道久一家而已,其他人也有想要撤退的意愿,只是他们不如岛津道久地位高,所以不敢当着立花宗茂面前说而已。
立花宗茂只是微微一笑,“井伊直孝是什么人,我比你更加清楚,这种小辈,在我面前又怎么敢乱来!”
接着,他直接转身,带着几位亲随离开了这里。
然后他直接骑上了马,然后带着亲随们出了城,来到了自己在城外的军阵当中。然后他马上将几位部将召集到自己这里来。很快这些部将就围拢在了他的身边,焦急地询问着他现在的情况,渴望从他这里得到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和之前不同,立花宗茂现在却已经是一片凝重。
他挥手让部将们安静下来,然后拿起了望远镜观察起了前线的情况,这时候幕府军已经压到了他们的阵前,黑压压的一大片军队,看上去气势逼人,几乎望不到边。
虽然在岛津道久的面前说得十分轻松,但是他心里却也知道如今形势已经有多糟糕,只是为了稳定部下们的人心他才表现得和之前一样镇定。
幕府居然让大老井伊直孝亲自带着大军来进攻近畿,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在他看来,如今幕府的形势已经崩坏到了这个地步,就应该死守关东,结果他们却反而削弱关东的兵力,反而派大军进攻近畿,这不得不让他暗自感叹现在的幕府已经实在无人。
他之前在周璞身边,也早就知道了大汉的计划,井伊直孝带着大军出来,就已经让大汉的策略成功了,接下来关东将会面对大汉军队陆海上的全面打击,而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一直拖住井伊直孝的这支大军,让他们无法回援关东,更加方便大汉直接打击幕府。
不过,虽然幕府做出了错误的决策,但是在现在,他还是要面对敌军的压力。眼下是断断不能麻痹大意的。
“诸君,现在幕府大军已经压到我军阵前了,此时诚然是我军最为艰难的时刻!”立花宗茂放下了望远镜,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这些部将。“奈良城不过是一座小城,是不能够容纳下我军的,所以我军绝不能再退却的,否则将只会被敌军包围消灭。我军只能背城一战,力求击退敌军!”
他这么一说,部将们相顾失色,但是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确实是事实,奈良虽然是座城,但是城池的防御十分简陋,也没办法容纳整个大军。
“我之前已经派出使者去京都了,周大人已经率领大军向奈良赶了过来,只要我军继续坚守一段时日,周大人就将过来增援我们。”在说清楚了如今的严峻形势之后,立花宗茂转而给部将们打起,“只要我们再坚守几天就好了!”
当得知天朝使臣已经带着大军过来之后,人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这段时间里面,经过了历次的战斗,大汉军队在这些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也给了他们不可战胜的信心,只要天朝使臣赶过来,人人都相信一定能够挡住幕府大军。
“我等一路征战,已经立下了大功,朝廷封赏源源不断,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封赏,但是如果我等在这里溃败的话,那就前功尽弃了!诸位难道想要让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吗?”立花宗茂环视了一下几位部将,用凌厉的眼神给他们注入动力。
“好了,眼下情势紧急,各位,到时候庆功宴上再来和各位相聚!”说完这些之后,立花宗茂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我在这里亲自指挥,与诸位共生死!”
在鼓动起部将们的士气之后,他将这些部将们都重新叫回到了各自的军阵当中,而他也重新骑上了马,准备四处巡视,协助各处的部下抵御敌军。
而这时候,幕府军在城下的列阵也完成了,他们的军势杂而不乱,而且服装也十分统一,盔甲鲜亮,层次分明地展示在了立花宗茂等人的眼前。
接着,幕府军队的阵前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原本如同城墙一般严密坚实的阵线开始动了起来,一大群擎着长枪的幕府士兵,以严密的阵线向立花宗茂压了过来。
而在这些拿着长枪的士兵旁边,有一群拿着铁炮的士兵,他们为数同样众多,而且阵型更加严密,看来是准备用来轰击本方阵势的。
看来敌军已经按耐不住要直接进攻了。
立花宗茂不慌不忙地观察着对方的阵势,估算着两边军阵的距离。然后,他命令自己部下的火枪手们同样列在了阵前。
这些经过了精心训练的火枪手,按照大汉军队的训练列成了数排阵线,然后举起手中的火枪对准了对方的军阵。
“开火,优先打他们的火枪手!”
当立花宗茂觉得敌军已经来到了足够精确打击的距离的时候,终于下令火枪兵们开火。
随着军官们大声的口令,最前排的火枪手开始开火。
仿佛是被铁拳迎面殴击似的,前方的幕府军阵势骤然停了下来,然后最前排有不少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在遭受到了初次的痛击之后,幕府军也同样列阵开始迎击,最前排的幕府军用火枪
这些火枪手都是之前九州各藩和毛利家藩军里的火枪手,这段时间接受了大汉军队的训练,战法和射术都有了不小的提高,而他们所使用的火枪都是大汉军用的枪械,所以射击精度比之前他们所使用的火枪更是强了不少。
虽然没办法做到精确瞄准,但是在他们刻意的控制之下,枪弹还是尽量袭向了那些阵前的火枪兵,哪怕他们有其他幕府军的刻意掩护,损失还是很大。
在先挨了对方的轰击之后,草草重新列好了阵势的幕府军很快就向这边发动了反击,不过他们的枪支质量远不如这边的军队,所以在这个距离上只有极少数枪弹能够打到敌人,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而他们也深知这样的情况,于是在不间断的铁炮轰击当中,继续让军阵向前挺进,想要拉近两军的距离,改变这种消耗不成正比的对垒。
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是他们还是一点点地达到了目的,推到了离敌军阵势只有几十步的地方,而这时候,他们的数量优势就能够发挥了,大量火枪兵连续不断地开火,一边掩护本军继续压上,一边尽量造成对方的伤亡。
而立花宗茂见状也马上命令火枪兵往回收,散落到长枪兵阵势的后方。
“要是有一些野战炮就好了。”他不无遗憾地想。
这些时间里面,大汉军队的作战技能和战斗能力给了他许多震撼,但是最让他叹服的还是他们的犀利炮火,尤其是那些装在炮车上,可以轻便灵活地四处机动,为本方提供强大的火力保证。
如今幕府军的阵势这么紧密,如果能够用野战炮来轰击,恐怕就可以直接击退这一波攻势了。
不过这种没有意义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立花宗茂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正面的阵势,接着马上骑上了马,带着自己的亲随向左侧侧翼转了过去,而这些正面战场上退下来的火枪手,也分了一部分一边装弹一边随着他向左翼运动。
现在正面虽然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是以他的眼光来看,幕府军并没有使出全力,反而好像是在吸引己方的注意力,看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寻求正面突破本军的军阵,立花宗茂仔细观察了对面军队后方的动向之后,认为他们是想要寻求从自己左翼突破。
正当他感到左翼的时候,又一阵骚动从幕府军的侧后方响了起来,而这次他们的声势比刚才还要大,滚滚的烟尘一路向这边飘了过来。
立花宗茂马上听出了这是密集马蹄声,然后微微有些色变,他马上催促这一面的军官们小心防御,同时开始收缩阵线,让军势变得更加密集。
而就在他们的视线下,数百、也许有上千匹马向这边奔腾了过来,虽然日本马并不高,载重力也有限,但是这么多骑兵发起冲锋的时候,依旧如同地震,震得大地微微摇晃。而这些骑兵们手上都拿着长长的铁枪,尖锐的锋刃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线。
而在骑兵的后方,一大群幕府军也快步跟在了他们的后面向这边冲了过来,步伐很快甚至都顾不得维持阵势,看来是想要先让骑兵冲开这边的阵线,再让步兵来彻底击溃这支敌军。
这样的声势让守军人人色变,但是有经验的军官们马上稳住了阵线,催促士兵们加紧列阵,他们都知道,在骑兵集群的冲锋面前,如果贸然撤退,是绝对跑不过马的,跑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快!而且如果他们这一个侧翼被敌军冲破的话,这些骑兵和后续的大军就肯定将会继续深入,直到动摇全军的阵线为止,而那时候就会惨败了。
在主帅立花宗茂的督视和军官们的催促之下,这些已经有些惊慌的士兵们终于稳住了阵脚,他们列成了几个方队,然后将手中的长枪都举了起来迎向前方,而最前面的士兵则直接蹲了下来,将自己长枪斜往上举,而枪柄则直接插到了地上,迎向奔腾过来的敌军。
而这时候调过来增援的火枪兵也堪堪赶到了战场,他们在长枪兵的阵线之后列成了几个小型的方阵,然后开始装弹等待迎击敌军。
在立花宗茂的注视之下,这群冲过来的骑兵越来越近,最后直接撞到了迎击的长枪兵阵势前,最前排的马马上被被长枪所扎穿,在血光迸现的时候,马上的骑兵也被重重地甩到了半空当中,不过他们手中的长枪却已经扎入到了对方军势当中,有几个根长枪甚至串入到了几个人的身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骑兵很快就重重地摔进了长枪兵的阵势当中,有些人直接就被摔死,而剩下一些人也在昏迷当中马上被长枪所扎穿。
没有人关注最初一批死伤者,后续的骑兵继续向前发动冲击,他们都已经领受了大老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冲破敌军的阵势,给幕府带来胜利和希望。
随着骑兵们不顾一切的冲击,长枪兵们开始往后缩,原本严密的阵线也开始变得松散了不少,而这时候,幕府军后续跟上的步兵也已经冲了上来,他们手中拿着的是长长的薙刀,嚎叫着向这面发动着进攻。
“砰!”
已经装弹完成的火枪兵开始对正面被冲破的几个缺口开火,连续不断的火枪的轰击让敌军短时间内就蒙受了大量的伤亡,也重新稳住了己方军队的阵线。
接着,一群拿着太刀的士兵向对面发动了反攻,然后在前线和已经攻入阵势的敌军开始了混战。这些军队是立花宗茂从柳河藩直接带过来的亲军,也是他一手训练了几十年的亲信部队,他一开始将这支部队放在左翼,就是为了防止敌军对侧翼发动突击。
在战国时代,虽然战场的主力是长枪和铁炮,但是在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当中,刀仍然有作用,而当时于战场流行的是一般二尺到三尺的武士刀,并且用于近距离白兵战使用,然而立花道雪却特立独行,偏爱让自己的部下使用三尺到五尺的长刀,并自身发明了立花家不外传的剑术作战方式“影流”。
长刀在战场上相当不方便,因为在短兵相接的战称常态中,长刀挥斩的不好可能反而被反击丧命,而在敌军遭遇到了炮火攻击或者阵脚大乱的时候,长刀却能够发挥给敌军重大打击的作用。
作为立花道雪的养子,立花宗茂对此也十分熟谙,他看出了经过最初的接兵之后,敌军骑兵已经消耗掉了不少,立足却还未稳,所以想要趁这个时机去和对手绞杀。
而在火枪和太刀的轮番打击之下,敌军阵脚开始慌乱,伤亡也越来越大,而原本作为突击长矛的骑兵,在大量伤亡之后也陷入到了敌军军阵当中,丧失了最开始的冲击力,也让他们被一小股一小股地分割了开来,犹如海潮退潮之后在岸边留下的浪花一样。
“全军突击!”立花宗茂眼见现在时机合适,马上让身边的军阵都向对面压了过去。
一大片人冲到了前线,然后手中的兵器和敌军相接,到处都是兵刃的交鸣和嘶吼,立花宗茂直接骑着马带着自己的亲随来到了最前方,虽然到处都有冷枪冷箭,但是他屹然无惧地四处呼喝,让部下拼命抵抗敌军。
在立花宗茂的亲自督阵之下,冲入到本军阵中的敌军开始支撑不住了,他们渐渐地往后退,而立花宗茂抬起头来,观察着他们军势后的敌军动向。
如果是他的话,现在就会继续派兵冲击已经动摇了的左翼,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和敌军决战,至少利用本军的数量优势来消耗敌军,可是他放眼所及,敌军除了断断续续有一些部队赶过来之外,却没有继续大规模发动冲击,反而有撤退的迹象。
“井伊直孝还是谨慎过头了啊。”他在心里暗叹。
井伊直孝看来是对自己的抵抗能力感到有些吃惊,害怕强行继续派军冲击的话会导致本军动摇,所以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谨慎从事,继续和本军消耗。
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他身为幕府大老,此时又身负整个幕府的希望,肯定不敢太过于冒险,他输不起。
就在这时候,随着立花宗茂的全力反击,幕府军也开始退却,最后整个左翼又重归了沉寂,而这时候,最初接敌的两方士兵绝大多数都已经离开了人间,整个原野上留下了大片的遗尸。
立花宗茂没有时间感叹战场上的生死无常,他拿起了水囊直接灌了一口水,然后又骑着马向本阵赶了过去。
这时候,中央战场上也已经酣战了很久,不过这里并不是主攻方向,所以在侧翼的进攻失利之后,他们也渐渐地往后撤,当目送他们离开视线之后,立花宗茂知道,至少今天他又挡住了敌军的进攻——虽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而就在当天夜里,他终于得到了周璞的确切消息——现在周璞已经带着整个大军来到了离奈良只有二十几里的地方,明天就可以赶到奈良。
终于顶到了最后了,他总算如释重负。(未完待续。)
第1681章 向奈良的压迫
和立花宗茂一样,当得知那位天朝使臣已经带着大军赶到了奈良外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暗自松了口气,最近他们都已经被井伊直孝的大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直都盼着能够得到增援,如今愿望成真,自然是会如释重负。
而周璞得知到了立花宗茂这边的情况后,也加紧催逼自己部下的军队抓紧时间行进,以免前线崩溃。
大汉军队整装待发,即将登陆本州岛的消息也很快传递到了周璞这一边,也让他十分振奋,随着大汉军队的主力在本州岛登陆,他们原计划的两个方向同时给幕府重击的计划也终于将要实现了,而这将是幕府所难以承受的打击。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最后,就越是不能出纰漏,否则就会让之前处心积虑所建立的功业付诸东流,至少大为失色。现在虽然大势已定,大汉已经压倒了幕府,但是他可不想在朝廷论功行赏的时候给自己减分。
大汉军队向奈良的调动,其声势之大,自然也不可能瞒过对面的敌军,幕府军派出的哨探就将所见到的消息报告给了井伊直孝,而井伊直孝当即就结束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进攻,而是将军队重新收缩了回到营地当中——立花宗茂以为井伊直孝草草地结束了上次发动的总攻是因为井伊直孝生性谨慎,其实这也有他探听到增援大军已经来临的消息,所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井伊直孝依仗着自己所拥有的兵力,敢于对立花宗茂发动一次次进攻,但是对大汉军队他就没有这么大胆来谋求决战了,尤其是他还以为这其中会有大量大汉军队。
经过一次次血的教训,幕府上下虽然表面上还是十分强硬,但是内心都已经都大汉军队的炮火和武器之犀利而深感畏惧,都不再敢于和他们正面进行决战。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岌岌可危的情势下,井伊直孝更加不敢冒险。
在步步紧逼过来的大军的威胁下,井伊直孝一改之前的压迫力,不断地收拢自己的军队,然后开始步步往后撤,看来是想要重新整军和汉寇相持。
在经过多日的激战之后,井伊直孝已经放弃了收复近畿和京都的打算,他再也没有了一鼓作气去和大汉军队死拼并且夺回国都的豪气,转而打算和敌军相持消耗,以便让大汉蒙受难以承受的损失。
在井伊直孝将军队撤走之后,奈良城下的战事也暂时告一段落,幸存的官兵们打扫着已经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战场,同时静待天朝使臣的到来。
而就在两天后,周璞来到了奈良城下。
立花宗茂和其他部将们都聚集到了他的身边,除了立花宗茂之外,这时候这些人都有些心里后怕,他们之前都打过后撤的主意,结果大汉使臣这么快就来到了奈良,要是真的后撤了的话,肯定会被这位大人治罪。
在九州岛被岛津家整个占领之后,这些大名们都十分渴望能够在本州岛上得到新的领地作为补偿,而这一点又十分依赖于大汉使臣来进行封赏,所以这些人都对周璞胆战心惊,谁也不敢对他稍有触怒。
所以当周璞来到了奈良城中的奉行治所之后。
在一片肃静当中,一身袍服的周璞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而在他的身后,日本朝廷的右府大人二条康道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人一同转身面对着这些大名和武将们。
“参见大人!”
两边的大名和部将们,,宛如是朝见将军大人一样,跪坐到了治所当中,垂首听候处分。因为周璞这一路上所取得的胜利,所以他在这群人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在他沉着脸的时候,这些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抬起头来。”周璞仍旧沉着脸,好像有些不大高兴,“诸位跟随着我一路远征,大小数次战役都奋勇效命,今天我们能够打到这里,诸位功不可没,我要在这里感谢诸位。”
没有人答话,大家静静地垂首听着天朝使臣的训示。
“就在不久之前,我军已经打下了京都,这是我们自从发兵以来所取得的最大胜利!”说到这里的时候,周璞也刻意加重了音量,“现在,京都已经被平定,贵国的朝廷即将复归京都,然后名正言顺地统治日本,而诸位,也将因为之前的功绩而被论功行赏。我之前已经写了一份功劳簿,明确列举了各位一路征途上所立下的功勋,诸位请放心,我们大汉一向是有功必赏!”
随着他的话,这些将领们不禁都有些热切起来,他们跟着大汉,不就是在期待这些赏赐吗?现在大家都知道,朝廷必须听大汉的话,所以只要大汉使臣决定重赏他们,那么赏赐就绝对少不了。
然而,当他们心中还在窃喜的时候,周璞又一改口风,“但是,我们不光是有功者必赏,有过者也要必罚!”
严厉的语气犹如是一盆冷水浇到了每个人的心头,人人慌忙又重新垂下头来。
“岛津道久!”周璞骤然将视线集中到其中一个人身上。
在一声大喝让岛津道久有些惊慌,但是他又不敢不应,所以只好抬起头来,小声地应了下来。“末将在……”
“你在两天前,对敌军心生畏惧,竟然跟主将说要撤退,可有此事?!”周璞马上严厉地看着对方,然后质问。
岛津道久不敢和他对视,慌忙又垂下了视线,他的额头也慢慢地渗出汗水。
在这一路上的进军当中,因为周璞所表现出来的强势和决绝,再加上一再的胜利,他已经很害怕这位天朝使臣了,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和在立花宗茂面前一样的倨傲。
“大人……此事其实……其实……”
“到底有没有这件事!”周璞一点也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有。”眼见逃不过质问了,岛津道久只得承认,但是他马上开始解释,“大人,之前我部连番和敌军交战,损失巨大,后来本部都已经疲惫不堪了,这才萌生了些许退意,不是我们怯战,实在是已经打得太疲惫了……还请大人明鉴!”
“你部之前奋勇作战,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可是难道就只有你部在奋勇作战吗?为何别部没有怯战,而你们就想着要退却了?”周璞仍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还有,你还要挟主将,还放言要自行其是,可有此事?”
“末将并没有要求主将……只是……只是我们岛津家之前就已经和大人明言了……”岛津道久连忙为自己解释。
“就算有之前的事,你也不能违抗主将!”周璞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军队最重军纪,而进退与否都是主将才能够决定的事情,你难道想要替主将来做决定吗?立花宗茂是我亲自选定的主将,你身为部将就应该服从他的命令,结果你却想要自行其是,你知罪吗?”
“大人……”岛津道久还想说些什么。
“不用再说了!”周璞直接挥手,让屋外的亲兵们进来,把岛津道久直接从地上抓了起来,“我说了,我们大汉有功则赏,有罪必罚,你这次犯了目无长官的军律,按照我们大汉的军律本来是要直接处死的,不过念在你之前一路跟着我们北上,作战有功,所以今天就定为仗责,打完了之后直接遣送回原籍,好好思过!”
他此言一出,不光是岛津道久一脸骇然,就连其他将领们也面色发白,纷纷震撼于大汉使臣的雷霆之怒。没有一个人敢于帮岛津道久说话,反而各个噤若寒蝉,有些人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跟主将表明出退意。
周璞无视了岛津道久不绝于耳的告饶声,直接让自己的亲兵将岛津道久拉出去仗责,很快岛津道久的惨叫声就传到了屋中,虽然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是肯定回让他伤筋动骨。
“诸位都看到了吗?这就是不服从军令、目无主官的下场。”周璞看着这一群脸色发白的人,不动声色地说,“今后谁要是敢再如此,那就不要怪我无情!”
他选择重责岛津道久,当然不会只是为了给立花宗茂出一口气而已。最近因为本部连战连捷,所以周璞感觉部下们都有了一些骄兵悍将的倾向,他必须杀一杀这种气焰,哪怕是杀鸡儆猴,也要让这些部将知道畏惧。
同时,岛津家之前的种种做法就让他有些恼怒,尤其是宣称自己只打到近畿之内就不肯帮忙这一点。虽然为了千金买马骨,他已经给了岛津家莫大的好处,但是在现在,他已经不那么依赖岛津家的帮助了,所以他打算敲打一下岛津家,让他们明白现在到底谁说了算,也算是为未来继续控制岛津家埋下一个伏笔。
更何况,现在大敌当前,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不服从命令的行为。
在岛津道久被拖下去重责之后,其他人都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而达到了敲打他们的目的之后,周璞也不再继续板着脸,而是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二条康道,做出了一个让他来说的手势。
二条康道扫了这群人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刚才这位天朝使臣所展露出来的威风,也是他所孜孜以求的,他做梦都想要让朝廷恢复往日的权威,号令整个天下,让大名们畏服。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这些人所畏服的是大汉而不是自己,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只能对大汉毕恭毕敬。
带着这种无奈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看着这群跪伏在地上的大名们。
“诸位一路奋勇拼杀,屡次击破敌军,并且帮助朝廷光复了国都,可谓是劳苦功高。朝廷十分感谢诸位为匡扶国家社稷所立下的大功,并且决定要封赏诸位以土地,还望诸位能够继续笃直前行,并且世世代代以封地为念,继续为朝廷效劳!”
接着,他让人将一张张状纸呈递到了在列的每一位将领身前。
在江户幕府开幕之后,每一位藩主都必须要领有幕府的安堵状才能够继续领有领地,也只有得到幕府的确认,这些领地才能算是合法,才能一代代地流传下去。
而这些安堵状在如今肯定不能适用了,朝廷复归的现在,只有以朝廷的名义奉上安堵状,才能够算是合法的领地确认——这也是无力约束各地大名的情况下,扩张朝廷影响力的办法。
打到了现在,也该是立功行赏的时候了,周璞决定兑现一下承诺,让这些人有继续打下去的盼头。
就在二条康道的注视之下,一张张安堵状被呈递到了特定的人面前,有些人欢呼雀跃,有些人却似乎不太满意,而有些人则一脸的平静木然,好像没有任何感受似的——立花宗茂就是其中之一,尽管他被封了伊势国、尾张国和美浓国的大片领地,是本次安堵当中最大的受益者,差不多八十多万石。
“怎么,立花将军对今天的恩赏不满意吗?”周璞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以罕见的笑容面对着他。“照我看,这次的封赏已经够多了啊。”
“大人对在下如此厚恩,在下怎敢不满意!”立花宗茂马上对他伏地跪拜,“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实在不是庆贺的时候,等到击垮了幕府之后,在下再来代替全族叩谢大人!”
“虽然现在幕府还没有被打垮,但是既然已经立下了这么大功勋,稍微先庆贺一下也不打紧。”周璞笑得更加欢畅了。
他确实很为立花宗茂的精乖而高兴。
伊势、尾张和美浓正好都是紧邻关东的门户地区,朝廷将立花宗茂封在这里,虽然是给了他十分肥沃的大片领地,但是实际上也让他成为了夹在关东和畿内的隔离带,同时受到了两方面的挤压,这其实也是朝廷的私心,想要在战后用他来阻绝来自关东德川家的压力。
而在这种情势下,他就特别需要外援——尤其是大汉的帮助。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立花宗茂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对朝廷感恩戴德的样子来,只是说叩谢周璞,他明白他能够得到这么庞大的领地,全是有赖于周璞的提携,而他和他的族人们想要继续坐好这个藩主之位,还是要依赖这位大汉使臣的帮助。
就这样,周璞得到了一位在战后协助他宰制日本的助手,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虽然立花宗茂已经是风烛残年,但是只要他的族人继续当这个藩主,他们就会成为大汉的忠实走卒。
在发布了这些恩赏之后,原本厅中紧绷的气氛终于松懈了下来,人人都终归松了口气,得到了领地的安心感和喜悦让他们驱走了之前的阴霾。
“这些安堵状,都是为了感激诸位之前的功劳,这是酬功,但是现在幕府还没有完全被击垮,所以还请诸位继续努力。”在激励了自己的这些部将之后,周璞继续鼓动着他们,“只要诸位还能够立下战功,那么领地还可以被加封,绝对不会亏待诸位!大家继续随我前进,一定要歼灭幕府大军,生擒井伊直孝!”
“生擒井伊直孝!”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大喊,人人眼睛里面仿佛都放着光,战意十分高昂,都在等着继续立下大功,为自己博取更多领地。
不过,虽然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周璞心里清楚,其实他并没有把握歼灭井伊直孝所统辖的大军,他这么说只是鼓动这些已经有些松懈的部将,然后用他们继续和井伊直孝周旋而已,反正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吸引住井伊直孝,给大汉军队的主力创造空间就可以了。
而周璞如此视朝廷如无物,直接封官许愿的做法,也让二条康道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这位大汉使臣现在已经抛掉了原本的谦恭,对朝廷颐指气使,俨然就是太上皇一样,而且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削弱朝廷的威信,不过他纵使心里不满,也只能默默忍受。
他也知道,事情是只能一步步去做的,现在朝廷已经领有了大汉军队帮助他们占领的大片近畿的土地,已经可以支配大量物资和金钱,和之前相比已经是云泥之别,他已经为朝廷立下了大功。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和左府一条兼遐所商议过的事情,虽然在大汉的面前要忍辱负重,但是王朝兴衰都是世间常事,只要能够忍受下去,自然就会有不用再忍耐的那一天,也许那一天会很长,甚至他这一代或者下一代人都等不到那一天,但是只要后人努力,终究还是会有再度奋起的那一天。
在重整了部下的军队,并且强化了对部下的控制之后,周璞在休整几天之后就带着大军离开了奈良,一路向井伊直孝所退却的方向追击了过去,务求将这支大军缠在自己的身边。
而就在他出城迎击的那一天,赵松亲自率领的大汉军队主力,也乘着海船来到了关东的海面上。(未完待续。)
第1682章 这次没有神风了
在清晨的朝阳当中,海面微微摇曳,发出轻轻的涛声,绚丽的朝霞映在那辽阔的海面上,犹如仙女剪下的红霞,把大海装点得格外美丽。
海浪从海平线上滚滚而来,它们打在礁石上,浪花碎玉似的乱溅开来。那溅起的水花,远远望去像一簇簇白梅,微雨似的又飘落下来,深蓝色海面向着无限辽远的远方延伸,让人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无边无际。
这本应该是平凡的一天,海面按照往日的节奏上升又下降,似乎永远都不会休止,然而,就在这一片蔚蓝下,一些黑影渐渐地从远方的海平面上面
最初出现的是一些黑点,然后这些黑点慢慢升高,最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它们是海船的桅杆。
然后出现的是一张张巨型的白帆,这些白帆因为海风而鼓胀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面矗立在海面上的白色巨塔一样,而在桅杆霞,一艘艘青黑色的战舰也展露峥嵘。
这些战舰体型各异,有高达数丈的大型战舰,也要体型小速度快的小型舰船,而在他们围绕的正中央,是一大群低矮的运输船,这些船队的队形十分紧密,规模庞大,黑压压的覆盖了一大片海域。
这是大汉整个海上力量的精华,而他们这一次所要执行的,也是大汉自从立国以来,最大规模的海上行动,他们将要秉承大汉皇帝的旨意,向日本幕府最为紧要的咽喉之地席卷而去,让幕府不得不屈从于大汉的意志。
在猎猎的海风当中,在这支舰队的旗舰嵩山号的甲板上,征日军统帅、大汉荥阳伯赵松,拿着望远镜看着远方的陆地,他的面色十分沉静,看不出任何波动,仿佛自己现在只是在乘着海船出游一样。
不过,他身边的那群人就没有这份轻松了。
“赵帅,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关东的骏河湾外了。”这支舰队的统帅、海军元帅琅琊侯蔡德,一边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一边仔细对照着海图,“现在我们可以靠近海岸,尽快寻找能够登陆的地方。”
赵松没有答话,连视线也没有动一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蔡德马上回头开始命令自己的部下们,而随着他的命令,整个舰队开始慢慢转向,一艘艘船在海面上划出了清白的浪迹,犹如巨人留下的爪痕一样。
蔡德所使用的地图,是西洋传教士在十几年前所绘制的日本地图,可想而知质量并不高,不过大致的海岸线和地形还是都画了出来的。
日本的海岸线狭长而且曲折,所以形成了好几个天然的海湾,而江户城就隐匿在江户湾的最深处,而江户湾跟外洋海面只有一条小小的浦贺水道相连,只有先进入相模湾,才能够经由浦贺水道直接插入到江户湾当中。
在大汉和幕府开战之后,虽然大汉拥有绝对的海上优势,闭关锁国作茧自缚的幕府无法在海上和大汉抗衡,不过为了保卫海上的运输,大汉海军并没有大规模地侵袭关东海面,更加没有直接侵入到江户城的外海。而现在,情况不同了,大汉军队已经决定和幕府决战,而海军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保留。
就在数天之前,赵松所统帅的征日军主力已经登上了舰船,然后拔锚,向幕府的咽喉之地袭去,在从长崎之后,他们一路向东北方向进发,沿着日本的海岸线,直接绕过了四国岛,然后绕过了纪伊国的半岛,最终来到了关东的外洋海面,而现在,他们的海上旅途就要达到终点了。
按照赵松的计划,这支舰队将会直接进入江户湾,然后将自己所运载的大汉陆军倾泻到日本的陆地上,然后这支军队再直接向江户进军,逼迫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和大汉军队决战,而在陆军进军的时候,海军舰队将会分兵四处袭扰,用毫不留情的炮火直接轰击日本各地,牵制幕府的力量,同时给各地造成恐慌。
“赵帅,眼下我军就要上陆和幕府决战了,将士们都十分踊跃,盼望能够奋勇杀敌,建功立业。”赵松收下的首席参议官严广这时候也在赵松身边进言了,“不过关东是幕府的根本重地,肯定四处集结着他们的大军,我军在海上登陆的时候,可是要万万小心,绝不能给他们半渡而击的机会。”
自从两方开战之后,幕府一直都在往关东集结大军,可想而知只要大汉海军一进入江户湾,就会惹起敌军极大的震动,然后敌军就会拼命往登陆地区集结。作为百战之师,大汉军队并不怕和幕府军队正面交战,但是如果在登陆的时候被敌军迎面截击,恐怕就会有些麻烦。
“陆军的弟兄们,自然会有我们海军保卫。”蔡德当然知道,严广的这句话实际上是在跟他说的,“请严参议放心,只要我们海军还有一艘战舰浮在海面上,就绝不会让陆军的弟兄们吃亏,一旦我军开始登陆,我们就直接派舰队策应,断不让人接近你们。”
对大汉军队来说,理想的登陆地点应该既能够让大军尽快登陆,又能够方便防备敌军的反击,为了达成这个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条件,经过了精挑细选之后,赵松和他的参议官们终于将登陆地点选择在了横须贺。
横须贺位于三浦半岛的尾端,原本是一个海港,而且地势平坦,可以方便大军就近登陆了,同时因为处在半岛的缘故,所以幕府军就算想要抵抗,也只能通过狭窄的地峡来进行增援,调兵十分不便。
同时,横须贺也处在江户湾内,只要在横须贺登陆成功,大汉军队就可以沿着江户湾的海面挺进,直接进逼江户,而那时候,幕府就将会陷入到极大的被动当中。
在他们两个人对话的时候,舰队已经开始沿着海面驶入了浦贺水道,因为这条水道比较狭窄,所以大汉舰队开始转换了阵型,由一开始的战舰围绕在运输船周围的矩形阵列,变成了近似于一字长蛇阵,而运输船依旧被夹在中央。
开头的是大汉海军的主力战舰,这些高大的战舰现在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舷侧的窗板都已经被一一打开,一门门的大炮从舷窗当中伸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炮口,让原本线条优美的战舰突然好想变成了钢铁的刺猬。
水道两边的住民们,显然已经有不少人注视到了这支舰队的到来,而且很明显地出现了骚动,因为海岸线已经十分近,所以战舰上的人们分明看到,有很多人在岸上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撒腿逃跑,犹如是看到了恶鬼一样。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来了,大汉海军原本就没有打算还要继续保密行踪,不过为了达成战役的突然性,让幕府军队来不及调集,所以这些舰船并没有理会两岸的住民们,而是直接冲入到了江户湾当中。
来到了江户湾当中之后,这支舰队开始重新聚拢了起来,然后开始往左转舵,最后在横须贺的外海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小港城,居民并不多,没有大汉海岸上所常见的防御设施,更加没有海防炮台。不过,在大汉开始和幕府开战之后,因为恐惧大汉船坚炮利,所以在幕府的动员下,关东海岸的住民们开始在海滩上设置各种障碍物,比如石块和石笋等等,这些障碍物在海上看来,犹如地上长出来的尖牙一样。
大汉舰队的大型战舰因为吃水深,所以在外海就停了下来,而一些中等和小型的战舰,开始护送着几艘运输舰向陆地行驶了过去,直到接近了快要搁浅的距离之后才停留了下来。
因为岸上没有什么能够防御这些舰船的兵器,所以这些战舰都十分从容不迫,他们开始按照海军的操作条令摆开阵势,然后次第停了下来,接着,大汉的海军开始向对岸发动炮击。
一声声的巨响在海面上骤然响起,随着轰然的响声,波涛也变得更加汹涌了,炮轰的声音排山倒海地向四处散发,升腾的烟雾和水柱也飘荡到了半空当中,而在炮轰当中战舰也在海面上微微摇晃。
而就在大汉海军进行炮击的时候,这几艘运输船上放下了一些小型的登陆船,这些小型的登陆船是由人力划桨而动的,上面满载着身穿着红色军服的大汉士兵,他们背对着已经升到了天空当中的太阳,慢慢地向划了过去,金色的阳光,将他们身上的铜制纽扣染得更加熠熠生辉。
因为海岸上难以进行大规模的登陆,所以大汉军队在登陆之前决定先派一支小规模的部队登上岸,然后夺取横须贺港湾,然后再利用这个港口来让全军开始登陆。
所以,这对头一批登陆的军士要求很高,而今天这一批抢滩登陆的官兵,正是从大汉征日军辽东团内精挑细选出来的。
即使在身经百战的辽东军内,这些人也堪称是精锐,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也非常勇敢,所以他们才会被挑选出来执行这样的任务。
因为有炮火的支援,所以这些大汉军队在靠近海岸之前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有威胁的攻击,虽然对岸不时有一些零星的枪响声和弓弦声,但是对他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很快,这些小船划到了海滩上,这些大汉士兵们马上走下了船,然后在海滩上开始重新集结,接着立刻就沿着海岸向内陆开始挺进。他们的经验十分丰富,而且目标也十分明确——一定要夺取横须贺整个城市。
在初步集结完成之后,这些官兵们马上对开始不远处的城市开始挺进,这群红色的阵列,一步步地向前方压了过去。
而当他们来到城区的边缘时,一群拿着武器的人突然向他们冲了过来。
他们的装备十分简陋,没有盔甲也没有多好的武器,有些人甚至手上只是拿着农具,看得出来他们是仓促集结起来的,对这一次大汉军队突然间的登陆毫无准备。
因为对对面的迎击十分轻视,大汉军队前进的步伐并没有放慢,甚至都没有列阵准备迎击,只是当两边之间的距离缩到很短的时候,最先头的士兵们才使用火枪开始轰击对面,并不密集的枪击没有给对面造成多少伤亡,但是却吓破了他们的胆子,当看到有人在血泊当中倒下时候,这群人马上挺住了脚步,然后嚎叫着往后面跑。
而大汉军队也没有追击他们,而是继续向前挺进,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横须贺城内。
这时候,城内已经哭喊震天了,许多人都在嚎叫,然后疯狂地向大汉军队进军的反方向亡命奔逃,不管是男女还是老幼,他们一边哭喊着一边逃窜,有些人因为实在太过于害怕,甚至摔倒在了地上,不过很快就死命爬了起来再跑,犹如是被恶鬼追在了后面一样。
而这些大汉官兵自然也没有兴趣去追杀这些平民,他们很快就深入到了城内,然后控制了整片港湾。
随着他们在占领城市之后发出的信号,在海岸深处的大汉海军的战舰和运输舰开始向港湾挺进,他们将会占领整个城池,然后将这里变成大汉陆军进攻江户的基地。
眼见第一步进攻如此顺利,嵩山号上的整个大汉远征军的高层们都有些欢呼雀跃和如释重负。
“此城轻易就能攻破,可见幕府对我军毫无防备!”严广颇为兴奋地看着赵松,“赵帅,我们大功可期!”
“日本海岸线如此绵长,他们就算想要处处设防也做不到吧,我军海上优势如此明显,想要纵横江户也只是弹指间事。”蔡德也颇为自得,“等下我等就直扑江户,让德川家光那小儿见识见识我们大汉海军的威力!”
“现在只是打幕府一个措手不及,要高兴还太早了。”眼见自己手下的两位大将都有些洋洋自得,赵松冷言打断了他们,“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要轻视敌军也要等最后打赢了再说!”
“是!”严广和蔡德马上肃立。
在赵松的注视下,一艘艘地运输船开始向海岸上飘了过去,他们在靠岸之后,将会把运载的大汉军队送到本州岛上,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踏足到日本幕府的腹心之地。
而这一支大军将会在他的统帅之下,向着幕府的咽喉直插过去,也不知道这一行是福是祸?
不管怎么样,他作为统帅,身负全军的安危和性命荣辱,不管形势是好还是坏,他都不能为之所动,也绝对不能松懈。
他抬起头来,看着江户的防线,尽管蔚蓝的海面一直向视线的尽头延伸,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却在隐隐约约当中看到了江户城的轮廓。
那里有敌军,有幕府的将军,有他此生迄今为止的最重要一战,也将会有封侯之赏……
“我们也上岸吧。”他看向了严广,“上岸的混乱必须在最快时间内结束,然后马上固守占领地,准备迎击幕府军!”
还不等严广答应,他就看向了蔡德。“琅琊侯,我等上岸之后,海上的一切事务就交给你了,还请你一定要配合我等,不要拘泥于门户之见……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大家都是袍泽,都是兄弟,理应互相扶持。”
“赵帅请放心,我蔡德只要还活着,就绝不会陆军的弟兄们吃亏!”蔡德再次跟赵松保证,“战后的庆功酒,也请赵帅敬我两杯!”
“好!到时候我们一醉方休!”赵松大笑了起来,然后和严广以及他的一群参议官们登上了嵩山号上的小艇,随着许许多多袍泽们一起,向本州岛的陆地涌了过去。
…………………………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了,江户城内的本丸当中,依旧灯火通明。
在本丸的表殿内,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正端坐在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道道文书,而他旁边的侧近人们也纷纷恭敬肃立,面色十分凝重。
如果是在平常的日子里,德川家光早已经去大奥内,享受姬妾们的服侍和纵酒的享乐当中了,可是自从几个月前大汉开始进攻日本之后,这种平常的生活都变成了一种奢侈,德川家光经常要听取各方的报告,并且批阅文件,很晚才能够睡着。
自从战事开始之后,他原本就十分暴躁的脾气现在变得更加乖戾,所以极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话,而他也十分享受这种寂寥,因为这能够让他稍微缓解眼前的痛苦。
随着战事的进行,大汉开始步步进逼,多次挫败了他的军队,也占领了大片的土地,每次的坏消息,都让这种痛苦更加多了几分。
然而,为了鼓舞自己属下们的事情,他不能将这种痛苦流露出来,只能强行忍受,并且盼望事情能够有所转机。
最近他将自己的头号辅臣幕府大老井伊直孝派了出去,打算让他来迎击汉寇,并且一直都盼望他能够将捷报传给自己,可是等了这么久,捷报却一直都未曾传来。
而日益绵长的战事,也带来了巨量的开支,当看着各地请求钱粮的报告时,德川家光只感觉到无比的头疼。
为了缓解这种疼痛,他拿起了旁边的酒杯——最近他就是靠着烈酒来维持精神的。
然而,就在酒杯刚刚来到唇边的时候。
“轰!”一声巨响,响彻到了整个表殿内,然后一道宏光闪耀,惊得他酒杯掉落到了地板上。(未完待续。)
第1683章 江户的炮声
这一声巨响轰得到处都在颤动,几乎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脸上变色。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每个人都在面面相觑,就连德川家光也有些惊疑不定。
然而,就在他们还在惊疑的时候,轰然巨响又继续传了过来,仿佛是天空当中有什么神灵在重重地捶打战鼓一样。
德川家光先是有些懵然,但是很快,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骤然睁大了眼睛,然后直接走到了窗台。
因为在本城的边缘有高高的城墙,所以他不能够看到外面的城区,不过从间歇传来的响声,以及向着海面方向所隐隐传来的火光,也终于证实了他最可怕的猜测。
真没想到,现在居然就直接打过来了……这些汉寇……
他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好不容易才抓住了窗栏稳住了身形。
不,江户防守森严,不可能是汉寇直接登陆,而且汉寇现在正在和井伊直孝的大军在对垒,他们怎么可能突然就来到江户?这一定是大汉海军的战舰过来袭扰。
接着,他定了定神,然后将自己心中的愤怒和不安都强行掩藏了下来,然后重新走回到了自己刚才所坐的地方,然后重新跪坐了下来。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镇定,他拿起了刚才掉落到了地上的酒杯,然后重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再一口灌了下去,不过虽然动作沉稳,但是其他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脸色简直苍白得可怕。
旁边的这些侧近人们谁也不敢说话,只有一个平素最得重新的年轻侍从才斗胆走上前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躬下身来,为将军大人擦拭榻上洒落的酒液,他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整个表殿之内,变得异常死寂。
只有窗外不停的轰鸣声,才让这里显得像是生人居住的场所。
过了不久之后,有一群在将军身边侧近服侍的武士来到了表殿之外,然后马上被他召了进来。
“将军大人,江户外海有汉寇来袭!”领头的一位武士跪下来之后,一脸惶急地报告。
虽然德川家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确认的消息之后仍旧忍不住心中一痛。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对方的报告。
“敌军的战舰是在傍晚时分闯入到江户外海的,我军的舰船虽然已经极力迎击,但是……但是还是无法击退汉寇的战舰。”这位武士低垂着头,惊惧不堪地向幕府将军报告着自己刚才得到的消息,“江户外的炮台也无法轰开汉寇的战舰,所以现在……现在汉寇正在轰击江户沿海……”
尽管心里知道大汉的战舰太过于犀利,幕府的舰船无法给他们造成太多威胁,但是当听到下属这么无奈的话时,德川家光还是忍不住想要发作,不过他也知道这样于事无补,所以只好轻轻地将酒杯放回到了矮几上。
“汉寇的战舰四处袭扰,本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现在本丸远离海外,他们的战舰就算再怎么犀利,也无法轰击到这里,只能胡乱开上几炮,又有什么用?”德川家光强自镇定,然后貌似不屑地说,“你们现在下去,把沿海的居民都疏散到内地里面,然后就任由他们在海外浪费炮弹吧,汉寇现在这么做,只能证明他们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武士在殿外求见。
因为最近一直都有许多紧急军情,所以现在要面见德川家光要比以前容易了许多,这个武士很快就被召见到了德川家光的面前。
等到他进来之后,人们才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那个报告江户外海受袭的人还要难看。他走到了殿中,然后跪下来,将手中的公文双手举到了眉前,而一位侧近人拿过了他手中的公文,然后小心翼翼地呈递给了德川家光。
又是什么坏消息吗?当看到对方如此凝重的样子时,德川家光心就已经沉了下去了,是哪个大名又谋反了,还是井伊直孝那边出了大事?
带着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一把拿过了公文然后看了起来。
当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字迹之后,他骤然啊睁大了眼睛,然后双手抑制不住地重重颤抖了起来,接着他的身体也在轻轻摇动,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刚才喝下去的酒突然在胃里面翻滚摇晃,带来了一种天旋地转般的感觉,然后,他突然感觉喉头一甜,然后胃中的酒直接吐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血液。
“将军大人!”其他人看到情势不对,马上涌了过来,然后扶住了已经摇摇晃晃的德川家光,而这时候他已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将军大人突然晕过去,给表殿内带来了一片混乱,更加给了这群人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他们慌忙将将军大人放置在了软榻上,然后马上派人去寻找医生,另外还有人则跑了出去,通知每一位幕府重臣。
当老中笔头土井利胜感到表殿之内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早在听到江户外海传来的炮击声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将军大人召见的准备,不过当听到将军大人居然晕到不支的时候,他仍旧深感震动,慌忙就赶了过来。
而这时候,大汉军队的炮击已经停歇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给江户造成了多少实际损失,但是土井利胜知道,从今天开始,江户居民们注定要开始对汉寇的炮火感到恐慌了。
更为关键的是,这到底是汉寇孤立的行为呢,还是另外伴随着同样甚至更加巨大的打击?土井利胜没有把握,只觉得心头十分沉重。
在患得患失当中,他来到了表殿内,然后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的德川家光。
这个时候德川家光已经从昏迷当中醒过来了,不过因为刚才吐血的缘故身体还有些虚弱,面色更加是苍白无比,看起来十分萎靡,而在他身边悉心照料的,赫然是一个穿着和服的********这位妇人就是春日局,她是德川家光的乳母,因为德川家光的亲生母亲崇源院一直都不喜欢家光,对他十分冷漠,所以她跟家光实际上情同母子,情分十分深厚,而在德川家光成为了将军之后,他对这位乳母也十分礼遇,而且还让她当了将军后宫大奥的总管,也正是她的操持之下,大奥的各项法度才开始建立并且完备。
不过,春日局虽然十分受宠信,但是她却是一个十分谨慎和本分的人。在平常,春日局是绝对不会在德川家光处理政务的时候进来参与的,不过因为今天德川家光突然晕厥的缘故,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得到了禀告之后就直接跑了过来照料将军大人。
在她的细心照料之下,德川家光终于悠悠醒转,有了最基本的精力来召见自己最为亲信的幕府重臣。
在恭敬地跟家光行礼了之后,土井利胜跪坐在了将军大人面前,等待着将军大人的训示,而德川家光挥了挥手,这些侧近人们纷纷知趣地离开了。
春日局原本也想要离开,然后就在她行礼完打算走的时候,德川家光却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抓得太紧了,让春日局都有些生疼,仿佛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得到一些温暖和慰藉似的。
春日局鼻子一酸,她为难地看了一下土井利胜,而土井利胜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于是她就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抓着德川家光的手。
“刚才,我收到了从三浦传过来的消息。”接下来,德川家光低声说。
他依旧是躺着的姿势,目光看着房顶,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汉寇的军队在横须贺登陆了,而且看规模,是一支很大的军队。”
“这……”哪怕就算沉稳如土井利胜这样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惊诧万分了。“这……大人……这……”
语无伦次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沉默了下来,接受了这个消息。
虽然在听说德川家光晕厥的时候早就有了出现大事的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汉寇居然大举在关东登陆的时候,土井利胜还是十分震动。
难怪将军大人居然受到了这么强烈的冲击。
“你猜对了。”德川家光苦笑了起来,却看上去凄惨无比,“汉寇果然在关东登陆了。”
土井利胜一时失语,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说不出口,只能长叹了口气。
在之前的幕府高层会议上,为了应对汉寇对京都的进攻,幕府的重臣们进行了一次争论,当时土井利胜建议放弃整个西国跟畿内地区,固守关东以撑待变,然而幕府大老井伊直孝却直接反驳了他的意见,然后要求带大军去和汉寇决战,争取收复京都,至少将汉寇阻挡在三河之外。
当时土井利胜对此就颇有微词,并且询问过井伊直孝,在大汉如今握有绝对海上优势的情况下,如果他带走了大军,汉寇在关东登陆应该怎么办。结果井伊直孝却完全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他觉得汉寇的主力现在在畿内鏖战,只要自己带着大军前去,他们就无暇分身。
结果事实证明,土井利胜的顾虑是对的,在大老井伊直孝带着大军离开了关东之后,汉寇真的就在关东登陆了。
可是土井利胜现在却宁愿自己猜错了,因为汉寇在关东登陆,无异于给了现在已经风雨飘摇的幕府又一次重击,而且这一次可能要比之前的打击更加致命——横须贺就在江户湾边上,离江户不过一百多里地,汉寇在这里登陆之后,就可以直接威胁到幕府的咽喉,令人如鲠在喉。
“现在,你还有什么办法吗?”带着一点无奈和一旦期待,德川家光再度问了自己的这位首席老中,“你觉得应该怎么应对汉寇?”
土井利胜垂下了视线,陷入到了沉吟当中,但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汉寇已经登陆了半天了,如今他们立足已稳,我们恐怕难以直接撼动,将他们推下海去。”许久之后,他才略微有些艰难地说,“三浦半岛地形狭长,我们也没有办法派遣大军和其决战,而且如今汉寇气焰正盛,他们肯定也是盼着我军前去……”
“所以不应该让全军去进攻汉寇吗?”虽然他说得闪烁其词,但是德川家光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将军大人。”土井利胜现在已经直言不讳了。“毕竟防守比进攻要容易一些”
自从井伊直孝带着大军离开了江户之后,关东虽然还集聚着大量幕府军队,数字看起来十分惊人,但是其中堪战的不过五分之一甚至更低,而且就算是堪战之士,和汉寇的精兵比起来也是差了许多,所以土井利胜一开始就不愿意去想派出大军前去横须贺和汉寇决战并且把他们推下海的事情,而是谨守着自己一开始就确立的收缩防守策略。
更何况,地形还十分不利于大军进攻,在狭窄的地峡当中,如果大军碰上了汉寇无比犀利的海陆炮火,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的意思是要固守江户了?”德川家光反问。
“是的,现在可行的策略只有固守江户,将大军集中在这里和汉寇拼命。”土井利胜马上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语气已经变得非常沉重了,“敌军既然在横须贺登陆,他们自然不会就在那里苦等而已,他们肯定会向江户挺进,而那时候我们再和汉寇决战……而现在,我们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巩固城防并且收缩防守。”
德川家光咀嚼着对方的话,然后头就开始疼了起来,思考也慢慢变得模糊,又有一些晕眩,他强行地咬了咬嘴唇,回复了一点清醒。
“那就按照你说得去做吧,集结所有人,固守江户,和汉寇拖延时日。”
“大人,莫要太过焦心。”眼见德川家光如此苦痛的样子,土井利胜忍不住出言宽慰了他,“汉寇虽然船坚炮利,但是他们的运输船毕竟有限,不可能将太多人运到关东来,况且汉寇必然会有一部分人在和直孝公纠缠,所以……所以以臣所见,在关东登陆的汉寇人数并不会太多!只要……只要我们能够在江户坚守,消耗敌军的兵力,终究……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他前面的话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后面却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自己对此也不是特别有把握,只是为了给将军大人鼓劲而已。
然而就算如此,德川家光也总算是受到了一些宽慰,他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点点血色。
“应该是如此……应该是如此……”
“至于直孝公那边的军队,还是抓紧撤回吧!”土井利胜马上建言,“既然汉寇在关东大举登陆,那么继续和他们在近畿交战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反而只会牵制分散我军的兵力……如果有直孝公的回援的话,那么至少可以增加我们的防卫力量,还能夹击汉寇,给他们更多牵制。”
“对,是该把他们叫回来!”德川家光马上同意了他的建议。“你去拟定命令吧,马上叫他们回援江户。”
现在形势如此严峻,压得他实在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他已经不想什么幕府颜面或者收回京都之类的宏愿了,只想着赶紧拔除掉腹心之患,让幕府能够渡过眼前的危机。
经过了土井利胜的一番话,德川家光原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被放下了,虽然现在还是危机重重,但是至少他也看到了一点点路,知道该做些什么,而不是如同刚才那样的一片绝望。
不过,土井利胜并不只想说这么一点而已。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大起了胆子。
“大人,不若我们再派出使者,直接前去横须贺同汉寇谈判吧,如果……如果他们的条件还能够稍有松动,我们不妨直接答应他们!”
德川家光骤然睁大了眼睛,然后瞪着土井利胜。
“这是要我蒙受城下之盟的耻辱吗?!”
“大人,一时之辱并不可怕!当年神君不也是委身臣服于信长公和丰臣秀吉吗?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就算中间蒙受一点屈辱又算什么?”土井利胜却没有退缩,他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只要能够保全幕府和德川家,就算城下之盟,也可以稍稍接受……”
德川家光呆住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你再去试试吧,不过我看汉寇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纵使希望渺茫,也要试上一试。”土井利胜长叹了口气,最后再度伏下了身体,以头触地,“臣一定加紧办理各项事务,为将军大人分忧!”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下。”德川家光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他暂且离开。
等到土井利胜离开之后,德川家光原本稍稍凝聚的力气又骤然消失了,他瘫软在了软榻上,全身都开始大汗淋漓。
旁边的乳母春日局看得又是心痛又是悲伤,忍不住眼泪都流下来了,只是为了不让家光伤心,所以才没有哭出来。
“大人,现在战事紧急,您暂且离开江户吧……”
“不,不行……我是将军,我不能临阵脱逃,”依旧闭上眼睛的德川家光,苦笑着回答,“就算死,我也只能死在江户。”(未完待续。)
第1684章 无路可走
“大人!为什么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听到德川家光说出这样的话来,春日局吓得大惊失色。“眼下虽然时局艰难,但是大人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忠心辅佐您,还有这么多的大军保卫您,又有神君在天上庇佑,肯定能够逢凶化吉,击退汉寇的!”
虽然她说得十分恳切,但是德川家光听来却没有太多触动,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身处他这种高位的人,当然知道什么神佛庇佑都是做不得数的,天下最能够说上话的只有刀枪,而现在幕府就是在刀枪上面一筹莫展,对汉寇毫无办法。
更加可怕的是,幕府的权威,其实就是建立在以武力对各藩的威压上面的,一旦失去了这种武力上的威压,又失去了朝廷大义名分的支持的话,那么幕府的地位就会遭到极大的动摇——而这种动摇现在就已经出现了。
在汉寇对幕府开战之后,幕府在战场上一直都讨不到便宜,而且屡屡丧师失土,名声和威望都已经消耗一空,到处都有人举起叛旗,眼看着幕府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现在就连关东都面临被汉寇登陆的可怕境地,可以说已经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就怕汉寇之后直接向江户挺进,然后将这座繁华的城市变得断壁残垣。
他的乳母刚才说得轻巧,要跑,可是现在到处都是强敌环伺,就算想要退都没有地方可退了,在江户他还是将军,到了被人的手里怕是想要做个囚犯都不可得了。
这些事情,他不想跟春日局解释,他只觉得全身乏力,而且头还在一直发疼,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我已经好多了,你先退下吧,”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春日局现在可以离开了,“你收拾一下行装吧,这两天就离开江户,去别的地方静养一下。”
“不,大人,我绝对不能离开您。”一听到将军要赶自己走,春日局马上就停下了脚步,然后惶急地看着德川家光,“请让我留下,继续照顾将军大人吧!”
“现在江户要戒严,防备汉寇,女眷本来就要疏散,你跟着她们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反正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德川家光摇了摇头,然后以虚弱的语气说,“我现在要临敌,用不着别人照顾。”
“大人,我也是武家的女儿,而且侍奉的主君是您,您不能离开,难道我还可以离开吗?”春日局禁不住哭了出来,“身为将军大人的家臣,大奥的总管,我必须要和大人同生共死,一同迎击汉寇,还请将军大人允准!”
说完,她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以头触地。
德川家光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春日局如此坚决的态度之后,他的话又重新咽下去了。
这样也好,大家一起迎击汉寇吧。
在当天夜里,得到了汉寇登陆消息的幕府终于惊魂稍定,然后开始尽全力应对突然发生的事态,幕府的使者开始从江户向各处出动,准备调集各地的幕府军队回援江户。
而和一夜未眠的江户不同,当天的横须贺城却要出奇的平静。在占领了横须贺之后,大汉征日军主帅赵松开始对部下分配了不同的任务,一部分人负责就地警戒,而有一部分人则被派去扩大占领区,顺便警戒幕府军队的调动。
而这一切调动开始按部就班地执行之后,赵松和他的参议官们反倒是悠闲了起来,赵松在当天夜里早早就睡着了。
他现在所处的居所是曹源寺,这是一座佛教曹洞宗的寺庙,也是横须贺地区的一座古刹。在大汉军队登陆了横须贺之后,这座寺院里面的僧侣都直接跟着平民百姓们都逃跑了,仅剩的几个也被大汉军队赶走,然后这次被征用成为赵松的临时住所。
在德川家光惶急震恐的一晚,赵松却轻松度过,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才悠悠醒转。
而这时候,严广等几个参议官们已经在求见他了,简单洗漱了之后,赵松马上接见了这几位参议官。
“昨天晚上幕府可有异动?”一见面,赵松就直接问。
“各处调动的兵马都没有传来异动,反倒是风平浪静。”严广马上回答,“至少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发现幕府在我军正面集结兵马准备进攻的迹象。”
“这么说来,幕府是已经吓破了胆,决定任由我们就这样登陆,装作看不见了?”赵松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失望和不屑,“我还以为被我们欺负到这个份上了,德川家光这小儿应该会忍耐不住才对。”
“看来他们是想要固守江户,和我们打消耗战了。”严广倒是十分严肃,“大人,我们的登陆十分顺利,这两天内就可以将所有部队都运到陆上来,大炮和战马要稍微迟一点,不过也不会多拖太久。”
“很好,看来蔡德真是用了心了。”赵松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没必要一直都窝在这里等着别人过来打我们了,德川家光不敢来打我们,我们就上门去找他!”
“大人,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严广也同意了他的看法。
然后,严广等人将他们手中的日本地形图摊到了桌子上,开始重新规划接下来部队的使用。好在,在登陆之前,这些参议官们就已经做好了各种情况下的预案,所以现在情况有变,他们也并不觉得茫然无措。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半岛的南端……”严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地图,然后轻轻地滑了过去,“所以想要进军的话,一开始是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的,只能向北进攻,不过当我们打出半岛的时候,需要考虑的地方就多了……”
他将手放到了半岛的最北端,然后停留在了其中一个城市上面。
“这里是镰仓,镰仓可是日本知名的古城,也是源赖朝第一次建立幕府时,幕府的所在地,可以说是关东武士、乃至整个日本武士们的精神圣地,意义非同寻常。如果能够快速占领镰仓的话,肯定对幕府的声望造成很大的打击,也能让我们的声势更加壮大……另外,镰仓地处幕府的西方,也是咽喉要道,幕府现在想必对我们的突然登陆十分惶急,到处调集军队来驰援江户,而我们就可以在镰仓附近以逸待劳,消灭或者击溃那些前来驰援幕府的军队,然后再去直接进攻江户,让德川家光无路可逃!”
在他解说的时候,赵松一直都沉吟不语,思索着严广方案的可信性。从道理来看,严广的方案也是最为妥当的了——江户是幕府的咽喉,幕府不敢不救,要救的话自然就必须大量调集军队,而大汉可以在中途截击这些军队,削弱幕府军力,同时也让幕府更加孤立。
“攻其必久,围点打援,不错……不错……”最后,他点了点头,同意了严广的方案,“那我们就先拿下镰仓,让德川家光先安歇几天,然后再全军直接突击江户吧。”
严广是首席参议官,又得到了赵松的亲自首肯,所以他提出来的方略,也就成为了接下来大汉军队的新作战计划,其他参议官们纷纷按照严广的要求开始筹划行军路线和官兵的调配,而赵松则和严广一起前去部队当中慰问登陆官兵,同时准备率领大军尽快开拔。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已经休整完毕的大汉军队准时开拔,浩浩荡荡的大军,犹如是出闸的猛虎,开始向幕府的腹地深处压了过去,他们的面前虽然是危机重重,但是他们毫无畏惧,只想着建功立业,打垮敌军。
而就在大汉军队开拔的时候,幕府的使者终于来到了伊贺一带,找到了幕府大老井伊直孝所亲自率领的大军,然后将幕府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和德川家光的命令一并交代给了井伊直孝。
当听到了大汉军队居然就在关东腹地登陆,而且和江户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井伊直孝几乎整个人都惊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我有负将军,有负神君!”最后,他只能长叹一口气,懊恼而又痛苦,简直面如死灰。
因为他之前的建言,德川家光将大量精锐军队交给了他,让他前去近畿和汉寇交锋,结果现在他带着大军和汉寇交战,并未能收复多少土地,反倒让关东出现了空虚,结果汉寇现在直接登陆关东,他感觉自己确实有罪。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现在的痛苦和负疚似的,使者宽慰了他,同时又在催促,“现在江户已经告急,还请大人赶紧派兵前往江户援救吧,眼下只有保住江户最为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
然而,井伊直孝却还是面如死灰。
现在已经不是缓一缓的问题了,现在的问题是,在两军对峙的情况下,他就算想要退却回关东去援救江户,也没有办法能够立刻做到——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地就撤退的话,肯定会在敌军的追击之下全军覆灭。
而且,他就算能够回援,也不知道江户能不能救下来,至少现在近畿和西国肯定是无法再回到幕府的统治之内了……幕府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
他作为幕府重臣,是从幕府建立一开始就协助德川家统治日本的,他侍奉了三代将军,并且帮助他们用各种方式加强着对各地大名和朝廷的控制,也是眼看着幕府一点点变成主宰日本的庞然大物的。
可是,正当幕府如日中天的时候,却突然横遭打击,眼看着幕府已经岌岌可危,这种痛苦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他实在茫然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神君和先代将军,更加不知道在这样的危局当中,到底又该怎么做才能够拯救幕府。
“大人!”眼见大老居然如此不安,这位使者禁不住催促了,“还请速速做出决断啊!”
“是啊……是要尽快做出决断了。”他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势下,想要全军脱逃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留下一部分军队来作为后卫,拖延敌军追击的时间,把主力带回关东去保卫江户。
可是留下的那一部分军队,肯定会士气大衰,他们又能够抵挡敌军多久呢?井伊直孝实在没有把握,但是现在也只能去试试了。
就在当天早上,他马上将自己部下的将领们全部召集了过来,然后将现在关东所面临的情势告诉给了这些将领。
当听到汉寇居然已经直接登陆关东,威胁江户的时候,这些将领都和井伊直孝一样,陷入到了惊恐和慌乱当中,他们都是幕府的世代旗本,家族也有很多人就居住在江户附近,江户遭遇兵火无异于说他们的家人已经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当即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说要回援江户。
本来,他们是从关东一路心气高昂地打过来的,卯足心思要和汉寇决一死战,为幕府收复京都,可是打了这么多天之后,幕府军队还是进展寥寥,他们的耐心和士气已经被消磨,原本的激昂已经再也不复重现了。现在又听到了江户受到威胁的消息,自然是人人都只想着退回去。
而这正是井伊直孝最担心的情况,他左思右想,最后终于还是选定了几位对幕府最为忠心的将领,嘱咐他们带着各自所属的部队断后,掩护大军的后撤,而这几个将领最后都含着眼泪答应了。
虽然军中高层终于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但是数万大军散得很开,进退和重新部署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够解决的,接下来几天里面井伊直孝一直都在亲自指挥部队的调动和准备,同时还十分注重保密,期望能够欺骗到对面的敌军,尽量让自己可以轻松一点撤退。
然而,即使他这么小心翼翼,对面的异常动静还是没有逃过周璞的眼睛。
因为他之前就知道大汉军队的计划,也知道在江户受到威胁的时候必定会请求井伊直孝回去支援,所以他对井伊直孝的军队的动向十分注意,当对面开始重新调动部署的时候,他也集中了他手中的军队,开始准备对幕府军队发动攻击。
只要幕府军队开始撤退,他就会进攻,不求歼灭井伊直孝的军队,只求牢牢地拖住他们,让这一支幕府大军不能够回援关东,影响赵松那边的战事。
同时,为了进一步地拖延和分化对手,他还准备了攻心之计。
这几天的日子对井伊直孝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同那天收到了幕府将军的命令开始,每天江户都在派人催促他尽快率军回援,其急切之态一天高过一天。而且这几天当中,他一直收到的都是坏消息,汉寇在横须贺登陆之后,稍事休整就开始重新发动了进攻,然后一路北进直接打出了半岛,攻陷了镰仓。
镰仓是武家旧地,意义非凡,这样陷落到了汉寇手中,实在让井伊直孝心痛,而且听说陷落得十分轻易,当地虽然有不少守军,却直接被汉寇击溃了,不得已逃出了镰仓。
而且,哪怕不提镰仓的历史意义,镰仓的陷落也让关东和近畿的联系变得十分困难,又让他的这一回援之路艰险了几分。大汉军队的意图也很明显,他们就是要在那里先消灭一部分回援江户的幕府军队,然后再直接进攻江户——然而即使知道他们的想法,井伊直孝现在也无路可走。
在焦灼的压力之下,他这些天来几乎不眠不休,整个人都好像老了十几岁,就连嗓子都嘶哑了。不过,在他的努力之下,幕府军队的重新部署终于接近完成了,明天他就可以带着大部分部下离开伊贺地区,转向江户方向。
而就在这一天,对面敌军却派过来了一位使者,声称要求见井伊直孝。之前幕府几次派出使者想要和汉寇和谈,但是一直都没有结果,大汉主动派出使者找他却是第一次。
惊异之下,井伊直孝马上召见了大汉的使者——虽然明知道对方不可能会提出太好的条件,可是井伊直孝心中还存着渺茫的希望,期待能够在最后关头有所转机。
然而,井伊直孝虽然有诚意,但是这位大汉使者却颇为倨傲,来到井伊直孝的面前之后,没有隆重行礼,只是拱手作揖——按他的话来说,如今幕府将军和幕府大臣已经被日本朝廷革除了一切朝廷官职,他们已经不是官员了,所以只能如此对待,而井伊直孝虽然恼怒,但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不知道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冷淡地问。
“先生最近如此日夜操劳,可是准备撤退离开了?”而这位使者却针锋相对,直接看着井伊直孝,一点也没有自己性命在别人手中的自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在下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天朝的使臣已经让大军做好准备了,只要先生一带大军往后逃跑,我军就会全军出击,一路追击大人,所以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不要做出遗憾终身的决定来!”(未完待续。)
第1685章 不使一家独大
大汉使者如此直白而且不留情面的话,当然会惹起井伊直孝的勃然大怒,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发怒的时候,而且对方所言确实是事实——他暗地里准备撤退的事情既然已经被汉寇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想着追击的,而那时候幕府军恐怕就会付出惨重的损失。
所以,他强行压抑住了心中的愤怒,以尽量平静的态度看着对方,“我现在手上还有大军,我们幕府现在还有关东之地,你们若是觉得有恃无恐,可以任意行事,那就尽管试试吧!我们一定奉陪到底!”
不过,虽然他表面上硬气,但是很显然底气已经十分不足了。
“没错,你们现在还有大军,幕府还有关东,可是你们的大军已经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关东也只剩下了区区一隅,而且风雨飘摇,难道你还觉得可以和我们大汉相抗衡吗?”这位使者仍旧没有放弃对他的打击,“别忘了,现在是你们在以关东一隅来对抗大汉和整个日本,难道你们觉得自己还有胜算吗?”
看到井伊直孝一脸惊疑的样子,使者突然冷笑了起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吧,现在加贺藩的前田家也已经举兵襄助朝廷,讨伐幕府了……如今天下大藩,大多数都已经归附到了贵国朝廷的旗下来和幕府为敌,难道幕府不是在以一隅而对抗天下吗?!”
前田家已经反了!
井伊直孝一瞬间几乎目瞪口呆起来。
前田家是幕府的外样大名当中领地最大的一个,拥有百万石的领地,他们的一举一动肯定都为天下人所瞩目,如果他们寝返的话……那么肯定会让幕府的局面更加被动,甚至可以说是一锤定音,让现在已经岌岌可危的幕府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之前井伊直孝在将军大人面前力主兴大军救援近畿,其一大目的就是稳定各地的人心,让已经有了不轨迹象的前田家放弃背叛的野心,至少保持中立,结果没想到现在他们直接起来寝返了……也就是说,这次出兵,在战略上已经失败,一无所获。
前田家一向阴险狡猾,首鼠两端,幕府在汉寇面前又一直节节败退,形势步步恶化,所以前田家现在选择跳出来谋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井伊直孝在心中苦笑。
现在,朝廷已经在汉寇的支持下重新崛起,并且重占了京都,明确地向天下人打出了号召推翻幕府的诏令,而前田家,毛利家,岛津家,这几个战国遗留下来的最大雄藩都已经起来反对幕府了,剩下的几家,难道他们不会依照这几家的榜样来行事吗?恐怕伊达家现在已经在准备了吧。
所以这位使者也说得不错,现在幕府真的是在以一隅来对抗整个天下,以及朝廷背后的靠山大汉。
已经绝望了。
即使以井伊直孝多年锤炼出来的意志和心性,现在也不禁灰心丧气了,他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幕府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哪怕现在他能够回师,能够击退登陆关东的那支大汉军队,还是没有办法逆转形势,已经元气大伤的幕府,注定不可能改变局面了。
德川家的天下,就要在自己的眼前崩塌了。这一瞬间,世代效忠了德川家的井伊直孝鼻子一酸,几乎眼泪都流了下来。
不过,多年培养出来的意志力,仍旧让他最后保持了尊严。
他以幕府大老的傲然态度,冷冷地瞥了这位使者一眼,“前田家谋反作乱,原本就在我们的意料之中,贵国和朝廷现在确实占据上风,但是我们还有这么多效忠于将军大人的武士,我们一定会为幕府战斗到底,就算战死,我们也绝不会有辱武士的清名,你若是来这里炫耀和嘲讽我等的,现在就请回吧,我们一定会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听上去是不错,不过难道大人宁愿要一个虚名,也不愿意顾忌部下数万人的性命,甚至不愿意顾忌德川家的存续吗?”这位使者却还是不慌不忙,“若你一定要和我们血战到底,挥霍部下的性命,也让德川家再无骨血,那在下回去便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听明白了对方话中之意的时候,井伊直孝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这位使者虽然言辞还是十分讥嘲,但是他隐隐当中好像却反倒透露出了大汉愿意给德川家一条生路!?
“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我是大汉使臣周大人派过来的使者,大人特意派我过来找你,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消遣你几句而已……”使者仍旧冷笑着,“大人派我过来是想要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让德川家在战后也延续下去,不至于灭亡于贵国朝廷和豪族之手?”
井伊直孝森然地盯着对方,半晌之后,他终于再度开口问。
“若我想,又该如何做?”
自古以来,在幕府灭亡的时候,那些支配幕府的家族下场都不算特别好。在镰仓幕府灭亡的时候,实际支配幕府的北条家整个家族都被迫**而死,家系完全断绝,而在室町幕府灭亡的时候,最后一代将军足利义昭也是命运多舛,多次被织田信长流放,最后在丰臣秀吉手下仅仅以一万石的领地勉强列入大名之列,并且出家了事,而他的儿子足利义寻也被迫在一岁的时候就出家,最后没有子嗣死去,整个足利将军家的家系也由此正式断绝。
如果江户幕府真的就此灭亡的话,德川家又该面临怎样的窘境呢?这位问题井伊直孝也多次想过,并且为之惊惧不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现在掌控了局势的大汉使臣真的愿意放过德川家一马的话……那么德川家可以算是得天之幸了。
之前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和他的老中笔头土井利胜多次派出使者,谋求和汉寇谈和,井伊直孝虽然知情,但是为了不影响他们所以并未进行任何干涉,可是大汉使臣却提出了多条十分苛刻、令幕府难以接受的条件,所以谈判一度中断。
眼下大汉使臣主动跟幕府提出和谈条件,恐怕……恐怕条件会更加令人难堪吧,至少将军大人肯定会难以接受的。
可是现在幕府的形势如此恶劣,他又没有回天之术,那么现在所能够追求的,也只是尽量给德川家争取一个较为体面的结果而已。所以他纵使心里不抱太大希望,还是想要从对方口中追问一下。
“之前我们和幕府已经谈判过了,我们的谈判条件,先生恐怕已经知道了吧?”这位使者仍旧从容不迫,“我们还是之前的那些条件,只要幕府答应这些条件,我们也可以同幕府讲和,并且让德川家得以保全。”
之前在幕府的使者面前,大汉使臣提出了废除幕府和将军之位,德川家更换当主并惩治祸首大臣、以及协定赔偿款项等等的各项条件,因为实在太过于苛刻,所以德川家光本人亲自否定了这些条件——理由也十分明显,若答应了,他就得从将军大位上退下来,那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井伊直孝心里又是一痛。
虽然对方没有没有追加什么条件,可是这些条件已经足够苛刻了。
哪怕是在几天之前,他也不会去考虑这些条件,可是今天,真的不同往日了,幕府和德川家、乃至井伊家的存亡和安危,由不得他不慎重行事。
“协定赔款一事我们可以商量,幕府之前也提过要把金山交由大汉经营的提议,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出钱,惩办祸首,以及……以及撤除幕府我们也可以答应,但是将军大人退位一事,我们实在难以答应。”井伊直孝沉吟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将军大人只是受了一些奸臣的蒙蔽,再加上我等无能昏聩,所以才铸下大错,就他的本心而言,他一直都是希望和大汉交好的,所以他并无大过……若贵国要惩办祸首,就惩办我们这些大臣吧,从我以下,每一个幕府重臣都可以任凭处置。”
“你的一片忠心,在下十分佩服,只是……这个条件我们无法答应。”使者冷笑了起来,“德川家光是幕府将军,幕府的事情不由他来决定又是谁来决定?既然他决定的,那就应该他来负责……所以让他引咎退位,难道不应该吗?再说了,我们大汉出兵,贵国朝廷下诏,都是明言将德川家光作为敌人的,若德川家光都能在战后平安无事,那我们这些大汉将士还有什么颜面回去面对天下人?”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你回去吧。”井伊直孝皱紧了眉头,然后决绝地挥了挥手,“我们将会血战到底。”
身为德川家世代的武士家臣,又是幕府大老,井伊直孝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想尽办法来保住德川家的骨血和传承,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愿意蒙受一点屈辱,可是对方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于苛刻了,井伊直孝知道将军大人不可能同意,所以他也不愿意去再寻思谈和了。
“哈哈哈哈!我之前听人说先生你位高望重,是幕府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原来你不过如此而已!”当看到井伊直孝不愿再谈,这位使者禁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满面讥嘲地看着井伊直孝,“你说是忠于德川家,其实不过是忠于德川家光这个民贼而已!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看着整个德川家为德川家光本人陪葬吗?我们大人原本是想要放德川家一条生路的,结果你倒为了德川家光一人,而拒绝这次机会,你枉称忠臣,你也辜负了德川家历代家主的重托!”
当听到对方如此说的时候,井伊直孝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手来,重重地拍到了面前的矮几上,发出了一声砰的巨响,而门外的卫士们也拿着刀直接冲了进来,看上去就要将这个使者直接斩杀了一样。
可是即使已经面临了生命的威胁,但是这个使者却屹然无惧,一点也没有服软,仍旧大笑着。“可笑我们大人,居然还对你抱有期待,准备让你保住德川家的骨血,让德川家活过这一次风暴……结果大人的一片好意却被你这样的人肆意挥霍,德川家的家运也因为你而终结,你这样的人也能叫做忠臣吗?!”
井伊直孝的脸色已经气得发白了,他怒视着这位使者,好像马上就要下令将他拉出去斩杀一样,但是最后,他却轻轻地抬起了手,然后示意这些卫士们再出去。
“天朝使臣何苦一定要苦苦相逼?我们将军大人,一直都对贵国十分仰慕,经过这一番教训,他也一定愿意对贵国恭顺,贵国何苦一定要逼迫到这个地步,让将军大人无地自容?”他的声音里面已经多了几分沉痛,“别忘了,大汉既然想要赔款,那就应该让各地的势力都尽量稳定,现在将军大人并无子息,旁的支系里面又没有杰出人才,将军大人若是被迫退位,又有谁能够让关东稳定下来?这只怕……只怕与贵国的利益不符。”
不知不觉当中,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下来,甚至有了一点哀求的意思。
可是他的话却仍旧没有打动这位使者,使者还是一点也不肯退让,甚至那种讥嘲之意也没有掩饰一下。
“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大汉一定要德川家光逊位,这是不容更改的结果,想要保存德川家就得这么做,否则我们就只好顺应你的想法坚决打到底了。另外……你也不要欺诓我们,德川家光虽然没有儿子,但是他不是有一个兄弟吗?而且还是同样嫡出的弟弟,难道德川家光逊位之后,他做将军不是名正言顺?”
“什么?!”井伊直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再度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没有想到大汉居然暗地里打了这样的主意,打算让德川忠长来取代德川家光!而且……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德川忠长居然就在逃出高崎城之后,就直接跑去和大汉接触了。
这该骂他是背叛了德川家的贼子呢?还是该暗暗赞许他先知先觉呢?井伊直孝心里苦笑。“你们就是想让大纳言大人来接管整个德川家吗?”
“是啊,大纳言大人行事谨慎,而且对贵国朝廷和我们大汉都十分恭敬,深得我们大人的青睐,也正是因为我们大人的一力请求,贵国朝廷也特意没有褫夺他的官位,让他继续当朝廷的大纳言……”使者马上点头确认,“另外,他也答应了我们提出来的所有条件。”
德川忠长现在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上,他就算不答应也得答应吧……井伊直孝心里暗想。
不过,如果有德川忠长来接掌整个德川家的话,那么……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至少比德川家整个灭亡要好得多。德川忠长也是先代将军德川秀忠的嫡子,更是先代将军临死前所念念不忘,想要井伊直孝帮助保全的人,如果他来当将军的话……
不管怎么样,都比德川家覆灭要好吧!
“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德川家?”沉默了许久之后,井伊直孝低声问。
“如果你听我们大人的建议,奉德川忠长为主,那么我们就可以让你们的大纳言大人来继承德川家,自然就不用再承受如今的危局了,虽然必须去除将军名号,并且解散幕府,但是他可以领下德川家的旧领。”因为看出井伊直孝已经动摇了,这位使者马上跟井伊直孝解释,“虽然比起几个月以前幕府的态势,恢复旧领确实是十分难受,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势下,能够恢复旧领的话应该你们能够满意了吧?”
井伊直孝沉默不语。
表面上看,对比如今的形势,这个条件确实已经算是宽厚了,但是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大汉居然会如此慷慨。
“你们大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现在很多人都想要将德川家置之于死地吧。”
“我们大汉是为了恢复日本国的纲纪而来,是为了惩罚之前德川家光和他的佞臣们对我国的不敬而来,并不是为了专门消灭德川家而来的,至少我们不想把德川家至于死地……”这位使者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样子,“所以你也不用害怕,以前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但是只要你们按照我们大汉的步调来办,对我们大汉恭敬的话……那么以后我们也保住德川家。”
这倒不是虚言,实际上周璞确实想要保全德川家,一来可以用德川家来威慑西国诸侯和日本朝廷,二来,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的德川家纵使可以保全下来,想必也会面对各方的敌意,因此他们会极度渴求得到大汉的支持,也可以成为大汉的棋子。
周璞就是想要营造一种日本各方牵制,不得不依赖大汉来进行仲裁和遥控的局面,否则,自己打过来就为了灭德川家的话,那岂不是枉做好人?大汉是不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的。
而在使者明言大汉的打算之后,井伊直孝继续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最后,他突然长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1686章 对幕府来说是决战
在听完了大汉使臣派过来的使者所提出的条件之后,幕府大老井伊直孝颇为客气地将使者送走了。对于大汉所提出的那些要求和条件,他既没有同意,却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言辞来。
而就在大汉的使者离开之后,井伊直孝所统辖大军原本十分急促的撤退准备,突然就放缓了下来,井伊直孝声称现在汉寇虎视眈眈,已经做好了全军追击本军的准备,所以现在大家绝不能贸然撤退,要谨慎从事。
尽管有一部分将领十分着急,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所派过来的使者也天天在催促,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听从了井伊直孝的命令,选择了谨慎从事——一来,大家都有些害怕在撤退的路上被汉寇追击造成全军崩溃的惨象,二来,井伊直孝是幕府的大老,他的命令也没有几个人胆敢不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小部分心急如焚想要回援江户的人终于忍耐不住了,他们私下里串联想要把强行联合起来跟井伊直孝摊派,借着幕府使者的权威,至少将他们自己手下的部队先带走回援江户。
可是在井伊直孝发觉之后,他马上让自己的亲随们以雷霆般的手段镇压了这些人,甚至还诛杀了一两个首恶分子,将军队里面的骚动给强行压制住了。然后,他将幕府将军派来的使者也给关押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部将们都已经发觉情势不对劲了,但是他们却被井伊直孝的强硬手段吓得有些无所适从,更加不敢私下串联,而井伊直孝这时候才开始下令大军开拔,而且他一改之前的计划,宣称为了驰援幕府应该竭尽全力,所以连预定的后卫部队也给带走了。
在井伊直孝整个大军向江户开拔之后,对面的大汉军队也马上开始跟在了后面,保持着距离开始追击,也正是因为有大汉的军队跟在后面,所以井伊直孝的大军行进速度十分之慢,经常要走走停停,防备大汉军队有可能的偷袭。
在两边走走停停的追截当中,时间被一点点地耗去。
很显然,井伊直孝已经默认了大汉使臣跟他所提出来的条件,为了保存德川家的最后骨血,他宁可接受江户幕府解散、宁可背负骂名——在他看来,在幕府如今几乎四面楚歌的情势之下,能够保存下德川家的血嗣、维持住德川家当年的旧领地,已经算是幸运了。
而对德川家以后的生存来说,他手下的军队又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他不愿意再去拿自己手下的军队冒险,去和大汉交战。
他也不愿意明明白白地打出反旗来,让自己成为德川家的罪人,所以他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拖延时间了,让远在江户的德川家光无法得到自己这支大军的帮助,独自面对大汉登陆大军的兵锋。
他期待的就是在他返回之前,德川家光就已经不堪大汉军队所带来的压力而选择了了断自己,做出一个符合德川家当主和幕府将军身份的抉择,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舍弃一个德川家光,保存住整个德川家,在井伊直孝看来并不是一个无法做出的抉择。
而以大汉军队一贯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来看,井伊直孝预料那个时间点已经为期不远了。
而正如井伊直孝所预料的那样,在这时候,大汉征日军主帅赵松正带着大军在向江户挺进。
自从占领了镰仓之后,赵松带着自己的部下们一直都在镰仓周围四处扫荡,并且屡屡击溃从各地前来援救幕府的军队,几乎隔绝了江户和西方的联系,经过他们的多轮扫荡,现在镰仓周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幕府军队胆敢靠近,至少短期内不会有人能够去援救江户了。
而在扫荡了镰仓之后,他们也就此踏上了进军江户的征途。
最近几天,关东的天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天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今天也不例外。太阳被云深深地藏起来,天空的颜色一改以前蔚蓝的面目,变成了像是被脏抹布浸过的水似的的颜色。
镰仓通往江户的大路,原本是行人稠密之地,到处都是住民和商旅,为江户的大批居民带来数量可观的粮食和供应品,然而现在大路上却已经行人绝迹,只剩下了赵松和他的部下们。
他的大军,为数数千人,他们的队列十分整齐,为这个阴沉沉的天气带来了几抹鲜亮的颜色。他们的都沉默着,眼看前方,就连脚步声听起来都整齐划一。他们手中的兵器随同迎风飘扬的旗帜向前移动着,与本部队的其他的士兵保持间隔排成队列。这些士兵们都是经过最为严整训练和多年的作战所淬炼成的精兵,他们可以在极快的时间内从行军状态变成战斗的阵型,然后给敌人致命打击。
而在就在他们的旁边,处处都可以听见节奏均匀的马蹄声碰击声,这些穿红色的骑兵制服、有些还穿戴者盔甲的骑兵,骑在高大笔挺的战马上,有些人身上还别着耀眼的勋章,显得杀气腾腾而又气派非凡。虽然这支骑兵为数并不庞大,但是当他们排着一排排的行列向前慢步前行的时候,却还是给人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这些骑兵是从九州运过来的,也是最后一批运上来的大汉军队,因为马比较娇贵,所以赵松特意让骑兵们先驻留在横须贺,等到他准备向江户进军的时候才让骑兵上来和他汇合,然后一同向东进军。
而就在步兵和骑兵的间隙当中,一门门大炮被架在了炮车上,然后在驮马和炮兵的牵引之下跟着大军向前推进,一门门擦得闪闪发亮、闪耀着青铜色的大炮在炮架上颤动着,隐约可以听见炮架零件和支架互相震动的响声,旁边的人们好像还能够闻到四处弥散的火药的味道。
这些大炮都是大汉陆军引以为豪的野战炮,威力巨大而又方便军队调动携带,因此是大汉陆军的野战利器。
虽然他的部下只有数千人,但是当步骑炮兵像这样汇聚在一起向前行军的时候,倒也算是声势浩荡。
在队列的中央,赵松和自己的参议官们以及护卫亲随一起骑着马前进,他面色十分严肃,左顾右盼,一直都在注意各支部队行军时的状态,以及周边的地形。虽然他之前就是辽东军的旅正,可是如今他所指挥的大军却是来源复杂,而且军种多样,不由得他不认真对待。
“赵帅,最近几天时有阴雨,对我军影响甚大,今天看来恐怕又是要下雨了。”他的首席参议官严广也策马跟在了他的旁边,“眼下我军已经离江户越来越近了,气候的因素也不得不防。”
最近虽然是处于夏天当中,但是一直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虽然这种天气对行军来说非常舒适,不过对惯于以来火枪火炮的大汉军队来说,这不啻为一个坏消息,因为如果下雨的话,他们的炮火就将会受到十分严重的削弱,成为敌军的可趁之机——而越靠近江户,他们与敌军接战的可能性就越大,容不得半点疏忽。
“这一点确实不得不防。”赵松严肃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毕竟是夏天,日本也不可能也天天下雨吧?也许等到我们来到了江户城下,就应该放晴了。”
“赵帅说得倒是有理,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我们也应该多防着点。”严广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我们不能让敌军来占据主动,而应该让我们来压制敌军,让他们不得不跟着我们的步调来走。”
赵松知道对方话中有话,所以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下文。
“江户是一座大城,里面聚集的居民和军队数量庞大,虽然他们地处平原没有任何险要可守,但是我军不过数千人,如果我们直接就强攻其城池的话,一定会蒙受极大伤亡,而且和守军打巷战也无法发挥我军的炮火和战力优势。”严广低声跟赵松说。
“这一点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考虑到了吗?”赵松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所以我们才要去转向北上,去截断他们的多摩川和利根川水源……”
江户是一座大城市,而且是德川幕府的中枢之地,所以自从两国开始交战之后,幕府就一直都在往江户集中军队,再加上城区庞大建筑众多,所以大汉军队并不打算直接强攻。
所以在严广等参议官们的建议之下,赵松决定让大军沿着内陆北上,然后找到注入江户的河流,接着截断河上的运输,并且威胁江户的水源,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幕府不得不和大汉军队野战。
既然江户居民和军队众多,那么对水源的需求就很大,而江户城的主要水源就是多摩川和利根川,只要威胁到了这两处水源,就等于卡住了江户城的咽喉,而幕府就将处在十分艰难的境地。
更为恶劣的是,江户城的粮食和其他物资供应也很依赖水运,如果河流上的水运也被截断的话,幕府更加难以承受其中的代价,所以在这些参议官们和赵松本人看来,只要自己按照这个计划进军,那么德川幕府就必须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城和大汉决战。
“多摩川和利根川一旦出现问题,江户的水源就无法保证,这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严广并没有否定他之前计划的意思,“不过……这些河流都身处内陆,如果要执行这个计划的话,我们必须要打起万分的小心来。”
赵松终于明白了严广的意思。
的确,如果要执行这个计划的话,无异于是让这支大军全部深入到内陆甚至江户的后方去,行军距离远不说,物资的供应和后勤保障都十分麻烦。再加上现在的天气一直都对大汉军队有些不利,所以虽然他对自己部下十分有信心,但是他也不敢打包票说万无一失。
如果从审慎的角度来看,确实值得深思。
“那你的意思是,暂缓进攻?”赵松问。
接着他自己又摇了摇头,“不,不必暂缓进攻了,现在我军是深入敌境,进军唯恐不快,如何能够拖延时间?况且……我军后方也没有更多援军,就算再徒耗时日。现在幕府岌岌可危,我们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如果赵帅认为不应该暂缓进军的话,那至少也请准备一些万全之策吧。”严广并没有反驳赵松的意志,“我军现在的后方供应全靠海军维持,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沿海地区机动,所以供应并不困难,但是如果我们深入内陆的话……恐怕就会有些困难。”
“再困难也得这么做!”赵松勒住了马头,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海军和我们陆军的人本来就是一家,现在我又是主帅,他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不管怎么样,我军现在的供应必须万无一失,就算是让他们的水手上陆,拿着枪给我们守好后路,也一定要维持住我军的后方!”
“要的就是大人的这句话!”在赵松如此强硬地表态了之后,严广显然十分高兴。
接着,他趁着兴致,直接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日本地图,然后将马靠到了赵松的身边,“干脆我们先一鼓作气,占领横滨附近神奈川这一带,然后就让海军靠岸,帮我们守住这些港口,只有这样,我军才能够高枕无忧!”
接着,他又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在抱怨什么一样,“赵帅之前对那些海军的人太放任了,什么狗屁战舰骚扰,完全是在浪费人力和炮弹,他们在海上转来转去,无非就是隔靴搔痒,而且就连幕府的几根毛都打不掉,有什么作用?还不如乖乖靠岸为我们打下手。”
赵松这下终于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看来这位军议府的参议官,对海军的心结真的很重啊。
不过他也知道,严广的担心确实有道理,并不是完全出于私心。虽然他一直很注意维护和海军同僚们的关系,但是现在一切都应该是以打赢幕府为中心,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口,就算临时改变军事计划也并不为过。
“好,你说得有道理,我这里就下命令。”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他采纳了这位参议官的建议,然后下了命令,“海军从明天起终止一切其他行动,聚集到横滨去,全力支援我军的后方,决不允许有任何推诿塞责,若有抗命、或是未达成军令,军法从事!”
海军的总指挥官是蔡德,论军中他的资历,他并不比赵松低,论爵位,因为他是海军的创建人之一,甚至比赵松还要高,所以为了命令动他,赵松必须拿出征日军主帅的气魄来,强行使用对方,哪怕会惹起对方心中的反感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奉了赵松命令的传令官,马上骑着马向原路返回,准备尽快赶回横须贺,而这些传令官的离开,并没有给奔腾的红色洪流带来什么可见的影响,他们在阴沉的天空下,继续浩浩荡荡地向江户城下开了过去。
而这支红色洪流所带来的压力,最为感同身受的当然就是江户城中的人们了。
几乎在大汉军队向江户挺进的同一天,德川家光就收到了消息,也陷入到了新的震恐当中。
自从大汉军队从横须贺登陆之后,德川家光发疯一般地从各处搜罗军队来援救江户,一些军队听令赶来了,而另一些则因为大汉军队在镰仓的攻势而被击溃,无法援救江户,结果他所渴盼的援军数量远不如他所期待的那么多。
更为可虑的是,大老井伊直孝所带走的大军,虽然他几次三番派出使者催促他们赶紧回援江户,但是却一直都迟迟没有动静,没有办法立刻支援岌岌可危的江户。这种困窘的状态下,当听到了大汉军队开始向江户进军的时候,德川家光原本就十分不稳定的心绪变得更加纷乱。
当天晚上,他就将幕府重臣们全部召集到了自己跟前,然后跟他们痛陈现在的严峻形势。
“现在汉寇已经向江户打过来了,我们只有背水一战,和汉寇在江户城下决一死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负武士的清名,才能不负神君在天之灵。”他首先就跟幕府重臣们道出了现在的现在的严峻形势,“只要我们能够挺住,井伊直孝就会带着大军来回援江户,击退汉寇,所以……谁也不准有半点退缩!”
重臣们或慨然活激昂地应诺,没有一个人表现出退缩来,纷纷表示要和汉寇死战到底。
“大人,根据眼下得到的情报来看,汉寇似乎是想要截断江户水源和水运,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的邪谋得逞。”老中笔头土井利胜说,“否则后果实在堪忧,江户这么军民,如果水源出了问题,又没有粮食运输过来的话……我们恐怕会不战自窥。”
他这么一说,殿内原本激昂的气氛顿时就遭到了重挫,人人都能够想到汉寇得逞的后果,不禁都有些骇然。
“那正好,他们要深入我们的内境,那就再也没有战舰的帮助了……我们就和他们决战!”德川家光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出现了进来罕见的红润,“这次我亲自领兵,和你们共击汉寇!”(未完待续。)
第1687章 数倍于来犯之敌
随着德川家光的豪言,表殿内的所有人一下子都有些懵然,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德川家光突然会下这样的决定。
在德川家起家之前,家祖德川家康是从一隅之地慢慢起家的,最后继承了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的事业,建立了幕府统治整个日本,在他筚路蓝缕的创业之路上,当然少不了亲身带兵征伐打仗,和多位战国时代的大人物交战过。
哪怕在二十年前两次大阪围攻战的时候,已经老迈的德川家康也是亲自领兵上阵,并且强行逼死了丰臣秀吉的遗孤秀赖才肯罢休,而就在征伐大阪之后一年,德川家康就溘然长逝。
而他的继承人德川秀忠,也曾经跟在父亲身边带兵打仗。所以德川家将军们领兵上阵在数十年前是不足为奇的。
但是,从那时候开始,几十年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德川家光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领兵打仗过,哪怕是当上了将军以后,他对军务其实也是一窍不通。
虽然将军是武家栋梁,是天下第一武士,但是实情就是如此。所以当德川家光居然说自己要上战场和汉寇决战的时候,这些幕府重臣们第一反应并不是精神振奋,而是更加忧虑了。
但是在德川家光如此亢奋的时候,谁也不敢出来质疑,所以有不少人偷偷地瞄向了老中笔头土井利胜,希望他能够站出来阻止德川家光在这个关键时刻犯下蠢行,更加希望他能够拿出更好的应对之策来。
而土井利胜却一直都沉默不语,仿佛没有听到德川家光的决定似的。
“大人,眼下情势危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老中松平信纲坐不住了,叩首恳求家光收回成命,“将军大人身负幕府安危,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若是在战场上出现任何不测,那……那幕府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在幕府和大汉开战之后,因为被认为负有挑起两国交战的责任,所以两位重量级的老中酒井忠世和酒井忠胜现在都已经********,就连幕府共议的时候也很少敢于说话,所以松平信纲隐隐然就成为了土井利胜下面的老中次席。
不过这个地位给他带来的并不是什么荣耀和喜悦,而是无尽的繁忙和烦恼,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协调人员和物资的调动,忙着安顿集结在江户和关东其他地方的军队,甚至还要筹集粮食和兵器,简直没有任何的空闲。
而这种忙碌却没有得到胜利,他眼睁睁地看着汉寇在各地都取得了胜利,然后一步步地压迫到了关东的门口,那种感觉实在太过于令人难以忍受了。汉寇如此兵锋犀利,他当然不敢让幕府将军去冒和他们直接对敌的风险。
然而,他的建议并没有得到德川家光的采纳,将军大人反而皱眉怒视着他。
“如果我们在江户城下也输掉了的话,那那个时候还有幕府吗?”
“……这……这是……”松平信纲一下子就有些语塞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来。
显然,如果在江户都失败了的话,那么德川幕府必定会荡然无存,但是这种话德川家光敢说,他可不敢说。
“那么,如果我不去领兵和汉寇决战的话,你又认为谁可以领兵?”他回答不出来,德川家光也没有追问,而是再问了一个问题。
在德川家光凌厉的视线面前,松平信纲额头冒汗,但是却还是回答不出来。
经过幕府最近二十多年的治世之后,战国时代所存留的那些宿将们大多数都已经老死,少部分活着的也已经垂垂老矣,根本无法领大军打仗,而现在的幕府重臣,酒井家的两位老中已经失势,显然不能让他们去领兵和汉寇决战。
想来想去,只有老中笔头土井利胜参加过几次大战,可是当年他也只是德川大军里面的小军官,若用他来亲自领军、来打事关幕府生死的一战的话……也确实有些太冒险了。
这时候,松平信纲突然感受到了土井利胜暗暗递过来的视线,他的表情虽然平静,但是却显然隐含着让松平信纲不要再质疑幕府将军的意思。
“伊豆守,以我来看,如今却是也只有将军大人亲自出马,才能集合大军和汉寇交战,才能有希望解除江户城眼下面临的危机。”土井利胜低声说,“汉寇如果截断江户的水运和水源,对江户来说不啻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我们必须不让此事成真,哪怕必须和汉寇决战也在所不惜。”
当老中笔头土井利胜发话之后,原本群臣们之间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反而结束了,这不仅是出于土井利胜的威望,也是出于现实考虑——是啊,现在不让将军大人亲自领军去和汉寇决战的话,又有谁能够带得动大军呢?
现在的幕府大军是由许多地方的军队紧急调动过来的,也只有借助将军大人本人的权威才能够有效调动。
可是……将军大人真的能行吗?所有人心中还是十分疑惑,甚至有些人还感到悲观。
但是想来想去,也只有德川家光这唯一的选择了。
松平信纲现在才明白,刚才将军大人的喊话,与其说是激动的亢奋,不如说是绝望之下的决绝。
他从小就是德川家光身边的亲随,感情十分深厚,此时看到将军大人如此表现,心中痛切无比。
“将军大人,请让臣跟随您一起出征,一起迎击汉寇!”他再度叩首,然后大声对德川家光说,“汉寇深入关东境内,而且兵力又不足,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将这些汉寇予以击溃!”
松平信纲的豪言,也代表德川家光带兵亲自迎击汉寇成为了幕府当中的共识。
这些天来,经过幕府不断地侦查敌情,他们开始惊魂稍定,因为他们发现汉寇的兵力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多,而且并没有一直都在经过海上大举增援的迹象。他们这些幕府重臣们在商议多时之后得出了结论,认为汉寇现在应该还有大批军队被牵制在了近畿和井伊直孝的大军交战,所以现在只能过分出一部分兵力登陆关东。
正因为判断汉寇的兵力较少,所以德川家光才一直都在催促井伊直孝尽快回援,然后两边夹击这支汉寇,彻底消灭他们,可是在井伊直孝回师之前,这群汉寇居然主动发动了进攻,先是占领了镰仓,然后现在转而向江户挺进,所以德川家光也有一种被蔑视的恼怒感。
在他看来,现在聚集在江户的军队也为数不少,至少几倍于这些汉寇,只要大家用心打仗,不说消灭他们,击退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不过德川家光虽然豪气,但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所以他只打算让自己来把握战略,顺便以将军的权威来发号施令,剩下的具体指挥则交给那些旗本将领们。
在德川家光和幕府重臣们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之后,命令开始一件件地下达,江户城内外的军队开始被集结起来准备调动,跟随着将军大人征伐汉寇。
而这时候,已经骚动了多日的江户城开始变得更加混乱了。自从幕府和汉寇开始交战之后,各种小道消息就开始在江户城的居民当中不断流传。
在一开始,大家还是信心满满,不断传言汉寇在某地遭遇了重挫,被幕府打得大败而归甚至全军覆没,但是随着幕府的节节败退,这些谣言的立场开始慢慢转变,最后变得竟然立场完全相反了。
这几天,一直有些人传言幕府已经丢失了除关东之外的全部土地,有人传言各地的外样大名都已经起来造反,甚至还有人传言幕府大老井伊直孝所率领的大军已经在近畿全军覆灭,江户再也得不到援军的帮助。
这些谣言四处流传,极大地打击了城中局面们的信心和意志,尤其是最后一个传言,因为这些幕府军队的家属都在江户附近的缘故,更加让人心浮动。
为了稳定住人心,幕府一直都十分注重打击谣言,这阵子甚至都已经处死了不少妖言惑众的人,但是幕府越是如此,谣言反而越来越凶,最后甚至传成了江户即将成为空城,粮食运输将会断绝,结果到处都有人抢购粮米,最后几乎酿成了骚动。
有些人想要从城中逃跑,但是因为到处都有幕府军队,所以根本跑不掉,只能留在江户城当中,祈祷着战事早日结束。
在城内大军开始集结之后,城中的骚动更加多了几分,当德川家光带着大军出城的时候,又有无数的家庭在为丈夫和儿子的命运而牵挂忧心。
不过德川家光现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穿上了将军的盔甲,离开了一直深居的大奥,带着自己的一众将领们以及整个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江户,他身上穿着如同黄金般耀眼鲜明盔甲,不过因为他的身体虚弱,所以穿着盔甲的样子看上去总有些不伦不类。
在二十年前,他的祖父德川家康就是在这样的清晨当中带着大军出城,一路向着大阪城开进,最后铲除了丰臣家最后的余孽,得到了整个天下,而今天,他却只是为了保住幕府的最后一隅关东而战,其中的酸楚,根本无法言说。
没有万众的欢呼,也没有盛大的仪式,就在清晨的凉风当中,德川家光带领大军向着江户的西北方开进。
而在这个时候,赵松所带领的大汉军队也已经占领了横滨,并且从横滨一带直接改变了方向,向北方机动,而他们所占领的横滨则交给了大汉海军驻守,在赵松的命令之下,大汉海军现在以全力掩护深入内陆的陆军的后路和后勤为中心,其他的计划都被强行中断了,虽然海军上下都颇有微词,但是在赵松的权威之下最后还是服从了命令。
关东是一片大平原,并没有关山和险隘,所以他们在这种内陆地区机动倒也十分方便,他们打开了几条通路,而且击溃了一路上遇到的几乎所有敌军,然后向内陆挺进。
虽然到现在为止战事还十分顺利,但是赵松和严广等人都已经十分小心,不停地派骑兵作为斥候四处侦查扫荡,深怕出现任何问题——现在他们孤军深入内陆,一旦有什么差池,大军就将万劫不复,他们绝对不能冒险。
按照预定的计划,他们一路向多摩城挺进,多摩城是位于多摩川流域中段的一座城池,它扼守着多摩川的关键水道,只要能够占领这座城池,那么就将截断多摩川,让江户城的水源和粮食供应瘫痪一小半。
在乡村的田野里,赵松带着自己士兵们一路行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片一望无际的绿色,有青草也有水稻。现在他们所踏足的地方,是日本土地最为肥沃的地区之一,现在又是盛夏季节,所以触目所及的都是一片青绿。
如果没有这次的战事的话,这里应该就会在一两个月后迎来一次丰收吧。只是现在,一路上不管是农村还是小城都看不到人影,仿佛所有人都骤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赵松沿着乡村的小道一路深入,在当天即将入夜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多摩城下。这只是一座小城,而且城中的幕府官员和居民们早已经四散奔逃,所以他们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就占领了这里。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接近晚上了,所以赵松决定让大军今天先在休整一晚,然后让侦骑继续四处搜索,探听敌军的踪迹。
而这时候,赵松则在城外的营地里面观察四周的情状。
已经将要入夜了,日落之前的最后余晖将天边染成了一片金黄色,片片霞云在天空当中飘散,而大地也因此而染上了一片金色。他发现远处有一片树林,这里面都是一些老树,它们沿着曲曲折折的河岸,歪歪斜斜伸出枝丫。灰黑色的枝叉叉横纵交错,葱笼的草茎花蔓蒙络其中,愈显枯老,愈觉幽苍。有几株几乎横卧在水面,临水的枝丫拨划着水流,时隐时现。
而一群大汉骑兵,现在正在河边休整,并且让自己的马在河中饮水,这些战马围绕在河边,时不时地发出嘶鸣声。
那里就是多摩川吧。
它已经是我们大汉军队的饮马之地了。赵松的心头突然掠过了一阵难以言说的自豪感。
就在这时,几位侦骑突然快马催鞭赶了回来,他们跟赵松报告了一个他们刚刚探听得到的消息。
“已经发现了幕府大军的踪迹?”当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赵松原本的轻松迅速就被凝重所取代了。
依照赵松的命令,这些侦骑大汉军队周边在四处游荡,侦查敌情,而往东边侦查的一群侦骑则发现了一支大军的踪迹,这支大军为数众多,而且也是径直地在往多摩城这边赶了过来。
从规模来看,这似乎是江户的幕府大军要寻求和大汉决战了。
不过,因为时间已经接近晚上的关系,这支大军也开始停下来扎营了,他们的营地连绵广大,兵力数量看来不小。
“看来德川家光这小儿也知道情势不妙,要为了保住江户同我们拼命了啊……”根据侦骑们所提供的情报,赵松大致对现在的形势有了一定的判断。
“我们威胁到了江户的水运和水源,他们不出来跟我们拼命也不行。”严广一副一切尽在掌握当中的样子,“大人,既然他们是来拼命的,那么只要我们把这一支军队打垮,江户就无异于门户洞开了。”
“我也是这么看的。”赵松点了点头,显然有些激动。
接着,他们两个继续根据源源不断的情报,在地图上大致画了一个区域,确定了幕府大军驻扎的地方,然后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此时他们并不知道幕府军居然是德川家光亲自领兵来进行决战,但是从幕府军队气势汹汹的动向来看,这绝对是他们赌上最后赌注的一战。
看了一下之后,赵松和严广都痛感地图十分简陋,无法给他们带来太大的帮助。
赵松想了想,看了下河边那些骑兵,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落日的余晖正要散尽,也看就要入夜了。
“就让这些侦骑带着骑兵去跟他们先打一场吧,给我们勘察一下地形,顺便给幕府军一个惊喜。”赵松下定了决心,“他们现在刚刚扎营,还没有发现我军的位置,我们现在给他们先来一个袭击,他们一定会方寸大乱!”
“大人所见甚是!”严广呆了片刻之后,马上同意了赵松的看法。“只不过,晚上骑兵的归路必须准备好。”
………………
天色已经入夜了,德川家光将他们的重臣们都叫到了临时的营地当中,虽然身边的侧近人都已经竭尽全力保障德川家光的生活的,但是这两天的颠簸之苦仍旧让他难受。
另外,每向西北行进一步,他的心情就紧张几分,现在他只感觉呼吸都有些急促,晚上都睡不好,所以白天他也感觉十分困倦,只想要休息。
但是现在还有要事要商议,他没办法休息。
他刚刚得到了消息,加贺藩前田家已经正式造反了,他们开始攻击边境上的幕府军队,大有随着大汉一起来进攻关东之意。
当这些重臣们被聚齐,德川家光正想告诉他们现在的严峻事态时,“砰!”“砰!”一声声或沉闷或尖锐的声音从天边响起,一阵骚动在营地当中爆发,到处都响起了夹杂着迷惑和恐惧的呼喊声。(未完待续。)
第1688章 临战前的喜悦
德川家光等人马上停下了议事,然后走出了帐外观察情况。
现在已经入夜了,他带来的幕府大军已经就地扎营,而这几万人自然不可能是在小小一隅扎营,他们的营帐占据了极大的一片原野,所以德川家光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营地的一隅而已。
四周已经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些地方点着火把才能看到些许光线,而他触目所及,发现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而且人声鼎沸,刚才他听到的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是从那边传来的。
在行军期间,纪律最为严格,夜晚是严禁喧哗和四处走动的,虽然德川家光之前从未带兵打仗过,这样的基本军令早就有人下发了,所以德川家光觉得这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难道是汉寇发动袭击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向了德川家光的心头。
正在这个时候,一片混乱当中有几个人骑着马向他这里赶了过来,他们都是军中的旗本,眼下他们的衣衫都十分凌乱,而且表情有些惶急,看上去十分狼狈。
“将军大人,汉寇对我们发动夜袭了!前方宿营的官兵猝不及防,已经溃乱!”一来到德川家光的跟前,这几个人就马上下马跪下对德川家光禀告。“袭击我们的是汉寇的骑兵,速度很快!”
当最坏的预感被证实了之后,德川家光心头一阵发憷。
黑夜降临的时候,正是全军开始休息、也就是最为松懈的时候,再加上晚上视界不清,所以这种时候遭遇敌军袭击的话,十分容易造成混乱,而且汉寇派过来袭击的还是他们的骑兵。
另外,汉寇在自己部队刚刚扎营的时候就派出骑兵过来袭击,这还意味着汉寇已经发现了自己这支军队的踪迹,也就是说现在自己还没有掌握到敌军的位置和踪迹,而敌军已经判明了自己这支大军的位置,而且当机立断直接就过来袭击自己。
汉寇的侦查居然有这么强悍!
一瞬间,德川家光心中生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仿佛一群猛兽就在黑暗当中窥视着自己一样。
但是,他很快就从惶急当中定下了心神来。
黑夜当中,汉寇应该自己也面临视界不清的问题,他们无法派出太多军队过来袭击,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大军不能在黑夜当中因为受到惊扰而自行溃乱,而现在从部下的报告来看已经有了一些这样的迹象。
他从身边的侍从们手上拿过来了一副精制的从大汉进口的望远镜,然后对着火光开始熊熊燃烧的地方看了过去。
借助着火光,他看到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营帐被掀开,有些地方着了火,而不少人已经被砍到在了地上,眼睁睁地被火光所吞噬,还有些人则嘶吼着尖叫着往周边逃窜,躲避突然袭击过来的汉寇。
而那些汉寇则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营地之间结成小队四处厮杀,他们就挥舞着马刀劈砍每一个躲避不及的人,每冲到一个营帐边就开始放火,虽然看不清他们每个人的面貌,但是马刀劈砍时的耀眼白光,而又刺目的血光,以及他们身上穿着制服所组成的触目惊心的红色耀斑,都让德川家光感觉十分刺眼。
德川家光手重重地一抖,就连望远镜都差点丢到了地上。
但是他深呼吸了几下,略带着一点白天炎热气的空气,总算让他恢复了些许清醒。
“传令下去,各个军帐寄骑,都必须严厉约束手下士兵,决不许自相扰乱,也不许离开营地一步,胆敢违抗者可以就地处死!”他马上对着旁边的几位旗本下令,“亲卫本阵马上集结起来,去驱逐前来袭击我们的汉寇!”
虽然汉寇看上去十分可怕,但是德川家光已经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袭击过来的汉寇骑兵并不多,目的只是为了示威顺便来制造一些混乱的,所以为了防止大军在夜间的袭击当中自相践踏和混乱,德川家光决定让自己所有军队都按兵不动,而他则率领自己的亲卫旗本们出击,击退这些可恨的汉寇骑兵。
他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了下去,经过军官和四处巡视的督战队的弹压,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骚动迹象的其他各处营地都被强行弹压安静了下来,而德川家光的亲卫们则从德川家光的御营出发,迎击这些突然打过来的汉寇。
现在火势已经愈发凶猛了,在四处蹿升的火焰下,周围已经变得十分亮堂,而这些迎击的部队很快就来到了大营的边缘,而在他们的视界里面,这些汉寇骑兵的面貌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这些骑兵骑着高头大马,纵横在火光之间,看上去犹如是杀神一样,身上的衣服简直就像是被鲜血所染红。
而在这时,有一群在逃窜的幕府军也发现了自己这边的援军,仿佛是看到了求生的希望一样,他们呼喊着向增援过来的人们冲了过去,而在熊熊火光的指引下,这也就像是给这些骑兵指了路似的,他们马上勒住了马头,然后不约而同地对着这群逃窜的残余幕府兵发动了冲锋。
这些骑兵们从各处汇聚在了一起,然后发动了冲锋,轰隆隆地简直就像是地震了一样,虽然明知道他们的人数并不会很多,但是在这些迎击的幕府兵们看来却看得犹如是千军万马在冲过来一样,看得让人心悸。
这些迎击部队马上列好了阵势,他们不敢上去援救对面的那些幕府兵,因为在这样的情势下,如果出现了混乱的话,他们自己也可能自身难保,那些袍泽一样成为骑兵刀下的亡魂。
这些逃跑的幕府军很快就被这些骑兵追上了,然后,仿佛是在炫技一样,这些骑兵从这群人的侧面略过,然后纷纷挥刀向这些幕府兵砍了过去,势大力沉的劈砍,再搭配上马匹冲锋的力量,似的这些锋利的马刀犹如切豆腐一下穿透了人体。
不少人直接惨叫哀嚎着倒在了地上,有些人甚至在沉重的马刀之下被直接劈砍下了头颅,身首异处,而即使幸存的人很快就又被其他骑兵们当成了目标最后死在了马刀之下,血从他们的身体当中流了出来,然后汇聚在了一起,在火光的映射下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这一幕幕残酷的景象,几乎巨细无遗地展露在了前来迎击的这些幕府军的眼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袍泽在汉寇的刀下成为亡魂,而且是如此凄惨地死去,在切齿的痛恨之外,几乎每个人都有些胆寒。
而这时候,汉寇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似乎眼看就要冲到了他们的阵前,他们连忙端起了手中的火枪,然后马上对准了对面,随时准备向这些骑兵开枪。
然而,仿佛是知道这些人的打算一样,当来到接近他们火枪射程边缘的距离时,这些红衣骑兵们却纷纷地勒住了马头,然后纷纷下马。
这些幕府兵先是觉得十分奇怪,但是当他们发现这些下马的骑兵们竟然从马上抽出了一支火枪,而且正在瞄准自己的时候,他们大惊失色,然后马上使用自己的火绳枪对着对面发动攻击。
然而,因为距离所限,他们的枪击并没有给对面带来什么损失,而这时候,这些骑兵们也完成了装药和准备的动作,然后对着这些幕府军开枪,密密麻麻的弹丸在火药的催动下轰响了这些幕府官兵,然后很快就带来了一声声地惨叫,许多人中弹倒下。
尽管这些人早就知道汉寇的火器要比自己的犀利许多,但是当亲眼见证到两边对射时这种残酷的对比之后,每个人心中几乎都闪过了一丝沮丧。
不过,虽然现在军心沮丧,但是为了不让这些汉寇骑兵们再发动下一轮的枪击,同时也是为了抓住他们已经下马的战机,这些幕府军的指挥官马上下令对这些汉寇发动冲锋,虽然心怀恐惧,但是在命令之下,一些幕府兵还是拿着长枪冲了过去。
然而,这些汉寇骑兵们却好像没有再恋战的意思了,发现对面正在跟他们发动冲锋之后,他们马上翻身上马,然后勒转了马头,开始向冲来的方向撤退。因为他们的速度十分快,所以幕府军们也没有办法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仿佛是在嘲笑幕府军队似的,在撤退的时候这些大汉骑兵还在大笑不止,而看着满地被烧毁的营帐和被残杀的袍泽,这些幕府官兵也十分神情沮丧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当天深夜,在焦急不安当中焦灼等待的德川家光终于得到了汉寇前来袭击的骑兵被击退的消息,但是同时,他也得到了此次交战当中的具体情况和伤亡报告。
因为汉寇骑兵是突然袭击的,所以戒备不足的前锋部队遭受了很大损失,因为很多人刚刚吃了晚饭在休息,所以他们根本来不及拿起武器迎敌,只能逃跑,而在逃跑的时候他们就被汉寇骑兵追杀,有些人甚至是自相践踏而死的。
己方伤亡和逃散所带来的损失接近千人,然而汉寇的骑兵损失竟然只有区区数骑而已。
“汉寇竟然视我军如无物!”当得知了这些情况之后,德川家光气得差点又吐血了,整个人都几乎晕了过去,“可恨!可恨!”
“汉寇这是对我军突然袭击,戒备不足之下,我军蒙受损失也很正常。”旁边的老中松平信纲马上扶住了德川家光,然后安慰将军大人。“大人,现在既然汉寇已经被击退了,我们还可以重新整军。”
“那就重新整军吧。”德川家光忍住了心中无比的烦闷,然后低声下令。“你赶紧去四处巡视,安定各处营地,不要再让汉寇发动新的袭击了。”
“是!”松平信纲马上应诺。
德川家光心里明白,虽然现在汉寇已经被击退,但是他们已经达到了想要实现的目的,给自己的部下们带来了足够的震动和威慑,大家都发现汉寇居然可以对着本方的大军发动袭击,而且如入无人之境。
今天晚上就算他们努力弹压部队,部下们的士气肯定也会大衰。
两军还没有正式决战,自己这边就挨了这样一个闷棍,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但是,为了稳定军心起见,偏偏他又不能表现出那种烦闷和恐惧来。
他强压住了心中的愤懑和不安,将自己刚才召集的麾下将领们又重新召集了过来。而这些将领们也和幕府将军一样,在外表平静当中又有些不安,但是又没有人胆敢说出来。
等这些人来齐之后,家光就将前田家已经正式造反作乱,并且已经开始向幕府领地开进,以及仙台藩伊达家也有不稳迹象,极有可能协同前田家一同作乱等等今天收到的消息,转告给了这些将领们。
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当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这些将领们都相顾骇然,前田家的加贺藩在幕府的西面,仙台藩在关东的北面,他们如果响应朝廷和汉寇的号召造反作乱,夹击关东的话,那么现在关东就可以说是处处皆敌了——甚至也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一时间,人人的脸色都已经惨白,显然是想到了那最坏的结果。
而德川家光却笃定地多,经过了那么多坏消息一次次的打击之后,现在他的神经早已经麻木了,所以反倒镇定了下来。
而这些重臣和将领们纷纷开始商议,想要找出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良策来,但是他们商议的许久,却一直都没有能够得出一个结论来,大家莫衷一是,最后都有一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现在的形势实在太糟糕了,到处都已经是幕府的敌人,虽然幕府还握有关东的肥沃之地,但是又怎么可能去独自面对如此多的凶恶敌人?
看着他们焦灼地议论的样子,德川家光不期然间感到一阵不屑和厌烦。
他现在最得力的重臣、老中笔头土井利胜留守在江户,准备防范汉寇有可能的对江户的袭击,所以也没有人能够就目前的形势耐心地给他分析时局和提出对策,只能他自己来做出决断了。
而他,也已经做好了一切的觉悟。
“前田家和伊达家的反迹,之前就已经昭然若揭了,他们就算反逆,也并没有出乎意料。不过……他们现在趁势造反作乱,也诚然是我们最为苦难的时候。”德川家光勉强打起了精神,跟着这些将领们说,“当然……他们之前屡屡遭受我们的打压,财力和物力都十分不足,此时就算精心准备了许久,也断然难以聚集起一支足以和我们匹敌的大军,所以现在他们就算谋逆作乱也绝对不足为惧。”
接着,他环视了一下周边的这些重臣和将领们,仿佛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给他们注入信心是的,“岛津,毛利,前田,伊达,乃至朝廷……这些都不可怕,他们都只是乌合之众,他们能够依仗的只有汉寇而已。只要我们能够击退汉寇,那么再击垮他们也只是反掌之间……所以现在对我们唯一重要的就是迎击汉寇,只要能够打败他们就能够保全身家性命,保全幕府……打败他们!”
说到最后,他简直就变成了嘶吼,让整个营帐之中都似乎回荡着他的声音。
不过虽然他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德川家光也明白现在的形势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也并不指望能够恢复到旧日的局面,现在他一切的希望,就是击败目前登陆的这一支汉寇军队,然后再借着胜利的余威震慑各地或造反或观望的大名,然后再和汉寇和谈,尽快了结掉如今的危机。
正因为如此,他更加应该谨慎,再不能有半点闪失。
“今晚的袭击,是敌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也证明了敌军有多么精锐,所以我们断断不能轻视这些汉寇。如今敌军在暗我军在明,现在和他们贸然交战对我军不利。”他低声下达了命令,“明天一早开始行军,向野崎暂时退却,然后再和汉寇对峙。”
野崎是在多摩川对岸的一个小村庄,它离江户更加近,可以和江户互为犄角互相支援,而且暂时退却一点可以摆脱目前这种窘境,然后借机窥伺汉寇军队的动向和位置,然后再和汉寇决战。
现在既然已经和汉寇接触上了,那就必须要选择一个最为稳妥的时机和汉寇交战,德川家光虽然性格暴烈,但是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就去和汉寇决战。
在他的嘶吼之下,其他的重臣和将领们纷纷垂首,听从了将军大人的命令。
而就在同一时刻,前去袭击幕府军的大汉骑兵们也纷纷回到了赵松这边的营中,他们一回来赵松就召见了其中的军官,然后仔细跟他们询问了这次接战的战果和他们探听到的情况。
当听到了这次的战果时,赵松和严广都大为喜悦,而更加让他们高兴的是,他们大致摸清楚了幕府军的兵力规模,以及德川家光亲自领兵准备和大汉决战的事实。
“德川家光这小儿,居然还敢和我军交战,现在他吃到了教训了吧!”赵松一边大笑,一边借助着昏暗的烛光看着地图,然后在地图上画了一些标记,“现在幕府军一定已经胆寒了,传令下去,明天一早我军就全军进攻,一定要让家光小儿惨败于此!”(未完待续。)
第1689章 大汉军威
“明天一早,全军追击!”在当天晚上,赵松的命令就传达到了全军将士们的耳边,并且让全军精神为之一振,人人都明白,明天就是与幕府军队进行决定性一战的时候了,只要这一战打赢,大汉就将主宰整个日本。
除了必要的警戒和巡逻的部队之外整个大汉军队的驻地也陷入到了沉寂当中,这些人都是积年的老兵,战斗经历和经验都十分丰富,因此这道命令并没有带来官兵的骚动,有些人为之期待不已摩拳擦掌,甚至兴奋难眠,而有些人则浑然没当做一回事,直接躺下呼呼大睡,为明天的战斗积蓄精力。
在下达了命令之后,赵松就直接就寝了,他睡得十分香甜,直到第二天东方出现一丝丝鱼肚白的时候才醒过来。
而他的参议官们都早早地行了,而且这些参议官在各支部队的长官的配合下,已经让整个部队都做好了准备,只等赵松一声令下了。
赵松走出了自己的营帐,然后看到了已经整整齐齐地围绕着自己营帐集结好了的士兵们,这些士兵排列着各自不同的方阵,按照各自不同的兵种站在了一起,然后根据编制编成了一个个大的混合方阵,而他手下的三个团长——毕肃,黎黄河和马冲昊,则骑着马带着各自的传令官们站在阵列的前方。
这些官兵虽然军阶各自不同,但是他们的神色都是既沉稳又兴奋,充满了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
赵松默默无言地走到了这些人的正前方,然后他的卫士们给他牵过来了一匹马,这匹马是从辽东军这次派过来的骑兵当中精选出来的,高大英挺,毛色纯黑,在清冷的光线之下泛着黑亮的光。
赵松轻轻地拍了拍这匹马的脸颊,然后直接踩在马鞍上,翻身上马。
上了马之后,赵松突然发现眼界一宽,除了面前这些红色的庞大方阵之外,他的视线已经能够延伸到了整个原野的地平线上,好像能够俯视这个世界了一样。
而在地平线的终点,将会有他梦寐以求的胜利和荣光。
赵松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晨的空气总是这么清新,等到了下午和晚上,大概空气就会不一样了吧,会充满火药刺鼻的气味,会充满人聚在一起的热力,也会充满血的气味。
在多年的征战当中,赵松早已经习惯,此刻他突然怀恋起了他在辽东的原野间纵横驰骋的日子。
等以后从军队里面退休了,我一定要在辽东要一片土地,然后每天在庄园当中骑马巡视,想必陛下一定同意给我这样的奖赏吧……他突然兴起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旁边传过来的一道道视线,这些视线仿佛是在渴盼,渴盼着赵帅立即下令扑向敌人,摧毁他们打垮他们,这种热切的焦灼,就像当年的他自己一样。
是啊,自己手下的儿郎,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愿望吧。而只有在战场上为国家建功立业,他们才能够得到这样的奖赏。
那么,现在就上吧!为自己,也为部下。
赵松抬起手来,扬起了马鞭,然后重重地一挥。
“行军!”仿佛就在同一刻,整个大军也开始行动了起来,红色的洪流缓缓地、然而又是不可阻挡地向前方推进了过去。昨天的侦骑和突袭敌军的骑兵已经把敌军的位置和周边的地形都勘察遍了,具体的行军计划也早已经制定完成,剩下的只是执行而已。
这时候,太阳也从远方的原野上升了起来,金红色的太阳染红了天边的朝霞,也让这些士兵的身上也染上了金色的光辉。
而就在这时,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也早已经起床了,遵照他昨天晚上的命令,幕府大军开始准备后撤到野崎再和汉寇决战,因此一大早营地里面就骚动了起来,到处都在做后撤的准备。
因为最近一直都睡眠不足,所以当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德川家光还是有些头疼难耐,不过他还是强行忍住了这种身体的不适感,走出了营帐在众军将面前露面,以便在撤退的时候安定人心。
因为幕府军人数众多,而且上下沟通指挥并不是太流畅,所以尽管是将军大人亲自下令,但是撤退的准备还是不足,只有德川家光的亲卫和最近的一些部队才做好了准备,所以,直到早上的时候,撤退还是没有能够成行。
看到这种拖沓的情况,德川家光十分生气,召集了几位将领开始斥责,在他的训斥之下,这些将领们也开始强硬地催促部下开始撤退。
然而,就在大军开始开始缓缓地行动之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了他的面前——对面的汉寇居然已经对自己这里开始发动了总攻!
在经过了昨天晚上的教训之后,为了不让汉寇的偷袭重演,同时也为了能够探听到汉寇的具体位置,一大早幕府军就派出了大批斥候四处进行搜索,探听汉寇的消息,而一些斥候也发现了正在向本军滚滚压过来的大汉军队。
虽然这些斥候大多数都看不清大汉军队的规模,不过从他们的描述来看,这应该就是大汉军队全军的进攻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德川家光大为震惊,他没有想到经过昨晚的偷袭之后,大汉军队没有再进行任何小规模的试探和攻击就直接全军进攻。
在震惊之下他马上发布命令,撤销了之前的撤退命令,让所部所有大军停下来准备迎击汉寇——在大汉军队的压力之下,如果继续全军撤退肯定会阵脚大乱,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在德川家光的命令下,传令官们急匆匆地向各军开始传达最新的命令。
但是因为他刚刚严令撤退,所以不少部队已经离开了刚才的营地,而这些人就和接到了新的命令的官兵们挤在了一起,一时间整个大军都有些混乱,人人手足无措,几乎是一片混乱。
看到本部大军的混乱状态,德川家光越发心急火燎,再次勃然大怒,催促各部马上回归原地列阵准备迎击汉寇,在强硬的弹压之下幕府大军总算恢复了平静。
就在幕府军在撤退和留在原地之间混乱的时候,早上的时间已经被耗光,已经变成了下午时分,而这时候,大汉军队也来到了和幕府大军近在咫尺的地方,两军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对方了!
在这个时候,双方军队都得到了警报,然后做好了临战的姿态,所不同的只是大汉军队因为士兵经验更足所以转换阵型和展开的速度更快,而幕府军队则因为人数臃肿和刚才的变故而动作有些迟缓。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尖锐的号角声和雷鸣般的战鼓声,而赵松已经在一片小树林边安顿好了自己和自己的参议官们,把这里变成临时的指挥所。他的参议官们以极快的速度勘察着周边的地形,并且在地图上标识好了本部和已经观测到的敌军的兵力构成和部署位置,然后开始研判现在的形势,他们互相大声呼喝着,几乎盖过了不绝于耳的号声和鼓声。
在这样紧张不安的情绪当中,赵松却十分镇定,他站在树林边,然后拿着望远镜不住地往四处扫视,将周边一切情报都收纳到眼里。不过,虽然表面上十分镇定,但是此刻他的血流已经在加速,就连视力都好像比过去敏锐了不少,思维的速度更加是如同电光火石一样。
他看出了敌军在调动当中有些混乱,不过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幕府兵的素质他已经见识到很多了,实在难以恭维,而且军官也普遍并不得力,再加上正面还挤了这么多人,调动起来不混乱才是怪事。
仔细观察了一下之后,他越来越笃定,脸上也开始浮现出了略显得有些残酷的笑容。
“赵帅,可否发动进攻了!?”严广在他旁边大声喊了起来,“敌军左翼比较薄弱,我军可以先从敌军的左翼突进,如果能够轻松破敌就一举破之!”
“不,直接从中央突进吧,先给他们来点惊喜,等到他们混乱之后,再把炮兵拉过去对他们的左翼来一顿炮轰。”赵松收起了望远镜,然后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调说。“我军主动发动进攻,该让他们看看大汉军队真正的实力了。”
“赵帅,这是何意?”严广有些愕然,“敌军正面实力最强,而且似乎还有一些幕府精锐在此……”
作为一个参议官,严广一向以智谋自诩,打仗优先考虑的是怎么用己方最强大的武力去攻击敌军的最薄弱环节,他最鄙视的就是猛打莽冲,并且认为直接进攻敌军防御最严密的正面不可取,如果不是因为他一贯尊敬赵松而且他又是主官的话,几乎就要出言斥责赵松了。
“敌军貌似厚实,实则薄弱,军心早已不稳,而且我军兵力不多,正好应该速战速决,只要我们将他们兵力最集中的地方打破,他们的溃败就近在眼前了。另外……我看德川家光那小儿就在敌军阵中,只要我军突进中央,他们周边必定混乱,到时候再左翼包抄,让他们一战之下就溃败!”
“大人……这么有信心吗?”严广还是有些疑虑。
“信心?何须信心?敌军,不过是我们的十倍而已,太少了。”赵松淡然一笑,“可惜陛下不能亲临,看我等摧枯拉朽!”
在赵松的命令之下,严广虽然有些保留,但是还是接受了赵松的判断和命令,然后重新修改了一下各军的作战计划。
正当阳光下的影子开始向东边偏斜的时候,大汉军队的军阵开始出现了一些潮动,几个大汉军队的方阵开始沿着两军之间的许多小径,以整齐的阵形前进。这些军阵,每一个各自为数数百人,前首和中央都是由扛着长矛的士兵排成密集的横队,每个横队正面为数十人,纵深足足有接近二十多列,而在方阵的四个边角上是排成密集方队的火绳枪士兵。
军官们夹杂在这些军阵当中,小心地让士兵们按照鼓手固定的鼓点前进,标志着各个部队的红色和黑色的战旗,在穿著红色军服的密集的大军之上飘扬著。
而在这些突击的军队的后方,一大群骑兵格外引人注目,灿烂的阳光洒在骑兵和步兵各种各样的盔甲上,闪耀著刺目的光芒。
就在大汉军队开始向前推进的时候,幕府军也马上发现了他们的调动。
德川家光和松平信纲都对大汉军队居然直接从中间冲击感到有些惊愕,但是他们马上清醒了过来,急调周边的部队迎击大汉军队。
很快,大汉军队就冲到了敌军的阵前,他们穿过了中间一排排缠著藤蔓的树向前冲锋,这些树成了他们的一大障碍,虽然树林遮蔽了大部分火枪兵的视线,并且让阵型开始有些松动,但是他们仍旧无所畏惧地往前前进着。
而就在这个闷热的时刻,幕府军也没有忘记抓住这个有利的时机,大量幕府军队从正面冲了过来,在看到敌军开始冲击之后,大汉军队停下了脚步,然后火枪兵开始开火。
“砰!”密密麻麻的枪声次第响起,让对面倒下了不少人,不过因为树林对视野和射界的影响太大,而且冲过来的幕府军队人数太多,所以幕府军队的损失并不大。
在火枪兵装弹和准备下一轮射击的间隙当中,这些幕府军也冲到了大汉军队的面前。然后,两军马上开始交战。因为两边的近战都是以长矛作为主力,所以战斗变得越来越激烈,大汉士兵一个挨一个形成了密集的纵队,像洪水般猛烈地席卷著一切,法军则从四面八方以小型的阵型展开队形,嚎叫着冲了过来。
刚开始交战的幕府军队勇气十分旺盛,他们都自诩是关东武士,心心念念的是要保住幕府,保卫自己的家园,在他们的嘶吼下,最初的接战马上变成了肉搏战,大汉军队和幕府军队互相践踏著,一个个人开始在正面倒下,然后后面的人在血淋淋的尸体上继续你奔我杀,用长枪刺入敌人的胸腹。
最初的接战让大汉军队的前沿阵线稍微出现了一些混乱,但是在这样疾风怒涛一般的压力之下,他们仍旧维持着己方的阵型,然后以久经战场的经验迎击着这些敌人,慢慢地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而其中红衣士兵却只占很小部分比例。
在拿着长枪的红衣士兵的间隙,一群火枪兵不停地重复着装弹和开枪的各种战术动作,他们经过了长时间无比严苛的训练,所以哪怕现在的场面如此混乱,但是他们仍旧以机械的动作不停地开着枪,以威力巨大的火器来为敌军带来额外的伤亡。
最前沿的战斗完全变成了一场屠杀,是夹杂着愤怒而疯狂的搏斗,甚至连一些伤者倒下到了地上之后都战斗到最后一息,有些人甚至倒在地上之后直接抱住了敌人的腿,然后疯狂地撕咬了起来。
火枪的烟雾在树林当中弥漫,一时间外面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听到了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和枪鸣声,但是在几刻钟,结局开始清晰了。
在两方官兵的视线之下,树林的边缘开始出现了一片红色,然后红色越来越亮,最后竟然有一股红色的洪流从中涌了过来,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继续向幕府军挺进,看得出来并未遭受太大的损失。而刚才勇猛地冲过来迎击的幕府军则开始向后败退,人数却比刚才少了不少。
赵松一直都拿着望远镜,初战的胜利并没有让他太过于庆幸,他仍旧紧张地看着战事的发展,估测着两边现在的损失,同时一直盘算着继续投入预备兵力的时机。
是的,他已经下定了决定,不管蒙受怎样的艰难和损失也要直接打垮敌军的意志,在今天、就在今天,把面前这支十倍于己的敌军击溃,决定性地打败整个幕府,让整个日本国不得不臣服在大汉的脚下。
而就在这时候,大汉军队的炮兵也随着步兵开始移动,并且来到了预定的作战位置上,当前锋短促的突击结束之后,他们在这个小山包上的炮兵阵地也已经做好了炮击的准备。
接着,在赵松的命令之下,已经占据了山上的有利地点的大汉炮兵开始行动了,他们以野战炮的无情嘶吼,用炮火横扫左翼的幕府军军队,阵阵炮火像暴雨般向敌军倾泻下来。
密集的炮弹呼啸著落到地上掀起了一片片尘土,混和着刚才火枪放出的滚滚浓烟,弥漫在整个战场当中,而大汉军队继续迎著战斗的炮火,冒著死亡的威胁,像一场横扫大平原的风暴向他们决心夺下的目标发起猛烈的进攻。
“第二团突击,继续扩大战果!”当炮兵的喧嚣如同雷鸣般覆盖了整个战场的时候,赵松终于判断时机已到,“骑兵也做好准备,随时突击敌军侧翼!”(未完待续。)
第1690章 大汉冲锋不停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日光一点点偏斜,颜色也从白色变成了黄色。在战场上的厮杀战斗也来到了最为激烈的顶点,枪炮的轰鸣声响彻天地,让每个人都有些昏头转向,也让其他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多摩川的原野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到处都是或完整或残缺的遗尸,这些已经开始发白的尸体堆积纠缠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副骇人的图画。
而在幕府军阵中,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焦灼不安地看着前方的战事,他的手不期然间已经颤抖了起来。他确实有理由不安,自从下午两军开始交战以来,虽然厮杀十分惨烈,但是可以十分明显地看到他所率领的幕府军队在落于下风。
明明他派上去交战幕府军队兵力是对方出击部队的数倍,但是这些军队在和汉寇的军队接战之后却一一被击溃,犹如是浪花拍打在礁石上一样消散了,只能起到一些消耗敌军时间的作用。
眼下,这一块庞大的红色礁石正一点点地向自己移动过来,虽然之前他们遭受了一些伤亡但是他们却丝毫没有动摇,毫无怜悯地继续前进着。而就在这些红衣士兵的身后,大汉军队的炮兵一直都在开炮,炮火十分凶猛,轰击着他的军队,也给所有人带来恐怖和死亡。
在这群大汉士兵的压迫下,幕府军中央的阵线稍稍往后缩了一下,也让整个大军都出现了一点点混乱,在侧翼有一些部队向中央靠拢,以便阻挡汉寇的兵锋保卫将军大人。
德川家光脸色煞白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汉军队,但是他却一动也没有动,更加没有退缩的迹象,他现在就在幕府军阵的最重要,绝对不能轻易移动,否则可能就会给本军的士气毁灭性的打击。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这些大汉士兵挺进到了本阵的面前,他的肉眼几乎就能看清对面这些士兵身上的穿戴。他拿起望远镜来仔细观察着他们,发现他们都只是高举着武器,面无表情,仿佛是毫无知觉的杀戮机器一样。
而这时候,本阵最前方的大筒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些大筒是口径极大的火绳枪,他们的体积各异,有些大概相当于普通火枪数倍大,专门的炮手右手握筒尾,左手水平举起筒身,瞄准对面的大汉士兵准备发射。而体积则更加大,近乎于整个人的身长,简直看上去像是大炮一样,被转载了专门的架子上,一群炮手站在了这些大筒的后面,支架后还垫着米袋。
在战国时代,因为火绳枪的大量流入,所以日本的战争形式发生了重大改变,而且火枪也赢得了几乎所有大名的喜爱,而且日本人自己也走上了仿制火绳枪的道路,而这些大筒都是由日本国内的工匠精心所制作的,追求的就是威力,口径做得很大。
就在这些大筒的旁边,炮手们小心翼翼地在调整着大炮的射角。这些大炮都是数十年前德川家康在世的时候进口了。在战国时代,日本虽然大量进口火绳枪,但是对大炮的进口却不够重视,所以大炮很少发挥作用,等到了德川家康统治日本之后,为了消灭丰臣家,他开始大量从荷兰人以及英国人的手里进口大炮。
而这些大炮也确实在德川家康剿灭大阪的时候发挥了作用。
不过,等到了剿灭大阪之后,德川幕府开始普遍性地认为天下已经无事,所以不再大量进口武器,转而追求构筑稳固的统治体系,所以当二十年后面临更加凶恶的敌人时,幕府大军只能依靠这些当年的火炮来拯救自己。
当大汉军队来到阵前之后,这些枪炮的射击准备也都已经做好了。
伴随着“开火”的命令,噼里啪啦的枪炮轰鸣开始骤然响彻了大地,烟雾也瞬间笼罩了整个阵地,无数枪弹和炮弹带着破空时尖锐的呼啸向这块红色的礁石砸了过去,希望能够给他们造成足够的伤害,迫使他们停下自己的脚步。
密集的炮火穿过了烟雾直接轰向了大汉军队,也迫使他们暂时停下了脚步。火枪手开始列阵,准备对敌军进行还击,而其他人则矗立在原地,等待着重新进军的命令。
有些人中枪了,但是他们一声不吭,直到又一颗子弹将他们打倒在地不能再战斗为止,整个方阵的人都矗立在原地,在肆虐的炮火中等待著前进的命令,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袍泽一个接一个中弹倒下,他们的心里并没有恐惧,反而积累了无比的仇恨,迫不及待地要冲上去和敌军厮杀,可是他们没有得到命令,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对面打过来的不是枪弹炮弹而是软泥一样。
征日军第三团团长马冲昊此时就在军阵中,看着自己的部下们遭到敌军反击的场面。尽管明知道越靠近幕府军队本阵越会遭受敌军的反击,可是这猛烈的反击炮火稍稍有些有些出乎于他的意料。
这一次出击的大汉官兵,都是来自于他的团,在赵松突击中央阵线的命令下,他和他的大部分部下排出了几个大型的方阵向敌军压了过来,马冲昊老早就想要在这次战事当中立下大功了,而初战的顺利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所以他毫无犹豫地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甚至为此感觉欢欣不已。
然而,此刻看着自己的一个个部下在敌军的轰击之下倒下,马冲昊看得愤怒到了极点,他睁大了眼睛,仿佛就要裂开了一样,他在部下旁边嘶吼,确保本军的军阵不要因此而有任何动摇,同时以最大的音量催促火枪手们尽快做好准备。
他的身后大炮也在不住地轰鸣,不过这些本方的大炮并不能给他提供多少帮助,因为他们正在集中火力轰击敌军的左翼,而且已经给对方带来了混乱。左翼的胜利马冲昊现在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这里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更加……绝对不能够退却。
“开火!”在火枪手们准备好了之后,马冲昊马上下令。
呛人的烟雾再度从大汉军队的军阵当中冉冉升起,密密麻麻的弹丸夹杂着士兵们复仇的憎恨呼啸着向幕府军正面轰击了过来,也让不少幕府士兵倒在了地上,烟雾缭绕的战场中枪炮不住地交鸣,也让一切都好像笼罩在了模糊不清的世界当中。
马冲昊拿起望远镜想要观察一下对面的情况,但是他只能看到对面灰黑色夹杂的一片片模糊身影,什么都已经看不清了,而弹丸和炮弹却互相着在这烟雾当中窜来窜去,仿佛是突然从虚空当中冒出来的妖魔一样,带走了两边一条条年轻的生命。
马冲昊心里的焦灼感越来越浓厚了,对面有大量枪炮,虽然射术不佳但是数量和火力却弥补了这个缺点,而本方虽然有精良的火枪和火枪手,但是在这样的对轰当中不可避免地会落入下风,如果一直站在这里对轰的话,显然一直会是自己吃亏。
对面一直都烟雾缭绕,看不清具体的兵力部署,不过想来幕府将军身边的军队不会少吧。
能不能退却?
不,绝对不能,赵帅下达了命令,陛下也向自己寄予了那么大的期望,怎么能够退却。
他在心里一发狠,咬了咬牙,然后他的手摸向了身上的佩刀,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大丈夫就算死,也得死得其所!
“冲!向前冲!”他干脆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大声向旁边的军官们喊,“跟着我一起上!”
就在他声嘶力竭地喊话时,一颗炮弹呼啸而过,从马冲昊的旁边略过,然后砸中了他身边扛着军旗的旗手,直直地将这个年轻人的半边脑袋削掉了。
四溅的脑浆和着血水挥洒到了半空当中,白色的黏液沾了一些到了马冲昊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和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让他几乎作呕,但是他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那种憎恨和怒火更加蹿升了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面孔几乎都扭曲成了一个狰狞的样子,然后干脆扔掉了手中的佩刀,拿起了这个倒下的旗手手中的军旗。
“跟我上!”伴随着这一声大吼,马冲昊无视了扑面而来的枪弹,近乎于疯狂地向对面走了过去,而他的亲卫们也几乎同时嘶吼着,跟在了他们的团长后面,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击,而他们的冲锋也带动了整个团,几乎每个人都跟着喊了起来,然后拿着武器向前冲,带着积蓄已久的愤怒向对面冲了过去。
烟雾缭绕中的幕府大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大汉军队的动向,所以当红色的洪流在烟雾当中若隐若现的时候,当大汉官兵的嘶吼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的时候,就连德川家光都心里一颤。
己方的炮火足够犀利了,这几乎是集中了幕府军队能够收集到的全部炮火了,原本以德川家光的判断,不可能有任何军队能够抵御住这样的炮火,他原本盘算着轰垮了对方的阵型、击退敌军之后再发动追击,却没有想到对方不仅没有溃乱,反而一直以血肉之躯强行挺住了炮火,甚至还直接发动了反击!
这些汉寇,还是人吗……德川家光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然而他现在也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不光是因为他个人的安危,而且也是为了整个大军的安危。
看着对面呼啸着无视炮火冲上来的红衣汉寇,德川家光不期然间将嘴唇咬得出血了,他不相信有着数倍的兵力,自己还是挡不住敌军的进攻。
“全军突击!”他大声对旁边下令,准备和汉寇决战,击破这一支敌军。
在德川家光的命令下,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幕府大军全线开始对对面的敌军发动了冲击,一场可怕的肉搏战再次开始了。
两军之间地形稍微有些崎岖,这是之前农田的阡陌,但是这些沟壑一点都不能妨碍和丝毫地减弱这场厮杀,地上的每一个褶缝都在刀枪的争抢之下,几乎每寸地方都在搏斗着,从一块农地到另一块农地,从一片树林到另一片树林,甚至就在稀疏的村舍当中,到处都有人在嘶吼着拼杀。
大汉军队毫无顾忌地冲杀着,不停地对对面的敌军挥动自己的武器,即使这样的混战当中,他们还是依照平常严格的训练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阵型,然后依靠袍泽的力量和冲过来的敌军厮杀,直至占领一片片小区域,清除掉对面的敌军。
每个地方都呈现一片触目惊心的屠杀景象,大汉军队的火枪在这一大片范围内终于发挥了威力,依靠更高的精度,和更加良好的训练,这些大汉火枪手们的轰击给敌军带来了额外的伤亡,并且配合着长枪兵们的推进,马冲昊举着自己团的军旗,毫无惧色地带着自己的亲卫们在敌军当中冲杀,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睛,只想着将敌军压垮。
就在马冲昊擎着军旗向前冲过去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右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往肩膀一看,发现一颗弹丸已经在他的右肩上面打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此时正在不停地流淌着鲜血,不知道流了多久了。
这种剧烈的疼痛感并没有让马冲昊感到有任何的害怕,多年的厮杀早已经让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伤亡,甚至已经让他看淡了生死,他反而咬紧了牙关,继续带着自己的部下们往前冲杀。
不过,他们纵使勇敢而且训练优秀,但是敌军数量远远多过他们,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将敌军击退,但是马上幕府军又开始继续反击,这些关东武士们嚎叫着拿着太刀和佩刀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一次又一次协力奋战,又一次次被击退,在绿色的原野上,在土黄色的大路上,大风掀起了阵阵尘土,厚厚的烟云使天空黑沉沉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魂灵正在随着烟雾杳然腾上云霄。
胶着的战事,每一刻都有人死去,但是剩下的人们却浑然未觉,一直毫不顾惜地战斗着,似乎谁也没有办法压服谁,但是数倍的幕府军只能和远少于他们的大汉官兵相持,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种很危险的境况了——因为,大汉军队还可以增援,尽管他们人数远少于幕府军,但是现在大汉投入到战场的却还不是全部兵力。
就在马冲昊疯狂地和自己的部下们冲杀的时候,他的后方突然想起了一阵熟悉的号声,这熟悉的调子让马冲昊稍许回复了一些清醒,然后他向后一看,发现一大群穿着红衣的大汉官兵正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赵帅派兵来增援了!马冲昊心中大喜,他重新转头回去看着自己的部下们,然后将军旗交给了旁边的卫兵,自己随手拿过了一把别人的佩刀。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但是
“杀啊!”他再度大喊了一声,然后以百倍的激情重新投入到了和幕府士兵们的厮杀当中。
“杀啊!”就在同一时刻,第二团的团长黎黄河也跟他的部下们喊了出来。
前方马冲昊和他的部队所经历的激烈战斗,黎黄河也一直看在眼里,他既为对方担心,也羡慕他可以担任如此重要的任务,他一直都在请求去增援马冲昊,但是赵松直到确信时机已到的时候,才命令他沿着马冲昊冲开的血路进击,去给幕府军最大的打击——而投入麾下的第三团。,也是赵松最后和德川家光用出赌注的时候。
在幕府军惊恐的视线下,又一大群穿着红衣的士兵从后方冲了过来加入到了战场之中,不过为了追求速度,他们最初并没有排出严格的阵型,而是以散乱的阵势冲到了前方,而即使这样,他们还是给幕府大军带来了足够的压力,这支为数上千人的大汉军队,犹如是天平当中投入的重重砝码,让形势突然倾向了大汉军队这一边。
刚才还在和大汉军队厮杀的幕府军,这下被慢慢地击退了,而他们原本被激起来的勇气和士气,也在刚才的厮杀当中慢慢地被消磨殆尽,而这时候,大汉军队却没有停歇的意思,不光是增援上来的新锐,就连原本在厮杀当中筋疲力尽的大汉官兵,也跟在了马冲昊的军旗后面继续向前冲锋,他们势不可挡地往前冲着,虽然不时有人在炮火当中倒下,但是眼看就要接近到敌军的炮火阵地了。
而就在这时候,原本就在炮火当中颤抖的左翼战线,又出现了新的震颤,一大群骑兵沿着布满了青草和残肢以及鲜血的原野疾驰而过,飞快地向幕府军的军阵席卷而去,马蹄践踏著死了的和快要死的人,使这场景变得更加可怕,一些可怜的伤兵手脚甚至下巴都没了,可是他们的呻吟无人在意,呼啸而过的马匹反而把他们的胸膛被踩得凹了进去,这时愤怒的叫喊声,咒骂声,痛苦和绝望的呻吟声夹杂著马的嘶鸣声充斥著整个战场,而这些骑兵们却浑然味觉,只是排成紧密的队形以极快的速度向对面席卷而去!(未完待续。)
第1691章 螳臂终究不能挡车
在增援部队的配合和支持下,大汉军队一路杀出了一条血路,击退了面前迎击的敌人,将中央阵线以势不可挡的气魄压向前方,他们的进展给幕府军造成了极度的惊慌。
德川家光一直都在本阵当中注视着不远处的激烈厮杀,时而振奋时而焦虑,但是当正面交战的幕府军开始在大汉军队的压力之下步步后退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了。
大汉军队并没有搞什么奇谋,而是直接向他的正面发动了冲击,这是他兵力最为雄厚的地方,而他也已经尽了全力——他集中了几乎的炮火对这些汉寇发动轰击,而派了大量军队冲上去截击他们,但是这红色的洪流依旧没有被阻挡住,仍旧在滚滚向前压过来。
眼下就算是不用望远镜,他也能够在模模糊糊的烟雾当中看清楚对方人的面孔了,这些穿着鲜红军服的士兵们,有些如同死人一般的沉寂,有些人却扭曲着面孔,他们的脸上都沾满了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烟尘,简直犹如鬼魅一样。
“大人!万万不可让他们冲到我军阵前啊!”一直随伴他的身旁的老中松平信纲现在已经忍不住了,在他身边大喊,“我军本阵绝不能乱!而且现在炮兵也需要掩护,断断不能给汉寇让开通路!”
松平信纲的大吼声,穿透了炮火声所建成的屏障,让德川家光一下子打了个激灵,他抬头看了看汉寇,又看了看本方。
的确,因为炮弹不足,再加上为了避免误伤到自己人,所以刚才进入混战之后,炮火就已经停下来了,但是大炮沉重,这些炮兵仓促之间还没有办法转移开来,如果大汉真的突入到本阵当中的话,这些炮兵恐怕就会成为汉寇兵锋下的牺牲品,而大军本身也会因此陷入到混乱当中。
可是,刚才德川家光已经将身边能够调动的部队都已经填上去了,现在他们已经败退,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重新整备的,仓促之间又哪里还有部队可以调上去迎击汉寇?除非是动用自己的亲卫了。
“大人,请让我带领亲军上去和汉寇决一死战吧!”松平信纲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他大声向德川家光请命,“我一定会和将士们死命迎击汉寇,拖住他们的脚步!”
德川家光皱紧了眉头。
眼下的形势十分明显,大汉军队已经放弃了别的打算,几乎将所有主力都投入到了正面冲击幕府大军,这说不清是孤注一掷还是高傲自大,但是中军所面临的压力要比想象中还要大——眼下的形势就是明证,现在损失太大了,而且随时有可能被敌军打破阵线。
既然这样,那本方就只能从两翼抽调部队来填补中央的空缺了。根据侦查所得到的信息,汉寇的兵力只有数千人,而眼下,在他面前的这一股红色的洪流大概就是他们的主力了吧,只要把他们挡住甚至击败,那么这一场战役就应该是以幕府的胜利而告终了。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时间,只要能够拖到时间,哪怕用自己最亲信最精锐的亲卫部队去和敌军消耗也在所不惜。
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激动感蹿升到了德川家光的心头,他看向了松平信纲,然后重重地挥了挥手。
得到了德川家光的允许之后,松平信纲马上整队,然后和早已经在德川家光身边聚集起来的亲卫军们一起离开了本阵,他们都是精选出来的旗本武士,战力和平常幕府军队自然不同。而在他们的带领之下,原本一些已经败退下来的部队,再加上一些增援过来的幕府军,一起向不停地靠拢过来的大汉军队冲了过去,
而在德川家光的命令下,不停地有传令的武士向两翼奔行而去,向他们传达德川家光的命令,让他们来增援中央的阵线。
可是此时的大汉军队,声势已经和刚才不同了,得到了第二团的增援之后,他们已经为数几千人,组成了十几个大型的方阵,而且因为击退了敌军而士气高涨。对面的炮火这时候也开始停歇了,他们现在只觉得面前是一片坦途,昂然无惧地想着前方进发,夹杂着硝烟的热风吹拂他们每个人的面庞,却只能让他们心中的烈焰烧得更加旺盛。
当松平信纲带着剩下的幕府军以决然的气势再度撞击到这些大汉军队的阵线上时,厮杀重新开始,兵刃和浓烟像挟带著死亡的风暴横扫而过,震撼著脚下的土地.燃烧的战场,火光冲天,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被祭奠的行列,不过他们的抵抗只是延缓了大汉军队的脚步,这数千人的阵线,几乎还是以缓慢但是却不可阻挡的速度向幕府军压了过去。
大汉军队当中无数勇敢的军官和军士们领头向敌军了过去,他们几乎势不可挡,带领自己的士兵们视死如归地奔向最危险、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而他们的团长也没有落于人后,马冲昊仍旧扛着自己团的战旗,而黎黄河也冲在最前线,毫无疑问,这种前线指挥官冲杀在前的做法比任何口头上的宣告都更加能够鼓舞起士兵们的士气。
数量的增加带来了质变,现在已经得到了兵力和火力加强的大汉军队已经是正面很难抵抗的了。松平信纲同样身先士卒,苦苦地支撑在前线,他静待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焦急地等待着增援过来的幕府军,来帮助他给予这些可怕可恨的汉寇们致命一击。
可是增援还是没有来,就在他们拼死和大汉军队交战的时候,大汉骑兵在炮兵的先行压制之后对幕府军队的左翼席卷而去,冲向了这些惊魂未定的幕府军队,而毕肃所率领的辽东团,则在骑兵杀开了血路之后,大踏步地向袍泽们打开的缺口当中冲了过去,犹如狂暴烈火烧向了幕府军。
赵松已经不管其他地方了,他来到炮兵的阵地边,拿起望远镜,注视着他最信任的辽东团和骑兵们对敌军左翼的冲击。
现在他身边除了警卫们再也没有别的部队了,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部队投入到了进攻当中——这是他最后一次下注了。
而他也无比笃定地相信,他在这一场赌局当中绝对不会失败,而会将胜利和光荣收入囊中。
就在赵松的注视之下,这些大汉军队以极快地速度冲向了对面幕府军队的阵地。
最先前的骑兵聚集在了一起,向重要的通路的四周杀出道路,并且向敌军最为聚集的地方逼近,由于事先遭受了猛烈的炮轰,所以这些部队早已经蒙受了巨大的伤亡,阵型也十分松散,在受到了密集的骑兵冲击之下,顿时就陷入到了混乱当中。
整队整队骑兵,长刀高高举起,伴着慷慨激昂的嘶鸣声和军号声,旌旗迎风飘荡,一大群骑兵排成一纵队,行动一致有如一人,准确地从预先定好的路线直冲过去,深入尸骸枕藉的险地,消失在烟雾中继又越过烟雾,最后冲入到敌军阵中,他们的马刀次第挥舞着,砍杀这些已经无所依靠的幕府士兵。
在连番的打击之下,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袭击过来的大汉骑兵,这些幕府士兵已经被恐惧所吓倒了,他们再也无心恋战,嚎叫着往后面跑,有些人在跑动的时候直接被追击的骑兵看似,有些人则亡命奔逃,直接逃到了峻急泥泞的斜坡上面,他们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再也没有办法和大汉军队对抗了。
由于战马上不了陡坡,而且他们已经没有了威胁,所以骑兵们稍稍休整了一下,重新集结了阵型之后就再度向敌军冲了过去,他们势要让整个敌军的左翼变成一片混乱。而在他们的后方,追击过来的辽东团也滚滚向前,团正毕肃也身先士卒,他们猛烈地打击着面前的一切敌人,不让他们有任何重新整队的机会。
在他们的冲击之下,幕府军的左翼已经是一片混乱,近乎于瘫痪的状态了,不仅没有办法给鏖战当中的中央阵线输送援军,反倒自己有了崩溃的风险。
而赵松对这样的战局也十分满意,他马上让人传令,命令毕肃和骑兵们继续追击,务必要让幕府军从左翼动摇变成全面动摇,给他们带来混乱,而在同时,他下令炮兵右前方推进,准备沿着大汉军队开辟的道路,在新的阵地上轰击幕府军本阵,让他们承受最后一击。
在赵松的命令之下,这些炮兵们马上重新撤开了自己在大炮下面临时做好的工事和垫在地上的土包,重新将大炮开始向前推动,他们无视了周边的任何情况,专心致志地推动着炮车向前滚动,以使大炮能在拉近了射程之后,高地上继续向敌人开炮。
中军的不停败退和左翼的溃乱都落入到了德川家光的眼里,他焦急地四处观望,祈求能够突然出现什么将他拯救出水火的援军,然而援军却迟迟未到。而这时候,其他人也已经看出来形势极为不利,他们都已经露出了恐惧、甚至绝望的表情。
松平信纲努力地带着部下在前线上支撑,但是他的阵线已经被压缩成了薄薄的一条线,随时都有被击穿的风险,这些大汉士兵仿佛是以一种疯狂的沉静,步伐不乱地一点一点向前推进着,他们践踏着两边士兵倒下的尸体,毫不动摇地压到了敌军的阵前,然后早有准备的火枪手们开始连续开火,让已经开始有些不支的阵线更加岌岌可危。
德川家光声嘶力竭地命令周围的人继续去传令,要周边的士兵来抵挡汉寇,但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侧边传来的一阵嘶鸣声,他木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发现一群骑兵正以飞快的速度向他这边冲了过来,宛如是红色的暴风一样,而在他们的面前,幕府的官兵已经开始逃跑。
逃跑的士兵为了安全,本能地向中央的本阵压了过来,然而和援军不同,这些溃兵只能给本阵带来更大的混乱,这些人和调动中的部队混杂到了一起,简直让所有人都进退不得,这种滞涩瘫痪的景象,任何一个名将看了都会胆战心惊,更何况是德川家光?
焦急和愤怒烧灼着他的心,让他喉头再度一甜,血水涌到了口中,几乎就要晕了过去,只是靠着最后一点精力,他才没有就此倒下。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变得暗淡下来,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地平线,大风猛烈地刮起来,风卷起树枝抛向空中,同时刮起一阵尘土飞扬,这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突然降临。
看到即将下雨的时候,德川家光心里骤然一宽,只要再支撑片刻,撑到下雨,大汉军队的炮火就无法发挥,而且大雨和泥泞可以迟滞大汉军队的脚步,让他们无法继续扩张他们的优势,也让幕府军队可以在已经渐渐明显的败势当中暂时喘一口气,收拢一下阵线。
快下雨……快下雨……神君保佑,快下雨,保佑一下你的孙子吧!
他几乎在心里哀求地喊了出来。
然而,最先下下来的并不是雨点,而是炮弹。
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重新运动到了新阵地的大汉炮兵,再度开始了炮击,和幕府军的炮兵不一样,大汉训练有素的炮兵们根据战场上所得到的情况调整好了射击的诸元,并且大汉优质的野战炮再度发挥了它们的威力。
“轰!”“轰!”
分不清是雷声还是炮轰声,几乎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大量的炮弹在天空当中呼啸,然后转头砸向了幕府军的中央本阵,它们准确地打中了预定的目标,也让原本就已经拥挤滞涩的本阵变得更加混乱。
被火药所加速的炮弹,犹如恶魔的锤链一样,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到处都是血肉横飞,有些炮弹甚至直接砸到了人的身上,开了一个大洞或者把人打成碎尸。这种血水和残肢四处飞舞的可怕景象,终于让已经军心浮动的幕府大军彻底支撑不住了。
“啊!”无数人嚎叫着,受伤和没受伤的士兵,败退的士兵和前来增援的士兵,已死和将死的士兵统统挤在了一起,然后嚎叫着往后方逃跑。
因为被炮轰打散了建制或者杀死了指挥官,某些撤退的部队陷入了毫无秩序的大溃败之中,他们的官兵们刚才还曾像狮子般勇敢地和大汉军队战斗,此时却已经再也没有了勇气,他们嚎叫着往后面跑,谁也不能阻止眼前的一切,不管是鼓励,咒骂还是挥舞刀剑杀死逃兵,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们往后逃窜,他们刚才勇往直前,现在却已经被可怕的伤亡和敌军的轰击消磨掉了所有意志,宁愿受战败之辱也要四散奔逃,在这股奔逃的巨潮之下,就算有些人想要留下来战斗也不得不被裹挟着逃跑,有些溃兵在逃跑互相践踏,不幸的人被活活踩死,甚至还有人为了争夺逃亡的路而互相厮杀。
这时候,终于下雨了,可是现在才开始下的雨并没有能够达成德川家光所希望达到的效果,反而让已经开始溃败的幕府军变得更加混乱,无数人在雨中的泥泞当中四散奔逃,有些人逃入到树林里面,有些人则不管不管地往后跑,只想着逃离这一片可怕的战场。
可是他们的敌人却没有打算给他们这样的幸运,在幕府军队开始溃逃的时候,大汉的军队开始加快了速度,毫不留情地问往前追击,他们要趁这个机会彻底击垮幕府大军。
毫不留情的追逐,让幕府军们更加绝望,有些人跑了一下就耗尽了全力,因为紧张而动弹不得,结果被追击的大汉士兵直接杀死,有些人干脆跪地求饶,而有些人则直接在迷茫和恐惧当中亡命跑到了多摩川河边。
这些进退不能的幕府士兵,看到追击过来的大汉骑兵时,哭喊着向河里冲了过去,明明追击的他们的大汉士兵人数远远少过于他们,但是这些败兵已经失去了一切战斗的意志,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忘记了所有军令,他们干脆跳到了河里。
并不汹涌的多摩川很快就吞没了一大群幕府军,在河边这些士兵们嚎叫着践踏着,渐渐地都沉到了河底,他们永远都无法逃走了。
看着各处可怕的一幕幕,德川家光已绝望到极点,他一整天来像他的祖父那样冒著枪林弹雨英勇地指挥作战,然而现在面对这场大灾难的时候他却已经一筹莫展,那些应该世代保卫他的旗本和足轻们,此刻却只想着逃命,再也没有人顾及他,为他战斗。
现在各处的战线都已经陷入到了混乱和崩溃当中,显然这一仗他已经打输了,他已经陷入到了绝望当中。
而这一仗输了的话,他已经再也没有了翻本的希望,江户将成为一座孤城,并且注定会在汉寇的陆海炮火当中陷落。而德川幕府也将遭受到同样的命运。
大雨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冰凉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反倒是让他好受了一点点。在雨水漫过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悲泣了,在极度的痛苦中,他反而平静下来,默默地注视著这一片荒凉的景象,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流淌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那乌黑的天空里面,好像有什么人在注视着他一样。
“爷爷,对不起……”他突然悲号着跪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1692章 江户三代而亡
“还真的下雨了啊!”在滂沱的大雨当中,大汉征日军的参议官严广低声感叹。“幸好我军在下雨之前就把敌军打乱了……”
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还在刚刚登陆向横滨进军的时候,严广就已经考虑到了大战时有可能突然下大雨的问题,并且建议赵松做出了相应的一些部署,在这场大战开始的时候,他还一直在担心天气。
好在天公还算是作美,等到大汉军队开始用步兵和骑兵冲击,然后再用野战炮强轰,三管齐下将幕府军队的阵线打得大乱的时候才下起了大雨,这场雨并没有给已经取得了重大胜利的大汉军队造成什么阻碍,反而让已经开始混乱的幕府军更加阵脚大乱。
说着说着,严广好像回过味来了,吃惊地看着征日军主帅赵松。
难道这就是赵帅拼了命一定要跟幕府军队速战速决的原因?
刚才赵松的前沿部署和临阵指挥都十分激进,而且强行从正面集中兵力突击敌军,这并不是赵松的一贯风格,之前严广还以为这是因为赵松完全看不起幕府军,现在他觉得没准赵松是为了在天气造成不确定因素之前尽快用全力来击垮幕府,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虽然他一直都在偷瞄着赵松,赵松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瓢泼大雨浇在了他的军服上,让他穿着的军服湿透了,勋章也紧紧地贴在了军服上面,可是他却混若无事。
因为这样的大雨,大炮已经发挥不了作用了,所以旁边的炮兵们开始想尽办法将大炮重新收拢起来,准备将他们转移到可以稍微躲雨的树林里面,虽然这意味着他们暂时无法参与到战争当中,不过他们的心情却都极为轻松,因为他们知道仗既然打成这样,他们就算现在暂时退出战场,本军也将获得全胜了,而跟随着赵松和严广转移到这里的参议官和传令官们,也都是人人喜上眉梢,互相祝贺。
“去传令,让各部官兵继续追击敌军,必须克服一切困难,绝不能给幕府军队再集结起来的机会!”就在这一片轻松的气氛当中,赵松突然对旁边的传令官们大喊,“雨中对骑兵机动不利,骑兵们可以暂时收队,等到雨停了之后立刻跟着步兵一起追击,谁也不许懈怠!”
在他疾言厉色的呼喝之下,传令官们几乎同时就紧张了起来,他们连忙应诺,然后马上四散开来,向各部跑了过去,传达赵帅最新的命令,而当传令官们离开之后,赵松又恢复了刚才那种古井无波的木然表情,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一样。
这才是我大汉将领应有的风度啊。严广心中按赞。
“恭喜赵帅,此次大战诚为我国建国之后罕见的大胜,仅凭此战,赵帅的封侯之赏今天就已经定了。”严广凑到了赵松的身边,然后以迥异于平常的轻松口吻说,“赵帅还如此年轻,只要继续为国效命,恐怕封公封帅也只是近在眼前吧……”
“我想也是。”赵松突然别过了头来,然后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而就在这滂沱的大雨当中,德川家光难以自已地嚎啕大哭,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原本身为幕府将军时的威风和傲慢了,现在显得是那样痛苦和无助,这个年纪才刚刚三十岁的年轻人,原本正是最为年富力强的时候,有无数的宏愿要去完成,结果却落到了这样的境地里面。
短短几个月当中,他就由意气风发变成了如今的绝望,他知道既然战败,现在就再也没有希望了,一切计划都已经变成了泡影。
之前他和大汉几次接触过,寻求在战争之外的解决办法,可是大汉朝廷的态度坚决到可怕,他们坚持要求自己从将军大位上退任,而作为幕府的将军,退任无异于死亡。
大雨还在持续,冰凉的雨水沿着盔甲的缝隙渗透到了衣服里面,让他感觉浑身冰冷。
前线的溃兵不停地从他面前穿过,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停留下来,保卫自己的将军,只是呼啸着冒着大雨奔逃,他伤心悲愤到了极点,眼泪不住地流淌。
而他身边的那些亲随们,有些人因为和他同样悲愤和痛苦,因而在将军大人的感染下也大哭了起来,另外有些人则眼见形势不妙,干脆选择跟着溃兵一起逃跑,在这样混乱的情势下,幕府军队的总崩溃也已经是顺理成章了。
“将军大人……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旁边的一位亲随终于受不了了,大起胆子来苦劝德川家光,“现在前线一片混乱,汉寇说不定会直接冲到这里来,还请将军大人保重自己!”
他虽然没有明说‘现在不跑就没机会了!’但是言下之意却已经是昭然若揭。
如果是平常,德川家光一定会勃然大怒,狠狠责罚这个扰乱军心的怯懦之徒,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兴趣这么做了,本军的败象已经如此明显了,就算不承认又有何用?
“跑……我们还能往哪里跑?”他惨然一笑,“此战一败,天下就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了!”
他脸上犹挂着泪痕,混在雨水当中不停地滴落到了地上,那种沮丧和绝望,让每个人都看了心生恻然。
“大人……大人!”这些亲随们都着急了,他们茫然四顾,但是却拿不出主意来,将军大人显然已经是绝望到极点了,已经进入了放弃一切的状态。
犹豫了片刻之后,眼看大汉军队已经压得越来越近,这些亲随们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强行架住德川家光,然后拉着他往后方跑。
随着幕府将军本人从战场上逃跑,整个战斗更加变成了一边倒的态势,几乎所有幕府军都已经放弃了抵抗,转而向后方逃跑,哪怕是还没有参与过战斗的阵线和部队,也再也没有了和大汉对垒的勇气。
在前线和大汉军队缠斗的幕府军队只剩下最后一支了,幕府最年轻的老中松平信纲拿着佩刀,带着自己的亲随和残余的部下们抵挡在了大汉军队的兵锋之前。
在前线经历最严酷的炮击时,松平信纲本人也深受震骇,他利用各种方式隐蔽自己,好不容易才躲过了一条命,可是他的部下们却遭受了严重的伤亡,整个战场血肉横飞。伤亡并不是最大的打击,在刚刚下雨的时候,他原本大喜,觉得本军终于又看到了希望,可是他的愿望很快就又被残酷的现实所击垮了,在惨重的伤亡和激烈的战斗轮番打击下,前线的幕府军终于支撑不住了,已经开始溃逃。
松平信纲原本想要制止前线的溃乱,可是不管他和他的亲随们如何努力,这些已经心胆俱丧的败军们都再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只想着逃跑,怎么拦也拦不住。
松平信纲现在和其他人一样绝望,他明白此战幕府军队已经失败了——甚至可以说,整个战争都已经失败了,幕府已经惨败在了大汉军队面前,德川家以后还能不能存在都很难说。
可是和嚎啕大哭的德川家光不同,他并没有哭泣,也没有准备和其他人一样拔腿就逃,他反倒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大汉军队。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胜机的缘故,哪怕现在下着大雨,大汉军队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无情地对幕府军展开着追击,他们很快就又压到了松平信纲的面前,几乎能够让他看清每个人的面孔。
当看到这支残余的敌军时,大汉军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以之前的步伐挺进着,如同荆棘丛一般的枪尖顶在前方,每个人都冷漠地看着他。
“杀啊!”当这些大汉士兵已经来到了离自己仅有数丈远的距离时,松平信纲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不顾满地的泥泞,决然地向长枪的丛林冲了过去。
随着他的呐喊和兵刃的交鸣,这位幕府最年轻的老中,也最后消逝在了这片原野上,成为了大汉士兵战功的一部分。
当天晚上,就在这一片凄风惨雨当中,德川家光和他的一些亲随们骑着快马赶回到了江户城当中,和几天前出城时的样子相比现在的他已经是无比狼狈,而原本跟随着他一起出征的那一支大军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德川家光脸色惨白,在夜里偷偷地回到了江户城的本丸当中。
而在德川家光回到江户之后,幕府军在交战当中惨败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让每个人都十分阴郁。
当回到了大奥内的时候,德川家光已经是心如死灰了,虽然这是他居住了许久并且无比熟悉的地方,但是仅仅只过了几天,他却感觉这里已经是物是人非,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他呆呆地留在表殿内,等待着大汉军队冲入江户城的那一刻——恐怕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将打过来了。
不过,就在当天深夜,他刚刚勉强就寝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的一阵骚动。
他勉强爬了起来,然后发现他的首席老中土井利胜闯入到了殿中。虽然他刚回来的时候他没有召见过这位重臣,但是想来他也是为了现在的国事来求见的吧。
可是德川家光现在却没有了一点精神,只是觉得兴味索然。
“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议。”
然而土井利胜却没有退下,反倒是直接以头触地。“将军大人,眼下形势已经是万分紧急,时间实在耽搁不得,还请大人先听臣分说!”
“好吧……什么事。”虽然已经十分倦怠了,但是德川家光还是虚弱点了点头。
“将军大人,眼下我军一败再败,形势大坏,恐怕已经没有了再和大汉交战的能力了……”土井利胜十分叩首在地上,以十分诚恳的语气说,“还请将军大人为了保存幕府,保存德川家的骨血,即刻自尽!”
当刚刚听到的时候,德川家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无比诧异地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还请将军大人即刻自尽!”然而,土井利胜还是重复了一遍,打消了德川家光的疑惑,“大人,眼下大汉已经占据了完全的上风,为了保存下德川家的骨血,我们只能依照大汉的命令行事,所以……还请将军大人自尽,以宽大汉君臣之心!”
这就是我最寄予信任的重臣吗?德川家光突然眼前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你……你……”
然而土井利胜却没有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着,只是跪在地上。德川家光抬起头来,却看着表殿之外顾影绰绰之间,有不少甲士穿行,显然就在他睡梦中的时候,土井利胜已经让自己的心腹们将这里控制住了。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进来吧,德川家光暗想。
看来,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这位重臣也已经抛弃了对自己的忠诚,他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作为他向大汉邀功的工具了。
想要说的话有千言万语,但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有些是知道说了也没用,有些是他不愿意说出来。
“你已经和汉寇谈好了吗?”最后,他颤抖着问。“什么时候谈好的。”
“在之前我们就已经和大汉谈了一下,可是他们的要求十分坚决,一定要让将军大人退位,所以我们无法绕过这个条件。”土井利胜十分恭敬地回答,“如果大人能够大胜,那臣当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现在既然幕府已经全无希望,那臣觉得,还是依照大汉的意志来行事为好……”
“难道……难道我一死大汉就会饶过你们了吗?”德川家光反问,“你们……你们也是惹出祸乱的罪臣!”
“我们当然无法全部逃过罪责,所以为了承担引发此次祸乱的责任,酒井家和本多家都必须引咎……”土井利胜还是从容不迫,“他们身为谱代大名和幕府重臣,却未能尽好辅弼将军的责任,以至于引发如此天大的祸乱,实在难辞其咎,必须以重惩来抵偿!”
德川家光现在明白了,土井利胜看来已经和大汉暗地里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背叛自己,交出一些幕府重臣来跟大汉谢罪,那么大汉就会放过他不再追究,甚至还有可能为了奖赏他而继续让他享有高官厚禄。
他想要叱骂这个深受自己厚恩的幕府重臣忘恩负义,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已经没有了精神,而且他也知道,这种叱骂将会毫无意义。
“大汉……大汉打算怎么处置德川家?”
“大汉已经说过了,他们将会让德川家保持住关东旧领,保住神君在世时的一大部分领地。”土井利胜马上回答,“若将军大人还要继续坚持,那么大汉就没有再放过德川家的理由了,德川家可能要面临更加窘迫的处境……所以还请大人为了大局着想,尽快自尽吧!”
土井利胜再度的催促,让德川家光心中的愤怒更加来到了极点,他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这位叛臣,但是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那我去了之后,德川家已经无人,还不是任由大汉和朝廷宰割!”他长叹了一口气。
“大人这可就是拙见了。”土井利胜罕见地直接反驳了德川家光的话,“将军大人虽然是先代将军的嫡子,但是先代将军并不是只有一个嫡子,即使将军大人不在,还是有人能够继续站出来挑起德川家的大梁,再加上还有我等的辅弼,又拥有关东的领地,只要大汉不再苦苦相逼,我们自保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一听到土井利胜暗暗是在指称德川忠长将继承德川家当主之位,德川家光骤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你要让忠长继位?!”他大喝着问。
“并不是臣要让大纳言大人继位,而是大汉同意了可以由大纳言大人续领德川家。”土井利胜悠然回答,即使无法看到他的面容,也能听到他话里深藏的笑意。“就连直孝公也已经同意了……”
“就连井伊直孝……”德川家光已经呆住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井伊直孝所率领的大军一直都姗姗来迟,没有增援到已经危急的江户,原来他也早就已经暗地里和大汉谈好了!
一股绝望的无助感突然袭向了德川家光的心头,他只感觉胸口好像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无法喘过气来。
“将军大人现在已经明白形势了吧?”这时候,土井利胜终于抬起了头来,然后平静地看着德川家光,“还请将军大人不要再辱没德川家的颜面了!”
随着他这一声大喝,一群穿着甲胄的武士冲了进来,然后将整个表殿团团围住,而他们还另外抓了一个人,也直接带了进来。
“将军大人!”德川家光的乳母春日局哭泣着冲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抱住了他。
连你都不肯放过吗?德川家光苦笑了起来。
“能不能饶她一条命?”他问土井利胜。
“还请将军大人即刻自尽!”土井利胜再度叩首,断绝了德川家光的最后希望。
一滴眼泪骤然从德川家光的眼中划过,他看着自己的乳母,然后虚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福,对不起……”
“将军大人,我们武家儿女何惧之有!”春日局一边哭泣,一边却跟德川家光鼓劲,“只恨过了三途川之后无法再照顾您……”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照顾了。”德川家光最后苦笑了一下,然后拿起了自己的佩刀。
接着,他长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将刀刺入到了自己的腹中。
意料之外的剧烈疼痛让他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为我介错!”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大声跟春日局喊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