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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请饶命全文阅读

作者:圆盘大佬粗     教主请饶命txt下载     教主请饶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一六章 邪非邪

    月黎接了帖子,躬身退后离开,再次准备动身前往光明顶,她觉得这个差事真是好的不得了,如今光明顶上都知道了她是在为教主送信,往常一些高不可攀的超凡人物如今见了她都会点头微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即使是陆首座,想必这些人都不会如此礼貌对待吧?

    水袖见闻之广,确实不一般,他只是瞧了几眼姜沛宁,便真的像是狗鼻子一样闻出对方是谁,于是他小声问道:“主子,这位既然在这儿,我这差事还办不办了?”

    赢贞收回了隔空劲气,恒宣顿时重获自有,转头看向水袖,诧异道:

    “你怎么还在这?”

    额?

    水袖一愣,赶忙说道:“小的这就尽快去办,”

    说完这些,临走时他不忘和恒宣打了个招呼:“恒老魔怎么还愣着?还不快请我家主子入府,脑子里千万别想着怎么遁走,在我家主子面前,你那点玩意儿还是快收起来吧。”

    “啊,对对对,水袖老弟够朋友,”

    恒温赶忙笑呵呵的朝赢贞和姜沛宁说道:“恒某实在是有眼无珠,竟不知是圣主大驾光临,二位快请,二位快请。”

    其他八人也早已听出了来者的身份,此刻身体上也禁不住有点抖,幸好恒宣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八人如蒙大赦,赶忙退离,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赢贞从围栏上下来,踱步走在院前的空地上,淡淡道:“本尊就不进去了,我这位朋友有些事情想要问询一下,你如实回答便可。”

    恒宣忙不迭的说道:“这个恒某明白,必定知无不言,”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是一句异常通俗的道理,几乎人人都知,却未必人人都能做到,很多人有时候会耍小聪明,觉得欺骗一次别人不会发觉的,可你又是否想过,如果一旦被发觉,你又是否能承担起这个后果呢?

    恒宣很聪明,欺骗赢贞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那是完全不会有,他朝着姜沛宁和颜悦色的笑道:

    “早知姜阀主是我圣主的朋友,恒某是断然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的,你尽管问,有什么问题但凡恒某知道的,绝对如实相告。”

    姜沛宁内心偷笑,对方此时的态度与初见时判断两人,看样子带赢贞来果真是正确的,她仍是坐在围栏上,两条修长的大长腿随意摆动着,淡淡道:

    “听说你娶了个老婆?”

    恒宣骤闻对方提及自己的妻子,脸上神情一变,沉声道:“恒某娶亲之事知者不少,姜阀主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姜沛宁目光冷冷的盯着他,说道:“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恒宣嘴角一抽,看向赢贞,见对方负手而立眺望着对崖,咬牙道:

    “吾妻姓狄,闺名恕难告知。”

    姜沛宁一动,语气焦急道:“可是叫狄小北?长安口音?”

    恒宣面色大变,双目陡然阴沉,“别的问题什么都好说,事关内人,恒某不愿回答。”

    见对方态度坚定,颇有护妻之心,姜沛宁笑道:“我若是告诉你,你的妻子与我有亲,你可相信?”

    “什么?“

    恒宣不能置信的看向姜沛宁,“我那妻子出身寻常人家,怎么攀的起你堂堂的姜阀?”

    姜沛宁追问道:“你妻子眉心,双耳耳垂下皆有红痣,芳龄二十有六,可对?”

    恒宣心中愈发奇怪,皱眉道:“不错,可我妻子乃是长安人士,怎会与你姜阀扯上亲戚?”

    姜沛宁跳下围栏,肃然道:“我与你妻可不是什么远亲,她是我的亲表姐,其父亲乃是当朝一品前礼部尚书狄农,母亲姓姜,是我的亲姑母。”

    恒宣听的浑身一震,深沉道:“你说的可是那被发配流放,结果在巴蜀全家被杀的狄农?”

    “不错!”

    恒宣心中大惊,回忆起平日里妻子性格庄重,柔柔大方,说话时总是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确实像极了出身豪门的大家闺秀,他狐疑的看向赢贞,

    赢贞油然道:“请出你的夫人,一问便知。”

    恒宣二话不说返回自己的宅院,他已近乎相信了一半。

    不一会,恒宣便轻扶着一位已有身孕的高挑少妇,从府门内走了出来,少妇步履端庄,脸上一片祥和,带着盈盈笑意,当她看到姜沛宁的一瞬间,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恒宣看在眼中,心知事实果然如此,妻子瞒了自己这么多年,原来真的与姜阀有着一层关系,

    “姐~”

    姜沛宁泪如泉涌,快速奔至近前,紧紧抓住狄小北一双洁白玉手,声泪俱下道:

    “这些年你去哪里去了?为何不去姜阀找我们?就是传个信也好啊,”

    已身为人妇的狄小北此刻也是泣不成声,抽噎道:“姐姐知道二舅他老人家的脾气,若是知道凶手是谁,无论如何都会去报仇,可姐姐不能说的,咱们惹不起的,”

    “惹不起又如何?我姜阀如今的实力,对方就是天皇老子,我们也要给他掀翻天。”

    “宁儿莫说气话.......”姐妹俩相拥而泣,诉说着离别之苦,

    .......

    恒宣知趣的躲开,来到赢贞身旁,苦笑一声:

    “恒某太粗心了,只知妻子时常在无人时偷泣,以为是想起了亡故的家人,却不知还有这番悲苦遭遇,今日若不是圣主亲临,只怕恒某早已二话不说与姜阀主动上手了,唉~~”

    赢贞将对方的神情看在眼中,感受到恒宣对妻子万般的柔情宠爱,对此人的印象也有极大改观,淡淡说道:

    “她能遇到珍惜她的人,想必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邪灵应善待之。”

    恒宣也随着赢贞的目光望向对岸的百店灯火,油然道:

    “初遇小北,她已被人卖至青楼,身子已然被糟蹋,可我不在乎,我看到她第一眼时,便认定这是恒某一生都在寻找的人,

    今日得知小北往事,那这个灭门之仇,恒某就要挑在肩上了,我到要看看,这惹不起的人到底是谁?韩景琮?还是魏良子?嘿嘿......”

一一七章 九品刀侍

    这一刻,赢贞觉得恒宣是个爷们。

    圣门八邪都是鲜少露面江湖,故此也不会被列入那【浪淘榜】中,而实际上此八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人物。

    人们称之为“邪”,也不过是因为这些人行事乖张,特立独行,常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事实上比起那些黑道人物对这世上的祸害要少了很多,甚至也比不过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是有一句话说过吗,杀人比不过吃肉喝血,吃肉喝血比不过仁义道德,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

    方才恒宣口中提到的韩景琮和魏良子,便是当朝内阁六大辅政大臣中的其二,六人中三文三武,除去陈、秦、宁三人,还有一位未提及的文臣便是当朝太傅,文华殿大学士,领吏部尚书,封赵国公的卢士贤。

    此人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大周朝三百年来唯一的一位连中三元的文臣,文章通达在士子间广为流传,一副墨宝更是千金难求,掌管吏部三十余年,大周各地官员多出自此人门下,故被称为“天下士子之师”。

    恒宣之所以只怀疑韩、魏二人,唯独不去怀疑那赵国公,便是因为这卢士贤从来都是只保人不杀人,这“保人”二字便有了大学问,大小官吏无论因何事获罪,他们的家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去赵国公府疏通疏通,传闻此人府邸有九道暗门,还起了非常雅致的九个名字,对应一到九品,有求者可按品阶敲门。

    大罪化小,小罪化无,便是形容赵国公的手段,但这位卢太傅也不是什么钱都收,有些官员的罪名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但只要是人家收了钱,事儿必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这在官场上几乎已经是明面上的事儿了。

    到也不能因此便说这位卢太傅便是大贪大奸之人,此人常有治国良策,满腹经纶,又因自己出身寒门,所以常会保举一些由寒门入仕的官员,所以博了个大大的贤名。

    赢贞觉得,如果狄家满门被杀一事的幕后主使果真是韩、魏其中一人,恒宣似乎并没有为妻子报仇的能力,内阁六人哪个是易与之辈?

    这边厢,一番倾诉过后,姜沛宁也大抵知道了自家表姐这些年来的遭遇,闻之更是心疼,一双秀气的美目已然微肿。

    原来,当初事发之时,狄小北刚好在距离车队颇有一段距离的小树林内小解,随行者还有一名丫鬟,当她们听到车队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时,便急忙返回,

    还是那名丫鬟伶俐,见状不对一脚绊倒自家主子,然后紧紧捂住狄小北的嘴巴不让其出声,二人躲在草丛内看到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也是狄小北自己的造化,她性格温柔,向来仁慈,平日里善待府中下人,何况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见到行凶者杀人后仍在不停搜寻,自知是在找主子这条漏网之鱼,于是二话不说剥光了狄小北身上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狄小北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的丫鬟要做什么,但她并没有反抗,她心知只有自己活着,这段惨案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那丫鬟换好衣服,又潜至距离小姐藏身处颇远的一个地方,由那里冲了出去,直奔狄农夫妇的尸身,口中还不停凄然呼喊着:“爹~娘~”

    行凶者本来就算着还少了狄农的小女儿和她的贴身丫鬟,如今骤见“狄小北”冲了出来,哪还犹豫,直接便有人上前一刀,砍下了“狄小北”的头颅。

    那么,便剩下一个丫鬟了,随后那些人又在附近搜捕,找到狄小北也只是早晚的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狄小北只觉身体一轻,被一个老头揽在怀里,接着目中一阵天旋地转,周边景色飞速变幻,腹中一阵翻滚几欲呕吐,就这么昏死过去。

    醒来时不知何处,却已是深夜,身边那老头仍在,嘴里叼着一杆旱烟,狄小北心思通透,自然知道是对方救下自己,赶忙跪地拜谢救命之恩。

    随后几番交谈之下,才得知那老头姓蒋,江湖人称百里神行。

    蒋风月直接告诉狄小北,这仇今生都不要打算再报了,不如忘个一干二净,方才可苟活一世,狄小北也清楚,自己父亲位居礼部尚书当朝一品,敢于刺杀者自然是手段通天,但她还是想知道仇人是谁,苦苦哀求之下,蒋风月只说句行凶者内有宫中九品刀侍,

    狄小北彻底死心。

    皇宫守卫之中最精锐者,便是只有皇帝一人可以调动的九百五十名锦衣刀侍,刀侍的品阶与官员的品阶正好相反,最尊者为九品,传闻说,九品刀侍也不过才九人而已。

    随后蒋风月将心如死灰的狄小北带到一处小镇,留下些碎银便独自离开,

    想那狄小姐一个弱女子,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通人情世故,不懂生活技能,又无心机,如何在这世上生存,于是便有了后来狄小北不愿提及的悲苦往事。

    恒宣虽站立在赢贞身侧,实则一直在偷听那边姐妹俩的谈话,此刻这位圣门中的有数高手,也不免双目泛红,此状不想让赢贞看到,故而避向一旁。

    自家表姐既已嫁为人妇,如今又有孕在身,姜沛宁并没有邀她同回姜阀,只是打算将此事告之阀内有限几人,平日里多来探望,

    “喂!恒老怪,你今年多大了?”姜沛宁冲着恒宣喊了一声。

    恒宣乍一听,神情先是一愣,后又笑呵呵的说道:“恒某四十有二,姜阀主不觉得应该叫声姐夫吗?”

    姜沛宁挑眉道:“休想!四十岁的老头娶了我如花似玉的姐姐,这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如今我可是知道你住在哪里,若敢让我姐姐受丁点委屈,本姑娘便砍了你那条腿。”

    一边的赢贞闻言,脸上一阵愕然,这位姜阀主的行事作风也过于大胆露骨了吧?

    狄小北反而完全不在意,只是羞赧一笑,

    恒宣听了更是哈哈大笑道:“这点不用你说,我恒宣若是薄待小北半分,我把自己脑袋砍下来给姜小姐当尿壶。”

    赢贞再次莞尔,

    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一八章 灵犀佩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赢贞答应姜沛宁的事已然做到,至于狄家满门被杀一案,赢贞兴趣不大,官场上的腥风血雨比起江湖只多不少,在那阴暗一面,时时刻刻都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明争暗斗。

    恒宣再三邀请赢贞入府都被拒绝,姜沛宁也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姐姐的手,只是说了一句;我们逛一逛就走,便扯着赢贞离开了鬼王府。

    二人离开后,狄小北踱步至夫君身前,小声说道:“这位公子风度神逸,神华超然,当真是世间少见,宁儿的眼光果真不错。”

    恒宣目光怜爱的握住妻子的一双柔荑,笑道:“可惜了,你那妹子这番苦恋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狄小北吃惊道:“为何?”

    恒宣喃喃道:“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位喜穿黑衣的女子爱恋着他,此女绝世风华,盖代妖娆,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狄小北秀眉紧蹙,很是为妹妹担心。

    ......

    自打赢贞登上鬼王顶之后,看热闹的人们大多也都散了,毕竟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砸下面也看不到,此时赢贞与姜沛宁拾阶而下,栈道上的路人纷纷避让。

    能从鬼王府安然下来,那能是一般人?

    姜沛宁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的钻进身旁的店铺之中,心不在焉的打量着那些少的可怜的商品。

    赢贞倒也不着急,立于门外耐心的等待,

    久久无言,姜沛宁终于还是幽幽一叹,来到赢贞身边,凭栏而眺,黯然道:“你是不是打算要走了?跟宁儿在一起真的这般无趣?”

    赢贞否认道:“怎会,我其实并不着急,不过宁儿似乎需要给阀里带个消息,让他们退出庐山,不要再与行者堂发生冲突。”

    姜沛宁听到他“怎会”二字的时候,便已经喜笑颜开,笑嘻嘻道:

    “放心,消息我早已送出,我这庭鼎在阀内说话还是很管用的,至于天玑阁的那位谷柔儿,宁儿可就做不了人家的主了,不过行者堂高手尚有八百人,谷柔儿一人想必也不敢独挑。”

    赢贞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

    姜沛宁静静的看着赢贞侧脸,一向大胆的她此刻芳心内却如小鹿乱撞,半晌后终于伸出晶莹如玉的柔荑,轻轻抓住赢贞袖外的大手。

    赢贞只觉入手微凉,那双柔荑正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处传来的那丝柔软圆润,让人心跳加速。

    姜沛宁手心感受着赢贞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只觉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阵酸软,再也舍不得放手。

    “宁儿并不知道为何你会将宋令辉收至麾下,但你要知道,我姜阀无论在各个方面都不是他宋阀可以比拟的,你若娶我,姜阀便是嫁妆。”

    赢贞内心一阵恻动,转而看向那张带着期盼之色的绝美脸庞,还有鼻头那颗秀气的小痣,笑道:“宁儿并不是世俗之人,为何会觉得感情之外应该加上一些其他东西呢?”

    姜沛宁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因为宁儿知道,你心里没我。”

    赢贞内心一震,不知该说什么,

    姜沛宁看着赢贞脸上的表情变化,芳心一阵凄然,淡淡道:“那你是否能告诉宁儿,你心里的那个她,是谁?”

    赢贞也是不经思索便摇头道:“并没有。”

    姜沛宁先是一愣,随后垂首沉思半晌,接着脸上阴云尽散,笑道:“那宁儿便还有机会,而且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似乎我的机会最大哟。”

    赢贞笑着说道:“你就不怕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姜沛宁轻摇玉首,俏皮道:“娘亲说过,当爱情破门而来,谁也抵挡不住,宁儿此生不知后悔为何物。”

    赢贞不再说什么,如果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对谁动了情,想必也决然不会后悔。

    姜沛宁嬉笑的拉着赢贞四处闲逛,二人无论容貌气质皆是上上之选,宛如神仙眷侣一般,分外的惹人注目。

    这期间,姜沛宁用以物换物的方法,换来了一对圆形玉佩,

    玉佩的一面雕刻有上古神兽通天白犀,另一面则是暗纹纵横,用手指抚摸,摩擦感强烈。

    听那店主说,这对玉佩是从一块玉石上取材,只取最精华做成了这对灵犀佩,两人佩戴,相互间可于千里之外以神识传信,神异非常。

    其实这种传信之物对于出身高门的姜沛宁来说,寻常的很,

    赢贞万万也没想到,她竟会拿自己的佩剑来换。

    只见姜沛宁翻来覆去打量着手心里的两块玉佩,如获至宝,

    随后她伸出修长的食指在耳后浓密的三千青丝之中卷下一缕,拴在玉佩上,再弯腰蹲在赢贞身前,将这块玉佩绑在赢贞腰间的束带上,而另一块则珍而重之的放入自己怀中,

    “这下好了,再也不怕找不到你了,”

    赢贞并没有拒绝这份礼物,因为他觉得过于贵重了,

    “宁儿专注于剑道,如今却用自己的佩剑换来了两块这东西,不觉得太亏了吗?”

    姜沛宁笑道:“那柄剑虽也算得上是柄神兵利器,但又怎及的上你重要,再说了,其实我已不再用剑。”

    赢贞好奇道:“那你用什么?”

    姜沛宁没有说话,而是喜滋滋的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然后将一缕神识送入其中,

    接着,赢贞只觉腰间玉佩上发出一道道灵力波动,似在提醒自己,他将手指放在玉佩并未雕刻灵犀的另一面,一缕信息顿时进入他的脑海之中:手中无剑,万物皆可为剑。

    有意思,这对玉佩果然奇妙,

    赢贞好奇之下,也试探着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送入其中,那边的姜沛宁也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别吹牛了。

    姜沛宁秀眉一挑,俏皮的瞪了赢贞一眼,随后又送出一道消息:想你。

    赢贞闻言心中一叹,最难消受美人恩,随后他放下灵犀佩,转身沿着栈道向下走去,

    姜沛宁见状,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又暗淡下来,这时候却听到赢贞在前面说了一句:

    “走吧,接着逛逛,我也挑一件东西送给你。”

    姜沛宁芳心一甜,再不顾其一阀之主的形象,欢喜雀跃的追了上去......

一一九 礼物

    其实赢贞也不知道送姜沛宁什么才算合适,像姜阀这种如同庞然大物般的世家豪门,底蕴丰厚,收藏无数,应该也不缺什么吧?

    既然如此,那就是全凭一番心意了,礼轻人意重嘛,

    一路经过许多家商店,所见到的稀罕东西确实不少,但赢贞总觉得拿这些来送给一个女孩子家有点不太合适,所以他最后目光锁定了一对水滴形状的赤红色水晶耳坠上面,

    “老板,这对耳坠有什么名堂?”赢贞将那对耳坠把玩半天后,才向老板开口问价。

    那老板看上去像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剑客,从他满手的厚茧和角落里那柄造型古朴的重剑上便能看出,

    赢贞他们进来也有老半天了,但那人始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而是垂首拿着手里的一柄小刀,在一块大约三寸大小的檀木上雕刻着什么,此时听到有人问话,才终于抬起头来,饶是他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但像今天两位这等风神俊逸的绝色人物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他并未起身,仍是坐在那里解释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对耳坠子是什么来历,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收来的,鬼王府李大师亲自鉴定过,说这材质是蕴于地底万年才有的炎火水晶,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至于真伪,你也放心,在鬼市卖假货无异于自己找死,”

    这话赢贞信,自己方才在门外就感应到了这对耳坠的不一般,如今拿在手里,更是能感受到内里完全不亚于聂无惧炎阳之火的炽热火灵,而且外形看起来,这两枚水晶菱角分明,硬度极高,非大匠不能造就,赤红中带着晶莹剔透,晶体旋转,折射出无数道光线,如星点璀璨,煞是好看。

    就它了,赢贞笑着问那老板:

    “这件东西,你打算怎么卖呢?”

    那老板见他果然看上了这件东西,笑道:“在鬼市里大多是以物换物,本店也是如此,我这个人对那些金黄之物并不敢兴趣,客人如果想要,就要拿出几件合适的宝贝交换,或是剑谱秘籍亦可。”

    赢贞将耳坠拎在姜沛宁面前,递出一个“喜欢吗?”的眼神。

    姜沛宁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她就这么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吭声,在她看来,赢贞要送自己什么礼物,必须得他亲自去挑,自己绝对不会左右他的想法,反正他送什么自己都喜欢。

    那老板兴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间绝色,脸上都看呆了,尤其是看到姜沛宁的盈盈笑意,脑中甚至都有些恍惚,我不是在做梦吧?

    礼物是选好了,关键是赢贞身上可没有什么宝贝能拿来交换的,怀里也就一些银票和琐碎银子,可人家店主方才已经明言了不要金钱,这下子可怎么办呢?

    “宁儿,这里离徽县有多远?”赢贞突然问道。

    姜沛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笑嘻嘻的解答道:“东北方向大约一百三十里左右便是,”

    赢贞点了点头道:“我约摸着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今天午饭没吃,晚饭可就不能再错过了,咱们俩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徽县?”

    姜沛宁原本以为他要离开,此刻听到赢贞主动邀请自己一起,心里甜甜的,颔首道:“没问题,我先!”

    话音刚落,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由栈道跃下,紧接着,嬴、姜二人的身影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朝着鬼市的出口方向掠去。

    那老板这时才从方才女子带给他的惊艳中反应过来,眼看两人就这么原地消失,架子上的那对耳坠也不见了,他才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气宇风华如此脱俗的一对男女,竟然会是小偷?

    “抓贼了,抓贼了......”

    “人呢?”老板跑至栈道边缘叫喊几声,四处张望之下,才发现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这几声叫喊自然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

    片刻之间,一道人影凌空掠下,正是恒宣手下,邪灵八卫其中的刘洞庭,只听他沉声喝问:

    “怎么回事?”

    老板见他来到,赶忙诉苦:“刘爷啊,刚才有一对男女偷了我东西,”

    “一对男女?长什么样子?”

    接着,老板便将赢贞二人的样貌形容了一下,大体是男的还算英俊,女的宛如仙子。

    刘洞庭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震怒,随后怒斥道:

    “闭嘴,此事就此揭过,若是日后再听到你再嚼舌根子,要你的命。”

    那老板顿时僵在原地,脑袋发懵,怎么我的东西被偷了,反而还不让我说话了呢?搞的像是我偷了东西似的。

    刘洞庭丢下一句“你的损失由鬼王府承担”后,便转身离开。

    ......

    茫茫丹霞山中,姜沛宁的娇笑声如那涓涓细流般美妙动听,在山谷间不住回响,

    雨还在下,

    赢贞在一株参天古树下停住脚步,等待对方,

    姜沛宁由半空飘下,笑嘻嘻的来至赢贞身旁,拍手笑道:“没想到嬴大教主还会做出这等事来,就不怕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赢贞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什么,我来个死不认账不就好了?”

    姜沛宁又是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随后,她迈着小碎步,俏皮的将侧面面相赢贞,

    “来,戴上。”

    赢贞从怀中取出耳坠,然后轻轻的从她那珠玉般的耳垂上那眼小孔中穿了过去,

    两支都戴好之后,姜沛宁退后几步,俏生生的旋转一圈,笑靥如花的看着赢贞,

    “好看吗?”

    赢贞托着下巴审视半天,

    “好看是好看,只是你这身男装配上耳坠有点不搭啊,女装的话应是极好看的。”

    姜沛宁瞪着水汪汪的明亮双眸道:

    “那你想看宁儿换回女装吗?”

    额?

    赢贞突然顾左右而言它道:

    “先回徽县吧,肚子实在是饿了。”

    姜沛宁心知他是故意岔开话题,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抬手轻抚了下耳边水滴形的吊坠,心里一阵暖意。

    随后,姜沛宁认清方向,便与赢贞一起朝着徽县出发。

    细雨蒙蒙中,

    如果由天空向下俯瞰,在这茫茫的丹霞山中,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如白驹过隙般穿梭在这群山林海之间......,

一二零章 狗肉面

    亥时初,二人才到达徽县,主要也是因为丹霞山势忽高忽低百转千回,时而断崖流瀑,时而巨峰高顶,这才浪费了一些时间。

    二人于黑夜中沿着城墙无声无息的攀附而上进入城内,守城的兵丁都躲在塔楼里呼呼大睡,毕竟如今这天下还算是太平盛世,没多少人卖力去巡逻,顶头上司也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如何,晚饭不能不吃。

    赢贞找遍整个城中,才在一处仍亮着灯火的青楼门口,见到一个摆摊卖狗肉面的,

    面摊老板之所以这么晚都没收摊,也是想赚点晚归嫖客的银子。

    这不,这会儿那不大点的面摊前,就坐着三位吃面的锦衣青年。

    青楼这种地方,年轻人是主流,毕竟正值精力旺盛的阶段,最是不惜身体,寻完乐子回家前吃碗热汤面,既暖了身子又填饱肚子。

    赢贞刚一坐下,瞬间便将这几位锦衣公子给比了下去,无论气质穿着,还是潇洒之资,这三人完全与赢贞不在一个层面上,完败。

    当姜沛宁坐下的时候,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绕是他们见惯了各种美女,可眼前这位身着男装,耳边挂着晶莹水晶吊坠的女子,这容貌真可当的上是闭月羞花,青楼里那花魁已是绝色,此刻却只觉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兴许是喝了不少酒,往日里没胆子做的事,借着酒劲,便什么都能干的出来了。

    其中一人放下筷子,醉眼朦胧的盯着姜沛宁,再加上摊子前只挂有一盏灯笼,昏暗光线中,更添加了姜沛宁的一丝朦胧美。

    那人调笑道:“这位姑娘实乃天仙下凡,不知家居何处?是哪个世家的千金小姐?在下宋宝书,乃是此地县尉之子。”

    这些公子哥平日里最是爱抬出自己的家世,一来是想以此表明身份,获得对方的尊重和敬畏,二来心里也清楚自己上不了台面,那就只能搬出自己的老子撑场子。

    越是这种我爹是谁谁谁,我爹说过什么什么话的人,越是自卑心虚。

    他这一开口,其他二位公子哥模样的青年也是跟着起哄。

    赢贞倒是不以为意,姜沛宁这等天生丽质,想来从小到大也没少被调戏过,就是不知道她一般是如何应对的。

    被一个小小的县尉之子调戏,姜沛宁竟然不怒反笑,笑吟吟说道:

    “原来是县尉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妾身家住长沙府。”

    县尉之子随即一愣道:“怪不得姑娘生的这般水灵,原来是大地方来的人,嗯?妾身?姑娘身边的男子是你什么人?”

    姜沛宁抬手指向赢贞,笑道:“这是妾身的夫君。”

    那县尉之子斜目瞥了几眼赢贞,摇头冷笑道:“他配不上你。”

    赢贞的面刚端上来,正准备拿筷子,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一翻白眼,不过他也没有说话,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姜沛宁笑嘻嘻的看了看赢贞脸上的表情,存心想要逗一逗他,

    “是妾身配不上夫君才对,小女子寒门出身,能嫁予夫君,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夫君大人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对吧相公?”

    说完,姜沛宁拿手肘顶了顶赢贞。

    赢贞仍是无动于衷。

    县尉之子看在眼里,颇为嗤之以鼻,嘲讽道:

    “哼,这小子也就生的一副好皮囊而已,论家世,我身边这两位仁兄一位是定州秦家的三公子,一位是江州水师都督王大人的外甥马公子,敢问小姐,可否比得上你的夫君?”

    姜沛宁见赢贞半天不配合,便也没了兴趣,脸色于一刹那布满寒霜,冷冷道:

    “在我的眼里,除了我的夫君之外,其他男人都是狗屎。”

    三人脸色一变,其中那名褐衣公子直接便是口吐芬芳:

    “这小骚货还挺辣,把她给我绑了,呆会去你府上,本公子亲自将她办了。”

    三人之中,便属此人身份最是尊贵,正是那江州水师都督王贵仁的外甥马良敬。

    姜沛宁这种亲姑父都做过当朝礼部尚书的顶级豪门,树大根深,家族出仕者官居三四品的也不在少数,又怎会将一个江州水师都督放在眼里,何况她还认识这位王都督,逢年过节总会去阀中走动走动。

    只见她手臂抬起,剑指一点,三道即使赢贞都需闪避的无形剑气嗤的射出。

    随后便只听到两声哀嚎,三人中,马公子眉心中招,立时一命呜呼,其余二人却是各被削掉一耳。

    嬴贞心思一半放在狗肉面上,一个不注意,几滴血珠溅到自己碗里,

    他顿时不高兴了。

    其余两人此刻酒意也被吓醒,哇哇怪叫声中,捡起耳朵,拖着马公子的尸身跌跌撞撞的慌忙逃离,

    姜沛宁冷冷传声:“记得,本姑娘乃是姜阀姜沛宁,想报仇,到长沙府来找我。”

    那两人听到这里,顿时摔了一个踉跄,娘咧,真是喝酒误事啊,如此漂亮的小娘们能是一般人吗?这下好了,调戏姜阀之主,这回去岂不是要被父亲打个半死,这可如何是好?

    姜沛宁见嬴贞摔了筷子,碗里又飘着几丝血丝,歉意道:“你吃宁儿这碗吧?”

    半晌,赢贞突然笑叹道:“长得好看了到哪都能惹出点是非来,也幸好你出身不凡,否则这倾城之貌只怕是命运多舛了,”

    姜沛宁心里一天甜,突然凑近道:“你心疼我?”

    赢贞一愕:“没有啊,感慨而已。”

    姜沛宁脸上的笑容更盛:“宁儿喜欢听你刚才那句话。”

    赢贞笑了笑,不再说话。

    卖狗肉面的老板等那两位公子拖着尸体走远了,重新又给赢贞换了一碗,自始至终那岁月沧桑的脸庞上都是波澜不惊,此时笑呵呵道:

    “官家公子最是目中无人,尤其是这种小地方的,这三人真是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连老头我都能看出这位公子举手投足间气度凛然儒雅不凡,他们三个也算是见过不少场面的富家子弟,却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可知家教不好,最是误人。”

    赢贞听了淡淡一笑,

    姜沛宁抚耳轻笑,这一刻,当真是倾国倾城……

一二一章 我若赢了,记得娶我

    吃面的时候,赢贞已然铺开神识在城内搜索,却并没有察觉到晴婉和楚青青的气息,看样子二人驭车,在速度上确实慢了许多。

    填饱了肚子,自然就要找个休息的地方,眼下已接近子时,城内大多的客栈已经打烊,

    姜沛宁敲开其中一家规模还算不错的客栈,老掌柜披着睡衣打着灯笼来开门,当他看到姜沛宁的那一刻,几乎以为是仙子下凡了呢,

    客栈内的房间空余很多,但姜沛宁执意只要一间上房,不过却是有两张床的那种。

    赢贞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自然了,

    姜沛宁看到他的窘状,笑道:“同床尚且异梦,何况只是同房?”

    赢贞苦笑摇头,没有说话,在老掌柜带领下进了房间,示意掌柜的不用点灯,

    这大晚上的也没个洗漱地方,二人只好将就一晚了。

    两张床榻相对,相距不过一丈,

    姜沛宁关上房门后,也不拘束,背对着赢贞,解开发髻,三千烦恼丝如瀑般倾泄而下,几近腰间,她轻轻一甩长发,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

    赢贞知道此女风格大胆,衣服也没脱,直接便上了塌,侧身面向墙壁,不敢再看。

    姜沛宁察觉到他的动作,娇笑道:“何时变得如此害羞了,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早已有夫妻之实,宁儿的身体你又不是没见过,羞什么?”

    赢贞听了,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拽了拽被子道:“宁儿快睡吧,”

    姜沛宁脱去外衫,只剩下内里一件极为单薄的雪白内衣,玲珑的身材再也掩盖不住,起伏如山峦,增一分显丰腴,减一分若纤瘦,身材已接近至完美地步。

    以赢贞现在对女人的定力,看到了多半也会心跳加速,

    姜沛宁伸了个懒腰,似乎并没有睡意,盈盈走来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赢贞塌边,一双修长的玉腿盘在一起,雪白晶莹的玉足肉感均匀,

    “喂,有这么困吗?”

    赢贞含糊道:“确实困了,宁儿也早点休息吧,”

    姜沛宁陷入沉默,半晌无语,随后幽幽一叹:

    “宁儿明天就要走了,陪我说说话不行吗?”

    赢贞一愣,转过身来,旋即又赶忙闭眼,她这衣衫也太过单薄了,若隐若现,襟口半敞,那抹雪白的汹涌赢贞刚才看的是真真切切,

    姜沛宁似乎并没有在意到这些,在她觉得,赢贞肯转过身来就是极好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在江州等你,而是赶来半路截你吗?”

    “为何?”

    “起初宁儿担心,若是在江州等你,只怕那时你手底下已经不知沾染了我阀内多少子弟的鲜血,为家族考虑,我不能不来,再者,宁儿确实也控制不住内心急于见你的冲动,虽然明知此举会惹来江清惠,但我仍是不悔。”

    赢贞心中一动,感慨万分,她对自己的一番深情确实已经到了难承其重的地步,

    “她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姜沛宁伸出玉手,轻轻抚摸在赢贞脸颊,神情痴醉,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江清惠心里装的是谁,但唯独她自己死不承认,你自己不承认也就罢了,暗地里却将接近他的女人全都剥了皮,端的是过于霸道了,但宁儿可不怵她,你不承认?好啊,我大摇大摆上光明顶要人,看你矜持到何时?”

    赢贞感受着对方柔荑上传来的那抹淡凉和圆润,耳中又听到姜沛宁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姜沛宁突然收回玉手,诧异道:“你的脸上怎么这么烫?”

    嗯?

    赢贞沉思片刻,觉得这种问题还是装哑巴为好。

    姜沛宁继续说道:“此番我与你见面,必然瞒不过临辉殿的耳目,故意与你同房,便是要气一气那装矜持的臭美货,哈哈,想想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宁儿就解气,”

    赢贞好奇道:“如果真的如你猜测的一样,她会南下寻你,你就不怕?毕竟你们之间的境界相差太远。”

    姜沛宁一缕鬓角秀发,悠悠道:“宁儿有一秘法,得自西域小国,可于短时间内让修为爆提一个台阶,据宁儿估算,应该可以一举臻至混元境,虽是伪境,与江清惠实打实修来的陆地神仙要相差不少,但宁儿吃定她决然舍不得与我拼命,投鼠忌器之下,宁儿认为此战可为五五开。”

    赢贞听了眉头紧锁:“此等拔高境界实是逆天之举,臻至混元境可与天地共鸣,介时一战,必引来天地气机,你若被发现,只怕难逃天劫。”

    姜沛宁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大不了阳寿殆尽呗,即使如此,宁儿也要与她拼死一战。”

    赢贞心里一震:“你这又是何苦?”

    姜沛宁抿着嘴唇,淡淡道:

    “娘亲在世时,便总是在我耳边唠叨,女子一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了人家的妻子,便要凡事都为夫君着想,认准了一个人,此生当无悔,只是宁儿命苦,爱上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我并未后悔,能做一日赢家媳妇,我便做一日,能做一刻,我便做一刻,江清惠若是也舍得拼死阻我,让予她又有何妨?”

    这些话从她口中淡淡道来,看似平静,却在赢贞的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此时的赢贞再也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心中震撼实是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几乎是下意识的坐起身来,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在她的唇上,

    姜沛宁情泪涌出,热烈的反应着,

    ......

    第二天清晨,当赢贞醒来时,姜沛宁已然悄悄离开,

    房间的长几上放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写有八个娟秀的小字:

    “我若赢了,记得娶我。”

    赢贞双手一阵颤抖,夜里他刻意放开神识,便是避免姜沛宁不告而别,但对方走的无声无息,看样子,就在昨夜,她已逆天而行,进入混元境。

    据人们说,永安二年三月十五,

    大周朝由南向北的半空之上,有一白衣仙子,踏山而来,耳下赤红的双珠夺目非常。

    同一时刻,光明顶紫气冲云霄,引得天雷滚滚,一袭黑衣,御雷下山南。

一二二章 我想明白了

    十五日后,长沙府,

    辖下十二州县将整个长沙府拱卫其中,广一千里,袤一千三百里,湘江,渭水,浏河等十一条大小河流贯穿其中,漕运发达,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有千帆之府的美誉。

    占地百倾的姜阀就坐落在城北,湘江穿阀而过,整个阀门的风水布局便叫“龙走水”,夺水脉之灵,积万世之盛。

    长沙府周边世家林立,文风昌盛,不过与姜阀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故有“姜阀之外再无豪门”的俗语。

    府中,一处半月状的人工湖引自湘江之水,湖边有一座小山,山顶上林木繁盛,矗立着一栋独立小楼,高三层,造型极尽精美。

    这栋小楼的主人只有一个,姜阀庭鼎。

    可是现在,小楼周围却是符咒遍地,四面悬挂有四面八卦巨图镇楼,铃铛声不绝于耳,

    三百黄衣道士围绕小楼,口中念诵着招魂符咒。

    整个姜阀,哀声一片。

    十五日前的那场决战,早已是轰动天下,直到如今,茶馆酒肆内说书先生仍是在传颂不绝,这一战可谓是举世瞩目,听说几处名山大川同一时刻皆有虹光显现。

    不同于明镜湖一战的没有观众,

    此战二人于汉江相遇,在万人瞩目之下,姜沛宁携混元之威,取汉江之水化飞剑万千,直接便导致了宽达五十丈的周朝第三条大江一时断流无水。

    女帝江青惠则是手握天雷,引八方风云聚,尽破飞剑,那一刻山峦崩碎,汉江改流。

    观战者无不惊心动魄。

    此战过后,女帝江清惠被誉为天下第三,屈居刀皇叶玄,魔皇赢贞之后。

    姜沛宁身遭紫雷击中,肉身虽未被毁,然三魂七魄却失了一魂三魄,与死人无异。

    而这一次,女帝破天荒的没有行剥皮之举,只是扔下一句“你选错人了”,便返回光明顶。

    被誉为最有潜力成为当世第一的女剑仙,几近香消玉殒。

    ……

    招魂幡八十八顶,日夜不停,铃铛声响彻长沙,经久不绝,

    姜沛宁的身体就被放在小楼二层大厅之中的一张玉石台上,四周窗户被八卦镇图遮挡,使得日光无法照射进来,

    白玉台下,点长明灯一百零八盏,灯火摇曳,

    即使夜里,黄衣道士们仍在轮流颂唱,

    谁也不知道,如今的小楼二层上,已经多了一人。

    那人脱去鞋子,盘膝坐在姜沛宁的身体一旁,低头俯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庞,冰冷而安详,白衣上的点点血渍如今已是醒目的乌黑之色,

    那人伸手抚摸在那早已冰凉的脸颊上,笑道:

    “那晚我没有想明白,但现在想明白了。”

    说完,那人手指轻轻点姜沛宁眉心之上,

    心念所至,意可通天?

    好!那我便逆天换命。

    一时间,整个厅中都充斥着醇厚无匹的灵气,它们如有实质的缓缓流动着,似那漫天星光,璀璨夺目,又似苍茫宇宙,浩瀚无边,

    这一夜,

    赢贞散尽一身修为,

    也是这一刻,一团火莲飞入脑海洞府之中,落入莲灯之内,刹那间,红光大盛,洞府内一片通亮,

    接着,【大通天手】卷轴缓缓燃烧,化为尘埃,

    同一时间,第四幅卷轴豁然开朗:

    【剑心通明】。

    这一夜,满城飞鸟低声鸣叫,小湖内千莲盛开,万鲤出水,

    姜沛宁三魂七魄尽归位。

    ……

    徽县,

    这些天来,晴婉和楚青青一直呆在城中的一家客栈内耐心等候,谁知赢贞没有等来,却等来姜沛宁以陆地神仙境北上挑战女帝江清惠的消息。

    楚青青轻轻一叹:“那姜姑娘好像与公子熟识,如今突然于汉江香消玉殒,着实令人惋惜,公子并未与她一起,也不知去了哪里?”

    晴婉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托腮皱眉,

    “谁知道呢?不过这姜沛宁也算厉害,虽然被人看出是伪境,却能与大姐斗了个天昏地暗,实属难得,可惜了,本来对此女印象极差,如今彻底改观。”

    “哦?”

    楚青青愣道:“副座为何又突然对其改观呢?”

    晴婉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我也不瞒你了,此女和师兄实是有过一段交往,却被抛弃,不过此女脑子特别一根筋,竟跑至光明顶,扬言非我师兄不嫁,结果被大姐击退,因当时明教不想与姜阀彻底撕破脸,又有师兄放话,她才能活着从光明顶下来,不过临走时,大姐撂下一句话,大意是想要嫁给我师兄,除非击败大姐。”

    楚青青诧异道:“副座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姜姑娘在汉水一战,实际上为了赢过大姐,嫁给公子?”

    晴婉点头道:“大约如此。”

    楚青青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坚定异常,“小青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姜姑娘,敢爱敢恨,一往无前,天下男子,也只有公子配得上她。”

    晴婉冷冰冰道:“你忘了一点。”

    “什么?”

    “任何接近师兄的女人,除了我们师姐妹之外,都没有好下场,你要好自为之,”

    楚青青愣在原地......

    ......

    长沙府郊外,

    赢贞憋着最后一道气息,在没有人发觉的情况下出了姜阀,如今的体力已是油尽灯枯,

    一路上,他默默运起【小气象决】上心法,可惜体内空空如也,接引不到一丝灵气,

    这期间,他也曾细阅着脑中新增的那套【剑心通明】,卷轴最上有一句话:

    “剑法,剑势,剑招,剑道,剑意,我自信手捏来。”

    可惜现在的赢贞还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修炼,他需要想办法返回徽县与晴婉她们汇合。

    他不敢走官道,专挑些山林内的僻静小路,却又不敢入山太深,小气象决无法运转,大通天手又彻底消失,此时已是口渴难耐,

    行走在山林中,乍一听到流水之声,赢贞顿时兴奋无比,奋力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攀爬,

    山坡的背阴处,有一小瀑,赢贞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过去,双手捧起清水大口大口的饮着,

    就在这时,

    “扑通”一声,

    一块石头砸落在他面前水潭,溅起的水花将他的衣衫都打湿了,

    “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堂堂魔皇也有今天?”

    不远处,一绿衫女子抱肩而立,背负长剑,正笑吟吟的看向赢贞:“天玑阁谷雨剑,见过魔皇大人。”

一二三章 剑心通明

    赢贞淡淡一笑,在水潭边坐下,对方既然能跟到这里,想来也是观察了自己一路,确定自己确实不堪一击的时候才现身,确保万全。

    谷柔儿也是笑了笑:“没想到一代魔皇会死在我的手里,呆会我割下你的头带回天玑阁,阁中典籍便可任我取阅,阁主他老人家也必定十分欢喜,嘿嘿,魔皇大人不要怪我喽。”

    赢贞仍是笑了笑,他此时的心里很平静,虽然明知道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但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丝毫的害怕,姜沛宁不是总是说,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当无悔吗?

    “杀人都这么啰啰嗦嗦,聒噪,倒不如赶紧动手,”

    谷柔儿闻声嘴角挑起,笑嘻嘻道:“魔皇大人不用诈我,我知你确实是油尽灯枯了,不过谷柔儿还是要说一句,你一进一出长沙府,前后判若两人,而长沙府那边的动静也是不小,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耗尽自己修为助姜沛宁还阳,这一点谷柔儿佩服。”

    赢贞没有说话,

    而谷柔儿却忽的突进,一掌拍在赢贞肩头,

    “嘭”的一声,

    赢贞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击飞,

    重重的撞在背后的山壁之上,接而滑坐于地,口中呕出几大口血,只觉体内五脏六腑皆在燃烧,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谷柔儿这一下本就是为了试探,如今见事实果然如此,也彻底放下心来,魔皇已是砧板上的肉,任自己宰割了,

    “果然,”谷柔儿朝着赢贞一揖手:“谷雨剑送魔皇上路。”

    说完,她笑嘻嘻的朝赢贞走了过来,缓缓拔出背后长剑,剑尖刺出,

    这时,

    谷柔儿只觉得脑中一震,

    周遭事物静止不动,

    时间似乎于一刹那间凝固,谷柔儿距离赢贞胸口唯有半寸的长剑再也无法递出,小瀑之水悬停半空,似乎真的在这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接着,一只雪白的玉手不知从什么方向伸出,三指扣在谷柔儿的白皙的脖颈之上,

    谷柔儿瞳孔瞬间放大,她已认出来者是谁,

    来人未有只言片语,只是那扣着谷柔儿脖颈的三指轻轻一动,名震江湖的天玑阁二十四剑之一的谷雨剑身体四分五裂,爆出一蓬血雾。

    小瀑流水哗啦啦......

    那人拖着如雪的长裙来到赢贞身边,蹲下,随后整个人半趴在赢贞身上,玉手轻抚他的胸口,毫不珍惜的送出澎湃汹涌的灵气,

    源源不绝的灵气进入体内,赢贞赶忙运起小气象决,四肢百骸终于在这一刻得到滋润,闭塞的窍穴重新打开,灵气在体内周天运转,浑厚不绝。

    来人将朱唇凑至赢贞耳边,小声说道:“来之前我特意换了女裙,好看吗?我又专程去了一趟娘亲的灵前,亲口告诉娘亲,宁儿没有选错人。”

    此刻赢贞的精神已是恢复不少,肩头的那点伤势在姜沛宁不惜力的治疗下已然痊愈,笑呵呵道: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我以为仍需不少时日呢?”

    姜沛宁眼眶早已湿润,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表情,

    “你舍命救我,我若不快点醒来,眼下岂不是要被那谷柔儿得逞?方才宁儿已检查过你身体的情况,这一次损耗太大,好在你底子极硬,只需一些时日的静养便可恢复不少,不过有一点可惜的是,似乎【大通天手】是我的了?”

    说完,姜沛宁五指一抓,她身前的一颗古树上,在这一刹那,所有分枝齐整整被切断,稀里哗啦落了一地,这一下,她至少送出上百道隔空劲气。

    姜沛宁笑嘻嘻道:“往后余生,宁儿护你周全。”

    赢贞苦笑摇头:“我可不想吃软饭。”

    姜沛宁神情坚定道:“不,宁儿此生对你言听计从,这是硬到不能再硬的硬饭。”

    赢贞开怀一笑,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大通天手是彻底没了,不过有得便有失,这【剑心通明】虽然还没有修炼,但其最上面那句话还是挺唬人的,

    ‘我自信手拈来,’有这么潇洒吗?

    既然它能与【大通天手】同为卷轴上的功法,想必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赢贞调整片刻,起身站起,

    “宁儿与我一起回徽县吧,晴婉她们还在那里等我,不过我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你御空带我,找辆马车吧,”

    姜沛宁听了心里一阵刺痛,他落到如今这副样子,全都是为了自己,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笑嘻嘻的模样:

    “谨听遵命,宁儿出来时,已把那什么阀中庭鼎给彻底甩掉了,爹爹没有拦我,他只是说,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赢贞微笑点头,二人一同下山,

    在一处镇子上,姜沛宁换回男装,虽是一身普通的淡青色布衣,却仍是掩盖不了她绝世芳华,赢贞的衣服上满是血渍,自然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

    他们买了一辆马车,由姜沛宁驭车,独留赢贞一人坐在车厢之内,

    他要尽快将这套剑心通明融会贯通,正如大通天手一样,无需刻意理解卷轴上晦涩难懂的文字,只需静心阅读,赢贞的十指便会不自觉的捏出各种剑指,

    姜沛宁也乐的做这个小马夫,在她看来,只要能陪在赢贞身边,其余任何事物都不重要。

    长沙府到徽县有一千多里,马车一路只走官道,是为了避免车厢太过颠簸影响到赢贞修行,三餐皆由姜沛宁去准备,

    当然,她这样的姿色,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不长眼的家伙,赢贞大致算了算,宁儿已经杀人三十有八了。

    这一日,有雨,官道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

    姜沛宁带着斗笠驾车,笑嘻嘻道:“昨天你问我剑道方面的问题,难不成你要练剑?”

    车厢内的赢贞回答道:“算是吧,以候要向宁儿多多讨教了。”

    姜沛宁露出一脸小骄傲的表情,

    “好说好说,别的不敢说,剑道上面宁儿还是完全可以做你师傅的,这几日我见你恢复的不错,改天手把手指点你几招。”

    “好!”

    这时,赢贞忽然心中一动,右手受气机牵引,抬手从向车窗外甩出一道半月气劲,

    姜沛宁心头一跳,立时便感应到这道凛冽的剑气,她忽的勒马停住,站着马车上右臂抬起,发出一股隔空劲气,

    随着她手臂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路旁一颗二人合抱粗的巨树上半截树冠缓缓升起,

    粗壮的树干此时已经被被拦腰切断,断裂处平滑如镜,

    姜沛宁缓缓将古树放下,摇头感叹道:

    “好一道无形剑气,宁儿方才是吹牛的,不算数,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我也不知道......”

    姜沛宁斗笠下的俏脸一愣,旋又莞尔,他说不知道,那便一定是不知道了。

一二四章 江清惠

    光明顶,

    坐落在万山之祖昆仑,山峦起伏如巨龙之脊,终年云雾缭绕,八瀑九潭十三涧,奇峰壮崖一线天,八十一峰白雪皑皑,唯光明顶四季如春,仙鹤齐鸣。

    光明教,乃是由千年前圣门最大一支【净明道】衍生而来,而净明道又是源自上古通天教主截教一脉,所以常被玄门正宗斥为邪魔外道。

    从最早先开始,光明教与玄门几大派系之间争的不外乎是谁为正统,争来争去上千年终于演化成为“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的搏奕大格局。

    这也就是为什么圣门一向以光明教马首是瞻,尊教主为圣门之主。

    而眼下,圣门之中,几乎大部分派系已经是默认赢贞不再是圣门主人,而是在两位候选人之间左右摇摆,

    邪帝孔渊,

    女帝江清惠。

    赢贞任魔皇以来,圣门被玄门所压的颓势没有丝毫改变,

    反观玄门那边,全真道张九洞一甲子前便欲骑鹤飞升,后苦于山门内人才凋零后继无人,遂放弃飞升之举,做了那人皇帝师,沾惹了红尘便无法出尘,六甲子修成的一副仙人之体,终究又成了肉身凡胎。

    人皇李元乾尊师重道,敕封全真道为道门祖庭,王侯将相皆朝拜,登山不可执兵,不可骑马,见真人行叩拜之礼,一时间,全真道集天下香火之盛,无有匹敌。

    光明顶上,有一线光明从天穹直射而下,落入山顶最大的一处殿宇之中,

    这便是临辉殿。

    临辉殿阔十八间,进深九间,殿前台基高十丈,白玉铺就,角檐雕斗兽九种,

    殿内地面皆是由西域墨玉铺贴,明可照人,

    八根殿柱乃是取自南荒深山的昆壁石,一两昆壁石约黄金三十两。

    左右两侧各有十八张黄花梨太师椅,椅边有扶手小桌,皆为紫檀。

    正中主位之后是九扇金漆大屏风,上画“万仙朝通天”。

    主座为太阳木雕成,世间仅此一尊。

    整座临辉殿,集一时土木之胜。

    天下士子曾因临辉殿远超规格的极尽奢华,在皇宫内死觐请命围剿光明顶,当时李元乾听了没有任何反应,隔年便修的朝天观。

    ......

    整座大殿内,此时只有三人,

    一坐一跪一死。

    一封信笺在江青惠手中化为齑粉。

    这封信便是地上的死人带进来的,信中明言姜沛宁死而复生,与地上生灵共鸣,一夜进窥无为境大圆满。

    当然了,姜沛宁死不死,进阶与否,在江清惠心里实在不值得一提,之所以能让她如此动气的原因,是信末的最后一句话:此女正与教主一道南下。

    地上的那人也正是在江清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骨骼尽碎。

    此刻跪伏于地的月黎已是浑身颤抖,老实说,身在前锋营,她不怕死,但是大姐杀人的手段极尽暴虐残酷之能事,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

    几次送信,大姐总是和颜悦色,甚至每次都有重金打赏,但眼下的月黎可不敢奢望这些了,她只求大姐能让她早点滚出临辉殿。

    “你叫什么名字?”

    月黎听到问话,忙不迭的回答道:“小人月黎。”

    “赢贞回信之时,他跟谁在一起?”

    月黎心中惊恐万分,却又不敢有丝毫隐瞒:

    “邪灵恒宣在场,水袖在场,还有一位白衣女子,也在场。”

    “嘭!”

    月黎面前的一块墨玉地砖碎成尘土。

    江清惠胸口急剧起伏着,呼吸也变得粗重,那张堪称举世无双的玉容之上,左脸颊上那道疤痕异常的醒目。

    修为到了她这个境界,全身上下的肌肤如婴儿般光滑,吹弹可破,别说是一道疤痕,就是断去一臂也可接上,完好如初不留任何疤痕。

    她之所以留着面上这条醒目的伤心痕,就是希望有一天,划下这道伤痕的那人能亲自为她抹去。

    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只能看到那君临天下的藐视,见者无不遍体身寒,她所有温暖的一面,都只留给了一个人。

    山中有女初长成,

    江清惠十六岁豆蔻年纪,便位列【芳华榜】第一,霸居此位十年之久,无人可撼,即使她那张可令全天下女子自惭形秽的玉容上多出了一条疤痕。

    四岁时上山,被赢贞之母收为义女,同赢贞一起长大,更是被授予明教不传之秘【大通天手】,二十一岁入主临辉殿,全教上下,无论男女老幼,皆尊为大姐。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从前,

    光明顶后山,天都峰,

    峰顶有一巨石,名为来生石,赢贞小时候便最爱来此处观云海缭绕。

    “小贞,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大姐你真啰嗦,比我娘还啰嗦,我便是从这里直挺挺跳下去,也是将峰底砸个坑,决计摔不死我。”

    “那可说不准,你看这块来生石,听说是咱们明教祖师当初坠崖之地,他老人家可是神仙一级的人物,跳下去还不是死了?”

    “祖师爷为何要跳崖?”

    “听师傅说,祖师爷错杀了心爱的女子,愧疚一生,下山后杀人间大恶三千人,愿以此向天再借一世,换取与她的来世再见。”

    “祖师爷真是想不开啊,为了个女人至于吗?换我就不会。”

    “小贞休要乱讲,我辈修行,最讲究一个‘真’字,所谓‘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问道之心要真,情之一物,自然也要真,你还小,不懂的。”

    “哟,大姐也就比我痴长两岁,便笑我小?你除了胸口那两团子比我大以外,还有哪里比我大?”

    女孩羞赧无言,

    “哈~不过大姐生的真是极美,我看教中便没有一个女子能比的上你万一,将来我若是讨不到老婆,便娶了大姐,也便不会像那祖师爷一样殉情跳崖了,多傻~”

    “大姐若是嫁给小贞,你还会讨小老婆吗?”

    “这个嘛~若是生的比大姐还美,那便讨来,若是还不如大姐,要她作甚?”

    如花笑靥在女孩儿脸上盛开......

    比我还美的?这世间有吗?

    如果有的话,我便杀了她,

    不行,还需剥了她的皮......

一二五章 陈亭

    月黎没死,她几乎是一路小跑下的光明顶,到了山脚下时,才发现自己已然浑身湿透,她扶在一颗树上大喘气,这次着实吓的不轻,明教没有谁是不畏惧大姐的,她只觉这次仿若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大姐出神半天,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滚吧”,月黎如蒙大赦,也不敢多问是否给教主回信,便灰溜溜的下山了。

    赢贞二人的南下旅途十分消停,走走停停大半月,一日三餐那是肯定要吃,路上还不时的向姜沛宁请教一些剑道上的问题。

    本来姜沛宁以为赢贞所说的“请教”是在开玩笑,不过后来见他分外认真的样子,便也不藏私,自己习剑以来的见解领悟,包括曾阅读过的剑法书籍上一些巧妙的剑招,一股脑的都详尽描述出来。

    再加上马也不是什么好马,长途奔波,她们二人倒是无妨,马匹却是顶不住。

    这日,二人便在官道旁的一处茶水驿停了下来,给马儿补充一下水草。

    这些天来赢贞从未有一刻停歇,小气象决在体内运转不休,目前体内的灵气大约恢复到了与宋令辉决战时的四五成左右,而在剑道上也有不小的进步。

    他到是从未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如果身旁这位无为境大美女都应付不了的话,她以后可别跟人家说她是陆地行走境,丢人。

    姜沛宁虽是出身高贵,身上却没有高门大阀的那些娇气和讲究,听她自己说,六岁开始练剑,承受的便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有时候几日几夜不饮不食不眠挥剑八千都属寻常,泡在江中十余日,抵抗潮起潮落苦练心性更是平常之事,一双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直到进入脱胎境后,手上的老茧才逐渐消失,重新变得光滑如玉。

    茶碗里飘着四五片旧茶叶,入口苦涩,姜沛宁浅尝几口后,发现周围桌子上人们都在偷偷的打量着自己,不由的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关注,她已经习惯了,

    “除了你之外,男人都是这样吗?”她突兀的问了一句。

    如今的赢贞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仍是无法掩盖他傲人的体型和俊美阳刚的脸庞,就如姜沛宁说的那句话一样: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时时刻刻都在诱惑着我。

    赢贞莞尔失笑道:“为什么要除了我之外呢?好像我也不例外吧?”

    姜沛宁托着香腮,用一副小女人迷恋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当然例外,当年初遇你时,你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连与宁儿说话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我当时就想啊,这人谁呀?这么目中无人吗?别人见到我时,那一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个男人莫不是瞎子?看不到本姑娘是这般俊俏吗?于是慢慢的,宁儿便对你产生了兴趣,渐渐不能自拔,后来才发觉我是不是掉进了你的陷阱里啊?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欲迎还拒,对吧?”

    赢贞哈哈一笑,耸肩道,“我可没那么多心机,”

    姜沛宁伸出玉指点在赢贞眉心,“切,谁信你,没心机能把本姑娘拿捏的死死的?说出来谁信?”

    两人这边“打情骂俏”,自然也都落入了其余喝茶人的耳中,他们只是觉得奇怪,相貌如此脱俗的一对男女,穿着却是如此简陋,若是换上那奢华的锦袍丝裙,岂不是神仙眷侣?

    喝茶间,外面来了一个熟人,

    无论赢贞走到哪里,水袖都能找的到,

    进入露天驿站后,水袖见到姜沛宁只是淡淡一笑,目中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冲这点,姜沛宁便深觉此人城府深沉,深藏不露,

    水袖径直来到赢贞身边小声道:

    “主子,小的刚到江州,便见那姜阀的人已经是撤了个干干净净,想必应是姜阀主的功劳吧,只是剩余的那些武林人士与行者堂之间似乎有不死不休的打算,加上谷雨剑的离奇失踪,听说天玑阁那边徐老三亲自带着七剑下山了,这么一来,行者堂目前的形势似乎变得更加不乐观。”

    徐老三,真名徐统机,天玑阁七大剑冠之一,

    赢贞淡淡道:“见到风冰了没有?”

    “回主子,见到了,而且小的也将徐老三出山的事情一并告知了他,并且跟他说的很明白,若想活命,他要么带着行者堂南下去岭南,要么返回光明顶,否者将只剩下覆灭一途,”

    “那他是怎么选择的?”

    “看他样子,似乎对主子杀风寒一事仍不能介怀,大约会返回光明顶认罪,他倒是也看的明白,把行者堂带成这个鸟样,回了光明顶,大姐也不会放过他,但他也算有情有义,说什么自己死了无所谓,但不能将行者堂这八百儿郎给带到绝境,”

    赢贞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水袖忽然道:“对了主子,还有一事,”

    “说!”

    “上柱国陈亭在其安西都护府中遇刺,那刺客差点就得了手,要不是随身护卫高手舍命护着,陈亭这条命就算是交代了,那刺客见机会已失便立即遁走,几十位顶尖高手都没将此人留下,可知其修为恐怖,此事如今仍是秘而不宣,便是怕北府大军军心动摇。”

    姜沛宁闻言立时色变,

    陈亭是谁?军方三大实权人物,手中三十万北府大军戌卫西疆,震慑西域诸国,身边高手如云,谋士如雨,即便是自己去刺杀对方,也只有死路一条,那又是何人竟可以在都护府内行刺杀之举,然后在一众高手围捕下仍能安然逃脱?

    陈亭若死,手下大将们群龙无首,北府大军必乱,

    赢贞沉声道:“消息可否准确?”

    “主子放心,千真万确,陈亭的护卫高手之中,有一人便出自我圣门,他早年间被陈亭救过一命,感恩之下,心甘情愿做了其随身护卫,是他主动联系的我,而后小的便从他嘴里套出了这个消息。”

    姜沛宁好奇道:“他为什么会主动联系你?”

    水袖笑道:“姜阀主有所不知,圣门之中,论消息灵通,贫道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之所以联系我,是想知道孔渊最近的情况。”

    赢贞眯起眼睛,说道:“他怀疑是孔渊?”

    “不错,刺客虽是蒙面,但我那朋友毕竟曾与其交手,发现对方走的是正宗的圣门路子,圣门内,能闯入都护府刺杀再安然离开的人,一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但小的却想,孔渊刚被人皇击伤,没可能这么快便恢复如初的,难道圣门之内,又冒出来一位不为人知的超卓人物?”

    赢贞淡淡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一二六章 信手拈来

    水袖向赢贞汇报完这些后,并动身离开了,毫不拖沓,甚至连口茶水都没喝。

    在赢贞看来,水袖不像是自己的一条狗,而更像是一条猎犬,他有着敏锐的嗅觉,能读懂主人的心意,关键还有一口锋利的獠牙。

    姜沛宁对于姑丈狄农一家被杀的事情一直都是耿耿于怀,尤其眼下赢贞将【大通天手】转嫁到自己身上时,她并不觉得报仇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爹爹就这么一个亲姐姐,自己就这么一个姑姑,不去想报仇的事情,可能吗?

    赢贞并没有瞒她,而是直言告诉她,受人皇之托要去一趟洛阳的洗念禅院,打听李晴雪的行踪。

    姜沛宁听了后略微有些不开心,芳华榜高居榜眼的奇葩公主,自然美的不可方物,人嘛,对待感情谁还没点占有欲?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若是去寻别人还好说,偏偏是一位天下闻名的大美人,万一赢贞见到对方后动心怎么办?姜沛宁心里忍不住打翻了醋坛子。

    赢贞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些,李晴雪身份特殊,听李元乾的意思,似乎此女在皇室之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虽然直至此刻,还没有哪位藩王谋反,不过就连乡间百姓都能看出,李兖这个皇位坐的一点都不稳当。

    马儿吃饱喝足,赢贞二人重新出发,对于行者堂,赢贞并不担心,只要风冰提前传消息到光明顶,愿意回去领罪,那么临辉殿必然有人接应,那天玑阁的徐老三再是强横,对上临辉殿,他也得琢磨琢磨。

    方才在茶驿与老板打听过,这里离徽县已然不远了,

    一路没有停歇,途中以干粮充饥,终于在三天之后,到达了徽县地界。

    赢贞很容易便在一家客栈内找到了晴婉他们,只是当晴婉看到他身边的姜沛宁时,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敛去,从头至尾,没和赢贞说过一句话。

    晚饭时,气氛很是尴尬,

    但凡姜沛宁刚要下筷子,晴婉总是会快她一步伸过去夹走盘里的菜,三番五次都是这样,

    姜沛宁是谁?豪门明珠,她可不会惯着晴婉,将筷子重重摔在碗上,冷冷道:

    “老九,我看在你师兄面子上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可别得寸进尺,惹恼了我,别怪我出手教训你。”

    晴婉埋头吃着饭,嘴里丝毫不让的说道:“就你?大姐的手下败将?你动我一下试试?上回大姐发善心没要了你的命,下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姜沛宁俏目生寒,冷冷的盯着对方,一时间,整个饭馆内的食客都觉得身上一阵寒意。

    她其实很想发作,可又明白对方和赢贞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于是便干脆不吃了,撒气般玉容转向一边。

    楚青青见状,也是在一旁吓的不敢吭声,人微言轻,左右她都惹不起,还不如吃饭呢,

    现在好了,赢贞被夹在中间了,

    “婉儿,别再发脾气了,就当帮师兄的忙,如何?”

    晴婉闻言,鼓动的腮帮子突然停下,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桌面,

    这是赢贞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由此不难看出,对面这个女人在师兄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其实也知道,对方死气白咧明知不敌,还非要去挑战大姐自取其辱,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师兄。

    只不过在晴婉心里,接受不了除大姐以外的第二个人罢了,

    不过师兄既然说出口,她心疼自己师兄,于是主动夹起一块嫩豆腐放在姜沛宁碗中,低声道:

    “不与你置气了,我怕师兄难做。”

    姜沛宁一愣,淡淡笑道:“不枉你师兄白疼你一场,今天这件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

    这时,姜沛宁忽然看到赢贞给她使眼色,会心一笑,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赢贞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应对她们之间关系时会有多么的焦头烂额。

    “师兄,陆首座有消息传来,岭南那边一切安好,而且他与宋令辉也极为投缘,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只是无惧始终没有消息,让人担心。”

    赢贞柔声安慰道:“无妨,无惧这小子性子虽是莽撞,却也知道打不过就逃的道理,应该无事的,婉儿且宽心。”

    晚饭过后,四人各自回房休息,

    姜沛宁找借口说要与赢贞探讨剑道方面的问题,跟着进了赢贞的房间。

    刚一进门便从背后将赢贞紧紧抱住,

    “宁儿脾气不好,生怕在哪些事上做的让你不开心,你千万不要藏在心里,一定第一时间指出来,我改,”

    赢贞转过身来,笑呵呵的捏了下她的脸颊,说道:

    “那多无趣,人的性格一半天生一半后天养成,该怎样便是怎样,我不会在意的。”

    姜沛宁只觉得心里甜甜的,笑嘻嘻道:“那你现在真的打算用剑了?”

    “当然,”

    “需要不需要宁儿让阀内给你送几件名剑过来?”

    “这点到不必苛求,随缘便好。”

    “那宁儿今晚可以住在这里吗?”

    赢贞哈哈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姜沛宁故作幽怨瞪了赢贞一眼,撅着小嘴离开了。

    ......

    赢贞将灯拂灭,盘膝坐在塌上,小气象决周天运转起来。

    【剑心通明】全篇所述有五个方向,剑法,剑势,剑招,剑道,剑意,

    剑法即为运剑法门,一剑递出,看似随意,实则灵气在体内配合以特定的运行轨迹才能使得这一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运行速度越快,威力越大,这也就是为什么,同样的一剑由不同的人使出,威力能有天壤之别,

    剑势,着重点便在于一个“势”字,这里的势可不是指气势,更不是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拼命三郎之类的,剑势在于你对每一剑时机的把握,更是对用剑之人恰到毫厘判断的一种考验,所谓用在巧时方为妙,掌握剑势精髓,一剑便可杀敌,何须第二剑?

    剑招就简单了,卷轴上只是列举了最为简单的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十二式,这个随便找本剑谱都比这上面详尽,赢贞与姜沛宁大多时间谈论的便是剑招,毕竟对方翻阅典籍无数,胸中招式万千,让赢贞大获裨益。

    至于剑道,就有点虚无缥缈了,赢贞一时也悟不了。

    剑意嘛,更是可怜到只有一句话:剑与心通明,信手自拈来。

    怎么个信手拈来法呢?

    呵呵......

    想到这里,赢贞困了。

一二七章 路卡

    第二天,姜沛宁将那辆普通马车连同马匹一起在集市上卖了三百两银子,对于她这一节俭的举动三人都颇感诧异,晴婉则是认为她是故意这么做在赢贞面前演戏,楚青青则是纳闷难道真的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赢贞则不以为然,

    于是四人便乘坐那辆特别定制的豪华大马车准备上路,他们的行程打算是走陆路至衡州一带最大的江水码头马坡县,然后换走水路由湘江一路北上,经汉江,淮江,颍水可达洛阳,其间三千三百里。

    水路虽慢,但好在无需太多费心,加上赢贞也想欣赏这大江大河的沿岸风光,三女更是兴趣盎然。

    赢贞早已换掉了那身粗布麻衣,如今身上的这件仍是最初的黑底金纹长衫,至于楚青青新为他买来的那件青底白色云纹袍则是留给了姜沛宁,

    或许是打小习剑的缘故,姜沛宁特别喜穿男装,她觉得女子裙衫束缚太多了,有的无法抬臂,有的甚至迈不开大步,虽是看起来端庄婉约,贤淑良德,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很不适用。

    赢贞的衣服她穿,尺寸上当然是不合适了,于是楚青青一路上都呆在车厢内,按照姜沛宁的身段量身为她裁剪修缝。

    晴婉变成了车夫。

    期间,楚青青将藏在车厢夹缝中的那柄自剑阁偷来的青冥剑找了出来。

    姜沛宁也不避嫌,身上穿着单薄的内衫,雪白的脖颈处风光绮丽,首先将青冥接过审视一番,

    她是用剑的大行家,经她手的当世名剑不下十把,就在她阀内小湖边的雅筑内,便存有当世十大名剑之一的【地阚】,她之所从未用过,便是因地阚其实是一柄重阔剑,重达一百三十斤,用姜沛宁的话说便是:小女子柔弱,提不起来。

    姜沛宁把玩一阵,递给赢贞,按她的说法,这柄青冥算是一柄勉强不错的狭身长剑,但也只限于勉强而已。

    这让楚青青顿觉脸上无光,自己豁出命偷来的宝贝,在人家眼里竟然如此不值得一提?

    赢贞刚一上手,心里便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练剑已有许多年一样,一瞬间整个青冥剑的质地,韧度,尺寸,纹路便已了然于胸。

    抽出长剑,

    体内灵气无需刻意,便已沿着赢贞握剑之手钻入了剑身之内,一时间,原本光亮如水的剑身上一抹抹青光若隐若现,

    赢贞二指轻拂剑身,随后在剑尖处轻弹一下,

    “叮~~”

    颤音百转千回,

    修为最弱的楚青青只觉的耳鼓震荡,好不难受。

    就连姜沛宁也在这一刻感觉到赢贞与长剑之间的共鸣,似乎这柄剑的主人根本就不是剑阁老祖,而是眼前的魔教教主。

    姜沛宁在一旁惊讶道:“别人不知道,宁儿可是清清楚楚,你对剑道产生兴趣也不过才半月多,怎么如今宁儿竟觉得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超卓剑手呢?快说,你以前是不是练过剑?”

    赢贞以剑鞘拍在对方的丰臀之上,笑呵呵道:

    “莫要拍马屁,”

    姜沛宁俏脸泛起两团红晕,佯怒的瞪了他一眼,

    晴婉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我师兄从未用过任何兵器,这一点天下皆知。”

    姜沛宁听了,俏皮的对赢贞吐了吐舌头,

    “看来不需多久,你就能给我当师傅了。”

    ......

    行至正午,

    前方官道上有几队官兵拦路设卡,所过行人一个不漏的挨个盘问,没有身份文牒者一律抓捕。

    当领头的官兵见到赢贞他们这辆马车的驭者竟是一位绝色大美女,询问的口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位姑娘,车内有几人,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晴婉的心情本来就不好,闻言冷冷道:

    “别废话,把路给我让开。”

    那名询问官兵闻言顿时色变,心里也在嘀咕,对方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怕是来头不小,可是此番设卡,那是总督府下的官文,这样的差事不同以往,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于是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遇上了硬茬子,立时便有七八个持刀官兵走了过来,将马车围住。

    那官兵仍是好言好语道:

    “这位小姐,何须为难我们这些下边人呢?若是未带身份文牒,不妨说出是来自哪里,我们自有人会查明,介时必然放小姐过去。”

    晴婉冷冷的看着对方,不耐烦道:“再不让开我可就要动手了。”

    那官兵脸色再变,

    “锵”的几声,七八人同时拔刀,

    那名询问官兵道:

    “姑娘,好话说尽,威胁官兵,姑娘就算是再大的家世恐怕也扛不住吧?”

    “等等~”

    就在这时,

    楚青青忽然钻出车厢,下车后拿着一块姜沛宁交给她的腰牌,笑嘻嘻递给那位询问官兵,

    “这位官爷,我们要去长沙府,出门匆忙,确实未带身份文牒,还望通融一下。”

    那官兵一看手中牌子,玉镶金,正面一个“姜”字,背面是长沙府最负盛名的奇观,天门山群峰。

    见了牌子,那官兵脸上顿时换了一副笑脸,笑嘻嘻道:

    “原来是姜阀的贵人,叨扰了叨扰了,”

    那官兵将牌子递还给楚青青后,朝后面一摆手,喊道:

    “拖开路障,放行!”

    楚青青从袖口内取出一锭十两足银偷偷递给对方,笑呵呵道:

    “敢问这位官爷,我们前天刚刚从这里经过,那时并未设卡,今天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官兵收了银子,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位小姐说话便好听多了,”

    接着,他刻意放低声音道:“有些话不便明说,但既然小姐是姜阀的,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总督府官文,上头的命令是不准任何山南道籍的生徒和乡贡离开山南道地界,小姐再联想一下马上便要在京城举办的尚书省贡院春试,不就明白了吗?”

    楚青青盈盈一揖:“多谢官爷,”

    那官兵也赶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前方一路还多有路卡,小姐只需拿出腰牌,他们断然不会拦你,一路顺风。”

一二八章 山南道风波

    官兵放行,赢贞他们的马车继续赶路,

    车厢内,姜沛宁盘膝坐着,托腮皱眉道:

    “这事情可就大了,阻止士子入京应试,这一行为和公然造反有什么区别吗?明摆着是不想人才外流啊,如今这风口浪尖上,这么做胆子可不小啊,山南道的总管王奎让是河间王李隶一手扶持起来的,姓王的这些年来明里暗里都一直在拉拢我们姜阀,但族内长老包括我爹,他们都认为此时不宜插手朝堂争斗,还需静观其变,宁儿猜想,这件事儿很有可能是李隶授意,让王奎让打先锋,探探京城的风向。”

    赢贞对于这则消息也是颇为吃惊,正如姜沛宁所说,阻止本地士子外流,已是公然抵抗国策,如今又在这种节骨眼上,山南道顶风冒了头,朝廷如果稍有处置不当,会不会引起其它势力的连锁反应呢?

    李元乾驾崩之后,最早易帜的便是辽东地区,天玑阁叶充杀辽东指挥使张行,自立为燕王,算是彻底与大周朝廷划清界限。

    镇北公秦广从京城返回北疆之后,第一时间便调遣了五万大军屯于蓟州一线,等于是彻底切断了叶充南下的路线,两军之间时有摩擦。

    叶充也很聪明,面对五万大军只守不攻,就好像守着辽东这块沃野千里的宝地就很知足一样。

    对此秦广也是没有办法,他那三十万北疆大军沿着长城一线驻扎,为了抵御北方大夏国的不断侵扰,战线被拉的很长,能抽出五万人已是极限,何况他这边兵马稍有调动迹象,大夏国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样,必然选择一地发动猛攻,彻底牵制住了北疆军。

    秦广分身乏力之下,直接导致天玑阁逐渐完成了对辽东之地的完全掌控,如今俨然便像是从大周剥离出来的一个小国一样。

    叶充这下子可算是给其它地方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树立了一个“典范”,这些人中,势力最大者,莫过于雄踞河北道的河间王李隶,天玑阁辽北叛乱,皇帝李兖曾有旨意,令李隶率他的天策府大军北上与秦广汇合,然后入辽剿灭天玑阁,

    但李隶却言辞悲切的上奏诉苦说,河北之地尚有魔教兵来阁叛贼未平,加之去年大旱,粮食欠收,大军开拔粮草不济,唯有朝廷拨下二十万担粮食,大军方可勉强开动。

    朝廷又哪来的二十万担粮食拨给他呢?

    大周朝重要的产粮之地基本集中在江南道,山南道和剑南道,

    由江南道入京这条粮道在韩林林字营的保障下,目前仍是畅通无阻,至于其他道路,李元婴试都不敢尝试,生怕被其势力耍什么诡计和手段给扣了。

    大周朝西面三十万北府大军,北边三十万北疆大军,京畿道十八万卫戌大军,这可都是吃粮的大户,

    虽然皇帝李兖明知李隶是在推脱找借口,却也拿他毫无办法,

    至于李隶,他现在对楚光南的兵来阁是围而不剿,就是想要留着这个祸害来堵其他人的嘴,他到也不闲着,自己不方便出面做些什么,便让王奎让出来搅和一通,

    楚青青对这些阴谋阳谋是一窍不通,只是静静的拿着布尺丈量姜沛宁的肩、胸、腰、臀,丈量罢,再看看手里的尺寸,不免内心惊叹。

    山南道是姜阀的地盘,对于这里的情况姜沛宁是再熟悉不过,于是赢贞便向她询问道:

    “这王奎让手里的驻军有多少?”

    姜沛宁一边配合着楚青青量衣,一边说道:

    “他没多少兵的,要知道山南道处在大周朝腹地,从未有过兵患,自然也不会有大军屯驻于此,剩下的就是各州、府、郡、县的守兵和衙门里为数不多的官兵,加起来的话顶破大天也就四五万的样子。”

    赢贞沉思一阵,说道:“王奎让虽然是总管,但却非皇族,他调遣下面的官兵公然违背朝廷政策,难道下面的人就没什么意见?我想,即使宁牧只带一千亲兵来长沙府走一趟,想必都能顺利的接管山南道兵权,宁儿觉得呢?”

    姜沛宁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在山南道,我们姜阀的面子都比他这个大总管要强上许多,宁牧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山南道又不像是河北道那样几乎各个位置都被天策府牢牢把控,铁板一块,这里各地守将不少都是出自军方三大系统,平日里或许对王奎让俯首听命,但要说到对抗朝廷,他们那些人是断然不会的,除非......除非他们已经被解决掉了。”

    赢贞听了陷入沉默,那河间王李隶一代雄才,本就是即位的最佳人选,但却因其戾气太重,不讨人皇李元乾喜欢,原本就藩于西北的河间地区,谁知他刚一上任便直接插手陈亭北府大军在西线的防务,俨然一副要把陈亭架空的意思,此举招致人皇李元乾大不满,严厉训斥后令他返京,谁知道在京城呆了还不到两年,李隶便又就藩于河北道,他这一次倒是学乖了,不显山不露水,暗地里大展拳脚,十年经营,终于一举成为了大周朝军方第四大势力,此人权谋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姜沛宁见赢贞不吭声,玉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一双漂亮的秋水长眸中似有万般柔情,

    “大周朝陷入内乱已经是迟早的事,其实李元乾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本就是混元境,寿元可达两百岁,本来仍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安排后事,儿子里面没有中意的,甚至都可以在孙子辈里面挑选后世之君,

    可惜,魔门出了个丹君陈角,以一人一力造就了天下如今的局面,宁儿知道你们明教绝对会趁此机会逐鹿天下,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名不正言不顺,世人畏惧你们久矣,也许到了最后李兖能保住皇位,又或许是李隶夺位成功,又或是皇帝宝座会落在其他藩王头上,但绝对不可能是你们明教又或是魔门中任何一人,因为你们不得人心,明白吗?”

    赢贞脸上的笑容变的很灿烂,他听出对方是误认为自己也有当皇帝的念头,

    不过姜沛宁所说的和当初龙庭山上李元乾说的差不了多少,这也就是为什么孔渊会占据楚王李洵的身体,从而控制剑南道,不就是为了个名正言顺吗?这个消息如今少有人知道,李元乾驾崩前想必也只是告知了有限几人,

    当今天下暗潮涌动,如果眼下用“楚王李洵是魔门邪帝所扮”这个由头出兵剑南道,其他人非但不信,恐怕还会认为这是皇帝想夺楚王兵权找的借口,势必会引发其他反应,

    至于这个消息朝廷会在什么时候对外宣布,这就非常需要把握好火候了。

    赢贞淡淡回复姜沛宁刚才的话,

    “宁儿想多了,我对这天下没有什么兴趣,相反,我并不希望看到大周陷入战火之中,介时北疆入侵,西域暴乱,我族岂不是危矣?我之所以答应李元乾帮他找到那个宝贝女儿,也是抱希望她真的会起到什么作用。”

    姜沛宁皱眉道:“李晴雪真有这么大作用吗?宁儿怎么觉得太夸张了呢?一个女子,即使她练成了九玄真龙劲,对上千军万马又有何作用?”

    赢贞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李元乾应该没有骗我,此女出身皇室,或许真的可以在几大藩王之间从容斡旋,”

    姜沛宁笑道:“就算她能解决掉几位藩王,其他人呢?天玑阁?魔门?江青惠?她有这个实力吗?”

    赢贞一时语塞……

    说的也是,别人不知道,大姐江青惠那是断然不会将李晴雪放在眼中的。

一二九章 河湾码头

    衡州东南百里外,峥嵘嶙峋的起伏山峦之中,江水如同一条晶莹的玉带蜿蜒而过,水势汹汹。

    在一处三面环山的河湾,鳞次栉比的坐落着数百间大大小小的房屋,这里便是马坡县,也是衡州一带最大的深水码头。

    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一条四层大楼船从河湾驶出,或南或北,

    至于那些闲散的快艇和小帆舟更是穿梭不停,由这里汇入大江,通衢八方。

    马坡县唯一的陆路入口在西面,是一条崇山峻岭之中开辟出来的商路,悦耳铃声中,商旅络绎不绝,毕竟水路运货在成本上要节约不少。

    赢贞他们四人于四月初八的正午时分到达了这里,暂时歇身在离入口不远的一家民宿客栈,这里的每一家客栈都可以为客人提供船舶出航的各种信息,并且会带你节约时间办理好登船的所有手续。

    楚青青与店里的小二一起将车厢内的行李全部打包放好,随后将马车折价处理,办完这些,便在小二哥的引路下,到河湾码头登记处寻找北上的楼船预订舱位。

    县城内的居民大多从事摆渡的营生,渔民相对而言并不多,但整个县城内依然飘散着浓浓的鱼腥味,空气潮湿又难闻,赢贞只觉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了一股子怪味儿,

    房间内更是阴暗潮湿,于是赢贞干脆吩咐小二搬出桌椅,在客栈通风的外廊上坐了下来。

    晴婉不愿与姜沛宁凑的太近,于是便下了台阶,到附近的一些个商铺内闲逛,她的容貌已是万里挑一极为吸睛,而姜沛宁更甚。

    赢贞所坐的位置就在入口不远的临街边上,几乎所有经过这家客栈门口的人们,目光都会在姜沛宁身上流连片刻,人人眼中皆是异彩连连,有的即使已经走的很远,仍是要忍不住一再回头。

    姜沛宁对此不以为然,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她已经是习惯了,起初对待这类人,她会派手下前去训诫,心情不好时甚至也会杀人,但久而久之,这类情况仍是无法杜绝,她也就淡然了。

    她目光看向赢贞,淡淡笑道:“行者堂如今已经回归光明顶,风冰被处死,江清惠将其尸体曝晒三日以儆效尤,现在行者堂内的杀手,便像是重新长出獠牙的猛兽,在临辉殿缜密的安排和支配下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优势,这就好比是同样一柄剑,却要看握剑的主人是谁,那天水袖来的时候说起过,江清惠很可能已经出了光明顶,你猜她会不会是来找你?又或是来找我呢?”

    赢贞靠坐在一张榫口已经松动的椅子上,双臂慵懒的搭在扶手处,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段时间以来,水袖曾有两次带回消息,而对于江清惠是否出了光明顶,水袖自己也拿捏不准,

    “我也不清楚,或许她离开光明顶,是有其它什么事情要办吧。”

    姜沛宁无奈的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

    “以前宁儿倒是也听闻过流云观水袖妖道此人,当时本以为他也就是你们圣门中一个行事乖张、老奸巨猾的邪道人而已,却没想到他这张情报网竟然铺的如此巨大,这天底下的消息似乎没有能瞒的过他的,只是宁儿很好奇,每次水袖带回消息,总是说:‘小人从一位友人处得知,小人听一位朋友说,小人的一位朋友告诉我......’宁儿十分想知道,他这到底是有多少朋友啊?”

    赢贞听了也是笑出声,这个问题自己也曾私底下问过水袖,那老小子答的也很干脆,说什么真正的朋友那里是得不到任何消息的,能带给他消息的朋友便不是真正的朋友,不过是投其所好,各取所需罢了。

    水袖曾经十分自傲的说过,当今之世论收集情报的能力,他可位稳稳列入三甲之内,

    第一的当然便是人皇李元乾身边的大太监人猫李芳,

    第二的便是【浪淘榜】、【芳华榜】等各类榜单的开榜之人,朱四珏。

    然后水袖自认可排第三,至于他到底是如何收集来的这些情报,赢贞并没有细问,水袖也没有多说。

    姜沛宁见赢贞没有吭声,顿觉无趣,目光也放在大街之上,看着那形形色色的路人。

    入口处,随着一阵嘈杂的哄闹,十余名带刀官兵策马进了县城,观其身上甲胄,当不是寻常衙门里的普通兵丁,只见他们左手始终不离刀鞘,目光如鹰隼般不停在人群中巡视,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姜沛宁看到后笑嘻嘻的推了推一旁的赢贞,

    “宁儿认得他们,这是山南道总管府的飞鱼卫,人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能让他们出动搜寻的,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要不和宁儿比一比?咱俩看看谁能在这些飞鱼卫之前找到他们的目标,谁先找出来便算谁赢,怎么样?”

    赢贞欣然道:

    “好!”

    清脆的马蹄声从客栈经过,十余名飞鱼卫的目光在赢贞和姜沛宁身上扫视一遍后,便不在注意他们,

    而这两位当世有数的顶尖高手,于同一时间放开神识,在这方圆不过三里的河湾县城中搜寻着,无数道声音交汇于他们脑海之中,而他们则需要从数不清的片段之中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姜沛宁觉得很有趣,这不单是修为上的一种较量,也是个人判断能力的一种极高体现。

    ......

    “张郎,别管这匹老马了,快走吧,咱们先找一艘小艇离开这里,”

    “不可,不将马匹卖了,就咱们身上现有的这点盘缠等付完船资,都不够两天的伙食,咱俩倒是无所谓,齐儿和云儿总得填饱肚子吧?”

    “这些以后再说,此地不宜多留,你快跟我走,”

    “别,别啊,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

    ”锵“的一声,

    赢贞身边的青冥剑突然出鞘,射上天空后划出一道青色弧线,朝着码头方向飞去,

    一旁的姜沛宁神情一动,摇头苦笑道:

    “算你赢了。”

    码头上,

    一名身着淡绿长衫的少妇拉扯着一名背负书箱的男子步履匆匆,

    码头边一块不大的空地上,正有几名杂耍艺人在表演着各种技艺,两个粉嘟嘟的幼童人手一支糖葫芦挤在最前面,正兴奋的看着场内的表演,就在这时候,他们俩忽然觉得脖后领口一紧,整个身体顿时腾空而起越出人群,

    绿衫少妇一手提留着一个,和自己的夫君一起登上长堤,口中牢骚道:

    “你们仨一个比一个麻烦,真要把我累死。”

一三零章 刺史大人

    因为这里是深水港,没有浅滩,所以在堤岸上有三条粗木架设起来的坚固长廊,长廊宽约两丈,长约三十丈,两边都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舟船,密密麻麻。

    “船老大,你这条船去哪里?”

    长廊下停靠着的一艘乌篷船上,一个老汉正坐在船头啃着手里的干鱼片,闻言赶忙将鱼片放进竹篓,站起来笑呵呵道:

    “客人去哪里,我便渡你去哪里。”

    少妇笑了笑道:“我们一家人要北上探亲,行程比较匆忙,船老大眼下可以出航吗?”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完,那船老大便拉起绳索,将小船向长廊靠近,便于客人登船。

    刚巧就在这时候,密集的脚步声踏上木制长廊发出一连串“噔噔蹬蹬”的声音,十余名飞鱼卫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目标直指少妇一家。

    船老大发觉到不妙,赶忙松开手中绳索,木浆一顶长廊,小船再次划远。

    飞鱼卫中领头的中年上前几步,目光冷冷的盯着背着书箱的男子,沉声说道:

    “张大人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回去吧,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文仲一袭青衫身形瘦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刮倒,但他脸上神情却是肃穆非常,怡然不惧的说道:

    “按我大周律法,你们只是总管府的亲卫,并没有权力缉拿张某,即使你们手中有王总管的手令,但若是想动我这个正四品的官员只怕还是远远不够。”

    中年头子冷笑几声,表情嘲讽道:“总管已将张大人定为朝廷钦犯,您老家现在不过一介罪囚,我凭什么不敢动你?”

    张文仲的妻子在一旁闻言,眉头一皱,将手里的两个孩子放下,移步拦在自己夫君身前,

    她这一动,十余名飞鱼卫也是跟着握紧长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中年头子见状说道:“张大人是绝对不能离开山南道的,今天我们十几个弟兄领了死令,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将张大人留下,贵夫人如若一意反抗,我们手中的刀可不长眼睛。”

    少妇傲然立于长廊之上,面无表情的回应道:“听说总管府的飞鱼卫不过百来人,今日缉拿我们夫妇竟派出十二人之多,看样子王奎让是铁了心要造反吧?”

    “放肆!”中年人大喝一声,手中长刀斜掠而出,气势骇人,

    少妇脸上毫无惧色,迎面拍出一掌,直迎刀锋,

    二人气劲交击,一声闷响,各退一步,

    张文仲心疼妻子,一脸焦急的上前关心道:“夫人要不要紧?”

    许韶华一声不吭,目光紧紧锁死对面的飞鱼卫,她与丈夫一路北逃,路上也遇到好几拨拦截高手,都被她一一击退,但这一次遇上总管府最精锐的飞鱼卫,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两个孩童尚且年幼,不明所以,只是在后面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一幼童忽然声音稚嫩的说道:“哥哥你快看,娘亲身边漂浮着一柄好看的长剑,”

    儿子这一出声,许韶华也是跟着一愣,看向自己身侧,果然见到一柄青色光剑就漂浮在离自己不远的江面上,顿时芳心大动,要知道,可御飞剑者,无不是剑仙一级的人物,神剑有灵,断然不会无端出现在这里,它的主人又在何处?

    张文仲看到那柄悬浮飞剑,顿时脸上大喜,哈哈笑道:“夫人无需惊慌,定是我那师兄到了,只是有些奇怪,他的飞剑何时变成了青色?”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细想,而是转头看向同样是一脸吃惊的飞鱼卫,傲然正色道:

    “吾欲乘舟将行,何人可留我?”

    他身旁的妻子许韶华闻言一叹,说道:

    “本事不大,口气却是不小,”

    接着,她便合身冲出,玉掌连拍之间,竟是与十余名飞鱼卫战在一起,

    一时间刀光四起,劲风烈烈。

    张文仲见妻子孤身冲入敌阵,不忧反喜,郎声朝着江岸上大声笑道:

    “师兄既然亲至,何不露面?莫要惹恼你家弟妹,介时咱哥俩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飞鱼卫闻言,更是心内大惊,已然猜测到对方有高手掠阵,担心之余,刀势难免不能全力施展,

    短时间内,十几人竟是与一女子战成了平手。

    他们这里闹出的动静也引来周围人的驻足围观,商旅之中不乏见多识广者,也是跟着纷纷议论,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莫不是吉州府刺史大人张文仲?这位可是卢太傅的门徒啊,谁敢抓他?”

    “嗨,没见过世面了不是?你仔细瞧瞧这些官兵的甲胄上,是不是刻有飞鱼戏水的暗纹?这分明就是总管府的飞鱼卫啊,“

    “啊?总管府的抓刺史大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这到底是闹哪一出?”

    ......

    张文仲喊了一嗓子,却迟迟不见自家师兄露面,心里也不免狐疑起来,再看自己夫人此时已渐呈不支,心中愈发慌乱。

    夫人许韶华出身江湖名门,性格自然是辣的很,不过自从嫁给他,却是一心相夫教子,平日里府中的大小事宜也都是夫人一个人说了算,

    这位张刺史也是极为宠妻,并未纳妾,是山南道官场出了名的惧内。

    许韶华被十余飞鱼卫围攻,起初还能坚持,越到后来,飞鱼卫见对方的帮手并未现身,更是安心放开手脚全力出手,只要拿下张夫人,那张大人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是乖乖就擒?

    就在这时,

    只听“扑通”一声,一名飞鱼卫突然糊里糊涂的掉入水中,

    紧接着,“扑通扑通”声连响,本来各个拎出来都算是一流高手的飞鱼卫竟然被挨个踢入水中,

    许韶华顿时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一身火红色长裙的美丽女子。

    晴婉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拍了拍双手,朝着水中挣扎的飞鱼卫冷声道: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人被我们明教带走了,想要拿人,找些能上的了台面的人来。”

    说完,晴婉似笑非笑的看向张文仲一家,

    许韶华本来还想出声感谢对方的仗义出手,此时闻言,心已是凉到了谷底,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呆滞的夫君,眼神似乎是在询问对方:自己家什么时候惹上魔教的了?

    张文仲夫妻同心,完全意会了夫人的意思,表情无奈的一摊双手,似乎在说:

    我也不知道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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