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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09章 该做的戒备

    在第二天,周璞就在岛津义弘的卫士的护送下,启程前往了长崎城。

    当他回到商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绕过了幕府盯梢的暗探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的暗门当中回到了商馆。

    “大人总算回来了!”他一回来,刘靖马上就找到了他,“大人这几天可让下官苦等了啊!”

    “怎么了?”周璞连忙问,“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几天商馆这边风平浪静,就连商馆周边的监视和警卫都撤下了不少,恐怕是想要刻意对我们示好吧。”刘靖低声回答,“不过……就在昨天,幕府那位老中又把我叫过去了,说是参加新一位长崎奉行的接风宴……”

    “新一位长崎奉行?谁?”周璞顺口一问。

    “好像叫什么曾我古佑,是幕府将军亲信的旗本。”刘靖连忙回答。

    在竹中重义之前,长崎奉行都是由旗本家格的幕府直辖小领主来担任的,但是竹中重义因为颇得先代将军秀忠的喜欢,所以成为了第一个以大名的身份入主长崎的人,而他闹出了这些事端之后,将军德川秀忠也痛定思痛,决定重新恢复家康公的旧体制,让旗本来负责长崎的事务,

    曾我氏曾经是室町幕府宗家足利氏的幕臣,世代辅佐,到了德川幕府的时代他们转头了江户,并且被给予了五千石的家禄,是幕府的高级旗本之一,把曾我古佑派过来,也体现了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扫清父亲残留影响,将整个日本掌控在手中的决心。

    不过刘靖想要说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而已,“这位长崎奉行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们已经不用再跟他们打交道多久了,倒是在宴会上面那位新奉行转达了一项幕府的要求来给我……”

    “什么要求?”

    “说是为了缓和现在两国之间的关系,幕府的将军想要召见我去江户,招待我们大汉的专使,并且随同他明年一同上京,以彰显两国之间的密切友谊……”刘靖沉着脸回答。“他们要我马上准备好,不日就会送我去江户,参见德川家光。”

    也难怪他这么难受了,大汉眼看就要兴大兵了,他要是被人送到了江户,那开战之后岂不会成为日本幕府发泄怒火的对象?到时候纵使大汉得胜,恐怕他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周大人……您看怎么办?”说完之后,他满怀希冀地看着周璞。

    他愕然发现,周璞并没有显得焦急,反而庆幸地笑了起来。

    “幸亏我这边说动了太子殿下,不然大人可就危险了!”

    “大人这是何意?”刘靖被吓了一跳,“难道大人觉得我应该跟着他们的人去江户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刘大人……我是在为你庆幸,你不用去江户了。”周璞笑着回答,“我朝已经进军在即,现在我们不要再对幕府虚与委蛇了。”

    接着,他将自己这次前去高丽所得到的结果都说给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死里逃生的轻松感,让刘靖长出了一口气,“那大人打算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幕府估计很快就要派人来传召我了。”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干脆直接就跑了吧。”周璞马上下了决断,“你把我们商馆里面的东西尽快清点一下,必须要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东西都集中起来,这两天你再找找借口,拖延一下时间,然后几天之后再一把火把商馆和带不走的东西都烧掉。”

    “都烧掉吗?”刘靖有些意外。

    “是的,全部烧掉,不能留下一点东西来。商馆里面隐藏的秘密太多,有些东西是不方便被人查获的,否则就算接下来我们占领了九州,也对我们的声名有损……那还不如付之一炬,”周璞点头确认,“刘大人不必伤心,区区一座商馆算的了什么?等到战后,整个长崎城都是我们的了,那时候就算重建商馆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还可以建得比现在更好。”

    刘靖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也最终同意了。“那好大人,我现在就准备,该整理的账簿和文牍信件,我一封也不会留下来。等到战后,我……我要把幕府在长崎的官署都占下来,用它来做商馆!”

    “这个主意好,到时候就这么办!”周璞大笑了起来。

    打定了主意之后,刘靖也来了精神,马上就暗中带人开始清理起商馆当中的文件来。

    因为已经在长崎多年,而且一直负责两国之间都贸易往来,所以商馆当中积累的文牍和账簿都很多,经过了几天的整理之后,刘靖仔细挑选了一些重要的文件,然后把它们都小心地收藏到了几个包袱当中。

    这几天,幕府方面也几次派人过来要求刘靖早日跟人前去江户,刘靖都以在安排自己离开后的事务推脱了,靠着这个理由,商馆内的这些行动也并没有惹出太多怀疑。

    然而,两国间越来越沉重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地让长崎的幕府官员感受到了寒意。虽然老中内藤忠重几次申斥了大汉的官员,但是却贸易量却还是一直上不来,大汉的官员说现在国内已经在解除禁令了,但是长崎的幕府官员们仍旧没有看到多大改善。

    这种严峻的现状,当然令新到任的长崎奉行曾我古佑忧心忡忡,他自从被授予了这个任命之后,一直都踌躇满志,想要在这里开创一番大事业,得到将军和老中们的赏识,可是一来之后他却发现形势要比想象当中严峻许多。

    在内藤忠重的有意清理之下,竹中重义的余党已经被驱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早已经噤若寒蝉,不会再有多少掣肘,账册和其他文牍也都已经整理好了,现在就可以慢慢接收,唯独贸易问题,却怎么也没能够解决,一直都以令人忧心的速度下降。

    并且,他发现还有更可怕的前景在等待着他。这一天傍晚,他忧心忡忡地来到了老中大人所居住的地方。

    在侍从的带领下,他来到了高楼上,觐见老中大人。

    这些天虽然内藤忠重已经把长崎的事务都已经转交给了他,但是不管是出于实际需要还是出于讨好老中大人的考虑,他还是时常来觐见老中大人听受教诲。

    今天和往常一样,老中内藤忠重在高楼的书阁当中看从江户和其他各地传过来的信件和报告,曾我古佑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被内藤忠重叫到了房间里面。

    “曾我,最近长崎的事务已经上了手了吧?”等到他恭敬地跪坐下来之后,内藤忠重随口问。

    “是的,大人,托大人之前耐心整理的福,我接受长崎的事务十分顺利,现在已经大体上把官署的人都掌握住了。只是……”曾我古佑的脸上出现了些忧色,“有些事情,不能令人忧心啊……”

    “忧心什么?”内藤忠重直接问。

    “还是大汉的问题,现在两国的贸易问题还在一直持续,还是没有恢复的迹象,这几天大汉的商船都不来了……另外,荷兰人的商船也还是受到骚扰和阻挠。”曾我古佑满面的凝重,“今天来了一艘荷兰人的商船,他们说也是被海盗追了好久,差点没办法来到长崎。”

    “……看来大汉现在还是不打算改弦更张啊。”内藤忠重皱起了眉头。

    他也一直在为此心忧,几次召见了大汉的使节,然而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够,大汉至少在现在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的倾向。就连他访问大汉的事情,现在大汉国内还是没有传出下文来。

    虽然他心急火燎,也几次催促了专使刘靖,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进展,他也知道光是催一个专使没用,所以只好按捺住性子继续等待。

    “大人,这样持续下去是不行的啊!长崎的收入对幕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要是真的两国之间持续纠纷下去的话,我们……我们难以承受这个后果。更何况,更可怕的是大汉可能还不满足于此……今天来的荷兰人,他们说大汉在我们外海的兵船有增无减,兵力看上去反而增加了。有些迹象让人心悸啊,大人!”曾我古佑突然长叹了一声,“现在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实在让人难受,我……我唯恐最坏的情况发生。”

    “慌什么,慌有什么用!”内藤忠重皱了皱眉头,呵斥了一下曾我古佑,“现在这种事情不要口头说出来,心里明白就好。现在就大声嚷嚷,徒然扰乱人心而已。”

    虽然他呵斥了对方,但是其实心里也惴惴不安,尽管心里极度不愿意两国就此交兵,但是他也没办法完全欺骗自己,无视那些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的迹象。

    他现在已经十分紧张,整天都在为此忧心,甚至几次做了噩梦,但是正因为如此,他越发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镇定,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一样。

    “大人,此处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我也绝对不会在出去之后胡言乱语……可是在您的面前,难道我还能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曾我古佑低声回答,“大人,若是大汉真的存了对我国开战,我们两个首当其冲,而且九州也会变成危险之地,我们身为幕府大臣,要为保全将军大人和日本国的国土而拼尽全力,再不能轻忽行事了!”

    这个轻忽行事的评语让内藤忠重脸色更加难看了,曾我古佑虽然是无心之语,但是听上去犹如是在指责他一样。

    “之前我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冷冷地回答,“现在长崎的防务已经被我重新整顿了一番,并且已经严加戒备,绝不会轻易出现问题。”

    “大人,如果大汉真的举兵进犯的话,光是现在这样的一点准备恐怕不够,还得再加强一些措施,”曾我古佑摇了摇头,“至少我们先应该让九州各藩都整备以来,以防万一。”

    “这是将军大人下令才能够做的事情,我们怎么可以轻动?”内藤忠重反问,“况且九州各藩当中,又有几个人会真心实意地拥护幕府?让他们整备,要是大汉没有打过来的话,我们这样草率的行动岂不是埋下了九州动乱的种子?就算九州没有动乱……恐怕将军大人哪里的问责我们也顶不过去。”

    “大人……现在形势紧迫,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再管那么多了!”曾我古佑有些着急了,“将军大人派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授予了防备大汉的任务,就算调动九州各大名,也算是在将军大人命令之下的行为,就算事后追责,也不至于被处罚太甚……可若是大汉真的开战了,那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这就是灭顶之灾啊!”

    在他极力的劝说之下,内藤忠重考虑了片刻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对他来说,现在至少有两个人来担责了。

    “那好,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们确实应该做一些事情来防备了……具体的细节我会上书将军大人来分说的,你尽力来办就好了。”

    “谢大人!”曾我古佑终于松了口气,“大人忠心为国,将军大人一定会体谅大人的苦心的!”

    “不过……我们不能全部动员九州的各藩,”然而,内藤忠重马上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九州各藩里面,心怀异心的太多了,就算让他们整备,也未必会给我们帮上多少忙,还不如只让亲附幕府的藩主们先行整备,首先就通知福冈藩、严原藩、臼杵藩和久留米藩的藩主吧,他应该能够给我们帮上忙。”

    福冈藩是九州岛内的大藩,领地有四十三万石之多,藩主是黑田家,是战国大名黑田长政的后代,黑田长政战功赫赫,并且战队十分精明,在丰臣秀吉死后就投靠了德川家康,并且在关原之战当中作为东军一方的将领发挥了重要作用,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在战后,德川家康为了感谢他,将他封到了九州的福冈,赐予了极大了领地,也让他和他的后代成为了幕府在九州乃至西日本的亲信。

    黑田长政已经过世了,现在在位的藩主是黑田忠之,他的名声不佳,在藩内执政粗疏,所以内藤忠重一直都不喜欢他。

    严原藩也是九州岛内的一个大藩,领地为对马、田代、滨崎等地,石高为三十多万石左右,严原藩为宗家所有,宗家是九州的一个传统豪族,先祖宗盛国在室町幕府时代就出任了对马守护代,并且在多年后割据一方,成为战国时代的一大势力。

    战国时代开始之后,天下大乱当中,他们多年来一直都想要进占九州全岛,与毛利、岛津和大友等大名家族多次进行了激战。

    在丰臣秀吉崛起并且进行九州征伐的时候,宗家投靠了丰臣家成为丰臣的臣僚,在秀吉死后,宗家先是反对德川家并且在关原之战当中派兵参加了西军,但是很快就反正,投靠了德川,并且被德川家重新任命为严原藩的藩主,统治着如今的领地。因为这些历史原因,他们十分亲附德川幕府,成为了幕府势力在九州的一个支点。他们如今的藩主是宗义成。

    臼杵藩是德川幕府在开幕之后封赏功臣时建立的藩,藩主是稻叶家,这家人在关原之战时本属于西军但是马上又投靠了东军,战后得到了封赏,并且他们和将军德川家光的乳母春日局有是亲戚,因此也颇受幕府照顾。该藩不大,石高五万石左右,现在的藩主叫稻叶贞通。

    久留米藩同样也是德川幕府在开幕之后封赏功臣时建立的藩,藩主是有马家,这一家人当年也追随德川家有功,并且在德川家光进攻大阪到时候立下了极大的战功,战后被授封于此,并且石高被追加到了二十一万,同样也是九州的大藩。

    这四个藩是九州众藩当中最得幕府信用和青睐,也被视为是幕府对九州进行控制的支点,现在有事的时候,内藤忠重也想到了先利用他们武装起来保卫九州,静待时局的变化。

    至于其他那些藩,比如萨摩藩的岛津家,柳河藩的立花家,佐伯藩的毛利家(这个毛利家和长州藩的毛利家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先祖本姓森,因为在战国时代为毛利家立下战功,所以被毛利辉元赐姓为毛利。),这些藩都不值得信赖,如果真要打起仗来,不添乱就已经是好事了,何必让他们去整备军队,平白给自己添加烦扰。

    “好的,大人!”曾我古佑当然也明白其中的曲直,他马上垂首应了下来,“我马上就派人去通知这几个藩的藩主。还请大人到时候召集几位藩主,让他们都听从幕府的号令。”

    “你是长崎奉行,这些事情当然由你来定。”内藤忠重摆了摆手,“我不需要插手其中,只是为你在后面给予支持就好了,不然的话,你反而会被人掣肘。”

第1610章 乱起

    接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抬起了头,“既然这样的话,大汉专使这边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再拖了!现在干脆就把他们给集中起来,送去江户吧……如果一切风平浪静,他们就是幕府的客人,如果真的有个万一,多一群人质总也有个用处。UU小说,www.uu234.com”

    这时候,突然从窗外传来了些许人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嘈杂鼎沸,原本静谧夜空也被打破了沉寂。

    内藤忠重原本想要置之不理,但是仿佛是心有所感似的,他骤然睁大了眼睛,然后忽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窗口边。

    本来因为跪坐他就气血不畅,看到了窗外的景象之后,他更是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差点没有站起来。

    “怎么了,大人?”曾我古佑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跑过去。

    一过去看,连他也不仅目瞪口呆。

    在高楼的窗口下,他分明看见远处,在长崎城的一角,有几幢建筑物发生了火灾。火势很大,直冲云霄,把周围都好像给照亮了,可以看到穿着木屐和内衣的男人和妇女仓皇奔跑。远远看去,各处窜出来的火苗是可以吞噬一切的舌头,这条舌头扫过之地便是一片焦黑。,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其时已经接近夏天了,所以天气炎热,在风势的助长下,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席卷了周边的一些房屋,凄厉的喊叫声越闹越大,一直传到了他们所在的高楼上。

    火灾本是常见,但是这样一件火灾,却让在场的两位幕府重臣都心头剧震。

    因为,着火的方向和位置,分明就是大汉的使馆所在地。

    这到底代表了什么?两位官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该死!”内藤忠重大骂了一声,然后狠狠一摇晃差点摔到了地上,幸亏被曾我古佑眼疾手快搀扶住了才没有摔倒。

    内藤忠重很快就恢复了一点精神,然后挣扎着站了起来,接着对曾我古佑大喊,“别管我,快去带人去抓人!能抓到多少抓多少,不要让他们跑了!”

    “是,大人!”曾我古佑当然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马上应了下来,然后飞速地跑下了楼,跟着自己的随从来到了长崎的官署当中。

    接着,很快他就又带着官署里面的官吏们来到了大汉商馆的所在地,然而这个时候,这座曾经庞大的建筑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火还在熊熊燃烧,扑腾的热风不住地往他们的脸上扇过来,让他更加心里烦闷之极。

    因为他刚才问了别人,都说起火之后商馆内没有一个人跑出来。

    要么他们都已经死了,要么他们事前就已经跑了……哪一种结果对他来说都说巨大的灾难。

    他忍耐着心中的惊恐和愤怒,注视着燃烧中的商馆,并且大声命令自己带过来的人们马上救火。

    各处水井取出来的水很快被送过来了,就连百姓民夫也被动员了起来,大家忙着救火,而他也带着人四处巡视,以防有人趁乱逃走。

    然而,直到几乎天明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大汉商馆的人。这时候火势也已经被扑灭了,他带着人来到了商馆的废墟当中,仔细查看。

    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各处都有被放过灯油甚至火药的痕迹,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纵火,而且就是大汉商馆里面的人做的。

    “混蛋!”他也禁不住骂了出来。

    破口大骂了许久之后,他拖着已经十分疲惫的身躯,再度赶回到了内藤忠重所居住的地方。并没有他出乎意料,他很快就得到了接见,内藤忠重也是一夜无眠。

    “怎么样?”一看到他的时候,内藤忠重马上问。“抓到了人没有。”

    曾我古佑惨然摇了摇头。“没有抓到,他们应该事前就都跑了。”

    两个人同时呆坐了下来,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看来这是早有预谋的举动了,这些大汉的使臣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和我们作对,这次听到了我们要送他们去江户,所以干脆就逃跑了。”许久之后,内藤忠重终于说出了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判断,“现在必须把到处搜捕,把他们都抓回来!”

    “我已经下令长崎的警卫去搜捕他们了,”曾我古佑点了点头,“不过……大人,现在还有一件事比这个更加重要。”

    “是……是有一件事情更加重要。”内藤忠重陡然加大了声音,“赶紧传我的命令,让那几位藩主赶紧将藩内的兵士都召集起来,然后尽快把兵士集合起来,赶紧!”

    “我已经下了命令了,大人,现在使者已经紧急赶往他们各自的藩内,应该天亮以后就可以通知他们了。”阴沉着脸的曾我古佑叹了口气,“只不过,怕是可能会晚了点……”

    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听得出曾我古佑的话里面深藏的一些埋怨,但是内藤忠重已经没有心情去生他的气了。

    很显然,大汉商馆的使臣们既然会做出这么决绝的行动,那么他们一定是有什么更深的图谋,接下来九州很有可能将会遭遇到大汉的侵攻,作为现在幕府在九州的两位主要官员,他们两个之间必须要团结,绝对不能够再闹出新的问题来了。

    “除了召集这些藩主之外,必须马上派出使者前去江户,让将军大人赶紧召集天下兵马卫国,”内藤忠重马上继续说了下去,“对了,还有京都……京都那边也必须通知,让京都早作准备,不要让朝廷受到了大汉的蛊惑和影响!”

    接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书几案边,然后扯出了几张信纸,拿起毛笔沾上墨就开始挥毫。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但是却一刻也没有停歇,近乎于疯狂地在纸上写着。

    “大人所说的都是正理,我……我就按照大人说的来办。”曾我古佑看着这个老人有些可怜,所以想要离开,“我这就布置防务去。”

    “稍等一下!”哪里知道,内藤忠重突然叫住了他。

    “大人?”曾我古佑有些疑惑。

    内藤忠重以极快的速度挥毫写下了打算送往京都和江户的信,然后重新抬起头来,用充满血丝而且有些发肿的眼睛看着曾我古佑。“古佑,真是委屈你了……刚刚来到这里,就要仓促之间面对这样的灾祸。”

    “大人……”曾我古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一切都是以最糟的形势发展的话,那九州恐怕就要面对最难堪的境地了,我希望你能够做好心理准备,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要气馁也不要退缩。”内藤忠重苦笑了起来,然后以一种奇怪的视线打量着他,“九州最少最少也要抵抗到底,给江户争取时间。”

    曾我古佑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听明白了内藤忠重的暗示。

    “大人觉得单靠九州抵挡不住大汉吗?”他嘶声问。

    内藤忠重没有回答。

    曾我古佑微微一滞。

    大汉的兵威和船坚炮利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如果大汉真的决定入侵九州的话,也许按他们估计,派不来太多的军队,但是自己这边却也难以抵挡。

    幕府在九州的兵力太少了,就算加上九州这些亲幕府的藩主,能够拿出的兵力也不够用,他更不敢保证拿着这些杂乱的部队就能够挡住大汉的兵锋。

    “也许确实有些艰难,如果……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我们可以利用九州的地利拖延时间,等待将军大人在本州内集结起来的军队?”片刻之后,他带着一丝期待反问内藤忠重,“大汉毕竟是客军,只要我们同仇敌忾,那……那也许就有转机。”

    内藤忠重却还是苦笑。“是啊,必须拖下去,总之,我们必须死战到底,绝对不能退让。也许抵抗到底会让我们这里死伤惨重,但是……至少我们给将军和幕府拖延到了时间,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样,整个日本都会记得我们的。”

    他不看好在九州,单凭幕府自己的能力就能够抗衡大汉军队,因为幕府的主力大军是在关东,征召起来就需要时间,更何况还要武装起来行军到西国。虽然他已经写了信催促将军早作准备,但是肯定要花许多时日的。

    幕府如果全力动员的话,可以拉出几十万大军,足够在本土上和大汉纠缠,耗到他们筋疲力尽不得不撤军,就好像当年的高句丽对付唐太宗一样。可是……首当其冲的自己,就未必能够撑到那个时候了。

    而他现在并不惊慌,甚至反而平静了下来,因为在之前的一次次噩梦当中,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在内藤忠重的注视之下,曾我古佑抛却了最后一点侥幸,明白了形势的严峻、和他面对的压力。“大人请放心吧,我身为幕府的旗本和长崎的奉行,背负了职责也背负了将军大人的信任,如果战事不利的话,我绝对会和部属们死战到底,绝对不会逃跑和投降。纵使战死,也能够百世流芳!”

    “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内藤忠重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们武士所应该有的精神。”

    接着,他突然又长叹了口气,“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大汉需要我们的矿产出口,是他们有求于我们,所以我们居于有利的地位,可以把两国之间的贸易更加偏向于我们的需要……哪里会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只希望这只是我们的虚惊一场,大汉不要发疯,让两国都陷入到兵灾当中吧。”

    他熟知历史,知道当年大元两次攻伐日本都以失败而告终,然而这两次大战当中镰仓幕府却也将财力消耗一空,并且无力封赏作战有功的将士,结果上下离心离德,最后被造反的足利尊氏所灭。

    这次战争会不会一样呢?大汉损兵折将,财力消耗无数但却徒劳无功,而德川幕府也为之精疲力尽最后不得不面对天下大乱?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还是难以置信,大汉居然会做如此不明智的选择——耗费无数财力物力来渡海远征日本。

    “还请神君继续庇佑日本!”他暗暗祈祷。

    就在长崎城内大汉商馆燃起大火的同时,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离九州并不遥远的京都的民居内也燃起了一场大火。

    因为纵火的人同样事前做足了准备,所以这场火同样来势凶猛,很快就在城区当中蔓延。

    京都的建筑基本上都是木制的,在这种闷热的天气当中当然很容易点燃,事实上在历史上京都也是经常遭遇严重火灾,所以并没有人为此生疑。

    在大火开始蔓延的时候,京都内负责维护治安的与力和同心差役们也迅速地聚集到了民居区域当中开始全力灭火。

    然而,就在他们聚集火场,无暇顾及其他地方的时候,一群人也趁着暮色来到了皇居的围墙之外。这群人都身着黑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斗篷,完全看不出身份,在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而已。

    虽说是皇居,但是建筑格局是十分狭小的,围墙自然也不会太高。他们趁着夜色,快步来到了皇居西南方向的宜秋门外。因为有人充当内应的缘故门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而已。

    领头的两个人随手推开了门,然后带着后面的一群人冲了进去,接着这群人中间,有人拿出一个哨子一样的东西吹了几声,尖利的声音如同蝉鸣顿时就在皇居当中游荡。

    就一群守卫马上就簇拥到了他们的身边,而这时候他们终于被人发现了。

    “宫中有反贼作乱,我们来平定叛乱,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许动,否则以逆贼论处!”领头的人大声呼喝了一声,然后带着后面的人就往里面冲。

    有几个守卫想要阻止,还有人想要逃跑,但是他们马上被这些早有所备的人冲了进来,然后拔出兵器来杀死。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惊动了整个皇居,很快侍女们也吓得大叫了起来,四处乱跑,

    一片混乱当中,这些人的脚步不停,径直地沿着预定的路线一路前行,好像对皇居内的建筑格局十分了解。他们先是跨过了紫宸殿,然后又绕过了清凉殿,深入到了皇居之内,最后来到了天皇居住的常御殿当中。

    就在这个时候,纷乱的喊声,也传到了常御殿当中。

    原本已经入睡了的兴子天皇,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她发现自己的面前并非是一片黑暗,而是昏暗的烛光,和一直跪坐在她旁边的父亲政仁法皇。

    “父皇?”她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您……您还没有回去歇息吗?”

    因为对自己的学业的进度感到不满意,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里面法皇一直都留在了常御殿,悉心教导兴子书法和文学之道,今天也一直从下午教到了晚上,直到兴子感到有些疲累的时候法皇才结束了教导,然后兴子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没有想到,在她睡了以后,父皇居然还是没有离开自己的这个房间。

    法皇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了自己手,抚摸着兴子的头。

    兴子顺从了父亲亲昵的举动,只是挣扎着想要抬头看看外面。

    “外面……外面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变得好吵?”她小声问。

    法皇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将女儿拥入到怀中,然后继续抚弄着她。

    兴子一时间感到呼吸有些不畅,但是轻轻地挣扎了一两下之后就又停了下来。她感到很突然,父皇平常是个很严肃的人,整天都板着脸,不会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

    而且由于小时候父皇和幕府冷战的缘故,经常对她态度十分恶劣,说实话她也有些害怕父亲,并不亲近他,也不喜欢最近以来他突如其来的亲近,但是她当然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

    就在这时,随着几声喊声,这群人已经冲进了常御殿当中,然后直往天皇身处的地方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冲撞天皇的居所!”有几个侍从试图拦阻他们,但是很快就被推开了,惨叫地蹲到了地上。接着,还没有等其他人再反应过来,他们就直接冲到了兴子身处的居所,然后将门推了开来。

    一片嘈杂当中,兴子更加慌乱了,她抱紧了法皇,瑟瑟发抖。

    然而法皇却一片沉静,毫无慌乱之色。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领头的人跪了下来。

    “见过两位陛下!”

    他赫然就是当今的右大臣二条康道。他的身上沾了一些血迹,所以在他进来了以后,浓烈的血腥味四处弥散,直冲得法皇有些刺鼻。

    “免礼。”法皇冷静地回答,然后带着兴子天皇站了起来。“三神器现在都在原地,你们赶紧去拿过来吧,时间紧迫,不要顾忌太多了。”

    “是,陛下!”二条康道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人往旁边跑了过去。

第1611章 越来越急迫的前奏

    “父皇?”兴子天皇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到底怎么回事?”

    “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吗?”然而法皇并没有理会女儿,而是一直看着二条康道。∈↗UU小说,www.uu234.com

    “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带着陛下逃出皇居,然后外面有人接应,大家一起趁乱离开京都,只要离开了京都,不管是潜居山林还是南下,只要再拖上一段时间不让幕府搜捕的人找到,之后幕府就再也无暇顾及我们了。”

    法皇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二条康道想象当中那样兴奋,反倒是有些肃然。“诸位辛苦了,今天的事情还只是个开始而已,还请诸位戒骄戒躁,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诸位来做。”

    “是!”二条康到诸人同时垂首。

    就在这时,被二条康道派去拿三神器的人们也已经跑了回来,在昏暗的烛光当中,已经生了锈的器物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二条康道看也不看,直接将这些器物都卷进了一个事前垫了一些软绵的包袱里面。

    对日本的民众来说,这是代表着整个日本、承载着神力和国运的神器,但是对法皇本人、甚至对二条康道来说,这只不过是些凡俗之物而已,不需要特意去对待,如果能够直接拿走最好,实在不行也可以自己再伪做一份。

    这时,外面的嘈杂声又响了起来,显然正有人向这边赶了过来。

    “陛下,万事具备,我们赶紧走吧,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幕府的人迟早会反应过来的。”二条康道连忙催促法皇。

    “好……好……”法皇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然后骤然一动,拉着兴子天皇就往外走。

    “父皇?”兴子有些吃痛,惊骇地问法皇,“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别问那么多了,跟着父皇走就行了!”法皇直接对她吼了一声,然后拉着她就往外走。

    兴子长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突然变脸的父皇。最近因为父皇亲自过来教授自己的缘故,她的心里父亲的形象已经大为改观,现在,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形象,却轰然倒塌了。

    出于一种本能式的洞察,她突然发现,可能之前父皇摆出来的那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其实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然而即使伤心,她也只能身不由己地被法皇强拉着往外走。

    宫中现在已经喧嚣冲天,各处的宫人们都在往常御殿这边赶,但是他们又如何能够抵挡这群早有准备并且拿着兵器的人?只能惊骇地看着他们挟持着法皇和天皇陛下往外走。

    自从平安时代以降数百年,虽然期间朝廷大权旁落,皇家和公卿一起沦为武家的傀儡,但是无论何人当权,至少都对皇家保持着表面上的尊重,直接冲入宫廷当中挟持天皇是前所未有之事,又有谁能够想得到?况且如今德川幕府根基深厚,统治天下已经越来越稳固,又有谁会觉得皇家还值得利用?

    没有任何人事前有准备,即使有些人试图阻止,也只能落得或死或伤的下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群人离开,不时有人嚎啕大哭。

    法皇闷不做声,一步步地跟着他的忠臣们离开。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所以哪怕在黑夜当中,他也走得十分轻快。

    这里是他的家,是多少年前他的先祖们秉持国政,对日本发号施令的地方,此时却也是囚禁他的牢笼。为了重新以真正君临天下的身份回来,他必须暂时离开。

    虽然面色凝重,但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粗重,一来是因为他一直都养尊处优,所以体力十分孱弱;另一个原因却是他现在的心情太过于激荡。

    是啊,每往前踏出一步,就离自由越来越近,离恢复祖先的荣光也越来越近……皇居很小,所以这群人很快就重新来到了宜秋门前。

    只要走出这个门,他们就离开的皇居,并且将会踏上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陛下!陛下!”正当法皇即将离开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呼喊。

    因为这声音实在太过于熟悉,所以法皇禁不住微微停住了脚步,然后往后看了过去。

    在他的视线当中,皇太后德川和子跟着人追了上来,她的声音满是惶急,虽然火把的光十分模糊,但是远远看去,她好像是从就寝时直接爬起来的,所以穿得十分单薄,另外好像是在哭。

    “陛下……”和子皇太后一边喊,一边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过来。

    当两个人对视的那一刹那,法皇骤然低下了头,不敢和她对视。

    “陛下,不要离开这里!”因为脚步实在太急,和子被一块石子绊倒,摔到了地上,“不要被奸人们蛊惑!”

    她摔的很重,以至于一时没能够爬起来,但是口中的呼喊却一直都没有停下,显然已经焦急悲伤到了极点,法皇看了,一下子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然而,他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陛下!兴子……兴子她还小!饶恕她吧!不要把她也扯进来,陛下,她是您的女儿啊!”

    仿佛已经是知道了法皇的心意似的,和子不再催促他了,只是请求他将兴子还回来。

    然而,即使是这个愿望也没有能够得到满足,虽然兴子停下了脚步,但是法皇抓住了她的手,硬是把她往外面拽。

    “我要母后!我要母后!”兴子焦急得挣扎着,但是却无力挣脱父皇的手,只能被带得一起往外走。

    眼看就要被强行带走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张开口就往父皇的手上咬了下去。

    “啊!”法皇吃痛,马上松开了手。

    兴子天皇马上向母后那边冲了过去,然而还没有走上几步,她就被身后的二条康道给抓住了,然后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果然是德川家的女儿!”二条康道心里暗骂,对她自然也毫不客气。

    “放开我,放开我!”兴子的肩膀生疼,于是大哭了起来。

    二条康道无视了她的苦叫,也不管此刻她是天皇之身,直接就将她揽到了怀中。

    “陛下,没事吧?”

    “没事,不碍事,我们赶紧走。”法皇摇了摇头,不过他的手已经微微地渗出了血来。

    “陛下!兴子!”在不绝于耳的嚎啕哭声当中,和子的声音尤其显得刺耳,仿佛能够把耳膜都刺破一样。

    法皇再度抬头往她那里看了一眼,然后一狠心直接别过了头去。

    “我们快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这一行人马上重新启程,很快就来到了门口,因为兴子一直都在苦恼,所以二条康道干脆将自己的手帕堵进了她的嘴里,最后兴子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既像是在叫喊又像是在哭泣。

    随着他们离开皇居越来越远,和子皇太后的哭声和凄厉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这就是自由吗?法皇的心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手上仍旧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怨怪兴子的意思。

    直到逃离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有些东西在他心头的分量,要比原本以为的要重许多。和子那凄厉的哭喊,现在还在他的耳边回荡,好像就近在眼前一样……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兴子,她现在正被一个人抱着前行。她刚才还在哭闹挣扎,但是被抢了出来以后,现在已经停下了挣扎,只是抬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去的皇居。她睁大了眼睛,但是眼神却没有焦点,目光十分涣散,好像已经迷怔了一样。

    法皇的胸口突然感觉有些抽搐

    然而他也知道,事已至此,他是再也无法回头了。想要达成目的,有些代价是必然要付出的。

    在他们逃出皇居之后,皇居之外早已经准备好的接应者,带着他们沿着京都幽暗的街巷穿行,就在满城的慌乱当中逃离了京都。

    当逃出京都、即将隐匿到乡野的山林中时,法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京都。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城市,也是日本将近千年的国都。此时大火仍旧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大,火势漫卷,窜到了半空之上,照得天空都发亮了。

    这座命运多舛的城市,今天正遭遇它的新一轮灾难,就好像这个国家一样。

    不过……这一切劫难,在自己下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就可以结束了,然后在自己和大臣们的治理下,重新焕发出它的光辉,成为这个国家最为耀眼的国都……

    “等我回来吧。”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对这座城市说的,还是对其中的某一个人说的。

    随着这群人隐匿到了黑暗当中,山林当中夜风回荡,一切都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有谁能够想到,这静谧当中又孕育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在同一天,九州和京都的加急报告同时向江户发了过去,尽管这个时候,这两个地方还不知道对方所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都已经清楚地知道,一场绝大的风暴,也向自从登上将军大位之后,尽享太平康乐、一直都没有经受过艰难的考验的德川家光袭来,一场江户幕府自从开幕之后所从未经历过的巨大考验,也在黑暗当中猝然袭来。

    九州大汉使团消失的那一天开始,就四处派人全岛搜捕这些使团成员,同时以最急切的手段,命令九州亲幕府的藩主们赶紧集结起来,动员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抵抗大汉有可能发动的进攻。虽然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明所以,但是这些藩主都执行了幕府的命令,然后将领地里的武士家臣和足轻藩士全部动员起来。

    然而,如今各藩的力量却已经衰微,无法和动不动就能够从领地内征集大军的战国时代相比,仓促之间实在拿不出多少军事力量了。

    在日本国的古代,军事和底层的农民是分割开的,战争是贵族武士们的游戏,军队以精锐的武装和武器称雄,农民被限制为生产者,受到了极端的压迫。

    而到了后面的战乱时代,特别是室町幕府在战国时代,各地的豪族都想要发展想要争霸,所以他们抛弃了很多自古流传的做法,不再一味地依赖经过多年训练的精锐武士,开始寻求扩大军事实力的任何方法。

    各地的战乱和无休止的赋税以及掠夺,让大批农民失去了土地或者面临死亡的压迫,对那些不满于自身命运的农民来说,时代的变乱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只能去参军的出路。他们中的许多人就参加了大名的军队,成为了低级的足轻。从“足轻”一词可以看出,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缺少盔甲和其他装备,甚至连武器也不充足,只能依靠一次次地险死还生,从伤亡率居高不下的战斗当中积累经验,并且在军队的体系当中往上爬。

    同时,因为火药武器大量输入日本的关系,战争的形势和方法开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大量豪族都装备了火药武器,这些武器只要经过最基本的训练就可以使用,而且威力巨大,足以让多年训练的精锐武士价值大大降低——而脱胎于农民的足轻自然因为自己的数量,地位也就开始稳步提高。

    后来成为战国第一人的丰臣秀吉,他的父亲是一名足轻,在织田信长的父亲织田信秀手下的军队服役。在一次作战中,他腿部受伤,不得不完全退出行伍。为此他失去了与织田家原有的联系,重新成为农民。而他的儿子秀吉则继续服役,而且获得织田信长的信任,一路升迁,最终成为了信长手下的一名大将。

    而信长死后,秀吉通过进行一系列的战役和政治手段,最终成为了织田信长的真正继承人,终至统治全日本。但秀吉一朝达到目标,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便开始抽去那使他得以成功地往上爬到顶端的梯子,准备打散农民和军事的联系。在对全国的征服几近完成时,他发布了“刀狩令”,下令收缴全国农民的武器。这原本是一项十分大胆的举动,此前从未有统治者这样做过(之前豪强林立的时候,也没有人敢做这么自废武功的事情),但由于秀吉势力庞大,此举不光在他自己的领地,也在其他地方大体成功。农民就这样被强行从军事上慢慢割裂,重新回到了生产者和被剥削的地位。

    等到了德川家康建立幕府,统治日本之后,他不仅没有扭转这种趋势的想法,反而更加推进了这项政策,各藩所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多,财政也越来越窘迫。在德川幕府的规定下,一个十几万石左右的大名,所能够拥有的武装也仅仅只有两千多人而已——而且装备也日趋低劣,仅仅只能够维持它的领地内的治安。就连幕府自己,也开始以终身从事军职的旗本和他们的侍从作为幕府的核心力量。

    于是,在抛弃了大规模武装之后,农民已经被排除出了军事领域,再加上日本多年来再也没有发生大的战乱,一两代人的时间,早已让他们忘却了当年的战火和训练,各藩就算现在想要让他们打仗,仓促之间又如何能够让他们成为军队的一份子?

    各藩虽然心急火燎,但是他们只能紧急地召集他们的亲近武士和侍从,几天内凑出了几千人赶到了长崎,而且装备大多数不齐。并且因为幕府禁止各藩私自与别国交易武器的缘故,所以他们的火器也多年没有更换,大多老朽不堪,连能不能使用都成为了问题。

    当发现各藩召集起来的人竟然是这样粗劣不堪时,内藤忠重和曾我古佑不知道是该为幕府限制各藩的政策之成功感到高兴,还是为自己现在形势之窘迫而苦恼,都有一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纵使心里觉得悲观,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他们两个只能一边按捺住心里的焦急和恐惧,一边认真地开始布防。作为他们的驻节地,长崎港自然是重中之重,他们把集结起来的军队大部分都放在了长崎,然后将剩下的一部分军队开始往北部移动,希望能够给福冈藩以一定的支援——历史上元军两次登陆的博多湾就在福冈藩的境内,所以内藤忠重等人当然不会放松那里的戒备,福冈藩本藩的军队也被他们留在了那里,准备这两个重点防御的地区有事时互相支援,

    等到亲幕府的藩先期准备初步完成之后,内藤忠重也顾不得再考虑其他了,开始派使者通知九州的其他藩主,并且号召他们赶紧整备军队,在本乡守土,以防被大汉趁隙入侵,这个命令也同样惹起了一阵极大的骚动。

    然而,令他们十分奇怪的是,虽然现在九州各藩都已经得到了通知,而且都在协助幕府官方进行搜捕,但是大汉商馆那些逃跑的官员们却还是一个都没有抓住,好像他们都已经神隐了一样。

第1612章 不用遮掩了

    内藤忠重本能地从中觉察到了一些危险,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更加的危险已经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

    “如果大汉的兵舰开到了我们这里,我们能够抵挡住吗?”在两个人商议的时候,曾我古佑突然直接问他。

    “怕是很难。”内藤忠重直白地回答。

    这里就是他们两个人在密议,所以他也不怕伤了大家的士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顶多是在这里抵挡一下,但是应该是守不住长崎的,大汉的海陆军夹击,炮火实在太过于厉害了,恐怕是难以抵挡。”

    “那……老中大人的意思是?”曾我古佑问。

    “我们只能在长崎坚守一下了,如果实在顶不住,就撤退,退守内陆的久留米藩,然后在那里固守本城,与大汉军队纠缠,拖延时间,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内藤忠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不过我们不能把一个能用的长崎留给大汉,在这之前我们要把港口的设施全部破坏掉,这样大汉就不能依靠长崎来继续下一步向内陆的作战,我们也可以拖到更多的时间。”

    “将长崎全部破坏掉……”曾我古佑倒抽了一口冷气。

    尽管他知道内藤忠重所说的都是正理,但是之前他被幕府将军任命为长崎奉行,满心想要来这里干一番大事业,又怎么会想得到,自己来这里之后竟然是要亲手毁掉长崎?

    “那……长崎的百姓怎么办?”最后,他问。“他们的居所都在这里,要是长崎被毁了的话,他们该怎么生活?”

    “管不了那么多了,让他们赶紧撤走!”内藤忠重加重了声音,“我们的职责是守卫长崎守卫九州,现在哪里能管那么多?快去做!如果大汉没有打过来,现在驱逐疏散长崎的居民只是一场骚动而已,总归是可以弹压的,但是如果大汉打过来的话,那这些平民不就是累赘了吗?况且那个时候他们更有可能死在大汉的炮火之下!我们把他们赶走,至少他们还有求生的机会。”

    “是……”踌躇了片刻之后,曾我古佑同意了老中大人的看法。

    接着,他亲自发布了紧急的布告,要求平民先离开长崎躲入山林,然而为了作战之用,粮仓并没有打开,只是要求平民们自带粮食而已,这等若是让他们离开长崎自生自灭了。

    长崎的平民大多数当然不愿意离开,但是在曾我古佑的督促之下,他部下的士兵开始进行了强行的驱赶。长崎本地的防兵还好,毕竟是本乡本土,但是各藩派来的士兵哪里还肯客气,一边驱赶居民一边顺手抢掠,将他们的财物据为己有,这种事曾我古佑虽然明令禁止但是因为人力所限无法禁绝,只要无奈地看着几天之内就让长崎变成了哀鸿遍野的地方。

    就在他们紧张至极地做着各种准备,唯恐时间不够的时候,大汉的军队却已经在釜山集结完备,整装待发。

    清晨的光线十分冷冽,一切都好像被蒙在了青色的纱帐当中。然而,一艘艘军舰和运输舰停泊在了釜山港当中,它们都已经张满了巨帆,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白色的大氅,招摇在天地之间,一看就让人心气为之所夺。

    一队队的士兵在沉默当中登上了海船,他们的兵器都已经擦得锃亮,身上的衣物也被修整得十分整洁,看上去是即将参与一场大阅兵仪式一样。然而,就在这个五月二十四日的清晨,他们当然不是要参与一次平常的简约,而是作为整个征日大军的先遣军去进攻九州,打响这场两国之间战争的第一枪。

    因为战前军官们就已经将本次作战的目标告诉给了所有士兵,而且事前就进行了多次演练,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也明白了自己的职责在哪里,所以并没有人感到慌乱,大家以一种近乎于肃然的神情登上了舰船。

    不过,此次战争最重要的一群指挥官们还并没有登船,因为他们在等待太子殿下为他们亲自送行。

    为了明确军官的阶级,同时也是为了宣示自己的地位,这些军官们都穿着最新的军服,同时胸前别着自己历次作战当中所得到的军服。在初现的晨曦的照耀下,一枚枚勋章光彩夺目,在太阳的照耀下,放射出灿烂夺目的光彩。

    而太子殿下也在这群人当中,为了今天的仪式,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定制的红色军服,胸前虽然并无勋章,但是面孔严肃中又带着威严,俨然有几分父皇的英武之气。

    他拿着望远镜,紧张地看着远处的军队运动。

    就在他的注视下,一排排士兵在他的眼前登上舰船,向着远方的岛国远征,为他家的基业而奋勇效死,这种场景又如何不让他感到激动?

    就在他的参与和监督下,一切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士兵们也得到了极为充分的训练和供应,精神饱满战意高昂,纵使人数不是很多,但是足以成为一把利剑,刺破对面岛国的任何敌人。

    现在……利剑已经拔出了鞘,剩下的就是看如何饮血而归了。

    迎着略带腥味的海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近天天在海边,他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气味。

    片刻之后,他定下了心神,重新回过头来,看着这群即将作为指挥官决定战争胜负的将领们。

    “各位接下来还要奋勇搏杀,所以我也不打算长篇大论来扰乱诸位的心神了……”他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想说一句,国家和父皇将重任托付到了诸位的身上,那是对诸位绝对的信任,还请诸位不要辜负父皇的信任。”

    “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为国家打赢这一仗!”赵松深深地躬下了身,“还请殿下放心,我赵松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未逢一败,杀得女真人和蒙古人闻风丧胆,区区一些日本人,又算得了什么!”

    “提携玉龙为君死,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时候,黎黄河也在旁边大声喊了出来。

    尽管这两句诗出自不同的唐诗,但是此时截取起来拼在一起,竟然让人觉得十分应景。

    “提携玉龙为君死,不破楼兰终不还!”其他人也跟着喊了出来。

    “好……好,诸位有这样的意气,那就最好了,只盼诸位早日将捷报传来。”太子欣慰地笑了起来,“后方的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这边亲自在釜山督办,谁也不敢不用心,绝不会让你们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却少了供应。”

    “我大汉的精锐天下无敌,只是远征在外怕有后勤困难而已,只要后勤跟得上,那我们还有何惧?”赵松大笑,“还请殿下静候捷报吧!”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安心打仗的。”太子也笑了起来,“另外,在战阵当中厮杀之余,我还要请各位多保重身体,也要多珍惜士卒,国家是等着要大大封赏你们,回来的人越多越好。”

    “是!臣等明白!”这一群人同时喊了出来。

    就在这时,太阳终于从海面上完全露出了行迹,在深紫色的大海的衬托下,犹如一颗刚刚被巨龙吐出来的金丹一样,太子仰起头来看着这一幕,尽管这些天来他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了这样的盛景,但是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不禁心旷神怡。

    “那就祝诸位一路顺风了!”他突然大喝,然后对着海面挥了挥手。

    如同得到了命令一样,这些军官同时对他垂首告辞,然后纷纷转身向海滩走了过去,然后登上了等待他们的小船,小船载着他们向战舰行驶了过去。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成为了这次远征的主脑,也成为了数百年来中原王朝征服日本的努力的最高执行者。

    而就在这个早晨,在大汉的京城,同样又是躁动不安。

    在早晨的阴云下,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快步走入到了大汉商业部衙门的官署当中。

    他就是幕府驻大汉的使节柳生元斋,因为幕府与大汉的贸易纠纷的缘故,最近几个月来一直都在大汉京城当中,同大汉的官员们谈判讨论如何解决纠纷。

    但是,因为精神上持续不断的压力,他已经苍老衰弱了许多,脚步比之前也松弛了不少。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大汉给他的待遇不够好,而是因为来自于精神上的压力。

    最近几个月当中他们已经进行了多次的谈判,但是大汉一直都不肯做出任何让步,语气也越来越严峻,让他倍感煎熬,然而国内却也没有给他多少安慰,反而一直都在催促他尽快以幕府这边坚持的条件和大汉达成妥协。

    两相夹攻之下,也难怪柳生元斋这么煎熬了。

    最近,随着大汉的态度日趋生硬,这种煎熬变得越来越剧烈,柳生元斋勉励应付,心里却已经叫苦不迭,但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样发信催促国内的高层们尽快做出让步的决断,但是国内一直都没有新的指示,没有同意的表示也没有拒绝的表示,好像一切都已经石沉大海,而自己已经被遗忘了一样。

    这种异常的现象让柳生元斋的心理压力与日俱增,就连头发都白了不少。如果是有熟悉的人在身边的话,他们恐怕都不会相信,几个月前还龙行虎步的大剑客,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一副模样。

    他沉默地跟着人,来到了他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官署当中,进入到了那一间他多次停留的房间里,静静地等候着大汉官员的到来。

    按照最近几个月来的经验,今天大概也不会谈出什么结果来,最后就会变成这群大汉官员对他群起攻之,他也已经做好了被逼到墙角的心理准备。

    不过,虽然两国间的关系现在还是很僵,但是大汉商业部的官员们倒是都很有涵养,除了在谈判时寸土不让,坚持立场逼迫幕府让步之外,其他时候都还算是彬彬有礼,对他并没有什么无礼的举动。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门就又被重新打开了,大汉的官员们纷纷进入了这一间房间,坐到了他的对面。

    因为已经多次打了交道,所以这些官员的面孔和名字他都已经记在心里了,连忙起身相迎。这些官员们当中他最熟悉的是副司长贺景堃,多次谈判当中他也充当了大汉主要代表官员的身份,虽然圆脸上总是笑呵呵的,但是谈判的时候可让柳生元斋吃足了苦头。

    不过,令柳生元斋惊诧的是,贺景堃的旁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年纪,留着细细的胡须,面孔也十分严肃,贺景堃看上去对他十分恭敬。

    并且,更令他惊奇的是,当大汉的官员们落座的时候,贺景堃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坐到主座上,反而是这个今天初来的中年人坐了下来。

    这难道是……柳生元斋原本已经如同死灰的心,突然产生了一丝悸动。

    “柳生大人,跟你介绍一下。”贺景堃笑眯眯地看着柳生元斋,一副老朋友老相识的架势,“这位就是我们大汉外务司的司长孔大人……”

    “孔司长?!”即使原本已经心里有了些底,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柳生元斋仍旧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外务司的司长孔璋他一直都是早闻其名了,他负责大汉对外外交事务,说起来原本他就应该和这个人打交道的,但是因为幕府和大汉现在并不是十分正式的外交关系,所以他现在只能算是幕府在大汉的商业代表,一直都是跟商业部打交道。

    他在大汉已经几年,也深知大汉官场上的一些暗规则,外务司的头衔虽然低,但是这个外务司是大汉的丞相直属的部署,而且十分受丞相本人的重视,所以大汉官场内部一直都将外务司看成了内阁一部,这个孔璋孔大人,自然也能算个不挂大臣头衔的大臣了。

    对比幕府,那就是老中格,是比他高一级的,贺景堃对他这么恭敬,自己自然也应该更加毕恭毕敬。

    只是他心里却在疑惑,为什么今天的谈判居然把这个孔司长给找来了。

    “柳生大人,久仰久仰。”这个孔司长也是一脸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和善,“一直都听说您待人谦逊,谈判却十分老到,让我们大汉的官员们都十分头疼,今天一看,果然是贤臣之相啊。”

    “鄙人一直都是希望能够维护两国关系,让大家都和气生财的,奈何现在有上命在身,不得不坚持己见,维护我国的利益,以至于冲撞了几位大人,惭愧,惭愧……”柳生元斋摇头叹气,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折腾,他确实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决心等这场风波过去之后,就想办法向幕府辞去这个职务,回国。

    “哪里哪里,为国尽忠本来就是人臣的本分,柳生大人既然身为幕臣,那么为了幕府的利益寸土不让,是应该的,说实话我们私下里谈到的时候,倒有些佩服你了。”孔璋大笑了起来,“只希望等下柳生大人对我就不要那么严肃了啊,我这个人喜欢广交朋友。”

    “孔大人也是要参与到谈判当中来吗?”柳生元斋心中一动。

    “是啊,当然了,现在商业部的同僚们谈判一直进展寥寥,上头十分震怒,只好派我过来试试运气了……”孔璋笑着点了点头。

    “我国还是之前的立场,我国十分希望贸易不受干扰,并且希望两国关系能够持续之前的友好状态。”一听到对方是谈判对手,柳生元斋连忙重新严肃了下来,绵里藏针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们现在已经准备好重启铜出口了,只要贵国一声令下,那么两国之间的贸易就可以立即恢复,不再会受到阻挠。”

    “柳生大人还真是尽忠职守,我闲话还没有说话,这么快就摆出态度来了,难怪大家都说你难缠!”孔璋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而继续大笑,“想来大人还没有听说过我们这边的新的谈判条件吧?”

    “谈判条件?”柳生元斋愣住了,“贵国又要追加新的谈判条件吗?”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幕府一直都没有授意他让步,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原本的立场上坚持,大汉现在提出的条件他基本上都没有答应,既然这样的话,大汉为什么又还要追加条件呢?这不是明摆着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但是孔璋却摇了摇头,“不是追加,是重新提出条件,之前的谈判进程太过于缓慢,朝廷已经等不及了,于是决定重新更换谈判条件,主要有三条,还请大人仔细听听?”

    大汉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准备让步了吗?一瞬间,柳生元斋的心里泛出了无尽的喜悦,然而,这股喜悦,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给击碎了。

第1613章 炮击,炮台

    “三项原则条件之一,此次两国纠纷,之所以闹到如此令人难以解决的棘手地步,就是因为幕府篡权乱政,胡乱行事,所以为了两国关系着想,贵国幕府必须在限定期限内,结束篡权乱政的暴行,还政于贵国的朝廷,让两国关系尽快恢复正常。

    其二,两国之间的贸易纠纷,已经给我国造成了重大损失,并且幕府肆无忌惮胡乱行事也给我们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所以贵国必须给予足够的赔偿,其数目为五千万两白银。

    其三,为了保障两国之间的贸易在未来能够持续平稳,不再受到此类事件的影响,我国朝廷正式要求贵国在限定期限之内割让长崎港作为我国的商港,并且承认我国的商人在贵国具有特殊地位,不得随意限制或者逮捕。

    三项原则条件是本次我们两国的谈判基础,缺一不可,还请贵使知悉。”

    随着孔璋的叙述,一直都在静静听着的柳生元斋,神情变得越来越古怪,最后他仿佛是看一个疯子一样地看着孔璋。

    “孔……孔大人,这些都是贵国正式提出的条件吗?”

    “当然是了,我身为大汉官员,难道还能在这种事情上作假?”孔璋笑眯眯地从旁边拿出了一本文本,递给了对方,“这里是我们的文书,还请大人过目,看看自己有没有听错。”

    柳生元斋仿佛中了邪一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接过了文书,然后仔细地看了下去,最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这三项条件确实是大汉现在的要求。

    “柳生大人,你觉得这些条件如何?”等他看完之后,孔璋不紧不慢地问。

    一阵血气顿时涌到了柳生元斋的脸上,他的脸瞬时就发红了,他按捺住了扑过去揍对方一顿的冲动,随手将文书扔到了桌子上。

    “这些条件……我们断不能答应,一条都不会答应!而且连谈都不会谈!贵国这么做,难道是想要让两国关系就此破裂吗?”

    “这么说来大人是不愿意同意了呢?”柳生元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孔璋和其他大汉官员们的预料,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反响,“既然如此,我看这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柳生元斋隐隐然感到有些不妙。

    “此次两国失和,责任全部在贵国幕府手里。”孔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地看着对方,“现在这些条件,已经是我们为了挽回局势所作出的最后努力,既然大人不肯同意,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仿佛是心有所感,柳生元斋已经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我说得十分清楚,我们已经别无办法了,只能采用最后一点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孔璋仍旧不紧不慢,“既然谈判已经无法挽救形势,那么我们就只好以武力手段来挽回局势,让贵国重新恢复秩序,也恢复两国之间的良好关系。”

    “是要打仗吗?”柳生元斋已经明白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再说出话来的。

    “是的,打仗,从今日、从此时此刻开始,我国与贵国就已经是在交战了。”孔璋紧紧地盯着对方,“同时,因为幕府并非贵国的朝廷,也并非名正言顺的统治者,所以我们并不认为我们是在与日本国交战,这只是对幕府的讨伐与惩戒而已,还请大人知悉。”

    “讨伐……惩戒……”柳生元斋下意识地重复,好像思维都已经混乱了一样。

    这确实是一个恐怖而又意外的打击,在来之前他哪里想得到,今天居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是啊,惩戒已经开始了,很快就可以让贵国幕府明白现在天下到底应该谁说了算。”孔璋冷笑,“另外,还有一个事,在幕府改变这种倨傲无礼、不服王化的态度之前,我国朝廷断然不会再与其有来往,也绝不会将幕府再看作谈判的对手。”

    也就是说,以后不会再谈判,甚至连和谈也不行吗?

    这是何等的傲慢态度啊!

    “你等贼子,莫要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柳生元斋突然冲着孔璋等人破口大骂。“看现在的情状,你们怕是早就在准备对我国开战了吧?那为什么还要故意谈判?此等奸猾之辈……何德何能窃据中原?呸!”

    孔璋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看着对方,其态度之冷漠,好像他只是一只在鸣叫的猴子一样。

    “你们不要以为你们赢得了我们!”眼看情势已经无法挽回,柳生元斋已经毫无顾忌了,冲着这些大臣破口大骂,“我们幕府经营日本几代人,军力强盛,粮草丰足,更加有日本国民万众一心!你们纵使船坚炮利,也绝对无法打败我们幕府!到时候倒要看看是谁难受?你们初定中原就四处攻伐,滥用民力至此,早晚会被民心所厌倦,到时候你们就是秦隋之流而已……不,秦隋尚且能够延续二代,你们这些贼子,一代就该把天下败坏个干净了!”

    “这厮满口污言秽语,毫无廷臣教养,真是番邦蛮夷。”贺景堃鄙夷地撇了撇嘴,“来人,让他清净点儿!!”

    门马上就被打开了,几位卫兵马上走了进来,柳生元斋眼看情势不妙,纵身一跃向孔璋冲了过来。他的愤怒已经冲垮了理智的堤防,原本为了应对大汉官员们而刻意做出的谦恭已经消失了,武士和剑客的骄傲、以及血脉的中蛮狠暴戾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怒睁双眼,然后扭曲着脸向孔璋冲了过去,因为事起仓促,又没有人想到这个日本人居然胆敢在大汉的官署里面动手,所以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任由他冲到了孔璋的面前,然后重重向孔璋一抓。

    孔璋本来也是有些懵然,但是他毕竟经历比其他人丰富得多,又是在乱世当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所以反应毕竟比其他人要快上一截。他这个时候一个激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往后一退,但是还是稍微慢了一截,柳生元斋的手没有抓住他的脖子,但是重重地扇到了他的脸上。如果他的手里有兵刃的话,恐怕现在就是血溅五步的结果了吧。

    “啪”随着一声巨响,孔璋被他重重地扫到了地上,然后就是一声惨嚎,在地上滚了起来。

    “保护孔大人!快上来,抓住他!”贺景堃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大声向卫兵们呼喝。

    这些卫兵连忙围了过来,然后同时向柳生元斋冲了过去。

    柳生元斋摇摇晃晃地想要逃跑,但是房间太小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他虽然推开击倒了几次卫兵,但是奈何人数相差实在太多,再加上最近一直忧心忡忡所以身体条件也不在最佳状态,终于被几个卫兵推倒然后一起按到了地上。

    孔璋终于爬了起来,他的右脸高高地肿胀着,头发也散乱了,看上去十分狼狈,疼痛不已。

    “给我打,给我打!狠狠地打!”他看着地上的柳生元斋,满心都是怒火,“不要怕,他现在已经是犯人了,一切有我来负责!”

    在得到了孔璋的授意之后,士兵们马上开始对柳生元斋进行殴打,以报孔大人之恨,他们两个人按住柳生元斋的身体,其他人不住地往他的身上踢打,很快就将柳生元斋打得遍体鳞伤。

    但是柳生元斋一直都没有告饶,甚至都没有呼痛,只是以仇恨的视线看着在场的大汉官员们,看上去实在有些瘆人。

    “这些岛国蛮夷,确实是蛮狠凶残!”贺景堃看得有些心里发寒,禁不住感叹,“当年我听老人们说倭寇自出横行,犹如恶鬼一样,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诚哉斯言!”

    “无视两国邦交,还背信弃义,对我国突然袭击,残杀我国子民,到底谁才是恶鬼?”柳生元斋却破口大骂,“你们才是恶鬼!”

    他一骂,这些士兵更加卖力来打,很快柳生元斋断断续续地骂不出声了。

    “罢了,罢了。”眼见已经把他打得差不多了,孔璋也叹了口气,“敬你是条好汉,我也不让人折辱你了,现在两国之间形势已定,你再多做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老实安歇着吧。”

    柳生元斋还想说什么却被孔璋制止了,“原本今天找上你,就没想过要你来同意我们的条件,不过你毕竟是幕府的派过来的使节,所以我们既然要开战,那就得知会一声。原本我们是想让你带着我们的布告和国书回去见你们的将军,告诉他我们的条件的,但是现在你在我们大汉的官署当中咆哮、还袭击我们大汉的官员,这实在是无法饶恕的过失……所以我不放你回去了,你在天津的那些部下,我可以放几个,让他们带着国书回去。”

    能够在开战之前派人回去给幕府报信?

    听到孔璋的决定之后,即使心情已经跌落到了谷底,柳生元斋仍旧感到稍稍有些宽慰。

    但是,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孔璋突然冷笑了起来,“不过你也不用高兴,因为我们的大军,马上就要进攻贵国了,恐怕等到使者回去见到了贵国的将军的时候,我国已经占据了大片土地了吧……哈,恐怕到时候使者还得仰仗他们才能够回到江户呢。”

    这么说来,大汉已经发动了进攻了?幕府……这可如何是好?

    柳生元斋觉得心中的疼痛比身上的疼痛还要剧烈。

    痛苦很快救转成了痛恨,他看着孔璋再度怒骂。

    “你们……你们纵想打仗,那也应该堂堂正正,以国战对国战,结果你们却行此伎俩!你们名为中华,看似公卿满堂,其实都是些贼子,有几个配得上冠盖的!都是奸贼小人!”

    “我乃孔子嫡传后裔,如何配不起朝堂冠盖?”孔璋大笑了起来,“你幕府又何德何能,敢自称为国?贵国是有朝廷的,我们替贵国朝廷征讨不臣,恢复纲纪,这是行天道,你们幕府自寻死路,自有天罚,且看你们能落到何等下场吧!”

    “朝廷……”柳生元斋睁大了眼睛。“我们的朝廷做什么了?”

    “这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反正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孔璋挥了挥手,让卫兵们将柳生元斋给押下去,“好生看押着吧,别让他吃太多苦头,到时候自然有人发落他,我们不用越俎代庖。”

    就这样,随着柳生元斋被关押,日本幕府也失去了在大汉仅有的官员,也正式宣告了两方战争的正式开始。

    已经从釜山港出发的船队,当然不知道京城的这一幕幕情景,对他们来说,有没有正式对幕府宣告战争其实也完全不重要。

    在孔璋将柳生元斋抓起来的这个正午,陆海军所组成的船队,来到了九州岛的外海之上,军舰列在前头,而运兵船则分布其后,俨然一张拉卡的大幕,张牙舞爪地将九州岛的西北海岸囊括在了手中。

    今天的天气出奇地好,阳光普照天地,能见度十分高,大汉舰队旗舰嵩山号上,一大群军官簇拥在了甲板上,虽然海风吹得他们心旷神怡,但是**的阳光也晒得他们暴露的皮肤有些发痛,然而谁也没有余暇顾及。

    处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博多湾,就是大元之前两次征日时所登陆的地方。远远看去,海湾深入内地,而山脉从两侧绵延,就好像一个伸出双臂环抱的巨人一样。

    一艘艘舰船散布在蔚蓝的海面上,犹如蓝色幕布上的一个个黑点。

    大汉的海上力量已经集结了起来,变成了一支幕府无法抗拒的海上力量。

    站在所有人之前的军官,就是此次征日的统帅、大汉荥阳伯赵松,他昂然站在船头,然后手里拿着望远镜,仔细地看着前方。

    对面一片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发觉这样一支舰队的到来一样。不过,赵松分明看到,对面两臂上的炮台已经严阵以待,虽然顾影绰绰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想来已经准备好抵抗了吧。

    两边的炮台犹如两座小山包屹立在他的视界之前,对垒起的黄土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在闪闪发亮,就像是一座金山一样。至于炮台的那些大炮,看上去口径很小,而且形状怪异,并不能给人带来多少恐惧感。

    “要夺下这两座炮台,才能够顺利把兵船开进港湾。”他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障碍,砸开它们就是了。”站在旁边同样拿着望远镜的此次远征的海军总指挥官琅琊侯蔡德马上回答,“两个小炮台,一堆过时货,就交给我们来料理吧!”

    “光靠你们来轰也没用,最后不还是要陆军的人去占住?”赵松微微一笑,“不过,先给他们来一顿弹雨也不错。”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琅琊侯,这是我们的开张炮,要打响一点,不要吝啬炮弹。”

    “那是自然的。”蔡德哈哈一笑,然后重重地挥了挥手。

    “准备炮击!”旁边的海军军官大喊,就在这一刻,整艘船都好像被注入了活力似的,一下子气氛大变,甲板上的指挥室听到了命令,马上拉动了铃线,下层和下下层的甲板也随之震动了起来。

    桅杆上的值班海员也在同一时刻挥动了旗语,下达了整个舰队准备进攻的命令。

    张满了巨帆的战舰,在看到旗语的那一刻,几乎在同一刻转向,向炮台和岸边贴了过去。

    在蔡德的命令下,嵩山号继续往前航行,直到驶入到了它认为合适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接着,海船开始在原地慢慢转向,碧蓝的洋面上顿时出现了一条条白色的划痕,犹如巨人的利爪,但是又很快消失不见。

    所有的战舰都以自己的一侧船舷正对着面对着左翼的炮台。船舷上两层的隔板纷纷被放了下来,一根根黑色的炮管从空洞当中伸了出来,犹如是刺猬受惊之后伸出来的尖刺一样密密麻麻。

    然后,一艘船和一座炮台就这样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好像两个人对视着一般——尽管它们的体量看上去完全不成正比。

    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然而很快,仿佛能够持续到永恒的静谧,突然被打破了。

    炮台上的大炮开始轰鸣,但是因为大炮的射程太短,所以炮弹纷纷落入到了水中,只是激起了一些浪花和水雾,无法对大汉的舰队造成任何影响。

    而大汉这边,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完成了炮击的准备。

    “轰!”几十门大炮同时轰鸣,几乎像是把整艘船都往后推了一下,声音震得每个人都耳膜生疼。这些大炮所发射出的铁质炮弹带着尖利呼啸,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急速向炮台飞去,然后砸到了炮台的地面上。

    桅杆上有人在瞭望,马上把炮击的效果写在纸上传了下来,然后船上的军官们也依据这些报告来调整大炮的射击角度和参数,而几层甲板当中热烟弥漫,还有军官在大声呼喝,水手们在这样嘈杂忙乱的环境当中穿行,简直就像是来到了地狱里一般。

第1614章 听到炮声

    就在嵩山号开炮了之后,得到了命令的其他战舰也在同一时刻开了炮,一时间炮声的轰鸣不绝,无数的炮弹向小小的炮台倾斜而去,实心的铁质炮弹因为速度而带来了可怕的冲击力,这些炮弹砸到了地面上又来回纵横碰撞,很快就将炮台打得面目全非,泥土被划出了深深的划痕,甚至还有血肉混迹在其中,整个惨状如同被铁犁耕过了几十遍一样。

    赵松站在嵩山号的甲板上,静静地用望远镜看着远方的炮台,一动也不动。多年的戎马生涯早就让他免疫了大炮的轰鸣声,而船只虽然不断摇晃,却也不能让他的脚跟有任何的松动。

    甲板下的烟雾已经升腾到了上面,然后包裹住了每一个人,让他就像是漂浮在了云端一样。

    “赵帅,您看这炮击怎么样?”蔡德笑着问他,面孔当中似乎有些得色。

    因为大汉之前一直都是在陆地上扩张,海军一直都没有得到太多的出场机会,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海军的军费大多数是百花了,所以现在海军的军官们很享受这种成为主角的乐趣。

    他们并不吝啬炮弹,因为就在他们身后,在高丽的釜山港,大汉军队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炮弹,足可以让他们应付无数次这样的炮击所用。

    “效果很不错,再放他们一轮炮吧,等把那里砸得差不多了,你们就砸另外一边的炮台,然后我就放人在左翼登陆。”因为初次作战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所以赵松心情也不错,微微笑了起来,“海军的弟兄们表现完了,等下就该是陆军弟兄们表现的时候了。”

    “好!”蔡德马上应了下来,然后继续沉着地下达命令。

    在蔡德的命令下,大汉舰队以无比的耐心继续炮击着,直到确定两边的炮台已经无法对他们的海船再构成任何威胁之后,舰队开始转换阵型,然后以长蛇阵势驶入了海湾之中,然后继续对岸边进行炮击。

    随着这些舰船毫不留情的猛轰,碎石和烈火将这个原本风景秀丽的港湾变成了一个惨烈的战场,到处黄烟弥漫,嘶吼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快,舰队后方的运输船当中放下了一些小船,这些小船满载着士兵,在港湾外张开的双臂的侧翼处停了下来。

    接着,穿着红色军服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命令下马上下船整队,接着按照之前训练的阵型向着高地的炮台攀登。

    因为是大汉第一支踏足到日本土地上的部队,所以他们都十分激动,心情激奋之下,就连脚步和手中的武器好像也轻了许多。

    领头的一队人当中就有大汉辽东军的团正毕肃。本来按理来说身为团正,他是不需要参与到这样的小规模战斗当中的,但是因为第一战事关重大,而且第一个踏足于日本土地上的荣誉又太过于诱人,所以他身先士卒,抢先登上了陆地。

    原本在出发之前,其他两位团正也想争夺这个任务,但是赵松最后还是把机会给了他的老部下。赵帅的苦心毕肃是明白的,他也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办法来回报自己的上司。

    在他的亲临指挥下,最先登陆的一百多位官兵集结了起来,然后沿着侧翼走上了高地,向炮台进发。

    就在他们来到高地之上的时候,在港湾的腹地内,居然传来了整齐的一声嘶吼。接着,一大团人影从深处的山林当中冲了出来,向他们杀了过来。

    毕肃没有丝毫的惊慌,因为距离还足够,所以他按照之前在辽东的作战经验,先观察了这些冲过来的日本军兵。

    这些人发型怪异,嘴中嘶吼着他听不懂的怪笑,一下就连服装都没有统一。尽管领头的人拿着长刀,神情十分凶悍,但是在多次和女真人以及蒙古人交战的毕肃看来,又算得什么?

    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他心里冷冷一笑,然后挥了挥手。

    已经爬上了高地的大汉士兵们迅速整队,然后排列出了小型的军阵。按照大汉的习惯,几排拿着火枪的士兵先站立在了阵型的前方。

    海军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动,因而调转了炮口,对着刚才那些人冲出来的山林腹地发动了炮击,炮轰的轰鸣声盖过了这些日本军兵的嘶吼声,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毕肃的判断。他冷冷地看着这些冲过来的人,冷静地估算着两军之间的距离。

    当他觉得时机已经合适的时候,他重重地挥了挥手。

    “开火!”军官们大声呼喝。

    “砰!”伴随枪的轰鸣,密集的弹丸齐刷刷地向这些日本军兵冲了过去,然后无情地带走了他们的血肉和生命,但是尽管有不少人倒下,他们旁边的日本军兵却混若未觉,一直怪叫着向这边冲过来,仿佛是已经疯了一样。

    “开火!”军官继续下令,火枪再度轰鸣,带走了更多的生命。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死于枪下的日本军兵越来越多。

    慢慢地,他们冲锋的速度降了下来,对死亡的恐惧,开始带走他们之前的蛮勇,但是领头的武士们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带着他们冲到了大汉士兵的阵前。

    然而,这时候大汉的火枪手们纷纷退下,拿着长枪的士兵们顶了上来。

    这些士兵以熟练的阵型和稳定的步伐向这些日本士兵走了过去,犹如一堵移动的尖刺长墙一样。

    两军很快交汇在了一次,领头的武士们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被密集的长枪给刺了个透穿,他们无力地挥动长刀,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给这些红衣的士兵带来任何的伤害,只能带着无奈和不甘死去。

    在看到这些武士们被如此轻易地击垮了之后,这支部队剩下的人终于崩溃了,他们有些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人却又怪叫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后以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往回跑。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做,他们的生还机会都小的可怜,在敌人们开始溃逃之后,长枪手和火枪手们按照他们在辽东多年的战斗经验,很快就发动了突击,他们的武器再度带走了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人的生命。

    很快,这片小小的战场之外,除了垂死者的哀嚎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孑遗。最后一些抵抗也变成了徒劳。

    毕肃制止了士兵们进一步的追击,然后将自己的部队重新集结了起来,这时候后面又有新的增援靠上了岸。他们沿着高地往炮台走,试图马上占领这个炮台。

    一路上虽然有零星的抵抗,但是因为之前激烈到了极点的炮轰已经摧毁了这些守军中的大部分人,并且让幸存下来的人士气和勇气都已经崩溃的缘故,他们的抵抗几乎不值一提,很快就被大汉的士兵们全部消灭。

    当整个炮台被占领了之后,一面红色的旗帜在炮台的原址上徐徐张开。然后,欢呼声几乎在船上和炮台上同时响了起来。

    虽然大家本就深信自己军队的优越性,但是当看到第一战就如此顺利的时候,将士们都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就这样,在最初的交战当中,大汉没有发生任何的伤亡,海军就将福冈藩在博多湾的两座小炮台给轰得面目全非,陆军然后也击垮了第一支和他们交战的藩内士兵。

    他们在博多湾建立了一个据点,并且很快就会继续派兵登陆,最后把据点扩张成一片占领区,成为大汉军队在九州的一个支点。

    随着各处的欢呼,海军的炮击也慢慢地停止了,他们停留在港湾当中,监视着内地,等待着福冈藩军队有可能的集结和对炮台的反攻。

    “赵帅,一切顺利,这可是个头彩啊!”蔡德满面欣喜地看着赵松,“我们赶紧传个捷报回去吧,太子殿下可等不及了吧?”

    “打得不错,不过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赵松放下了望远镜,好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好了,我们走吧,启程去长崎外海!”

    吸取了当年大元进攻日本时两次都因为海船和兵力全部集中于博多湾一地以至于处处受制、兵力也无法展开的教训,大汉军队在制定进攻九州的计划时,也做了许多调整。

    充分考虑到大汉拥有绝对的海上优势,幕府根本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来抵抗、所以大汉军队可以不受限制地在海上移动这样一个现实,赵松和他的参议官们决定要兵分两路,同时在两个地方登陆。

    一个地方是九州北部的博多湾,另外一个,自然就是九州西部的长崎地区了。

    这两个地方都是地理条件优良、方便登陆的地区,而且长崎是幕府在九州的核心地区所在,直接进攻长崎,可以让幕府不得不与大汉交战,节省大汉攻下九州的时间。

    在下午时分,在旗语的号令之下,大汉的舰队猝然转向,大部分战舰和运输船离开了博多湾,只留下了少部分的军队留在这里,准备休整一天,再继续沿海进攻福冈藩,将这个地区掌握到大汉军队的手中,然后,他们会继续向九州北部进发,计划攻占小仓和门司港,切断九州岛和本州岛之间的联系。

    而这里,也将成为大汉的一个物资转运的基地,支撑大汉军队的下一步作战。

    赵松也随着这支舰队一路向长崎驶去,他将主攻方向定在了长崎,自然要亲临指挥。庞大的舰队再一次集合,浩浩荡荡地向南驶去。

    他们行动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平户海面,然而这时却有几艘海船挡在了他们的路线之前。这些船体积甚大,而且式样是西洋风格,看上去应该是外洋来日本的商船,而不是日本本国的战船。

    蔡德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在海上打出了旗语,要求这些船只马上退避,不得阻挠大汉舰队的行动,同时命令自己的舰队戒备。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一场战斗消了太多火,恐怕他都想要直接下令对这些船只开炮,拿他们来祭旗了。

    看到了大汉海军的旗语之后,这些商船同样回复了,当看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蔡德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赵松问。

    “赵帅,这些船是荷兰人的船,他们是商人,正准备去平户经商,现在想要和我们谈谈……”蔡德的面色有些古怪,“赵帅,我们事不宜迟,干脆不要管他们了,要是他们敢于碍事,直接轰沉就好了。”

    “荷兰人虽然船少,但是毕竟船坚炮利,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和他们再打一场了,非要把他们逼到幕府一边和我们作对有什么意思。”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赵松摇了摇头,否决了蔡德的提议,“不知者无罪,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有疑虑也正常。这样吧,你打出旗号,叫他们不要挡我们的路,我可以接见几个他们的代表跟他们说明情况。”

    “好的,赵帅。”蔡德点了点头。

    虽然他是个侯爵而且是海军的元老之一,而赵松现在还只是一个伯爵、并且只是陆军众位旅正之一,但是在如今的大汉海军毕竟还是比陆军要低上一些,而且皇上和太子都已经明令多次,赵松是本次征伐的主将,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都要听从他的指示,所以蔡德倒也不介意对他恭敬几分,按照他的判断来行事。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真正的‘赵家人’。

    在蔡德的授意下,嵩山号马上打出旗语,然后荷兰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几艘船都转开了航向航向,不再干扰大汉的舰队,而商船上放下了一艘小船,几个人划着小船向嵩山号这边划了过来。

    他们很快就被拉上了嵩山号,然后不顾全身已经湿漉漉的身体,领头的荷兰人马上就问。“我是荷兰人范-戈泽特,现任荷兰驻日本商馆的贸易代表,请问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是谁?我想求见他!”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士兵们都茫然听不懂,不过嵩山号上面有一些西洋人在,他们当中有人等荷兰语,所以很快就有人过来翻译,然后把他带到了赵松和蔡德的身边。

    “两位尊敬的阁下,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在翻译介绍了蔡德和赵松的身份之后,他马上对着这两个人行礼,“在这样一个时间,我想你们一定是有重任在身……不过,我还是冒昧地想请你们拨冗解释一下,你们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来到这里,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呢?”

    因为炮轰的规模很大,博多湾上的隆隆炮声,早已经传到了平户藩的境内,听到了这种声音,原本就因为大汉海盗的骚扰而已经心里有些害怕的荷兰人,现在变得更加惊慌失措。当商馆发现有大汉舰队从北方南下的时候,他们大起胆子乘坐了几艘船来到外海,想要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再决定之后如何做。

    “我是大汉派来征伐日本幕府的将领。”赵松也没有跟他兜圈子,直接就摆出了事实,“刚才我们已经炮轰了福冈藩,接下来我们将要南下进攻长崎,甚至更多地方。”

    “您……您是说贵国已经和日本发动了战争?!”戈泽特大吃了一惊,显得茫然无措,“可是……可是我们没有接到类似的通知的?”

    “我们并没有对日本发动战争,只是来讨伐幕府而已,幕府并不是日本的朝廷,这是两回事。”赵松板着脸回答,“总之,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我希望你们之后不要插手,以免殃及到自己。”

    戈泽特现在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场不宣而战的战争。大汉在事前没有对日本方面做出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直接发动了战争,然后以自己的舰队对九州岛发动了进攻。

    虽然这位将军有意用幕府并非日本的合法政府来为自己国家的行动辩解,但是在他看来这自然是无法成立的借口。

    不过,他倒也不想对大汉的行为作出道德上的评论,他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不远万里从荷兰来到巴达维亚最后来到日本的商人,违背道德的事情他自己也已经做了不少,哪里有兴趣指责别人?

    再说了,如今欧洲大地也是这样,德意志的战争还在持续不断,各地的封建领主和诸侯也早已经是不择手段毫无顾忌,打得整个德意志大地哀鸿遍野,死伤无数,这种不宣而战的行径,他早已经司空见惯。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一个现实,他要想的是怎么从中捞取利益,或者至少避免更多的损失。

    干涉肯定是不可能的,荷兰在日本就这么几艘船,而且还是商船,战斗力根本无法和大汉的海军舰队相提并论,干涉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他绝不会这么做。

    可是日本是荷兰在东方的重要市场,东印度公司在这里拥有巨大的利益,要是因为这样一场战争而丧失的话,那实在是难以甘心。

第1615章 汉家子弟命贵

    “将军,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请您相信,贵国和别国交战,我作为荷兰人绝无干涉的意愿,也不会站在任何日本人旁边与您的军队对抗。UU小说,www.uu234.com”戈泽特先是表达了自己的中立立场,然后再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不过……想必您也知道,我国和日本一直都拥有密切的商业往来,我们在平户藩那里还有商馆存在,那里我们有许多人已经居住了几十年,我……我能不能冒昧地请求您,命令您的士兵不要威胁我们在那里的财产呢?”

    “我们并无意破坏贵国商人的财产。”赵松听完翻译之后马上回答,“不过打仗就是打仗,如果我们不得不在平户藩作战的话,那么我们也无法保证一定不会伤害到贵国商人的财产。所以,为了大家的利益起见,我建议你回去之后跟平户藩主商量一下,劝他在战争当中和贵国商人一样保持中立,不必非要为幕府来和我们交战。”

    “这个……我们并不好干涉到日本的内政当中。”戈泽特感到有些为难,“藩主的决定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那就请你努力了,否则我们也无法保证事态将会如何发展。”赵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你还有别的要求吗?我这边时间十分紧迫。”

    “将军的要求我都已经明白了……我们会为保全我们的财产而努力的。”戈泽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躬身向他行礼,“在这种时刻,我请您大发慈悲,允许我们派出几艘船将不愿意留下来的商人们送回巴达维亚,并且将消息报告给我们公司的高层。”

    赵松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蔡德,蔡德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答应你,我们可以允许你们离开日本,不过要打出旗号。”蔡德马上对戈泽特说。“对了,我还有一个要求,现在我们和幕府交战,我们不希望你们为幕府提供任何帮助,贩售军火也不行。战事期间如果我们发现有商船来日本的话,会一律予以警告,如果不听从警告的话,我们就会将它视作敌舰,必要的时候予以击沉。所以你们回巴达维亚去的人最好把这件事也告诉他们,免得有商船无辜遭殃!”

    如此蛮横的要求,让戈泽特的脸上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这个要求……对我们来说太艰难了,两位将军,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们公司一直都和日本有长久而且稳定的贸易往来关系……”

    “现在两国交战,幕府已经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功夫再买贵国的东西,就算送过来又有什么用?”赵松皱着眉头,“这不是我们的要求,这是我们的命令。这段时间之内,贵国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跟我国采买,我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想必能够满足贵国的需求了。”

    如此严苛的要求,让戈泽特倍感为难,但是他也知道,他现在并没有拒绝对方条件的任何机会,只能先想办法回到巴达维亚再看公司高层如何考虑了。

    “好的,我会把贵国的要求转达给公司的。”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松,“那么,我还想再问一下您……在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可以重新恢复对日本的贸易吗?”

    “在战事结束之后,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我们只是要惩罚一下对我们过于不敬的幕府而已。”赵松十分严肃地回答。

    然而,这些话其实完全言不由衷,因为他当时参与的国务会议上,就已经决定在战后进行垄断日本商路的排他性贸易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谢谢您,将军。”戈泽特再次道谢。

    “好了,我这里时间有限,还要继续进攻,如果没有其他的要求的话,那么你可以回去了。”赵松有些不耐烦了。

    “好的,将军,我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再见。”戈泽特看出这位将军已经不想再和自己多谈了,于是只好中断了会谈,然后和自己的随员们离开了嵩山号,重新划回到了荷兰人的商船上,他们将会马上赶回到商馆,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给商馆中的商人们、以及平户的藩主。

    在抛开了荷兰人之后,舰队重新全速向长崎挺紧,当他们聚集到了长崎外海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而在这个时候,内藤忠重和曾我古佑两个人都已经接到了大汉军队进攻九州,并且登陆博多湾的消息。

    奏报是福冈藩的藩主黑田忠之,也许是因为吓破了胆子的缘故,他在奏报里面写得言辞十分激烈,宣城大汉派来了前所未见的海军舰队,炮火太过于激烈,第一时间就摧毁了他们在博多湾的炮台,而且打垮了在内陆埋伏的藩兵,让他们无从抵挡。现在博多湾已经失陷,大汉军队也占领了之前的炮台,单靠藩内的军事力量恐怕已经无从抵挡他们继续向福冈挺紧,所以请求长崎方面派出大军来增援福冈藩。言辞当中看得出来他的惊慌和恐惧。

    看完这封奏报之后,两个人一时间都是有些失语。

    他们很希望增援福冈藩,但是现在长崎方面的防务都有些吃紧,又如何能够派出大军去增援?

    长崎是十分重要的港口,也是他们现在固守的本城,是丝毫不能松懈下来的。

    “没想到大汉这么轻易就打上来了。”过了半晌之后,曾我古佑叹了口气,说了句已经毫无意义的话。

    “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吧。”内藤忠重倒显得镇定得多,“大汉的船坚炮利,果不其然,有他们海军炮舰在,如此犀利的炮火支援下,我们是无法在海岸线和他们作战的,完全打不过。各藩现在承平已久,武备都已经颓废,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炮火打击?”

    说到‘完全打不过’的时候,他心里又微微有些苦涩,正是因为幕府限制各藩的力量这么严厉,所以才会出现幕府在九州的防卫力量变得如此孱弱的结果……早知道当时就不要做得这么绝了。

    可现在说早知道又有什么用。

    “长崎也在外海上。”曾我古佑没头没脑地说。

    “那我们就只能按照之前的计划来行事了。”内藤忠重皱了皱眉,“各处放火的准备做好了没有。”

    按照他们两个人之前的商议,他们两个都对在长崎港挡住海陆都占有优势的大汉军队不抱信心,认为在海边对抗大汉是十分不明智的,所以决定只在长崎进行一定程度的抵抗,在形势不妙的时候就退入内地的久留米藩,借助藩城来进行抵抗。同时,为了不让大汉轻易拿下长崎,把这里变成进一步侵略的基地,所以要在大汉打过来的时候把长崎付之一炬,破坏掉所有的港口设施。

    “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曾我古佑的脸色还是十分阴沉,“剩下的一些冥顽不灵之辈,也没办法顾及他们了。”

    之前他们已经花了好几天来驱逐长崎的平民了,大部分的平民纵使不愿意,也还是被他们赶走了驱赶到了长崎城外的荒郊野岭当中,而还有一些平民因为实在舍不得家业,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留在了长崎城当中躲藏,因为一直都要注意布防,所以曾我古佑和他的部下们也懒得去搜捕这群人了。

    等到开始在长崎四处放火的话,他们大概十难存一吧。

    “虽说我们迟早是要撤出长崎的,不过这里的抵抗不能松懈,要全力以赴。”内藤忠重根本没有想过剩下那些平民的事情,“大汉的船坚炮利,我们力所难及,可是我们武士的武勇和意志,他们是难以比得上的。在城区当中,街道狭小还有民居,地形十分有利于我们,无法发挥他们火枪火炮犀利的特长,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拼命抵抗,杀死杀伤越多人就越好。”

    “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会留在这里带着大家拼杀,不负家名,不负将军大人的信任。”曾我古佑昂起头来,满面的激昂,“倒是老中大人你……你还是先回久留米吧,在那里布防,给我们准备军资。”

    “不行!”内藤忠重直接否决了曾我古佑的劝谏,“我是现在幕府在九州的最高官员,现在两军还没有交战,我怎么能够独自逃跑?!我要留在这里亲自督战,等到大家支撑不下的时候再一起撤退。”

    就在他们还在密谈的时候,一个侍从走了进来,报告他们大汉的海上舰队已经来到了长崎的外海集结的消息。

    “终于来了吗……”内藤忠重茫然抬头看向了窗外的虚空。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隆隆的炮声重新响了起来,然后就是墙屋的倒塌声,直震得地面都好像在颤抖。

    “老中大人请在城外督战,我自带大军和汉贼拼死!”曾我古佑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向外面冲了出去,他大声呼喝,侍从们给他牵了马,然后他带着侍从们消失在了城内的街巷当中。

    而相比于他,内藤忠重要显得镇定地多,他不慌不忙地喝下了案几上的茶,然后才在不绝于耳的轰隆声当中站了起来。

    接着,他也走出了门外,然后骑上了侍从们牵过来的马,向与曾我古佑离开的方向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按照预定的计划,接下来曾我古佑将会负责指挥长期城内的士兵抵抗大汉军队,而内藤忠重则在城外督战,并且负责后方的给养运输,他们不指望能够抵抗很久,但是务求杀伤更多大汉士兵,并且让这个港口再也无法为大汉所用。

    他带着自己的侍从骑马疾驰,很快来到了城郊外的一座小山上,这座小上扼守住了长崎城与久留米藩沟通的路,一开始就十分受到重视。

    此时天色已经是傍晚十分,金色的光辉将这个大地染上了一层虚幻的颜色,内藤忠重来到山顶,然后拿起了一枚望远镜。

    这枚望远镜制作十分精巧,雕花镂金,价值不菲,是大汉专门的精工所做,原本就是内藤忠重的爱物。然而现在在手里把玩着这枚望远镜的时候,内藤忠重却是苦笑了一声。

    枪炮,望远镜,战舰,要是日本也能做出这些东西那该多好啊。

    这种思绪没有持续多久,他马上打断了念头,抬起望远镜来,看着远方的海岸。

    天色已经很暗了,金色的洋面和金色的天空混杂在了一起,在一片模糊的海洋当中,一些模糊的黑色轮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犹如魔窟里面刚刚放出来的怪物一样。

    这些怪物不时的发出轰鸣,然后就是光华迸现,无数的炮弹呼啸着向长崎港袭来,砸到地面的时候,它们发出了更加可怕的响声,直让人心悸。

    长崎的炮台也在还击,但是他们的炮火十分孱弱,而且射程也无法和大汉的军舰相比,所以无法给大汉的炮火带来多少阻碍,反而成为了大汉海军的炮击目标,一直都被轰击,在炮火的反复蹂躏之下,变得惨不忍睹,再也看不到原本的形貌来。

    看着这一幕,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内藤忠重的心里仍旧有些发紧,攥着望远镜的手也都发白了。

    若是我们也有和他们一样好的大炮,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他心里充满了沉痛。

    身为老中,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些人治理国家即使不算是完美,至少也还做得可以,维持了幕府的统治、削弱了那些桀骜不驯的藩主,让天下得到了告别战国的太平。结果现在一看,没有做好的地方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因为羞愧和激愤,他心里一阵发堵,眼睛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才在侍从们的搀扶下稳下了脚步。

    向幕府报信的使者已经派出去了,不知道将军大人在看到了自己的报告之后又该作如何想呢?

    就在这时,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太阳终于落下了他面前的西方洋面,随着金色光辉的最终消失,一起都隐匿在了黑暗当中,洋面上的大汉舰船再也看不清了,只有一片黑暗。

    然而,在这些舰船每一轮的炮击时,随着火药迸射出来的光线,这些舰船又清晰可见,仿佛在昼夜之间交替一样。

    “已经到了晚上了啊,传令下去,让各军暂且休息吧。”站在嵩山号甲板上的赵松,收下了自己的望远镜。“大家准备吃饭吧,不过炮还是要继续打,不能停。”

    今天下午的炮击在他看来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基本上摧毁了还在反击的炮台,现在长崎港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了。

    遭受了一轮轮的炮击之后,长崎的海岸也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原本海岸边上那些和式洋式的建筑,在炮弹的轰击下大部分被摧残一空,而且因为炮弹的热量所引发的火焰,很快让海岸上的木制房子燃起了大火,冲天的火焰没有人来扑灭,所以火势越来越大,照亮了对面的海岸。

    不过,现在已经来到了黑夜,他不想派兵直接登陆,占领这座港口城市。黑夜当中的战斗不利于大汉发挥自己的优势,反而会增大误伤的风险,所以干脆再等一天再说。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用炮击来炫耀大汉的实力,摧毁那些守军的信心。

    “赵帅,明天早上请让我们的部队登陆吧,定为赵帅拿下这座城池!”就在这时,他手下的一位团正、巨鹿侯马冲昊的马同济凑到了他的身边请战。“我们的将士现在都在摩拳擦掌,都等着给国家立功,长崎这座城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可以……”

    今天毕肃的表现让他感到有些眼热,所以希望自己也能够抢下一份功劳,博多湾上如此轻松的登陆和胜利,也让这个年轻人升起了骄傲之心,觉得这些日本人的战斗力实在太过于软弱,根本不值得太过于看重。

    “怎么?这个时候就自大了吗?”赵松瞥了这个后辈一眼,吓得他立马住了口。“幕府虽然老弱,但是体量毕竟摆在那里,里面的忠臣义士也是不少的,切记不能够掉以轻心。长崎内的街巷狭窄,难以发挥我军的特长,所以还需要慎重对待,不能任意妄行。”

    “现在他们哪里还能有什么抵抗?”马同济心里有些不服气,抬头看了看长崎港岸边的冲天大火,他不相信还有人能够在这里活下来并且抵挡他的部队,“看到这样的炮火,他们应该早就吓破胆了吧……”

    “面对敌人的时候宁可高估,绝不能低估,现在的炮击看上去是挺响亮,但是没有能够杀伤他们多少人,城内看来守军还是不少的,如果我们贸然就这么打进去,他们战意高昂的话还能够给我们来到不少杀伤。”赵松摇了摇头,“我们就这么几千人,每一个兵的命都十分宝贵,绝不能够轻易浪费。”

    “那赵帅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马同济有些不解。

第1616章 轮回终有报

    “先让长崎变成一座孤城再说吧。←UU小说,www.uu234.com”赵松转身就走,“我们先让人在远郊登陆吧,到时候上岸之后把大炮也运上来,然后一路进兵把长崎的后路给切断,让那里变成一座孤城,然后再用炮轰用火烧,终归是能把他们熏死的。”

    “那时候就算熏不死他们也能让他们让他们跑出来和我们交战了吧?”马同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主将的想法,“还请赵帅到时候派我们上岸执行任务,绝对能够切断长崎和内陆的联系,让这帮鼠辈不得不跑出来和我们决战!”

    “你倒是真有干劲啊。”赵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们先吃饭,今天将士了都很饿了吧。”

    随着他回到休息的舱室当中,黑暗的夜空笼罩住了整个世界,除了岸边的火光依旧冲天之外,再也没有了战争的痕迹。

    就在大汉进兵的这一天晚上,位于九州西南角的萨摩藩终于收到了消息。

    大汉进兵一路顺利,福冈藩和长崎同时遭受了严重打击,现在大汉已经在博多湾登陆……一系列的消息对心向幕府的人来说当然是灭顶之灾,但是对萨摩藩和岛津家来说,却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下定最终决心的机会。

    在岛津藩的本城鹤丸城,周璞笑容满面地看着藩主岛津忠恒。

    “藩主现在相信了吧?我们大汉的军力,绝不是幕府可以抵御的。”

    自从那一天放火离开长崎之后,他和其他商馆的人就在岛津藩的人的掩护下来到了萨摩藩的地盘,并且被接到了鹤丸城当中,成为了藩主的座上宾——当然,如果大汉没有进军或者进军不利的话,也将可能成为阶下囚或者刀下鬼。

    所以,在听到了大汉进军并且一切顺利的消息之后,周璞也松了口气。

    “现在藩主不用犹豫了,也没有人再干扰藩主了——幕府已经将自己和亲幕府的藩内的兵力,都集中起来来对抗我们大汉,现在对藩主来说,九州西部已经是形同虚设……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岛津忠恒仍旧端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不过他的手却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

    他现在非常紧张。

    下定决心跟着大汉来一次豪赌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现在机会终于来到了。岛津一族在自己手上将会重新发扬光大,恢复旧日的荣光和权力,甚至更进一步,成为九州岛上的主宰……

    “大汉,真的不会在战后食言,不让我们统领整个九州吗?”尽管知道这样的问题实际上毫无意义,但是岛津忠恒仍旧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我们大汉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太子殿下都已经亲自写了文书跟藩主确认了,难道还能有假?”周璞禁不住又笑了起来,“当然,我们之前说过的啊,长崎可不在其内。”

    “好……好……”岛津忠恒仍旧紧握住拳头,然后霍得站了起来。“来人!”

    几位早有所备的亲信马上走了进来。

    “你们马上整备好军队,今天晚上我就要把所有藩兵都集结起来!”他大声冲这些人下令。“然后等待我的命令,明天早上就要进军!”

    自从和周璞等人达成了默契之后,萨摩藩内部一直都在暗中重整武备,并且利用大汉给过来的军火武装自己,不过因为顾忌幕府的反应,所以做得有些隐秘。但是在收到了内藤忠重发过来的各藩武装起来防范大汉入侵的谕令之后,岛津忠恒再也没有了顾忌,以防备大汉的名义整个藩开始集结军力,随时准备进军。

    不过,岛津家并没有进攻长崎或者久留米藩,为大汉之前驱的意愿,他们第一个进军目标是北部边界上、身处日向国内的延冈藩。

    延冈藩是个不大的藩,石高是五万石,藩主有马直纯是久留米藩的有马家的分家,他也跟本家一样,亲附于幕府,并且娶了德川家康的养女国姬(她是本多忠政的女儿)。因为亲幕府的立场,所以他一直都对萨摩藩十分不敬,于是他也被当成了萨摩首要的进攻目标。

    萨摩藩打算先吞灭掉这个五万石小藩,然后一路北进,和大汉的军队会师,并且隔断九州和本州之间的联系,接下来再和大汉的军队一起,慢慢地吞灭掉整个九州,先让自己立于一个优势地位。

    接着,在侍从的服侍下,岛津忠恒开始穿戴起了自己的盔甲。

    这些盔甲,是当年他在四处征战的时候所用的,已经不知道尘封了多少年,原本家臣们建议他换一身新的盔甲,但是他拒绝了。

    他就是要用这样的盔甲,来唤起自己对当年的回忆,来见证自己新的辉煌……

    “周大人,我们现在就要进军了,也正式成为了你们的盟友,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只是想请你们继续和我真诚相待,让我们配合你们打垮幕府。”他肃然看着周璞,“现在,我要亲自带队,向延冈藩进军了,你跟着我一起去吧,等到两军会师……你就是贵国的大功臣了。”

    “但愿能借藩主吉言吧……”周璞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如果真的一切顺利的话,大概大人就会在之后步步高升,甚至成为大汉在日本驻节的最高层官员了吧?”岛津忠恒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像是在讨好周璞,又似乎另有深意,“还请大人以后继续照顾我们。”

    “藩主给了我们这么多的帮助,我们到时候自然会倾尽全力来回报的,不用担心。”周璞以为对方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而已,所以随口安抚对方,“我不管留不留在日本,只要我还在朝廷当中任职,就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岛津一族。”

    “那么大人……能不能够为一件事,向大汉朝廷帮我们说项一下呢?”岛津忠恒的笑容更加深了,“如果这件事大人能够帮上忙的话,我们岛津一族会倾尽全力来回报大人的。”

    “藩主请说?”周璞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在战后,既然九州已经会全落入我藩之手,那么……我藩能不能干脆就此升格为国呢?我们自成一国,然后世世代代做大汉的藩属。”岛津忠恒十分恳切地对周璞说,“我们反正占据一岛就可以自绝于本土之外了,大汉又会在长崎驻军……大家互为奥援,岂不甚好?”

    就他以及岛津一族的利益来看,藩主的头衔当然不如国主好听,反正已经卖国了,那不如干脆卖大一点,成为国主。

    可是周璞却并不这么想。

    把岛津忠恒和萨摩藩留在日本的体系内,一来可以用它来制衡战后的日本朝廷和江户幕府,二来也正是要用朝廷和幕府来制约它——如果让岛津家在九州独立成国的话,那就会破坏这种平衡,结果只是让制衡全部打破而已。

    再说了,大汉以不到万人的兵力进攻日本这样的千万人的国家,最忌讳的就是树敌太多,所以一直都只把敌人定为幕府一家,打着恢复纲纪的旗号——要是真的直接把日本割了土,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让自己的宣传直接破产?

    到时候九州的岛津国未必会有多感谢大汉,日本剩下的势力却会深恨上大汉,控制起来要平白无故费力许多。

    周璞很快就做了决定,他没有必要为岛津一族的利益做到这个份上。

    不过……现在还用得上岛津家,他决定要先虚与委蛇一下,等大汉控制了全部局面之后,再慢慢地炮制岛津家不迟。

    “藩主的这个提议……倒也有些意思,我这边也并不反对……”周璞淡然回答,“不过这种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轻易地做出决定的,需要得到国内的认可——我只能到时候为藩主说项一二,并不能保证结果。”

    “大人的难处我们自然也知道,立国之事,本来就只有贵国的天子能够得以认可。”岛津忠恒倒是并没有打算逼迫他现在就做出什么承诺来,而是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大人只要为了我们努力去说项,我们是可以做出足够的感谢的。九州虽然是个贫瘠的地方,弊藩虽说一直都比较穷困,但是境内还是有些金银矿藏的……”

    没错,萨摩藩境内确实是有金山,就在萨摩藩内的长野地区,虽然不如佐渡金山那样规模庞大,但是经过勘探,储量倒也不小。岛津一族一直都想要开发这个金矿,以便缓解藩内的财政压力,不过德川幕府为了限制岛津家的实力,一直都不予批准,禁止他们开发藩内的金矿——这也是岛津家憎恨德川幕府的原因之一。

    之前因为畏惧幕府的权势,他们只能忍耐,坐拥金山而无法开发,眼见藩内的财政日渐恶化,但是到了现在,在靠上了大汉这颗大树、而且幕府看来已经无法恢复在九州的统治的时候,岛津家再也没有必要顾忌幕府的想法了,他们打算马上就重启金山的开发。

    金山既可以作为财源,提振藩内的经济,当然也可以作为敲门砖,让大汉的官员动心,得到他们暗地里的支持。

    “藩主这番美意,在下心领了。”果然,周璞一脸动心的模样,“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实在不好谈及此事,我们以后再详细谈谈。”

    “好!”岛津忠恒这时候已经穿戴妥当,抬手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武器。“那我们先走吧,周大人。”

    于是,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周璞和岛津忠恒一起走出了鹤丸城,骑在马上向藩内的北境行进。

    因为之前就早已经在开始准备,所以萨摩藩的大部分军队早已经开始在北部边境集结,现在再出城的只是岛津忠恒本人和他的一些亲信近侍而已。不过,即使人数寥寥,但是这些人盔甲鲜明,面孔严峻,以节奏近乎于一致的步伐向前运动着,一些人骑着马,但是大部分人是步行前进的,所以速度并不快,但是却给人一种十分具有压迫力的感觉。

    这些近侍是岛津忠恒的亲信武装,装备自然也是最好的,虽然岛津家经过幕府三十多年的打压,武力已经无法和当年全盛时期相提并论,但是这些精锐当然一直都得到了极好的照顾。他们的盔甲都是从岛津家的库存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十分坚固,而很多人的手上还拿着火枪——这些火枪都是周璞特意从大汉商船走私过来的武器当中分拨的,虽说是军队现在淘汰下来的火枪,但是威力和精度都是如今日本最好的武器,远远不是当年那些“铁炮”能比。

    有了这样的一支直属武力,岛津忠恒才有信心去主动开展对其他藩的征伐,配合大汉的行动。

    天色很暗,就连月光都十分暗淡,照在地上留不下多少人影,倒是让盔甲显得有些耀眼。骑着马的周璞远远望去,火把连绵不绝,犹如身处在一条火龙当中一样。四周寂静无声,除了有节奏的行军声音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喧哗。

    在岛津义弘带着周璞快速穿越自己的藩境,来到岛津家与延冈藩的交界处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了。尽管这个时候平常人一直都在酣睡,但是周璞发现自己居然毫无睡意。

    相反,不知道什么原因,随着越来越向前进发,他体内的热血却翻腾了起来,全身都充满了使不出的劲力,就连眼力也好了不少。

    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原野,青绿色的禾秧布满了整个视界,然后绵延到了与天地交融的黑暗当中。在一片黑暗的天空下,稻禾在田地当中摇曳,犹如幽深的鬼蜮一样。

    然而,这一片黑暗当中所蕴藏的并不是危险和恐惧,而是富贵与辉煌……这么多天的辛苦,冒了这么多风险,一切终于等到了成果……就在这一刻了!

    周璞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旁边的岛津忠恒。

    而岛津忠恒也同样肃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面色不变,一直都在看着远方的原野。

    只要踏出这一步,那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岛津家将会以一族的性命作为赌注,去博一次,成功了就会无比辉煌——纵使要背负骂名,失败的话……那也不过是如同凋零的樱花一样,从空中凋落而已。

    他这一生,承接战国时代的最后残阳,面见过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下人丰臣秀吉,参加过关原之战,见证过西军的崩溃,然后在十几年后亲眼见过丰臣家最后的凋亡。

    这一生当中,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拨动他的心弦呢?丰臣氏、石田三成、小早川秀秋,这些名字,一个个曾经辉煌耀眼,让他不得不畏惧和尊敬,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消失不见,就连家名的后继者也荡然无存。

    他在血气方刚的少年时代,曾经立下宏愿,想要让岛津家在自己的手中发扬光大,不说制霸天下,至少也不能觍居人下,为此他曾经南征北战经历了重重危难。可是形势比人强,最终他还是不得不面对了现实,向关原之战的胜利者表示了臣服,忍受着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压迫,只想要让自己的这个家族能够延续下去,能够继续作为大名,存在在日本列岛的最南端。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沉寂,以为他只能作为德川的臣下就此默默无闻地死去,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他的心里,那一团火却怎么也无法完全熄灭,总有一天残余,在每天啃噬着他的心。

    他不服气,他觉得德川家并不是堂堂正正地得到了天下,他更加看不起德川家康死后所留下的那些子孙们,他们凭什么能够对自己发号施令,明明只是一群无用之人而已。

    原本他以为他只能带着这样的愤懑离开人世,只能让子孙们慢慢在对幕府的恨意当中蛰伏,等待也许要几百年后才能到来的推翻幕府的机会,可是却没有想到,在他还在世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淡白色的辉光已经渐渐地出现在东方的天空,远处的乡野和丘陵的轮廓也渐渐地展示在了他的面前。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原本十分熟悉,因为这里之前就是岛津一族所占据的领地,只是在关原之战、德川开幕之后,才不得不退出来的。

    因为之前收到了幕府传过来的大汉可能会要入侵、小心准备的消息,所以延冈藩现在也在集结领地内的武装,并且将这些武装统统都集结到了藩内的本城,准备集结完毕之后再去长崎或者其他大汉军队登陆的地方迎敌,因此和萨摩藩的交界是基本上没有设防的,他们又怎么能够想得到,自己受到的攻击,首先竟然是来自于同文同种的萨摩藩呢?

    既然天意如此,那就让我,亲自打回属于岛津的一切吧。是时候了。

第1617章 辽东军的打算

    带着这样的念想,他缓缓地拿起了手中的刀,然后在所有人的屏息凝视当中,重重地往下一挥。UU小说,www.uu234.com

    “前进!”

    他后面的亲信武士们就在同一刻整队,然后呼喝自己领下的部队向前进发。

    和藩主亲自率领的精锐近侍不同,打头阵的这些部队都是后面才从萨摩藩内召集的足轻,有些甚至不久之前还是农民,所以他们的训练和装备当然无法和精锐相提并论,就连武器也十分繁杂。

    除了已经老旧的铁炮和长枪长矛以及弓箭之外,甚至还有许多人拿着已经早早就从战争中消失的薙刀。不过虽然实战当中未必有用,不过这些长柄的薙刀长达七尺有余,倒是可以对延冈藩的那些藩兵们起到足够的威慑作用。

    在武士们的带领下,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绕过了田埂,沿着四处分散的小路进入了延冈藩的境内,等到前阵行进之后,周璞随着岛津忠恒下了马,然后带着精锐的本队押后进发。

    天空已经越来越白了,金黄色的光刺,也从苍穹当中直落到了地面,给这支早有准备的大军添上了几分迷离的色彩。

    很快,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些准备早起干农活的农夫,他们在看到这支沉默当中行军的大军之后,都十分害怕地惊呼了起来,然后疯狂地向后逃窜,岛津军势也没有为他们而改变行军的步伐,依旧以维持着军势的行动速度向前碾压过去。

    延冈藩并不大,这些四散奔逃的农民很快就将萨摩藩进兵的消息一路传到了藩城内,藩主有马直纯大惊失色。

    他为了支援本家和长崎城内的幕府官员,已经将自己藩内集结起来的一部分兵力派过去协助他们抵抗大汉军队的进攻了,现在藩内留守着的不过是一些老弱兵士而已,就算困守在藩城内,恐怕也难以抵挡萨摩藩的攻势。

    再说了,一个五万石的小藩,就算之前没有派兵出去,他们集结起来的军势怎么可能是萨摩藩军的对手?

    焦头烂额之下,有马直纯只得先派人去久留米藩的有马家本家通知这个消息,请求他们尽快派援兵过来抵挡萨摩藩的进攻,一边抓紧调集现在所有能够调集的军队和粮食,困守到藩城内,另外他还派出了使者,想要对岛津忠恒晓以利害。

    他此时当然不知道岛津忠恒已经和大汉暗地里联手的消息,只以为岛津忠恒是眼见大汉军队进攻九州,幕府自顾不暇,所以想要趁乱来找自己寻仇,顺便扩张领地。

    所以他让使者告诉岛津忠恒,眼下大汉正在进攻九州,大家唇亡齿寒,应该同仇敌忾共同抗击大汉军队,不应该忘记自己同为日本人的身份。另外,幕府的军力如此之强,大汉迟早会被赶走,到时候秋后算账岛津一族又该如何自处?所以他恳请岛津忠恒先退兵,并且愿意对自己之前的不敬而道歉,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也不会将岛津一族今天的事情上报出去。

    他使者的苦口婆心,不仅没有打动岛津忠恒,反而惹得他哈哈大笑。他一脚踢开了使者,让使者带回他的条件回到了藩城内——只要有马直纯本人自尽,并且打开城门献出藩内的图册,他就可以放过有马家的其他亲族,并且保证不会侵犯藩内的武士和平民。

    这个条件倒是真的,岛津家战后是打算把这里变成自己的领地的,他们怎么可能把延冈藩破坏一番?

    这个条件有马直纯当然不会接受了,他听到了使者的通报之后气得双目通红,马上就决定要决战到底。他紧闭了藩城的城门,然后自己和周围的侍从也全副武装,准备抵抗到底。

    很快岛津家的军势就将小小的藩城团团包围住了,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岛津忠恒在城外勘察了一下城内的防御之后,很快就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延冈藩的人力财力有限,所以藩城的工事都修建得十分简陋,所谓城墙也只不过是垒起来的一些土堆而已,在嚎叫着前赴后继往上冲的萨摩藩将士面前,这些简陋的工事起不了多少防御的作用,上面的藩兵很快就溃退四散,打到了藩城内的天守阁外。

    守卫天守阁的是藩主及其手下精锐的武士们,他们的士气和装备要好得多,所以抵抗有些激烈。岛津忠恒骑着马在天守阁下逡巡,拿着大汉进口的望远镜不住地观望其中的防御,同时还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的部下尽快进攻。

    在岛津忠恒的催促下,这些萨摩藩的藩兵不要命地往前天守阁涌去,纵使守军一直都在勉力抵御,奈何人数实在差了太多,然后装备也不如人,在经过了一番血战之后,天守阁最终还是被攻陷了,而藩主有马直纯本人,则和自己的亲信侍从们一起死在了乱兵当中。

    天守阁的陷落,标志着岛津家第一步的进兵计划圆满完成,岛津忠恒下令所部先在藩城休整,然后准备下一步的进兵。

    而在岛津忠恒向北部的延冈藩进兵的时候,已经在博多湾登陆成功的大汉军队也开始蠢蠢欲动。

    从登陆成功的当天下午起,运输船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向九州运输物资,原本这些物资是从大汉集结起来的,存放到了釜山沿岸的港口仓库当中,因为早就做好了应对的计划,所以仓库的物资调运也十分流畅,一点都没有间断。

    因为担心入夜之后对作战不利,所以博多湾的登陆部队在扩大并且巩固了登陆场之后就不再进攻,转而专心防卫登陆场,协助物资的运输,虽然零星有内陆的藩军开枪射箭,但是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实际上的阻碍,物资的运输同样十分流畅。

    到了第二天早上,上岸的军队已经接近两千人,而且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休息,他们已经恢复了精神,跃跃欲试一心想要再为国家立下更大的功勋。

    这些军队都是直属于统帅赵松的辽东团,他们的团长毕肃一大早就从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起来了,拿起了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情势。

    对面是一片空旷的野地,只有稀疏的绿草,然后是一堵矮墙横亘在他的视线当中,在矮墙之后,幽深的昏暗当中,看不到多少人影。

    在几百年前,为了防范元朝军队的进攻,在镰仓幕府的执权北条氏的命令下,博多湾当地的守军开始建设各种防御工事,土墙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工事之一。在元朝军队的第二次渡海进攻当中,幕府军队通过矮墙抵御住了元军的几次冲击,一直都让他们无法取得重大战果,并且撑到了台风的到来,迫使元军将领在台风之下受到重大损失之后,不得不选择溃逃,而元军剩下的部队在统帅逃离前线之后,也马上军心涣散,最后被幕府军队击破,全军覆灭。

    几百年过去之后,当面幕府为了抵御元军而建设起来的工事大多数已经在时间的冲刷下变成了残迹,不再能够起到防御作用。而在接到了幕府通知之后,首当其冲的福冈藩也很快想起了当年的经验,于是趁着这几天时间,在博多湾内构筑了一些矮墙和壕沟工事。

    不同于当年有几年时间可用的镰仓幕府,现在他们的时间只有几天,而且人力匮乏的福冈藩也无法和当年可以调用整个九州人力物力的镰仓幕府可比,所以这些工事都修得十分简陋。同时,考虑到大汉的海军太过于强势,炮火犀利,所以这些工事有意被建设到了博多湾内的纵深处,无法阻止大汉军队的直接登陆。

    “团正从早上起一直都在观察对面呢……是有什么想法呢?”就在时间即将来到中午的时候,阳光已经变得十分热烈的时候,一位军官走到了毕肃的旁边低声问。

    这位军官身材不高,而且态度温和,说话的腔调也十分谦和,和一般的军士并不相同。并且,相比身形高大结实的毕肃,他倒显得像是个书生。

    他是本团的参议军官黄昌国,是徐淮人士,之前因为家里曾是小地主家庭的缘故,曾经读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墨。后来在明末的天下大乱当中,家道中落,于是后来选择从军,成为赵家军的一员。因为熟习文字的缘故,他很快就脱颖而出,被军队编入到了参议军官的行列,经过了培训之后,负责筹划军略、襄赞指挥。多年从军之后,他成为了赵松麾下的亲信参议官之一,在辽东军也算是立下了不少功劳,所以这次在赵松的特别要求下,他被派到了日本,有传言说上头对他十分看好,在此战打完之后很可能就要给他升职,并且还要封爵,正式让他踏入到勋贵的行列当中。

    他平素就是一个十分随和,不怎么讲究上下尊卑的人,再加上因为徐淮出身、上司青眼有加的缘故,所以仕途一路青云直上,养成了一个颇为诙谐的性格,和谁都能开开玩笑,在辽东军内的人缘也十分不错。

    因为和毕肃是故交,之前就有交情,所以他跟贵为团正的毕肃搭话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倒像是在开玩笑。

    “我是在看看敌军的虚实。我军已经登陆这么久了,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动作,倒是让人有些生疑。”虽然黄昌国名义上是自己的属下,但是毕肃对他并不轻慢。“昨天和他们交手了一番,胜得那么轻松,但是我觉得接下来未必还会有之前那么顺利,所以还是需要小心应对才是。”

    “团正明明是日理万机的统帅官,倒做了我们这些参议官的活,还要四处观察,真让我等惭愧啊!”仿佛是开玩笑一样,黄昌国微微笑了起来,“不过团正也不用担心,我们事前就已经详细讨论过了,现在我们所面临的敌人无非是福冈藩一藩而已,他们不过是九州一隅,而且因为幕府多年各种政策的压制的缘故,武备十分松弛,并不足以畏惧。昨天他们和我们交手过的那一次溃败,也不是想要示弱、诱我们深入,而是因为他们原本就只有这样的一点实力,无法阻止我们登陆,团正还请放心吧。现在团正最好休息一下,敌阵由我们来观察就好了,团正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敌人强不强,靠猜是没用的,打过了才知道。”然而,毕肃却摇了摇头,没有采纳黄昌国的意见,“昨天那一次交手,不过是互相试探了而已,虽然给他们带来了一些伤亡,但是他们大部分都已经撤了回去,并没有伤筋动骨,现在敌军的主力应该还在墙后面窥探着我们。”

    “就跟我们一样。”黄昌国点了点头,“这倒也没什么吧?我们兵精粮足,武器也强过他们,后方有战舰支援,这里已经是固若金汤了,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打乱我们的部署的。”

    “安心呆在这里就好了吗?难道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呆呆站着什么都不做,就是我们大汉军队的作风吗?”毕肃不以为然,然后突然拿着望远镜往前重重一挥,“不,我们不能就这样站着等着敌人从容部署,我们要去打他们,要让他们无法占据主动——大汉军队,绝不能让敌军占据主动,不然我们不成了军内的笑话?”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博多湾登陆之后,登陆的军队要防备敌军有可能的偷袭和反击,巩固住登陆场,给大军保住一个后续的兵员和运输的场地,并且吸引长崎幕府军的支援,为后续的作战创造良好的条件。

    而大汉军队的主力,则掉头南下,去袭取长崎地区,并且一路向内陆进军,尽快歼灭九州岛上的幕府军主力,然后肃清残余敌对势力,将九州收入到囊中。

    按照计划,博多湾的大汉军队应该今天修整,明天才是试探性地进攻正面敌人的时候——到了明天,长崎地区大汉军队的作战顺利与否就应该有消息传达过来了,到时候视情况来决定博多湾部队是独自北上切断九州岛和本州岛的联系;还是南下策应,支援其他部队对长崎地区的进攻。

    可是毕肃现在这话,显然是和这个计划有违背之处的,眼下长崎那边虽然有消息说作战还算顺利,但是并没有传来赵帅新的进军命令,北上和南下还没有定论,如果贸然进攻的话,很有可能和赵帅的计划相抵触。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黄昌国有些迟疑了。“团正……这恐怕有点不好吧?这和赵帅的指令有些不大相符。”

    “这是我作为团正的判断。”毕肃镇定地回答,“大军在外,最忌讳的就是拘泥于之前的作战计划,不知道因为局面的变化而变通,做不到临机应变还打什么仗?我现在是团正,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理应照现在的局面来考虑我们之后的战略。长崎那边虽然还没有传来赵帅的命令,但是至少现在传过来的消息也是说一片顺利,既然一片顺利,那那边暂时就用不着我们策应,我们何苦还在这里静静等待,什么都不做?我们现在就是应该趁着敌军还在集结,马上进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团正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可是……”黄昌国还是有些犹豫。

    “黄参议,别忘了……我们是辽东军,是大汉第一军啊!现在别的团的弟兄们正在长崎吃肉,我们却在这里闲着,等着给人打下手,这传回去你让辽东军的弟兄们怎么看?又让天下人怎么看?”毕肃突然打断了黄昌国的话,“我没有怪赵帅的安排,赵帅是一军之主帅,他不能有偏私,至少表面上不能偏私,相反有什么好的立功机会他还要先摆给其他两个团的弟兄们。但是我们不能只忍受这样的结果啊?我们得一刀一枪打出来,给自己立功,给辽东军挣出面子来!你想想,等待长崎打完,然后策应他们,和我们现在主动出击,打崩面前之敌并且一路进军击溃敌人,这两个结果,哪个对我们来说更好?”

    当说到了辽东军的地步上的时候,黄昌国终于也明白了毕肃的用意。

    是啊,随着辽东战事的逐渐平定,辽东军的功勋已经达到了顶点,但是危机也骤然出现了,因为没有大仗可打,所以辽东军现在的功勋再也比不上其他各军了,现在军内上上下下都有些焦灼感,盼着找到机会好好表现表现,让辽东军新一代的将领有机会挤上去,不至于让辽东军的地位旁落。

    现在征伐日本正是辽东军盼了很久的好机会,毕肃又怎么可能甘心给其他两个团的人打下手?一旦判断博多湾这边面对的压力不大,他就打着要直接进军好好表现辽东军精锐武力的主意了。

第1618章 强兵悍将

    “团正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团正,其实身为辽东军出身,我也想要让我们辽东军挣下大脸面来……”黄昌国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团正不要忘了,赵帅也是我们辽东军出身的人啊!我们若是给赵帅丢了脸面,到时候他还怎么面对那些其他军的人?我们得为赵帅着想!”

    “参议不用担心,赵帅让我们相机而动,这就是已经给我们留了后路了。∈♀UU小说,www.uu234.com”毕肃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我们身为赵帅的直属团,要细心体会赵帅的深意啊!你想想,现在上岸的都是我们辽东团的人,难道赵帅的意思,只是让我们都在这里吹风吗?肯定不会啊!”

    这一番话,倒让黄昌国心头一亮。

    是啊,赵帅不能明着偏袒我们,但是毕竟他也是辽东军出来的,怎么会丢开我们这些老兄弟的情谊不管?他一定是暗地里已经为我们做了打算了,只是嘴上不肯明说而已。

    带着这样的明悟,黄昌国真正地动了心。

    “团正……团正所言倒也极是,我们身为辽东军,是绝不能落于人后的——眼下敌军正在集结,不管从面子上说还是实际上来说,我们都应该给他们一些打击,让他们不至于顺利占据主动……”他终于松了口,“这样吧,团正若是想要试探一下敌军的防御的话,下官也是颇为支持的。”

    眼见终于说服了这位参议,毕肃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位参议官是赵帅的亲信,若是不能说服他的话,自己独断专行恐怕事后脱不了干系。现在有了他来背书,很多事情就方便做了。

    虽然他说的只是“试探”,但是只要开了一个口子,“试探”能够变成什么样,就可以随便自己来控制。

    “谢参议!”他朝黄昌国摆了摆手,然后示意自己的传令官过来。

    “赶紧让那些营正去集结军队,把已经上岸的官兵都集结起来!告诉他们打起精神,我们要去打那些幕府兵了!”他大声冲传令官吼,“告诉他们,正午之前他们没有集结好部队的话,我把他们的脑袋踢进海里面去!”

    传令官马上转身去给那些军官传令,不一会儿,整个博多湾的营地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在军官的呼喝下,不光是在警戒的官兵,各处帐篷和海滩上休息的士兵也开始集结,从高处望去,一片片红色的溪流开始汇聚,最后形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这一片红海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刺目,哪怕人数仅仅只有千余人,但是却给了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

    在部下的官兵们集结好了以后,毕肃也没有迟疑,马上就走到了这群人的面前,站在一块石头上,俯视着这群人。

    虽然正午的太阳很刁毒,但是猎猎海风朝他吹拂,倒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凉意。

    “辽东军的儿郎们,都给我听着!”清了清嗓子之后,他朝这群人大喊,“我们是大汉最强军,多年来一直都在辽东转战,踏平了不知道多少敌人,换来了我们战无不胜的威名,也就是靠着这威名,我们被挑选了过来,来给陛下继续打仗。所以,今天该是我们表现的时候了!大家都知道,赵帅是主帅,是我们辽东军出身的,我们的陈大帅呢?现在也被陛下召回京城了。陈大帅回京城,当然不是为了养老,是要当陆军大臣,陆军大臣是什么,你们明白吗?!”

    他这个问题,引起了其他人的一些猜疑和骚动,他马上拿着自己的指挥刀往地下重重一顿,“好了,你们也别瞎猜了,我告诉你们,陆军大臣就是咱们陆军最高最高的官,是我们整个大汉陆军的头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官了吗!”

    这个解释,让下面一阵欢呼,几乎人人都喊了起来。

    纪国公陈昇,自从大明末年开始就在辽东统帅部下作战,他带兵纪律严苛但是又爱护士卒,打仗十分勇猛,也深得部下的敬爱,这些士兵一听到大帅回京居然将要成为整个陆军的最高官,当然欢呼雀跃。

    “大帅身为大汉元帅,又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被陛下任命为陆军大臣是实至名归,这也是我们辽东军的荣耀!我们呢?我们能给大帅丢脸吗?能不打出一点样子来,让其他友军看看吗?我今天就给你们说清楚吧,我们不光是要打烂幕府,也要打出我们辽东军的风采来!别给赵帅丢脸,给我们的陈大帅丢脸!有赵帅和陈大帅在,我们辽东军,就永远是天下第一军!”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他的话很快就激起了官兵们的欢呼回应。

    “别嘴上说得响亮!”毕肃大喝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欢呼,然后把自己的军刀从刀鞘当中拔了出来,遥遥指向前方的那一段土墙,“给我上,冲垮打烂他们!”

    “是!”军官和士兵们同时发出了响亮的回应。

    就在此时,在矮墙后面,福冈藩的藩主黑田忠之也在和自己的亲近武士们呆在一起。不过,和意气高昂的大汉军队相比,他们的精神要紧张得多。

    黑田忠之是继承自己父亲的家业得到福冈藩的,他之前并没有参加过战阵,只是听到父亲和藩内的一些老臣提到过战国历史上的一些旧事而已,战争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美好的画卷,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英雄气概,和壮烈场面。

    他时常哀叹自己没有生对好时候,在这个德川家的治世当中毫无用武之地,再也无法和先祖那样,在战国的战阵当中纵横驰骋。

    当得到了幕府的长崎官员们的通知,要求福冈藩尽快动员起来,防范大汉军队的进攻时,他激动不已,感觉自己的勇力和气概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召集起了藩内的士兵,然后将仓库当中的老旧武器交给了他们,在短短的时日内就给自己藩组织了一支大军,并且亲自带兵来到博多湾,防御大汉军队有可能的登陆——当年元军不就是从这里两次登陆,并且两次被击退的吗?

    他无视了各种各样的不利条件,信心十分充足,一心想要借这个机会,展示出他个人的才干来。

    在他的等待当中,大汉的进攻终于来了。

    然而,所发生的一切,彻底击碎了他曾经有的一切美好想象。

    大汉的舰队真的来了,然后旁若无人地开进了博多湾,他们的每一艘战舰,都好像比他此生见过的任何船要大,这些战舰上的大炮,在他看来有若繁星,而且每一门都让他炮台上的火炮相形见绌。

    接着,就在他的注视之下,这些大炮几乎同时开火了,恐怖而且整齐的炮轰,以可怕的威力横扫而过,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他的胆气消失不见,在大汉舰队的炮轰之下,福冈藩原本在博多湾的小小炮台很快就被打垮,犹如是被最猛烈的风暴摧垮了一样。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在这一轮炮轰之后,大汉军队马上就开始了登陆,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勇气,反而选择了按兵不动——其实在大汉舰队的炮口下,他也没办法出兵抵抗,阻截大汉军队的登陆。

    在大汉军队登上了岸之后,他们的士兵一度脱离了海上火炮的掩护,准备绕后去占领炮台,这个时候有一群武士向他请战,要求去进攻大汉军队。

    这些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而黑田忠之也抱着试试的心态同意了。

    他原本觉得这些人就算不能打垮登陆部队,至少也能够给他们造成一些伤亡。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度出乎了他的预料。

    几百人的部队,就在被人数远远少过他们的大汉军队击垮了,而且他们显得是那样的轻松,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大汉士兵武器之精良,战法之精熟,绝不是他区区一个藩能够对抗的。

    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之后的忧心忡忡,他只用了一天。而就从昨天开始,他已经是胆战心惊,再也不肯主动出击,和大汉去交战了。

    他带着同样惊魂未定的藩军,躲在了前几天仓促挖好的土墙后面,如同受惊的野兔一样没有动弹。然而,他心里也知道,这些仓促修筑好的工事,所能带给他们的也无非是虚幻的安全感而已,在大汉军队的兵锋面前,未必能够起到多少作用。

    从昨天夜晚起,藩内召集的士兵就开始继续在这边集结,现在他手上已经有了三千人左右的军力,这也是福冈藩仓促之间能够拿出来的最大兵力了。

    但是对比了两边的装备和战力之后,黑田忠之还是明智地、或者说胆怯地放弃了趁夜去进攻立足未稳的大汉军队的打算,只是继续收拢部队,躲在矮墙后面。

    这种做法也引起了新来的武士们的不满,很多人都跟他请战,想要去趁夜去进攻那些大汉军队,但是都被他和昨天一直在这里的武士们给强硬地否决到了。黑田忠之说大汉的武器实在太过于犀利,趁夜袭击只要被他们发现,到时候在两军阵前就会出现重大损失,和白天那些武士一样。

    他给出的方略是在这里掘壕固守,依靠防守来消耗大汉军队的兵力,然后等待长崎方面的增援,为此他已经几度派出了使者,要求长崎尽快来增援博多湾——直到这个时候,因为两地的混乱,他还是不知道大汉军队已经将主要的打击力量转向了长崎的消息。

    在他的坚持之下,一个晚上的时间挨过去了,两边没有发生战斗。很多人都因为没有能够袭击大汉军队而觉得可惜,可到了白天之后,当长崎受到了攻击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大家就无暇为此而争议了。

    幕府派过来的使者,除了报告这个消息之外,还带来了老中内藤忠重的命令,要求他们从博多湾撤出一部分军队去增援长崎。毕竟比起博多湾来,长崎要更加重要许多。

    可是老中大人的命令却在这里惹起了新的争议,一部分人觉得应该听令,毕竟防卫九州需要大家的通力配合,支撑得越久越能够等待幕府从本州派来的援兵,可是另外却又有一部分人觉得如果从这里撤走军队,恐怕就会有让博多湾彻底门户洞开的风险,如果大汉军队真的就此突破防御的话,那么福冈藩就会彻底暴露在大汉军队的铁蹄之下,难免会受到荼毒。

    两派的意见都很有道理,所以争执不下,最后又让黑田忠之犯了难。最后一位心腹家老私下里跟他陈说利害“藩主自己留在这里独抗大汉军队,成固然可惜,要是败则会大祸临头,福冈藩的全部军队也会因此尽灭而难以恢复,如果带领一军去长崎的话,至少可以保存住手中的军队,而且和那里的大军汇合也会更加安全一些。福冈藩之后就算被大汉军队荼毒,只要能够撑过去,幕府战后一定会体恤藩主的忠心,而对藩主加恩。”

    这样的陈说终于打动了黑田忠之,从他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黑田忠之听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一半的军队带去驰援长崎,交代剩下的部属要在这里尽全力抵抗大汉军队——如果他们顶不住,福冈藩的那些领民怎么办,他现在是顾不上了。

    就在毕肃和黄昌国决议已定的时候,黑田忠之也在后方完成了自己的集结,黑田忠之骑在马上,准备带领自己的部下前去九州汇合。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行军的时候,大汉军队开始了进攻。

    “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大地似乎都震颤了起来。

    这种轰鸣声原本是那样骇人,但是经过昨晚的经历之后,黑田忠之已经有了一些适应力,不再像昨天那样失魂落魄。然而,他猛然发现,炮弹的落点并不是昨天那些海船的射程范围之内,而是他让藩军在短短时间内修筑的这些防御工事。

    低矮的土墙在以急速轰来的实心金属炮弹面前显得是如此脆弱,很快就被轰出了一些缺口,这些缺口在后续炮弹继续轰击之下,很快变成了大面积的垮塌,之前他们紧急修筑的土墙骤然就变成了一片平地。

    而最前线的藩兵在炮击当中也同样损失惨重,血肉和残肢混在泥土当中,变成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模糊黑褐色物体。

    当再一次看到了这种被大炮猛轰后的情状的时候,黑田忠之惊骇得差点从马上跌落了下来。他浑身都发抖,哪里还有当年暗叹生不逢时时的意气昂然?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父祖曾经经历过的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活。

    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和余裕再回忆了,因为在强烈的炮击之后,大汉军队很快就发动了冲锋,从大汉军队之前的阵地前,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然后一片烈火向他扫了过来。

    这些大炮是运输船在晚上运过来的,为了方便运输,所以大炮和炮车是分开运输和卸载的。为了尽快投入战斗,炮兵们几乎彻夜不休,以莫大的努力,将这些大炮重新卸载并且抬到了炮车下,然后在夜幕结束之前,将它们推上了原本的炮台高地和两军的阵前——只是炮口换了一个方向。

    毕肃早就准备提前发动进攻,因此一直都在催促炮兵加紧准备,在他的催促之下,炮兵终于在早上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训练有素的专业军官们借助炮台高地的观测,调整好了炮击诸元,然后等待毕肃的命令。

    当部队集结好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毕肃立刻下达了开始炮击的命令。

    随着他的命令,大汉军队的大炮立刻开始轰击敌军的阵地和营地。虽然被运上岸的大炮还不是很多,但是在这些多年服役的炮兵军官的指挥下,炮火被得到了充分运用,无数炮弹开始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对面的敌军。

    然后,炮击刚刚一结束,炮台就对下面挥舞了旗帜表示已经完成了任务,而这个时候,大汉军队的冲锋也已经准备妥当了。

    随着毕肃用军刀重重一挥,个个连队的军官同样嘶吼着向士兵们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接着就是千余士兵几乎同时发出的一声怒吼,然后红色的烈火向对面被轰击了一番的土墙缺口席卷而去,铺天盖地。

    因为毕团正事前就有过“不必要求太过于维持阵型,要加快速度,毫不留情地冲垮敌人,然后衔尾追击,让他们无法再集结,打垮面前之敌军。”的交代,所以这些士兵们并没有太注意阵型,只是和自己所属小队的几个士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免得过于分散。

    本来在大汉军队突然而且猛烈的炮轰当中,土墙和壕沟附近的藩军就已经蒙受了重大损失,而且已经心惊胆战,在大汉军队怒吼着发动冲锋的时候,更加是魂不守舍。一些还有战意的武士跳了起来想要抵抗,但是大部分残余士兵却显得十分犹豫。

第1619章 时代的差距

    “开枪!”“放箭!”有经验的武士大声呼喝着命令他们。

    这些士兵们下意识地拿起了武器,但是因为紧张和恐惧,他们的动作变得更加不规整,再加上装备实在低劣,所以稀稀落落的开火和放箭并没有阻遏住红色的狂潮,只是给他们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伤亡。

    由于这些排头拿着长枪的士兵大多数穿着精良的胸甲,所以劣质的枪弹和弓箭即使打到了他们的身上也被直接弹开了,只有运气实在不好的人,才会因为头部中弹而倒下,但是这只是激起了他们袍泽更加酷烈的勇气。

    “万胜!”“万胜!”的呼喝此起彼伏,最后听起来倒像是嚎叫,无视了对面的抵抗,撞入到了前沿阵地当中,杀戮也在同一时刻展开,用枪的红衣士兵红着眼睛将自己的兵器桶入到了面前拿着火枪和弓箭还没来得及退开的藩兵,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些拿着长矛和薙刀等长武器的藩兵想要援救他们,冲上来和大汉士兵开始厮杀,但是这些仓促征集起来的士兵,基本上没有受过多少严格的武艺训练,哪里又是大汉军队的对手?很快他们零星的抵抗就被击退了,前沿的部队经受了惨重的损失。

    大汉军队冲锋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冲锋的怒吼声就已经响彻到了阵地的前沿,红色的烈火包裹住了前沿的藩军,这些阵地本来就被炮轰打得七零八落,一些犹如风暴当中的风雨飘扬的小船一样。

    然而,他们所遭遇的打击还没有结束,很快,大汉军队的火枪手赶了过来,相比之前冲阵的长枪兵,他们的步伐要缓慢许多,阵型也保持得十分紧密,金属制的枪管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这些火枪手走到了之前福冈藩军的工事上,然后对着藩军集结的地方开始了轰击,给对方造成了新一轮的伤亡,也让原本仓促之中集结起来的藩军再度被打散。

    仅仅几刻钟,大汉军队就对福冈藩军造成了严重的伤亡,也让昨天毁灭性炮轰所带来的梦魇再度回到了这些人的脑海当中。被强行编入藩军的农兵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残肢,精神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们嚎叫着往回逃窜,即使殿后的武士拔刀出来砍杀也无法阻止他们。

    现在任谁都看得出来,福冈藩在博多湾构筑的防御已经摇摇欲坠了。

    骑在马上的黑田忠之,近乎于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看着草草布置了几天的工事就这样被突破了,前线的厮杀声传到了他的耳中,让他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怎么办,大人?!”看着大汉军队突然冲杀过来的气势,旁边的亲信连忙问藩主黑田忠之,“还南撤吗?”

    现在前线显然已经如同风中残烛,如果不增援的话显然很快就会被大汉军队所击破,而他手中军势还有将近两千人左右,现在面临一个很明显的抉择——要么反身打回去,和大汉军队厮杀,补强前线的军力,看看能不能挡住他们的冲击,守住博多湾;要么就加快速度离开,去增援长崎——至少可以暂时不用和大汉军队决战。

    “大人,大汉的军队看起来声势赫赫,但是人数并不是很多,大人你看,他们后续已经没有人再跟上来了!”另一位亲信在旁边建议,“大人,现在大汉军队虽然攻入我们的军阵,但是毕竟立足未稳,我们现在已经集结起来了,只要打过去那就可以挡住他们,把他们击退!只要挡住他们,我们就可以免于让本藩子民受到汉人军队的荼毒了!这些虎狼一样的汉军,如果真的攻入本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因为不时传来的厮杀声和惨叫声,所以黑田忠之听得并不太真切,但是对方的焦急他却已经完全感受到了。现在,到底是回击,还是南逃?他的心里突然陷入到了迷乱当中。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大汉军队更加深入到了前方军阵当中,逃跑的藩军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撑持不住了。

    如果就这么南逃的话,恐怕会受到天下人的讥评吧……对面一直都没有后续军兵前来增援,看上去也就是千人的样子,自己这边有几倍的兵力优势,就算对方精锐,几千人应该也能够把他们击退吧。

    没时间了!黑田忠之心一横,顾不得再想太多,拔出自己左胸前挂着的肋差刀,然后朝前方一指,“全军突击,消灭汉狗!汉狗跑出来跟我们战斗,他们的大炮就不敢轰击自己人了,你们尽可以和他们厮杀,杀光他们!”

    在他的喝令下,原本就已经蠢蠢欲动的藩军,马上调转了方向,怒吼着对对面的大汉军队冲了过去。

    领头的是一群骑着马的武士,他们装备精良,盔甲十分鲜明,手中则拿着方便挥砍的太刀,这些太刀是战国时代的工匠用精钢打制的,十分精良,这些人也是藩中的精锐藩士,待遇十分优厚,是福冈藩倚重的家底。

    在骑着马的武士们向前冲杀的同时,步兵的军阵也跟在了后面向汉军杀了过去,这些军阵良莠不齐,大部分人最近才召集起来的足轻乃至农兵,黑田忠之也没指望他们打得多好,只希望能够在缠斗当中耗掉一些汉军的兵力就行了。

    从前面溃逃的藩兵,在藩军阵前被迫转向,少数仍旧想要逃跑的被直接射杀,藩军增援的到来、和对逃兵毫不留情的处置,总算吓阻住了前线的动摇,前线残存的藩军被迫继续和汉军厮杀。

    大汉的士兵们也发现了敌军的异动,他们当然不知道对面之前的动摇,只当现在福冈藩军增援上来了。

    这样的军势,在日本军民看来已经足够可怕了,但是在大汉官兵们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阵列并不整齐,而且步兵和骑兵的阵列已经脱节,无法互相支援,远程火力也十分可怜。

    这样不成阵势、不到百人的骑兵,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们骑的还是矮种马,不是大汉精选的军马?

    “列阵!”随着几位连正的命令,一小部分兵士继续扫荡阵前的残余敌军,而其他士兵们开始按照他们已经极度熟悉的方式开始列阵,准备迎击敌军。

    这些官兵按照之前已经脸书了的方式,一个个小队集结了起来,前排排好了长枪,把火枪兵则掩护到了后面。

    火枪因为之前的交战已经大部分被使用过了,所以现在需要重新装弹,这些火枪兵按照操典当中的标准动作,不慌不忙地清理引火孔和引药锅,然后将引药倒入引药锅,并合上引药锅盖,接着将火药从枪口倒入,最后他们将嘴中含着的弹丸也放到了枪管之中。

    就在他们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骑在马上的武士们也冲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些武士战意最为高昂,现在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一心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多换取几个汉寇的命,他们都睁大了眼睛,或嘶吼或沉默地扬起了自己手中的刀,然后猛烈地向前方的汉兵挥砍了过去。

    大部分火枪兵的装弹过程已经结束了,他们端着枪,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些敌军骑兵的到来。因为之前已经无数次地演练了对抗骑兵的情况,所以他们的动作都十分镇定,连手都没有发抖。

    没有一个人开枪,因为大汉的军律规定,此种情况下不允许自行射击,必须等待军官的命令才可以开火。

    在大汉军队的一片沉寂当中,这群骑兵冲到了大汉军阵的面前,每个火枪手都已经能够看轻他们的面孔,甚至好像能够闻到武士和马粗重的呼吸。

    “首列,开火!”就在这仿佛静止的一瞬间,军官们终于下达了命令。

    “砰”连绵不断的枪响声和弹丸击中躯体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然后像连绵的鼓一样响个不停。

    伴随着这种枪声,一匹匹战马仿佛是被重锤狠狠地打了一下,强行地停顿了下来,然后哀鸣着嘶吼了起来。

    大汉军阵当中没有人管他们到底遭受怎样的命运,第一排的枪手在开枪之后就往后退,退入到了后排留下的间隙当中,然后清理自己的枪。而第二排的那些早已经整装待发的火枪手们,几乎在同时顶了上来。

    “二列,开火!”很快,军官再度以毫无波动的语调再度喊出了命令。

    “砰!”又是一阵枪响。

    随着几轮火枪的轰击,接阵的地带迅速被黑烟所弥漫,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而即使在这模糊的背景当中,也能看到这些先行冲上来想要打乱大汉军阵的骑兵已经完全失败了,他们甚至还没有给大汉军阵造成撼动,就已经伤亡惨重。

    有些武士因为马被打死了而摔倒到了地上,但是他们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拿着手中的太刀呼喝着向大汉军阵继续冲了过去,这种悍不畏死的气势值得夸耀,但是他们同样没有能够带来多少战果,那些拿着长枪的大汉士兵早有准备,端着长枪整齐地向他们刺了过来,虽然他们都是藩内精心培养的武士,从小就精练武技,但是在这样的两军阵中,武技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他们很快就被几根长枪刺穿,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死去。

    很快,这些骑兵就消失在了大汉军阵之前,犹如被红色的巨兽吞没的食物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波澜。

    原本向这边冲过来的福冈藩军,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几乎马上停顿了下来,也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从昨天的大汉军队登陆开始,几次交战,大汉军队都干净利落地击败了他们,更加让他们绝望的是,这么多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武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大汉军队消灭,却几乎没有给他们造成值得一提的伤亡。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但是面前的大汉军队,以平静地面孔看着这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们到底还要搅碎多少人命才会满足呢?

    他们都是怪物吗?都是地狱里面来的恶魔吗?不止是这些无知无识的藩兵,就连藩主黑田忠之,这一下也变得胆寒了。

    远处的大汉军阵,就像山岳一样横亘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的面孔在他的眼睛里已经变得扭曲,就像画中的恶鬼一样,他们那整齐划一的红色军服,也好像是鲜血的海洋当中浸泡出来的可怕颜色。

    几倍的兵力,应该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吧……他突然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在军官的命令下,大汉军阵开始向前移动,整整齐齐地压了过来。虽然他们的步伐很慢,但是却好像钢铁所组成的城墙那样坚不可摧。

    尽管兵力还略占优势,但是看着这一堵红墙推移而来的时候,福冈藩军的军阵仍旧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在战国时代,因为各地豪族厮杀不断,所以日本的军事发展很快,装备和战术也日新月异,但是自从江户幕府建立之后,因为天下升平而且幕府刻意压制,所以日本的军事进步开始停滞下来,甚至因为武器进口萎缩、装备退化的缘故,相比战国时代还有所退步。

    福冈藩军现在迎击的军阵,就和其他地方一样,以拿着长枪和薙刀的藩兵摆在前方,然后前排的士兵之后就是持铁炮(火绳枪)和弓的军阵,火枪兵和弓兵的数量对比约为四比一,弓兵的主要作用就是在几拨火枪兵开枪然后填充弹丸、准备射击的间隙,填补远程打击的输出,向敌军进行持续的攻击。

    虽然表面上看这种体系也没什么不对,甚至和大汉现在通行的军事理论也有不少共同之处,但是实践的时候,总会走样。因为各个藩的财政状况普遍开始变得紧张,所以武备不可避免地变得松弛,装备也开始老化。福冈藩军的军阵内,充斥的大多是连制服都没有统一的藩兵,他们多半没有身穿铠甲,而且他们手中的只是低劣的武器,不仅有生锈的刀枪,甚至有些火枪还容易炸膛。

    他们的兵员不如大汉精锐,武器不如大汉军队精良,于是哪怕理论差不太多,也只能得到最恶劣的后果。

    大汉军阵无视了他们的任何反应,以几乎恒定的步伐,缓缓地向他们压了过去。当两军的距离开始仅剩下十几丈的时候,藩军军阵内的火枪手终于承受不住了,断断续续地开了枪,因为没有达到最佳的射程,弹丸四处纷飞却并没有多少打中目标,精良的铠甲和护具让能够命中的弹丸也并没有给大汉带来多少伤亡。

    在断断续续的枪响和弓箭面前,大汉军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继续行进,然后当来到火枪的最优势射程范围内之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再度成为了岿然不动的山岳。接着,前排的长枪兵们转开了,露出了后面的一排排枪口。

    “开火!”一瞬间的沉寂过后,军官再度发布了命令。

    轰鸣声再度响彻了整个大地,而这一次火枪的轰击要带来比刚才可怕得多的效果。

    大汉的火枪精度远高于藩兵手中的铁炮,而且因为他们身处在合适的距离,所以更加容易瞄准,无数弹丸在火药的加成之下,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冲向了对面的军阵,然后刺破了一切行进路线的阻碍——铠甲,衣物、直至最后的人体。

    仅仅第一排的齐射就给藩兵们带来了严重损失,血光到处迸射,有些人因为头部中弹甚至还飞溅出了脑浆,这些红红白白的液体在空中飞溅最后又落到了旁边人的身上和地上,给青绿色的原野增添了几笔阴暗不明的色彩。

    随着枪声此起彼伏,藩兵阵中所受的伤亡越来越大。比起受伤的哀嚎来,被弹丸打穿了脑袋残尸显得尤为可怖,看到四处受伤死去的战友,原本就已经军心摇动的藩兵们愈发动摇了。

    日本已经有了将近三十年的和平,阵上的这些藩兵们基本上都是从没有见识过战国时代战争的残酷,初次上阵看到这样的惨象,又如何能够不害怕?更加令他们恐惧的是,在这个距离上,他们根本无法对对面的敌人进行还击,只能被动地承受一轮轮的轰击。

    而且因为大汉军队的火枪兵训练有素久经战阵,他们按操典的规定动作十分顺畅,所以装弹的速度很快,一排排的火枪手轮流开火,几乎在给对方造成了不间断的打击。

    任何一个人都能看看得出来,站在这里挨打是绝对不行的,要么往前冲和敌军拼命,要么就得后撤,躲开火枪的射击。

    尽管有些人想要上去拼命,但是大多数人已经不自觉地后退了,尽管有武士在嘶声力竭地吼叫,但是他们还是在后退,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第1620章 围城打援

    眼见敌军在后退,而且阵型已经开始松动了,大汉军队也停止了火枪的轰击,重新排成了刚才的一个个方阵,然后在军官的命令下继续向前行进。UU小说,www.uu234.com

    他们的步伐还是和刚才一样,并不快,但是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人的心上一样,令人心生恐怖。

    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后退,大汉军阵的速度一直没变,但是藩兵们后退的速度越来越越快了,很快,就有人忍受不住对面那团红色烈火所带来的压力转身开始逃跑。

    阵中的武士们一开始竭力想要阻止,甚至还挥刀斩杀了几个带头逃跑的人,但是他们的努力很快就失去了效果,在大汉军阵一步步压过来的时候,对大汉军队的恐惧终于压过了对藩内武士们的恐惧,这些人再也没有了抵抗意志,几乎同时向后面跑了起来。

    上千人往后溃逃的景象十分骇人,武士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弹压了,甚至不少人还被裹挟着一起往后逃了起来。

    “混蛋……混蛋……”后方观阵的福冈藩主黑田忠之看得怒火万丈,挥着手中的肋差刀破口大骂,也不知道是骂自己这些怕死的藩兵还是骂大汉军队。

    然而,就连他也没有办法弹压这些逃跑的藩兵了,他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本队和大汉交手后也是一触即溃的事实。眼下他的本部只剩下了几百人了,该何去何从呢?

    “藩主大人,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前去长崎吧,这里已经守不住了。”忠心的家老凑到他的旁边说,“事已至此,我们现在再全军一搏也没有多大意义,只是以卵击石而已。趁着现在我们还有点兵力,赶紧撤退吧!我们这些兵力在这里没有用,但是到了老中大人那里可就拥有了,还有……大人想想吧,若是我们的藩兵都耗光了,到时候该怎么见老中大人呢?!”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黑田忠之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反正这里看来是要顶不住了,还不如多带点部属走,在老中大人面前,若是还有部队就还有地位,要是兵现在都拼光了,到时候孤家寡人怎么会被老中大人放在眼里?

    再说了,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他自己也害怕,害怕对面这一堵移动的红色长墙,他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马上就下定了决心,然后急促地催动坐骑往后转。

    “走!我们走!”随着他的命令,他身边的藩士们也纷纷调转马头,急速地向后脱离战场。

    就在这一刻,黑田忠之心里突然泛过了一丝明悟,自己家族在战国积累的一切辉煌和荣光,已经在这一刻,彻底被抹消一空了。

    战国的一代人们,看到今天的惨败,又该怎么想呢?他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再也不敢想下去了,只顾着扬起马鞭,拼命地往前赶。

    藩主的逃跑,成为了藩军崩溃的最后标志,人人争先恐后地逃窜,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抗的意志,有少数人甚至跪倒在了地上,祈求敌人给予饶恕。

    而这个时候,眼见对面增援过来的敌阵又已经被击溃,大汉军队也马上转换了阵型,重新发动了冲锋,拿着长枪的士兵们急速地朝前冲,准备追击敌军——虽然他们的数量远远少过敌人。

    看到红衣汉兵们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奔逃的藩兵们更加惊慌,他们跑得越来越快,无数人因为不注意而撞在了一起,然后互相呼喊咒骂,有些人甚至因为被撞倒了而躺在了地上,被无数人从身上踏过,发出刺耳的呻吟。

    大汉的长枪兵们很快冲到了他们的阵中,然后追击到了敌军队伍的末尾,那些躺在了地上或者逃跑不及的人纷纷被杀死,其他人根本无心抵抗,反而拼命地往前跑,和之前的战友争抢逃生的机会。

    在大汉原本的阵地的高地上,博多湾的汉军高级军官们用望远镜全程看完了大汉军队这次短促的突击和它带来的战果。

    “这赢得还真是轻松!”王昌国忍不住感叹了起来,“真没想到墙后面的幕府军居然会这么不经打!”

    他原本虽然对大汉的官兵十分有信心,但是总觉得对面的藩兵应该是能够做出一些抵抗的,毕竟人数有优势,但是没有想到大汉军队居然这么轻松就打穿了对方的防线,然后把阵地战打成了击溃战。

    “早就在意料之中了,这些日本幕府军怎么可能是我们大汉百战精锐的对手?只要稍加冲击,他们肯定挡不住。”团正毕肃笑着回答,手上也没有拿下望远镜。“所以说啊,赵帅之前的部署还是保守了一点,我们明明能够两路都击溃他们的。”

    “那团正现在准备怎么打下去呢?”王昌国低声问。

    “当然是继续追击,彻底打垮他们了,难道还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重新集结起来给我军带来麻烦?”毕肃毫不犹豫地回答,“现在就应该追下去,把这一股敌军全部击溃,为接下来的作战做准备。”

    “可是,这和赵帅之前的部署就不一样了啊?”王昌国还是有些犹豫。“再说了,这里若是兵力太少,恐怕也不好。”

    “赵帅的部署只是一个大致的方略而已,本身就不能把我们都限定住,身为团正,身为这里最高的指挥官,本来就有因地制宜重新制定方略的权力,怎么能够墨守成规坐等贻误战机呢?若不是我们今天这么一试探,怎么会一举就将这些幕府军直接打崩?”毕肃不以为然,“至于这里,参议不用担心,幕府军的实力你也看到了,实在不敢恭维,我们这里只要能够留下几百人,又有炮舰助阵,守住这里完全不是问题,他们现在应该是对我们的兵锋惶惶不可终日才对,怎么用得着担心他们来偷袭我们?这里有我们在,就是********,谅他们也不敢来!”

    王昌国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确实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最关键的是,他也和毕肃一样,一心想要让辽东军立下更多功劳来,哪怕承担一定的额外任务也好。

    “还是不要让官兵走太远了吧,不然赵帅那边万一有召,我们也好集结起来给他们输送援兵。”最后,他低声说。

    毕肃当然听明白了对方的暗示,于是欣然颔首。“那是自然的,我们怎么会让赵帅难做呢?追击的士兵都会被约束住,随时准备听令后撤,绝不会误了大事!”

    如果没有得到增援的要求的话,他就打算让这些士兵四处扫荡了。

    “那好,就这么办吧。”王昌国也不再坚持己见,“只盼我们的官兵能够继续奋勇前进,打得他们鬼哭狼嚎,给赵帅、给陈大帅长脸。”

    两位最高层的指挥官达成了默契之后,毕肃马上就把自己的传令官叫了过来,然后将他们两个刚才商量出来的意见告诉给了对方。

    “你赶紧去,去告诉他们,不要停手,接下来放胆了冲,往死里打,把他们的魂都给我打散!没听到我的命令不许收兵,绝不能让这股藩兵重新集结起来再给赵帅那边添麻烦!”

    “是!”传令官马上行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高地,和其他几个传令官一起骑上了马,快速地向远处的大汉军队冲了过去。

    在军官们接受到了追击的命令之后,早已经打出了兴子的大汉官兵们几乎同时发出了欢呼,然后他们马上各自调整,继续追击那些已经四处溃散的藩兵。

    “真可惜,现在骑兵没有调上来……”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一路前行对藩兵进行追击的毕肃,骤然叹了口气,“不然这一路就可以割草,也省了我们多少事了啊。”

    “团正说的是,不过迟早会有骑兵割草的时候吧?哈哈哈哈。”王昌国大笑了起来。

    正当博多湾的大汉军队强行突破福冈藩军、并且击溃了对方的抵抗的时候,在长崎的大汉军队也早早地于早晨在长崎城郊外登陆成功,并且借助海军的炮火驱散了幕府军队的袭扰,将上千人的部队送了上去。

    和博多湾的部署一样,今天上岸的部队也是来自于同一个团的,他们是都是马同济马团正手下的部队,现在的征日军暂编第三团。

    马同济还十分年轻,虽然因为常年征战在外的缘故皮肤有些黝黑,但是精干强壮,五官棱角分明,被认为是军中的美男子之一。

    而且因为他又是君侯的嫡长子,所以向来都得到上峰的倚重和信赖,再加上他自己也争气,几年的戎马生涯当中立功不断,很快就被升到了团正的职位。从小就如此春风得意,他自然就养成了一股骄悍之气,而在这样的团正带领下,他的团也自认为自己优越无比,从北方一路打到南方,从未逢过敌手,是国朝一等一的精锐。

    长崎是大汉军队这次的主攻方向,而第一批投入到长崎的就是他们这个团,他们对此都欢呼雀跃,觉得这是上头对自己的认可,并且一心想要在友军和赵帅面前打出威风来。

    所以一上岸,他们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想要直接向内陆挺进,亏得赵松下了死命令约束,才让他们在登陆地点老实地等了一个上午,把登陆地的兵力充实。

    为了避免指挥上的混乱,赵松并没有上岸,而是留在了嵩山号上面继续指挥海陆军,登陆部队经过一早上的充实,终于差不多将马同济的这个团差不多摆到了前线上,并且占领了一大片海岸。

    周边的幕府军队已经被驱散了,还有一座小小的炮台也被他们攻占。

    而且,经过了运输船和岸上士兵们的努力,多门各种形制的大炮,也被运到了岸上,进一步充实了登陆部队的实力。

    本来赵松和马同济一直都希望从长崎或者内陆会冲过来一支幕府军来和他们交战,但是在他们登陆的时候,两边除了零星的骚扰之外都没有任何动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样诡异的寂静倒是稍稍让赵松有些失望,他站在船头,一直都在用望远镜观察登陆的部队和长崎城的动向,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头。

    经过昨晚的炮击和大火,现在长崎港的外貌已经和当初截然不动,沿海的民居已经基本上被摧毁,那些和式、西洋范式甚至汉式的建筑、那些住民们几十年积累出来的城垣,在猛烈的炮火下已经轰榻,被一视同仁地葬身到了战火当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火势还曾经蔓延到了城内,现在还没有熄灭。如果周璞在这艘船上的话,他一定会对长崎港如今的模样感觉到极度震惊吧。

    这些被炮弹打出来的废墟,有些地方现在还在着火,冒着青色或者黑色的烟雾,升腾到天空当中,让天空都变得灰蒙蒙的,也让气温都好像降低了不少。

    站在船头的赵松,鼻子一直都能从风中闻到长崎港当中传过来的焦臭味,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一般人闻起来都觉得难受,但是赵松却好像浑然未觉。

    “赵帅,敌军按兵不动,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旁边的征日军暂编第二团黎黄河低声问。

    和马同济一样,他也是大汉军内的新锐之一,同样也是君侯的嫡长子、未来将要继承爵位的人,所以一直也深得上峰的信任和重用。不过,相比马同济,他的性格要内敛许多,待人更加谦逊温和,极少和人吵架,在军内的人缘要比马同济更好。

    正因为他这样的脾气,所以赵松认为他更识大体顾大局,于是把先上岸进攻的任务交给了马同济,免得各个部队之间闹出矛盾来,让内部的军心不稳。而让赵松十分欣慰的是,黎黄河看上去也明白他的用意,所以对这种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根据赵松在第二团安排的参议官的报告,在第二团当中,有些军官对赵松“忽视”他们团的做法有些不满,集体要求团正黎黄河跟赵松请战,施加压力,以便让第二团担任更重要的角色——而这些要求,都被黎黄河直接拒绝了,他说赵帅已经面临了很大的压力,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并且他要大家相信赵帅,绝不会委屈了大家。

    黎黄河这样的表态,更加加深了赵松对他的欣赏,所以这阵子他对黎黄河也和颜悦色了许多,当然,军队内部最重阶级和尊卑,上下阶级之分赵松是绝不会松弛的。

    “敌军胆寒了那是好事。”赵松沉着视线回答,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心中的焦虑来,“他们不敢动,这也是方便了我们展开和行进,多好的事!黎团正,你让你的部队也准备吧,下午的时候我把你们也调上去。”

    眼见敌军玩不出什么新花样,赵松也放了心,所以准备把自己留在手中的一个团也调过去——当然,因为大汉舰队运力有限,所以现在黎黄河只有半个团而已,剩下的部队还在釜山等待登陆。

    “好!多谢赵帅!”黎黄河意外之后马上大喜,“属下这就去通知部下准备。”

    “至于已经上岸的部队,就让他们向内陆北方进发吧,不过不要入长崎城,先把长崎城和外界的联系隔断。”赵松继续补充了命令,“你上了岸以后,向西挺进,务必要驱赶长崎周边集结的幕府军,让长崎孤立无援,明白了吗?”

    “得令!”黎黄河昂首挺胸,接下了命令。

第1621章 抵抗

    赵松的命令,很快就由船上的旗语传到了岸上,马同济一听到黎黄河的部队也要登陆,连忙一边命令自己的部队整队准备进军,一边扩大占领区,给这些人腾出登陆的空间来。

    因为赵帅的新号令,大汉舰队也继续忙碌起来,各艘船四处运动,很快几艘运输船从船队当中冲了出来,在战舰的护送下来到了岸边,然后放下了一艘艘小船,向陆地上飘了过去。

    虽然登陆有些杂乱,但是因为岸边的炮台已经被占领或者破坏、幕府也无法派出海军来袭扰的缘故,所以倒也算是一切顺利。

    黎黄河带人谦逊温和,马同济因为年龄差不多、功勋资历一直并驾齐驱的关系,之前对他一直都有些竞争的心思,但是到了现在,两个人长时间相处了之后,他这方面的心思反倒是淡化了许多,把对方当成了知己和朋友。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是不打算落后于人的。

    随着运输船断断续续地运兵上岸,黎黄河的部队在下午时分也集结完成了,两个团正聚在了一起,开始商讨下一步的作战方略。

    他们身为团正,身边自然都有一群参议官,不过见了面之后,他们反而抛开了身边的参议官,选择了在僻静的地方独自商谈。

    这一片远郊景色十分美丽,金黄色的海岬和海滩当中点缀着点点绿色,在蓝天碧水之间,海风不断回荡,让人心旷神怡,好像根本不是在异国他乡打仗一样。

    不过,两位团正都十分严肃,没有将心思放到景色当中。

    “总之,赵帅的意思就是要我们分头搜索,你的部队往北,我的部队往西,目的就是切断长崎城和外界的联系,如果碰到幕府军队的主力,就直接进攻,打散他们,让长崎早点变成一座孤城。”

    “赵帅的意思还是不急着打下长崎吗?”马同济低声问。他一直希望进攻长崎,打下这座城市。

    “是的,赵帅觉得长崎的街道纵横而且狭小逼仄,不适合我军发挥长处,为了避免伤亡,不应该先去打,孤立守军即可。”黎黄河点了点头,“反正我们现在又不急着要用这座港口,就让他们先占住也无妨……”

    “好,我明白赵帅的意思了,我马上就跟部下说好,等下就北进。”马同济干脆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军刀用力地插进了海沙里面。

    “等等。”黎黄河叫住了他,“马团正,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请说?”马同济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从我们现在的形势来看,博多湾那边幕府军应该是没有什么办法来冲击我们的阵线的。”黎黄河微微皱着眉头回答,“不过……怕就怕毕团正因为幕府军队太弱而起了骄纵轻慢之心,另作主张。要是他自行进兵的话,反而打乱了赵帅的部署啊……”

    “我大汉对敌,从来没有畏缩的例子,毕团正就算锐意进取,想要追击敌人,也并不算过错,再说了,他身为团正,本来就有临济专断之权,就算判断要进攻追击,也是他的分内之事。”马同济却对他的话有些不以为然,“我们这边已经有两个团了,幕府军队现在这么畏缩,怎么可能给我们带来麻烦?就算那边仓促之间那边带不来援兵,我们这里也足够压制住幕府军队了,我们上岸之前他们都没办法把我们怎样,现在我们都已经上来了,他们还能奈何我们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纵使占据优势,也不应该过于骄狂,还是应该以谨慎的态度来对待幕府。如果博多湾的毕团正发动攻势,你我又都同时向两边进发的话,赵帅手里就没有多少直属的部队了。如果真要碰到什么意外事情的话,他调度起来恐怕也会有些麻烦……”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马同济有些不解,“赵帅不是自己让我们进发的吗?”

    “进发是要进发的,但是赵帅这里还是要留下人啊……”黎黄河长叹了口气,“马团正,我想干脆还是这样吧,你来带领部队向两边清扫,我带领一点人在这里驻守,随时等待赵帅新的命令,这样也不至于让大家到时候太过于仓促,接到命令再赶回来的话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有可能贻误战机。”

    马同济一听就更加惊讶了,在他看来,上岸之后的第一战对以后大家的功劳评判至关重要,没想到黎黄河居然这么大方,宁可两个方向都让自己来清扫,这还真是……慷慨。

    “这样……不大好吧?毕竟赵帅是有命令的。”他迟疑着问,“虽然我们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现在我们要是自行其是的话,恐怕赵帅未必会高兴啊……”

    “马团正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身为团正,本来就应该要在必要的时候临机专断,既然已经上了岸,很多事情就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决定。”黎黄河马上回答,“再说了,我也不是完全不让自己部下清扫,两个方向我都会派出一些人去跟着马团正的兵去扫荡的,还请团正好好带着他们打几仗。”

    “好……好……”既然对方说到了这个份上,马同济也不打算推辞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黎黄河的肩膀,“兄弟,你够义气!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以大局为重!你放心吧,你的兵,我会让他们打头阵的,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嘛。”黎黄河微微笑了笑,“事不宜迟,团正你就抓紧时间吧,不然赵帅又要发狠来催促我们了。”

    “行,我们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马同济满口答应,然后马上就跟自己的部下们汇合到了一起。

    因为之前就已经下令要大家集结,所以当两个团正商议妥当之后,马同济的部队马上就整备好了,马同济也没耽搁,直接挥刀命令所部进军。

    而黎黄河的手下也分出了三个连,随同两个方向的大军进军,而他自己则留在了登陆地,坐镇后方,并且等待赵松之后传过来的任何命令。

    在经过了马同济的命令之后,下午时分,两支红衣军队开始离开了原本的登陆场上的阵地,向内陆进军。

    在远处山岭上一直观察的幕府军,马上就将大汉军队的最新动向报告给了老中内藤忠重,而后,他也马上从疲惫的睡眠当中给惊醒了过来。

    昨天因为大汉开始进攻,所以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彻夜都没有睡着,不仅仅是因为大汉海军的炮轰,更是因为心中的忧虑和惊惧。

    而到了早上之后,大汉军队开始登陆,他的惊惧更加多了几分,然而虽然内心中一直都有趁大汉军队立足未稳的时机去袭击一次的想法,但是大汉海军的炮火实在太过于犀利,他根本不敢将自己的部队白白投入到这样没有希望的进攻当中,所以只能坐视。

    最初他一直都忧心大汉军队向内陆进攻,但是等了许久之后大汉还是一直都没有动手,松了一口气之余,巨大的疲劳终于让他无法抗衡了,他毕竟已经是一个接近五十岁的人了,在这个年代算是一个老人,身体机能已经大幅衰退,实在难以支持了。

    吩咐了手下一旦有变就来通知自己之后,内藤忠重就沉沉睡去,不过他并没有睡上多久,就被部下重新给叫了起来。从被惊醒的迷糊状态清醒过来之后,内藤忠重马上就跟手下开始问现在的情况,然后立即走出了住的地方去观察大汉军队的动向。

    在他的注视下,大汉军队登陆的地方出现了两支红色长龙,并且分别向北和东两个方向行进,因为军服的缘故,他们行进的纵队十分显眼,好像有恃无恐,根本就不害怕走漏消息一样。

    内藤忠重看着大汉军队行军的队列,手不由地紧紧地握了起来。他身为幕府的老中高层,平素里也有很多机会去看幕府军队的表现,在他看来幕府手下的军队并不能做到如同他们一样进退有度。

    即使现在身为敌人的立场,内藤忠重仍旧想要对这些军队的素质报以赞叹。

    但是赞叹是一回事,怎么应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内藤忠重放下了自己的望远镜,苦思冥想应该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

    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目的显然很简单,就是要两面扫荡,让长崎变成一座空城。

    按理来说,他现在最好的应对就是直接进攻大汉军队登陆的地方,趁他们现在派出了两支部队兵力空虚,直接将那里的大汉军队都一鼓作气打到海里面去,那样的话出去的汉军也成了无根的浮萍,随时都能够消灭掉。

    可是内藤忠重还是太过于忌惮大汉海上的炮火,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过去冒险,现在大汉军队到底有多少人登陆了还是未知之数,如果仓促去进攻的话,很有可能会吃大亏。

    那么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集结起来去和长崎城内的军队一起攻打其中一支深入内陆的部队了,只要能够击溃甚至歼灭一支大汉军队的分队,那肯定就可以狠狠地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胆寒,也给自己这边、给幕府拖延更多时间。

    那么到底是堵截那一支分队,和他们决战比较好呢?

    这个倒是不用考虑了,北行的这支分队看上去就是要截断长崎城和自己这里的联系的,但是这也方便了自己和长崎城内的曾我古佑军联合起来夹击,只要自己和曾我古佑全力出击,就算大汉的武器犀利,应该也能够靠着人数的优势击垮这支大汉军队,保住长崎城内外的联系。

    此时的内藤忠重还不知道福冈藩主黑田忠之带领的军队已经在博多湾一代阻击大汉军队失败的消息——就算知道的话,恐怕也会觉得那是因为福冈藩军实在太弱的原因。

    因为九州地处边陲,而且土地基本上都被各处的藩主们分割了,所以幕府在长崎部署的军队并不多,总计只有一两千人。幕府主要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和幕府在本州的巨大实力作为威慑来维持统治。

    因为老早就开始传令周边各藩,让他们派兵集结过来,尤其是得到了久留米藩有马家的鼎力支持,所以内藤忠重的兵力得到了很大的扩充,已经有了五六千人的实力。而且随时时间的推移,各藩继续调兵过来支援,肯定能够越来越多。

    藩兵和藩兵的作战能力是有差距的,福冈藩一直都十分凋敝,而且藩主不得人心,所以军事力量十分孱弱,打不过大汉军队很正常,但是有一些藩,内藤忠重却寄予了厚望,比如柳河藩的立花家。

    立花家现在的当主立花宗茂,在战国时代就是一位十分出名的武将,投靠在丰臣秀吉的手下立下了赫赫战功,被他人称赞为西国第一猛将,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带过那么多年的兵,手下的藩兵肯定非同凡响。另外,更让人高兴的是,立花宗茂曾经参加过丰臣秀吉主导的征伐高丽之战,并且在高丽屡立战功,不仅击溃了高丽人,而且还多次给明**队带来了惨重损失,比如碧蹄馆之战他就有参与,明军将领在这一战当中损失巨大。

    当然,既然明国是被大汉所取代,那么明**队肯定无法和大汉军队相提并论,但是终归是中原军队,立花宗茂对中原军队丰富的对敌经验、和他对藩兵的多年训练,肯定能够让他的部下发挥强大的战斗力。

    同样,还有萨摩藩,萨摩藩现在的藩主岛津义弘,当年也是战国时代的勇将,并且之前也参加过征伐高丽之战,立下过多次功勋。

    虽然这些人和幕府有心结,甚至有仇怨,但是在如今日本面临外侮、大汉肆意侵略日本国土并且把战火燃烧到他们家门口的情况下,这些人是能够深明大义捐弃前嫌,和他一起来抵抗大汉军队的。

    带着这种想法,他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终于和缓了不少。

    再沉思了片刻,思考了自己计划的细节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再派人去柳河藩和萨摩藩,催促他们赶紧整军过来支援我们作战……现在大汉的虎狼之师已经打过来了,还请他们不要再顾惜保存实力,只要能够把大汉打退,到时候幕府必定会有重赏的!”他先是跟自己的一位随从下了命令,然后重新转头看了自己的一位亲信武士。

    “让本队马上准备,去迎击大汉军队!”

    很快,内藤忠重手下的士兵也大部分集结起来了,因为他们分属于不同的系统,所以带队的军官也互不认识,只是以一个个集团你的方式集结了起来。

    在傍晚的暮色当中,内藤忠重看着自己面前集结起来的军队,看着这支基本上没有盔甲、武器也破破烂烂,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统一起来的军队,突然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

    靠着这些人,真的能打胜仗吗?他暗想。

    这支军队和他刚才看到的那些大汉军队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使并非一直带兵的将领,他也能够看出两边存在着十分明显的差距。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高野,等下我要带着四千人去截击大汉向北进军的分队,你就在这里留守吧。”他突然朝旁边的一个穿着盔甲的武士说,“记得看我这里的号令,如果我要你增援,千万不要迟疑!如果没有我的号令,则哪里也不能去。”

    这个高野是指高野贵树,他是在内藤忠重离开江户的时候,幕府给他配的随从。他是幕府的旗本出身,因此从小就受过不少军事训练,在开始提防大汉进攻的时候,内藤忠重开始四处征集军队,而高野贵树也随之成为了他身边的重要军官。

    “是,大人!”高野贵树也颇有武士之风,问都不问就直接答应了下来,“还望大人马到功成!”

    “真希望能够马到功成啊!”内藤忠重突然苦笑了起来,然后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佩刀,转身面向了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们,“诸位将士听令!我是奉着将军大人的命令来九州的,现在九州的一切事务我都有权处分!这些汉贼背信弃义偷袭我国,我们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现在我们就去打那些汉贼了,如果有谁胆敢畏缩不前,格杀勿论!”

    气势汹汹地发了一通狠话之后,内藤忠重就骑上了马,带着自己这群部队踏上了征途,前去寻求同大汉向北进攻的分队接战。

    在自己的士兵出兵的同时,他还派出了一位使者前去长崎城,让他通知长崎城内的曾我古佑也赶紧调兵出来,和他一起夹击这支大汉分队。

    他的想法就是尽最大能力增加自己的兵力去围歼这支分队,并且借助夜色的帮助,让大汉犀利无比的火器难以发挥——虽然夜间作战对自己也十分不利,但是内藤忠重觉得对付大汉军队,乱战才最有机会。

    使者很快就领命上路,而内藤忠重的部队也在暮色当中开始行军。

第1622章 计谋只在实力相近时才有用

    天色越来越暗了,很快,清冷的黑幕开始取代金黄色的暮光,也让内藤忠重的军队慢慢地隐匿到了模糊的夜色当中。○

    而这时候,马同济也已经率队来到了,他的目的就是切断长崎城和城外联络的道路,让这座城彻底变成一座孤城,因此行军十分迅速。

    一路上,他只碰到了一些零散的敌军,十分容易地就直接击溃了,而碰到的更多是平民,这些都是长崎城内的市民和周围农村的村民,因为幕府之前紧急的驱散令所以被赶出了长崎城,而更多人则因为躲避大汉的兵锋而选择远逃。

    幕府虽然发布了驱散令,但是一没有准备粮食、二也没有提供保护和运力,甚至连一个驱散的目的地都没有,所以这些衣食无着的平民很快就走不动了,他们拖家带口散布在长崎城外四周的乡野当中,小孩和妇女哀嚎哭泣的声音几乎几里之外都能够听到,十分凄惨。

    为了保持作战的效率,大汉官兵严禁在作战的时候抢劫和掳掠,所以虽然有不少平民是带着细软逃出来的,但是并没有人借此机会去掠夺平民,不过因为幕府和民间的传言,以及大汉军队不住地杀死那些试图反抗的幕府军,所以这些平民妇孺看到大汉军队的时候哭喊声更加厉害了,并且惊慌失措地逃跑,就连摔倒在地的孩童也不顾一切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犹如是后面跟着的是恶鬼一样。

    马同济骑着马,跟着他的士兵大队以齐整的步伐前行着,不时地用望远镜四处当中。远处是燃烧着烈火的城市和乡村,还有穿着各色四散奔逃的平民妇孺。到处都散步着死尸,有些是被大汉军队杀死的,有些是因为平民中间的抢劫而死的,甚至还有不少被践踏而死的儿童,配上火红的背景,他感觉自己犹如站在佛门所说的地狱的门口一样。

    然而,尽管看上去是如此凄惨,但是马同济的内心却毫无波动,他只是板着脸,毫不动容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打仗,就是这么回事啊。在进入军队带兵打仗之后,他早就抱定了这样的觉悟。任何一个人,在打了几年仗之后,都很难对他人再保有怜悯。他只关心自己的作战目标达成了没有,仅此而已。

    为了进一步增加长崎城内的防守压力,他有意将平民往长崎方向驱赶,不过向其他的方向跑他也并不去管,只是一路向前行进。

    他旁边几位参议官一边行进,一边在暮色下四处查看地形,然后和手中的地图进行比对,以便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

    自从决定攻打日本之后,收集日本各地的地形资料便是重中之重,在周璞来到日本的时候,他的随从当中就有几个人是军方派过来的人,专门负责绘制地图,以便给大军作为进军的参考。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人的活动范围并不是特别广,也没有将九州全境都踏足一遍,不过他们还是尽心尽力地通过各种方式绘制了九州的地图,尤其是长崎地区,最为详细。

    虽然这些地图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但是也给大汉军队在计划和指挥的时候增添了不少方便。

    “还有多久才能到?”马同济问了一下旁边的参议军官。

    “回团正,我们现在已经离外围的几个驿站不远了”参议军官一边回答,一边拿着地图在他的面前比划,“这几个驿站都是在长崎出城的必经之路上面,只要我们占据住这几个据点,或者至少切断这几条路的通行,长崎就是一座死城了!”

    “很好。”马同济笑了笑,然后右手挥动马鞭,催动了一下马,“加紧进军,我们要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扎营,然后再吃晚饭!”

    他的话惹起了一滩哄笑,大家也随着团正而加快了脚步。

    因为兵分两路的关系,他的部队只有千余人,不过放眼望去也是茫茫一片红海,足以给他带来莫大的自信。他现在理论上可以说是深入了敌境内,可是他却完全不在乎,一点害怕或者畏缩都没有。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西南地区交战,各种穷山恶水都见过都爬过,经常带着一点点部队就深入敌境,有时候甚至还迷了路,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打了多少仗,哪里还会有什么害怕。

    不过,虽然内心里十分骄傲,并且认为自己的部队绝对优越于敌人,但是多年的经验也让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掉以轻心,所以他在行军路上一直都十分注意观察周边的情况,以免被敌军打了个埋伏。

    而他的部下,也是多年来打老了仗的,谁都是经验丰富,他们也各处观察,以防被敌人偷袭。

    “团正,先停步吧,那里好像有些不对劲!”行军一段路之后,一位参议军官突然勒马,然后叫住了马同济,指着前方,“团正请看!”

    得到了他的提醒之后,马同济也拿起了望远镜,向远处望了过去。

    对面是一座小山包,旁边可是他们要经过的路,这座小山包的树木十分茂密,由于现在已经差不多入夜了,只剩下了顾影绰绰当中的一点残光,所以看得不是特别真切。

    恍惚当中似乎确实是有些人影在动。

    因为十分模糊,所以马同济也无法直接下结论,但是多年的军事经验所带来的一种本能直觉告诉他,那里恐怕真的有些问题。至少不能就这么从那边经过。

    “这还真是草木皆兵啊……一个个都慌了。”马同济禁不住自嘲笑了出来。

    “团正,那里……似乎有点奇怪啊。”这时候,另外一位参议军官也到了他的旁边说。“那一处地处高地,而且可以控制下面的道路,是设伏的理想地点,如果我是敌军的话我恐怕就会在那里设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想要突然给我们来个埋伏吗?”马同济又笑了笑,“他们也不想想,就他们那点道行,也能骗过我们?我们在大山里面碰到的那些蛮族,伪装可比他们强多了,打起仗来还不是被我们赶得满地乱爬?也罢,不管是草木皆兵还是真有其人,我们先给他们放点烟火再说!”

    接着,他重重地挥了挥手。

    旁边的参议军官们也心领神会,马上就各自安排去了。很快,一小队士兵就从行军队列当中露了出来,而这些人三人一组,旁边则是一门门加载在小炮车上面的小炮。

    这些大炮口径很小,而且因为大汉金属精密加工进步的缘故炮管也很细,所以体积小重量小,用一匹挽马拖着就能动,必要的时候甚至能由几个士兵拖拉着走,虽然因为口径小的关系威力不够大,但是因为方便携带、而且方便使用的缘故,仍旧是陆军下面各个部队理想的野战炮。

    说到底,这是欺负周边的敌人没有足够强的火力,哪怕用这种小炮也能压制他们。

    在团正的命令下,炮兵们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并且根据估算出来的距离,通过小炮车调整了炮口的朝向。

    现在是黑夜,毫无疑问无法进行特别精确的测距和调整,但是原本也没必要进行精确调整,因为现在炮火的覆盖比威力更加重要。敌人如果是在山林当中埋伏,他们肯定十分拥挤,而且人数众多,那么就需要覆盖尽量大的区域。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炮手给大炮里面填充的都是小型的钢珠弹丸,再等一下,这些弹丸就会在火药的催动下,以铺天盖地的弹雨,对对面的丛林进行轰击。

    当炮手全部准备就绪之后,马同济走到了阵前,然后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地形。

    接着,他的手重重一挥。

    “开火!”炮兵军官们马上下达了命令。

    火光很快骤然从炮口当中乍现,这一闪即没的光线十分强烈,犹如是天上突然出现的闪电似的,划破了夜空,也让旁边士兵打着的火把相形见绌。

    几乎就在炮响的同时,无数的弹丸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远处的树林抛了过去,然后犹如密集的弹雨,急速地往下落。

    密集的弹丸雨毫无怜悯地划破了夜空,也带走了许许多多的鲜血和生命,在这弹雨的轰击下,原本在树木下、在草丛中埋伏的幕府士兵们几乎没有几个能够幸存,几乎每个人身上都中了弹,有些人直接被打穿了要害就此死去,而更多的人则是疼痛难忍,不得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的惨叫哀嚎声很快就和弹丸的尖啸融合在了一起,给这个阴森的夜晚更加增添了几分恐怖。

    更加可怕的是,因为弹丸的温度很高,而且现在天气有些燥热,所以很快山林中开始燃起了火,火在树木当中蔓延蹿升,很快把这里变成了一团火场,大火逼得里面的人更加逃窜挣扎,远远看去,一个个黑影在火红的背景当中四处逃窜,简直就像炼狱当中的幽魂在乱舞一样。

    “看来真的是打算伏击我们一下啊?这些倭人,倒也有些头脑。只可惜,碰上了我们,那算他们倒霉。”

    不过,打了多年仗的马同济,类似的场景已经看了不少,所以他根本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拿着望远镜观察炮击的效果,口中则调侃敌人,舒缓心中的紧张情绪。

    随着毫不留情的炮击持续,树林当中的火场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逃跑,他们在树林当中互相撞击,四散奔逃,有些人甚至朝大汉军队的军阵这边冲了过来,最后被早有所备的大汉军士一一消灭,这些已经被烧迷糊的人,哪里还会选择方向?

    在后方督阵的内藤忠重,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伏击还没有开始就遭遇到了完败,气得目眦欲裂,手也在发抖中紧紧地握住望远镜,几乎像是要把它捏碎了一样。

    他原本想要通过伏击,打这些汉兵一个措手不及,也让他们在混战当中无法发挥自己的火力优势,但是没有想到这些大汉军士居然如此狡猾,竟然识破了他的计谋,并且直接用炮轰,给这些伏击部队带来了严重的损失。

    伏击的人不多,但是为了给大汉军队带来更大的混乱,所以他们都是精选的士兵,由武士带队,没想到还没有接阵,就已经遭受了如此大的打击!

    “上!杀光这些汉狗!”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马上命令自己手中的部队对这些大汉士兵发动冲锋,同时让人去传令,叫长崎那边的曾我古佑也对大汉发动进攻,以优势兵力两面夹击,务求要让这些大汉军队有来无回。

    不过,因为正面的宽度不够,所以为了防止大军在夜色当中自相践踏,所以他也没办法让全军几千人同时冲锋,只能让前锋千余人先行打头阵,等下再逐步增援,一点点地耗死这些汉军。

    得到了老中大人的命令之后,他阵中的军队马上就对着前方冲了过来,虽然在黑夜当中无法完全保持阵型,但是上千个黑影呼喊着向前冲的场面,仍旧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呵,人还挺多的。”

    马同济马上用望远镜朝呼喊声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现在是夜幕当中,一切都看不太真切,不过他仍旧能够从呼喊的声势和黑影当中估算出了敌人的规模怕是有千人以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长崎方向也传来了士兵冲锋的呼喝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马同济连忙转过去一看,发现那边果然也有一群人涌了过来。

    看来他们是联合起来要吃自己这一拨人了。

    “这是撞上大鱼了啊!他们怕是下了血本了!”然而,即使看上去已经面临了险境,他却没有任何害怕,反而兴奋地喊了出来,“这一仗打完了是大功了,弟兄们给我放开了打啊!”

    他的喊声也让士兵们统统都沸腾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欢呼。

    不过马同济毕竟是多年带兵打仗,他外表骄矜,内心却并没有那么狂妄,反而紧张了不少。

    如果是在白天的话,不管敌军几路来袭他都不怕,他对自己的部下十分有信心,可是夜晚的话就难说了,毕竟黑夜对大汉军队的火器影响太大。他倒是不怕输,可是要是一上九州就出现很大伤亡的话,那对他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他四处张望,脑筋则急速转动,开始思索应对方略。

    接着,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全军集中!以我这里为中心!”他拿起军刀,重重地为自己脚下一戳,“列阵!”

    虽然现在的光照条件很差,但是经过了多年的训练和实战,他的士兵们早已经演练出了严格的阵型习惯,在各种条件下列阵早已经熟极而流,很快就以马同济为中心形成了几个大的阵型,长枪兵被顶在了外面,而炮兵也被他们包围保护了起来。

    “炮兵准备,轰击长崎方向过来的敌军!”马同济继续下达了命令,“第一营,随我来!其他人,原地抵御敌军,注意保护炮兵!”

    接着,他呼喝命令几位军官,让自己的第一营跟着自己向刚才被他大肆炮轰、现在还在熊熊燃烧的小山边移动了过去。

    炮兵要重新收放,还要再准备炮击,移动速度肯定不快,所以需要留下一大队人马在这里保护,但是一千多人挤在一起,肯定也会十分影响火枪火力的发挥,所以马同济决定分出一半人来旁边列阵。

    这样的话,就以两边为犄角,完全发挥他的部队的火力优势,而且燃烧中的山林最后可以让他背靠,不用担心受到四面夹攻,更何况,烧着火的山林可以提供足够亮的光线,也方便他的部队使用火枪抵御敌人。

    随着他的命令,军阵很快发生了变化,一部分人随着他开始向前运动,不过因为夜晚、而且还到处有鼓噪的缘故,所以阵型交错之间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混乱,而这个时候敌军已经冲到了阵前很近的地方了。

    “开火!”当敌人来到一定的距离之后,阵列前列的火枪兵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开火,打倒了不少敌人。不过因为弹幕并不密集的缘故,所以威力并不大。

    然而,没有倒下的幕府兵,好像没有任何的恐惧,继续呼喝着朝大汉军阵扑了过来。他们的手中大多数拿着长矛,有些则拿着太刀。

    他们毫不顾忌伤亡的态度,让大汉军队终于出现了一些动摇。而这时候,炮兵的转向和装填工作终于已经做好了。前排的长枪兵马上往后退,让开了炮兵的视界。

    这些冲过来的幕府军,在大汉军队的阵前看到了炮口泛着黑色的寒光。

    “开炮!”炮兵军官带着一些紧张,大声喊。

    被点燃的引信很快就在大炮内的狭窄空间内引发了爆炸,爆炸所带来的强大推力,如同巨人的手一样,强行地将里面的弹丸给抛了出来,带着尖啸声的弹丸密集地向冲过来的敌军轰击了过去。

第1623章 汉军巍然不动

    因为距离实在太短,所以近乎于平射的大炮根本就不需要瞄准,这些弹丸几乎弹无虚发,狠狠地扎入到了敌军当中,最前排的人马上被无数枚弹丸打穿,甚至有人直接被轰得往后飘动并且在空中解体,血珠和残肢四处迸射,如同雨水一样飘散。⊙頂UU小说,www.uu234.com

    炮轰的巨大威力,终于让这些幕府军的冲击出现了滞涩,而这时候,火枪兵也开始了第二轮的射击,密集的枪声当中,又有不少人倒下,剩下的人终于难以承受这种可怕的惨象,嚎叫着往后退却,这一波的冲锋终于被击退了。

    “敌军倒是有几分蛮勇,可惜战术还是不行,我军阵列之前,哪能这么蛮冲?”马同济看着这一幕,下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贬损的话,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带着自己的一营人马,移出了军阵,向还在燃烧着烈火的小山包移动了过去。

    他们移动的方向,正好又是长崎城内冲过来的幕府军的方向,所以两军在路上又撞在了一起,再度枪声大作。黑夜当中,虽然现任的长崎奉行曾我古佑亲自带队督战冲杀,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马同济这边的大汉军阵岿然不动,阵线一直不乱,所以根本无法给他们造成太大损失就被击退了。

    马同济带着自己的第一营来到了他指定的地方,然后背对着还在燃烧的山林重新列阵。燃烧的山林给了他们足够清晰的视野,因此他们可以摆脱刚才的顾忌,火枪兵开始各自瞄准开火,继续给已经溃散的两路幕府军以新的打击。

    第一波冲锋的失利给了后方督阵的内藤忠重以很大的打击,他没有想到千余人的冲锋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击退,大汉军队所表现出来的临危不乱的纪律性和凶狠的火力,让他看得心惊胆战,尽管早就知道大汉军队很强悍,但是从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被击溃的士兵因为巨大的伤亡已经吓破了胆,大多数人四散奔逃,只有一小部分才得以被重新拉回到军阵当中。那些溃散逃跑的人虽然他十分痛恨,但是现在也无法拿他们怎么样了。

    夜晚对他有多少好处,就对他有多少坏处,诚然大汉的火力无法完全发挥,但是一旦溃散,他也休想完全收拢撤下来的溃兵。

    “大人……真是抱歉了……”这时候,一阵喧哗当中,蒙头垢面、显得有些狼狈曾我古佑来到了他的面前,“原本想要跟这些汉寇正面较量下的,没想到……一照面就被打退了。”

    他是带领长崎城内的部队亲自和马同济的部队交战的,但是在大汉军队猛烈的炮火和坚实的军阵之前,哪怕他这个长崎奉行有过后退者死的威胁,最后部下的士兵们还是顶不住往后退却了。

    夜晚当中,这一退自然也带来了全军大乱,他带出来的部下很快就溃散了接近一半,他好不容易才带着剩下一半人往内藤忠重这边移动,和老中大人汇合。

    “汉寇……确实十分厉害,这不能怪你,我这边也吃了大亏。”内藤忠重咬着牙回答,用充满了憎恶的视线看着远处的火光,“曾我,还有胆子再来一次吗?这次干脆你带着这里的人一起上。”

    听明白了内藤忠重的话中含义之后,曾我古佑脸色顿时一僵。

    这是要拼命了,而且是要自己带着所有人来拼命。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几乎每一个人都清楚,如果连这么有利的时机都打不下这些汉兵的话,那么想要抵抗这些汉军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属下听令!”他没有说别的话,直接应了下来。

    “好,那就赶紧准备吧……你先喝口水,休息下。”内藤忠重长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了,黑夜的幕布已经让周边的一切都变成模糊不清的黑影,山头的火势也因为可燃物的减少而慢慢地减轻,因而愈发黯淡了下来。

    虽然已经击退了敌人的第一波进攻,但是马同济一点也不敢怠慢,依旧四处观察周边的动静,同时命令自己的部下也继续维持阵型,不许松懈。

    夜幕的遮蔽下,为了不让自己的军阵散乱,所以他一改平常的作风,禁止部下追击,只是继续待在原地。同时,虽然四处表面上现在一片寂静,但是多年来他作战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只是暴风来临之前的宁静而已,敌军应该不会就此收手,还会继续来一次冲锋。

    果然,当来到凌晨时分的时候,在马同济的视野下,顾影绰绰的黑影开始四处耸动。因为畏惧炮火的威力,所以他们选择冲击马同济这边的军阵,想要先不顾一切地吃掉这些人,哪怕同归于尽也算是完成了目标。

    随着距离的接近,大声的呼喝再度从幕府军当中响了起来,黑影的数目看上去要比之前还要多。

    马同济马上命令部下开始戒备,然后他也从阵列的中心走到了前方。

    “开炮!”就在幕府军新一轮的冲击即将冲到马同济这边的阵前的时候,另一边的军阵也已经完成了炮火的新一轮装填,然后开始炮轰向他们冲过来的幕府军。

    “开火!”马同济这边的军阵也在之后跟着开火,一时间枪弹和炮弹的弹丸再次开始在军阵之前横飞,再度带走了不知道多少人命。

    然而,这一次幕府军却没有退却,他们好像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似的,疯狂地嚎叫着向军阵冲了过来。

    “团正,敌人来势汹汹,我们还是小心应对为上!”看到敌军这样的声势,参议军官小心地在马同济旁边说。

    “他们也就是喊喊而已,用得着害怕吗?”马同济冷笑了一声,然后从刀鞘当中抽出了刀来,一边挥舞军刀,一边朝自己这边的官兵大喊,“大家都给我听着!敌军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他们想要来送死,我们求之不得!杀!”

    “杀!”周围能听到的官兵们几乎同时跟着喊了起来,而队列边缘的士兵们也马上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这既是给自己鼓劲,也是给敌人带来无尽的压力。

    在时断时续的炮火当中,曾我古佑带领着士兵们冒着危险强行向大汉的军阵冲了过去,黑夜里面无法维持阵型和纪律,但是他现在本来也不打算维持了,他心心念念的只是用自己这些人,为日本殉身,带走更多大汉士兵的生命。

    身边不停地有人倒下,但是他和其他人都不屑一顾,一直吼叫着向火光的方向嚎叫着冲过去,黑夜让他们看不清楚旁边人的惨状,倒是给他们增添了额外的勇气。

    伴随着尖利的嚎叫声,他们终于撞击到了大汉的军阵上。虽然最前排的人马上被长枪兵直接扎死,但是后面的人却踩着前人的尸身冲了上来,然后挥动武器杀向了大汉的军人们,在这种前仆后继的冲击下,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有些人终于冲破了前排的长枪兵,杀死了几个大汉的军士。

    他们冲杀所带来的混乱,不可避免地让大汉的军阵出现了一些动摇,前列的阵线开始微微往后缩,倒下的士兵也让阵线出现了更多的空隙。幕府军的人数毕竟占有优势,在这样的黑夜情况下总能够占据一点主动。

    马同济一直都在观察前方的情况,因为火光越来越小,所以看得有些不太真切,不过前方已经开始的动摇他已经看到了,他并不慌张,只是微微撇了撇嘴,然后直接大踏步地和自己的卫兵走了上去。

    “结阵前进!还有,火枪手,放下火枪,拿刀跟我上!!”一边走,他一边挥舞自己别在腰间的军刀向前挥舞。

    “是!”他旁边的官兵们纷纷响应,然后拿起自己的武器向前列冲了过去。就连火枪手也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佩刀跟着长官向前方冲了过去。

    因为火枪装填速度慢,开枪节奏有空隙的缘故,大汉军队一直都给火枪手装备近战武器,平素火枪手也必须和其他士兵一起演练。

    在马同济的带领下,这一大群人就向压了过去刺眼的红色军服,即使在黑夜当中也显得如此醒目。

    在黑夜当中,最怕的就是自己人的误伤,所以马同济干脆就选择了抛弃火枪,直接和对方肉搏相拼——马同济带着这些兵打了好几年的仗,他对自己的士兵作战素质和勇气是绝不怀疑的。他们之前在西南,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混乱战斗,早已经有了不少应对的经验,虽然比起当地的残明势力和山中蛮夷来,这些幕府兵更加疯狂一些,但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很快这一大群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和前方阵线当中的幕府兵再度撞在了一起。

    相比大声呼喊的幕府兵,他们要沉默得多,每个人都沉着脸,拿着手中的武器,好像没有任何波动一样。厮杀声、兵刃的交鸣声突然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成为了世界的主宰。

    不过,虽然两边已经开始交战,但是大汉军队却在黑夜当中维持了勉强的阵线不乱,他们在黑夜当中三两成群,然后以娴熟的战技以刀枪搭配的阵型和幕府兵厮杀。

    大汉军队选择军服的颜色为亮红色,就是考虑到了要方便官兵们认清战友、以便维持阵型,在现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下,这种安排也确实产生了预期的效果,大汉军队看着红色的标识互相穿插厮杀,因为都十分冷静,所以极少产生误伤。

    而幕府兵就不是这样了,他们穿着的都是灰黑色的衣服,在夜晚当中被融入到了背景当中,完全看不真切。在一起冲锋的时候倒不是太要紧,可是在对阵厮杀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大弱点,在黑暗当中幕府兵们挤来挤去,有时候甚至挥刀的时候造成了误伤,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添加了更多的伤亡。

    马同济在厮杀当中指挥若定,一直带着自己直属的军士们向着最危险、压力最大的地段冲杀,因为有团正冲锋在前,所以他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就声势大振,和增援的部队一起反击冲杀,给敌军带来惨重的损伤,而且他自己也参加到了厮杀当中,甚至还挥刀杀死了两个敌兵。

    在长时间的厮杀之后,幕府兵们的声势已经大大衰竭,呼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后面也没有新的增援兵冲过来了,马同济感觉这一股敌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敌人已经没后劲了!大家打起精神来,给我杀!”马同济大喊了出来。

    接着,他拔起了自己的军刀,然后朝斜右方重重地一撩,锋利的军刀顿时就在旁边那个幕府兵的脖子和腹部留下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划痕,血光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迸现,然后就是一声惨叫,一个人歪歪扭扭着脖子扑倒在了地上。

    迸现出来的血光溅落到了他的身上,让他的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刺鼻的血腥味一股脑地灌到他的鼻子当中,这种气味会让不习惯的人闻之作呕,马上收刀。而就在他收刀的时候,旁边两个幕府兵也挥动手中的太刀和薙刀向他挥砍了过来。

    马同济一时收不住身体,眼看这两件兵刃已经扫到自己的面前,那扑面而来的劲风好像先行吹拂到了他的脸上。

    “锵!”金铁交鸣的声响骤然响起,然后丝丝火星从兵刃交接的地方飞溅,两件挥砍过来的兵刃被马同济旁边侧卫的士兵用长枪强行格挡开来。还没有等他们再刺过来,马同济再度抬起刀来,狠狠地向对面扫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紧紧地握着太刀的断臂飘落到了地上,马同济身上的血痕又多了不少。

    旁边的幕府兵身上也被溅到了血液,浓烈的血腥味将他们从疯狂当中惊醒了过来,有几个人停下了脚步和兵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向他们冲杀过来的大汉士兵。模模糊糊当中,这些穿着红衣、身上也沾满了鲜血的大汉士兵,再配上背后的火光,看上去简直就跟从地狱里面走出来的恶魔似的。

    强行鼓催起来的勇气,在衰竭之后,几乎马上就会变成深不见底的恐惧。

    “哇!”蓦地,有些人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了,或抛下兵器、或者直接持刀就往后面狂奔,甚至比他们刚才冲过来的速度还要快。

    而在马同济等人的坚决抵抗下,冲入大汉军阵的幕府兵蒙受了巨大的伤亡,阵线重新变得牢固。因为领主压榨十分酷烈、以及宗教信仰的缘故,除了少数的武士之外,大部分征召起来的足轻和农兵从小并不吃肉食,因为十分瘦小,在力量上就无法和供养充足的大汉官兵相比。

    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是夜幕所带来的混乱而已,一旦在夜幕当中拼了命也没有办法打垮对面的大汉军队,他们的胆气就已经全部丧失了,袍泽的死无法激起他们的仇恨只能带来恐惧。

    最初逃跑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但是很快就越来越多,不少人直接四散奔逃,只想着趁着夜色离开这片血腥的战场,甚至都不想撤回去回归本队休整。

    “不要跑!不要跑!”带队的曾我古佑几次大喝,想要收拢这些败兵。

    因为刚才身先士卒的冲杀,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和灰尘,再也看不清原本的模样来了,只有眼睛还在黑夜当中闪闪发亮。

    在他带队冲入军阵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和部下的牺牲总算带来了回报,但是没想到大汉军队被冲击之后,竟然在黑夜当中还这么坚韧,挡住了他的部下一次次的冲击。

    他想要继续拼杀,但是无论他怎么阻拦和威逼,甚至拔刀砍杀逃兵,阵前的人逃跑的还是越来越多,眼看已经压不住阵脚了。

    “老中大人为什么还没有带援兵过来!”他气得满目通红,然后仰天大喊。

    按照原本的计划,因为正面有限,所以必须分批冲击。所以他先带领大队人马冲锋,只要造成战果,老中内藤忠重就带着剩下的人也沿着原路冲上来,增援自己,顺便扩大战果,可是他已经拼杀了这么久了,后面却一直没有增援上来,这让他十分恼恨。

    退却逃窜的人越来越多了,穿着红衣的军队以缓慢的步伐向他这里推挤了过来。杀红了眼的他也不管这些逃兵了,拿起刀来就想要往前面冲,想要同这些可恶的汉寇同归于尽。

    但是旁边的人却拉住了他。“奉行大人!现在汉寇势大,我们不要以卵击石了,先撤退吧!以后再跟他们拼命!”

    “以后还哪有机会拼命!”

    他们的话曾我古佑哪里肯听?死命挣扎想要冲过去,但是旁边的人也不再劝了,挟持着他就往后撤退。

    就这样,大汉军队再一次击退了幕府军的进攻,这一晚将成为多少人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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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到了随写随更的阶段了,我会凑足五千字一章的发,十二点之前若没有,那就今天不更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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