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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请饶命全文阅读

作者:圆盘大佬粗     教主请饶命txt下载     教主请饶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三一章 龙庭飞剑

    “破浪”号是一艘商、客两用的豪华大楼船,却取了一个仿若战舰的名字,底仓共有浆位十八,左右各九,操浆者无一不是肌肉虬结的大汉,再上一层便是货仓,货物和马匹有序的分列在四周,甲板上方共四层,皆属客房,共有房间六十余,

    楚青青本来已经订好了四间上房,却又因张文仲夫妇的加入新增了一间。

    破浪号属于荣阀的财产,目的地自然便是洛阳,不过衡州到洛阳路途遥远,即使破浪号在商船中已属于难得的快舰,仍需一月左右方能到达。

    楼船入江,经过短暂的暗流颠簸之后,终于扬起风帆稳稳的朝着北方缓缓驶去,

    张文仲夫妇自登船之后便没有出去过房间,夫妻俩一直呆在房间里小声商议着,两个孩童茫然不知所处境地早已酣睡,大人却是愁眉不展。

    许韶华给两个孩子紧了紧被子,便在桌子前坐下说道:

    “这下子好了,被魔教的人给软禁起来,若我猜的不错,出手击退飞鱼卫的那名红衣女子应是魔教的小九姑娘沐清婉,此人可比飞鱼卫难缠多了,方才上船时见到还有一位姑娘,说不准这船上还有其他魔教的人,你跟我说,是不是你老师那边惹到魔教中人了?”

    张文仲属于那种十分看得开的性格,如今一家四口窝在房间内足不出户,他却没有丝毫担心,大咧咧的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笑道:

    “夫人且宽心,老师那边与魔教素无瓜葛,再说了咱们北上之事,与江湖之间的争斗没有半点关系,魔教虽然一向行事狠辣,但鲜少插手朝堂之事,既然夫人方才都说了,咱们没有丝毫逃跑的可能,那不妨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们问起什么,夫君一概不知便是。”

    许韶华见他一副悠然的样子,不由的心中恼怒,一脚踢在对方小腿上,骂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久在官场不知江湖险恶,魔教势力之大岂是你能想象,这么跟你说吧,人家如果一心想要咱俩的命,介时你那老师连个屁也不敢放,你不惜命,我们的孩子呢?当初我便劝你,辞官算了,莫要与王奎让斗,你倒好,非要进京找你的老师,你不是总说你那师兄如何了得吗?人呢?连个影子都没有,在码头上的时候若不是魔教这位沐清婉出手,我都已经被人家打死了,你现在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说完,许韶华狠狠的在丈夫身上锤了几下,低声抽泣起来。

    张文仲赶忙嬉皮笑脸的坐起,来到妻子背后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夫人是在担心我和齐儿、云儿,不过夫人放心好了,离家之前我已提前去信一封送往京城,算算日子,师兄应该快到了,只要他来,一切难题皆当可迎刃而解,”

    许韶华低声骂道:“师兄,师兄,满口都是你师兄,你那师兄有多大能耐我不知道?你老师硬是把他捧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上,结果呢?没过半年人家便撂挑子不干了,四十岁才开始进修武道,能有多大成就?还飞剑,飞你娘个头。”

    张文仲为夫人揉着肩膀嬉笑道:“本来是不打算与夫人说的,但为让你宽心,为夫只能冒险告诉你,我那曹师兄现如今便是那九品刀侍之首的龙庭飞剑。”

    许韶华浑身一颤,飞快转身,不能置信的小声道:“你该不是骗我吧?九品刀侍只听皇上一人之令,怎可能出京找你?”

    张文仲凑在夫人耳边小声说道:“我那师兄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吏部侍郎都能说不干就不干,便是因为他不喜被人约束,他如今的身份更像是客卿,而不是侍卫。”

    “既是九品刀侍,为何却是用剑?”

    “嗨~事可从经,亦可从权,谁让他那柄剑的名字便叫辛亭刀呢?”

    许韶华愕然道:“还能这么玩?”

    张文仲一脸欣然道:“这便要说起老师曾说过的那句话了:江河壮阔可达千里,便是因为它会拐弯。”

    许韶华终于被逗的笑出声,“你老师那么大的学问,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俗话,一定是你杜撰的。”

    张文仲摇了摇头,神情肃然道:“错了,我那老师是这世上最俗的人。”

    ......

    傍晚时分,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张文仲夫妇,一道悦耳的女声在房门外响起:

    “张大人你好,我方便进来吗?”

    许韶华与丈夫对视一眼,二人皆听出门外声音并不是那红衣沐清婉,许韶华谨慎的来至门前,低声道:“姑娘是谁?这里并没有什么张大人。”

    门外女声继续说道:

    “长沙府,姜沛宁!”

    门后的许韶华闻言顿时大惊,姜阀沛宁最近在江湖上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与女帝江清惠一战更是震惊当世,说她是当代第一女剑仙一点都不为过,怎么对方会出现在这条船上?还来找自己夫妇呢?

    张文仲在后面给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门,

    许韶华思虑片刻,全神戒备下轻轻拉开房门,

    当屋门打开的一瞬间,许韶华愣住了,不过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她便微笑抬手,十分客气的请对方进屋。

    饶是许韶华见惯了各类美女,但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绝色女子,当称得上的是她生平仅见,自此疑虑尽消,芳华榜第七位的姜阀庭鼎,名不虚传。

    张文仲依足礼数,朝着姜沛宁一揖手,笑道:

    “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咱们山南道第一大美女,幸会幸会,对了,阀主怎知张某在这里呢?”

    姜沛宁坐下后,淡淡道:“我与沐清婉是一起的。”

    张文仲夫妇听了同时一愣,狐疑的向她看来,

    姜沛宁浅浅一笑,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孩童,说道:

    “二位放心,沐姑娘对你们并无恶意,也没有打算扣留二位,码头上之所以那么说,也是让王奎让投鼠忌器罢了,我姜阀与卢太傅素有交情,贤夫妇如果信的过,尽可以安心呆在船上,佩宁可以保证,只要二位仍在这条船上,这天底下就没有人可以动的了你们。”

一三二章 他怕你饿死

    姜沛宁走后,张文仲夫妇俩仍是呆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对于魔教他们当然是一万个信不过,但姜沛宁说的话,他们俩就不得不深思了。

    “如果这位姜阀主所说为实,那位沐姑娘真的是救了咱们?”

    “为夫现在也糊涂了,不过几年前一次长沙府灯会,我曾经在宴席上见过这位美女阀主,不会认错的,再说每年老师那边也确实会收到来自姜阀的礼单,想来他们也想与老师搭上点关系。”

    “你那老师是不是谁的礼都敢收啊?”

    “那倒也不是,去年咱们送去一件红云海鹤大天瓷双耳转心瓶,老师不是给退回来吗?”

    “那是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件礼物吧?”

    “胡说,那是他不敢收,”

    “为人师表,怎么可能不敢收徒弟的礼物?”

    “他是怕我有求与他,如果老师收了我的东西,我若有什么要求,他不好意思不答应的。”

    “你能有什么要求?”

    张文仲叹息一声,目光望向窗外,“我求他莫要再饮酒了......”

    ......

    三天后的清晨,

    赢贞独自一人站在甲板的走廊上,负手欣赏着沿岸的风景,这一段江面广阔平静,不时能看见水中大鱼摆动时荡起的涟漪,岸边林木密集,鲜少能看到人的踪迹,倒是不乏一群猴子蹲在江边饮水和梳洗毛发。

    清风袭来,衣衫扬起,

    不少船客嫌屋中烦闷,都会来到甲板上透透气,一些原本的陌生人也会因一些简单的话题聊在一起,逐渐愈发熟络。

    船上也会备一些当地特色的河鲜供客人品尝,味道鲜美,价格也不昂贵,四层还有歌舞表演以及浴室、赌场和烟馆,

    荣阀的生意遍天下,阀主荣凤堂也素有富甲天下之称,三百六十行每行都有插足,而且还都做的不错。

    就拿这条楼船来说,龙江造船厂专为朝廷水师打造艨艟、先登、游艇、快舟等战舰,是大周朝最大的,也是工艺最为先进的官方造船厂,是不接私人生意的。

    可是荣凤堂偏偏可以出两倍价格委托龙江船厂仿造艨艟战舰为自己造楼船二十四艘,分布于大江南北,

    此船留有战舰的所有功能,龙骨木料也极为防火,如遇战时,只需配置劲弩大炮,那这便是一艘艨艟巨舰。

    天下有此等财力者,屈指可数。

    破浪号的管事便姓荣,出自荣阀旁系,虽是旁系,不过既然能让他管理一艘楼船,想来在阀中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荣阀的船最不怕闹事,因为这里的规矩很多,听说最出名的一条规矩便是出自阀主荣凤堂。

    荣凤堂初登阀主之位,便在阀内繁琐众多的条例之上加了一条:犯荣阀者,如唾吾面。

    也正是因为这一条的存在,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鲜少有敢找荣阀麻烦的,毕竟浪淘榜第一人的虎须,确实没几个人能摸得的。

    赢贞这段时间以来静心修炼,修为也大概恢复了七七八八,唯一的遗憾的是大通天手没了,不过眼下以气化剑以及御剑术倒是感觉还不错,虽说比起大通天手还差了老大一截,不过若是应付一些脱胎境的麻烦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文仲夫妇在房间里憋了三天,他们俩倒还受的了,可惜两个孩童却是哭闹着总想出去玩耍,夫妻二人无奈,只好领着两个孩子来甲板上透透气。

    其实张文仲现在很后悔不该将所有家当都藏在府中一个秘处,至少也应该带它几千两银子出来,否则也不至于俩孩子看着人家别人吃烤鱼而只能流口水。

    果然,

    “爹,我想吃鱼,”

    “爹,我也想,”

    张文仲无奈一笑,抬步来到甲板角落里专职做河鲜的几名水手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出,然后说道:

    “几位想必识货,我便拿这块玉佩换你们两条烤鱼吧。”

    一名水手抬手推开张文仲递出的手,笑道:

    “这位客人,我们几个只是做河鲜的,您想要尝尝的话,便宜的二十文,最贵的也不过三百文,我们这里只收金银铜钱,不收其他东西。”

    张文仲愣道:“我这块玉佩可是上等的冰晶玉,最少也值五千两银子,这都不换?”

    那水手笑道:“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几十文的东西就是几十文的东西,我们不会多卖一个子,您要是实在想吃鱼,这船上有不少行商识货的大客,您可以与他们交换成银钱,再来买鱼。”

    许韶华也在一旁听的直发愣,这世上还有这种蠢笨的规矩吗?

    这时候,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看到他们这里的热闹,走过来笑呵呵道:

    “这位先生若是有意出手这块玉,不妨让我看看,合适的话我便收了,”

    见到有人乐意折兑,张文仲欣然将玉佩递给对方,

    中年商人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左看右看,随后笑呵呵道:

    “不错,是块好玉,通体晶莹没有杂色,但似乎不像是冰晶玉,先生若是有意出售,本人愿意出这个数,”

    说完,那人抬起手臂,手指在袖口内比划了一个数字,

    张文仲看到后先是一愣,随后便无所谓的笑了笑,

    “三百两就三百两,玉是你的了。”

    商人听到对方一口答应,极力的掩饰着眼中的兴奋之色,赶忙从怀中取出几张小额银票外加一些碎银递给张文仲,笑道:

    “银票三百两,这些碎银就当是在下送给先生的买鱼钱。”

    张文仲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明知吃了大亏,但这点东西他倒也不放在心上,虽说自己上任吉州刺史以来也没捞过什么油水,更没有收取过他人的贿赂,但老师当初给自己留下的家底还是很殷实的,何况两个孩子满月时,老师给的满月礼,可是足足十万两白银啊。

    一块玉佩换来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吃鱼,怎么想也划算。

    张文仲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向妻子问道:“娘子,你身上可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没有?”

    许韶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的老师为何从来都不肯收你的东西了。”

    “嗯?为什么?”

    “他怕你饿死。”

一三三章 敌袭

    赢贞他们订下的客房都在最顶层,全部都是有隔间的上房,高处的风确实是有点大了,但视野却是最好的。

    姜沛宁此刻正独自坐在自己房间内靠窗的桌子前,玉手托腮眺望江岸,破浪号眼下正驶入一段峡谷之中,两岸悬崖长满青翠的绿柏、青杉,江风从窗外吹入,撩起她鬓角的秀发。

    这时,只见她嘴角轻动,秀丽无边的玉容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

    身处甲板上的赢贞也笑了,他也察觉到有人来了,左右两侧的悬崖上各藏有两人,而就在脚下的江底之中,也潜伏着两人,六人修为皆是不弱。

    他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赢贞目前还不清楚,只能隐约猜测到应是与张文仲夫妇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对方明知有晴婉的存在,仍是敢来荣阀的船上拿人,想必也是有些底气,不过赢贞觉得,这些人眼下恐怕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了。

    水底一人此时已经缓缓游至船底,身体紧紧贴在底板之上,

    赢贞手指一动,与他已是心灵相通的青冥剑无声无息的从房间内飞出,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扎入江中。

    紧贴在船底的那道气息随着青冥剑的入水而越来越远,被破浪号远远甩在了身后,直到彻底消失,鲜红的血液瞬间便被江底的暗流稀释冲刷干净。

    那人竟然是淹死的。

    赢贞当然不会杀他,只不过是斩断了对方的双手双脚,任由他如浮萍般的身体在失血过多又喝饱了水的情况下呛水而死。

    这种间接杀人的方式其实还挺不错,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凿船。

    而江底的另一道气息似乎感应到同伴消失,虽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保险起见之下还是如同游鱼般快速滑离了破浪号,

    可惜她并不知道,背后有一柄剑一直在跟着她。

    本来他们六人约好,在进入峡谷段的时候便凿船,楼船吃水势必不能前行,然后再以雷霆之势将船上的人杀个一干二净,荣凤堂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所以这条船上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才能保证消息不被泄露出去。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约好的时间已过,破浪号却仍是在匀速行驶之中,丝毫没有进水的迹象,如果任由破浪号出了峡谷进入开阔水面,便不好再肆无忌惮的动手了。

    张文仲一家子仍是在甲板上呆着,这期间他们也曾看到同样出来透气的晴婉,发现对方明明已经看到自己却仍是像没看到一样擦身而过后,夫妻俩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去了一半。

    就在这时,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的从右岸的密林中射出,

    如果不出意外,这枚银针将在刺入张文仲太阳穴之后留在脑中,短时间内如果不将银针取出,那张文仲便会成为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活死人。

    掷针之人手法精妙,水流速,风速,船速,针速,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虽是离的很远,但银针仍是精准的射向张文仲头部位置,只可惜掷针之人唯一没有掌握到的,便是这艘船上会有两个比荣凤堂还要恐怖的存在。

    姜沛宁本身武道造诣就是极高,如今对大通天手的运用也是炉火纯青,隔空劲气早已无声无息来至甲板,

    银针在距离张文仲右侧太阳穴还有五寸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就连掷针之人都以为对方已然中招。

    也就在这时,悬崖密林之中,一壮硕的身影腾空而起,身形足足拔地五丈之高,人在空中,手上一对霹雳金瓜锤分两个方形投掷而出,分别取破浪号尾舵和桅杆两个位置,双锤掷出,人则如天神下凡一般,砸向楼船甲板。

    甲板上的人们还未来得及任何反应的时候,荣阀的高手却动了,破浪号总管事荣庆元左手持盾右手执刀从瞭望舱中射出,飞掠向桅杆方向截击金锤,护法曲大同则是扑向船尾,以一双肉掌迎上了那重达百斤的飞锤。

    甲板上的晴婉面色不变,极为冷静的一刀横扫而出,劈向半空掠至的大汉。

    “砰砰砰”三声金铁鸣音几乎同时响起,

    砸向破浪号的双锤被一盾一掌拦住,而空中的壮硕大汉则是以袖中一对金刚护臂挡住了晴婉的刀芒,随后只见他一个轻巧的空翻,稳稳的落向甲板,他双腿刚一触地,整个破浪号便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一对双锤通灵般再次飞回那人手中。

    终于,甲板上的人们这才察觉有敌来袭,乱做一团,一阵尖叫声中四散而逃。

    许韶华第一时间就明白来人这是冲着夫君来的,大骇之下赶忙抓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朝着丈夫大喝一声,一起朝着船舱方向奔逃,她心里很清楚,只要逃至船舱范围,那里有姜沛宁坐镇,他们夫妇的安全便可保无虞。

    荣庆元左盾右刀疾掠至甲板,与那曲护法一左一右堵死双锤大汉方向。

    持锤大汉眼睁睁的看着张文仲夫妇逃入舱中却是无何奈何,因为他此刻已经被三道气机锁死,如果他稍有异动,必然会有人出手拦他。

    荣庆元直视对方,冷冷说道:“一对金瓜锤,一双金护臂,原来是铁金刚童老大,荣某也是纳闷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荣阀的船?”

    童立并未理会他,而是看向一边的晴婉,沉声道:“小九姑娘只要答应今日之事绝不外传,童某绝不敢冒犯姑娘分毫。”

    荣庆元与那曲护法听到他对那红衣姑娘的称呼后顿时脸色色变,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魔教的沐清婉竟然会在自己船上,看这童立的意思,他似乎是不愿得罪对方,这才好言出声希望对方能够置身事外。

    也是,沐清婉的修为虽然在魔教算不得出彩,但是对方的后台却是硬到不行,无论何人,伤她之前似乎都需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住魔皇、女帝、刀魔三者的怒火。

    如果沐清婉袖手旁观,自己两人又是否能挡得住铁金刚童立呢?

    只见晴婉神态轻松的拨弄了下鬓角青丝,右手挽起一串刀花,淡淡道:

    “不必在本姑娘面前玩把戏,你们既然敢来,那便是吃定我了,童立是吧?十八年后再做一条好汉吧。”

一三四章 洗地啦~

    听到小九姑娘这么说,荣庆元心里也安心不少,至少在他看来,不论对方出身如何,目下看来也只不过是破浪号上的一名乘客而已,似乎与自己这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冲突。

    童立的脸上神色不变,沐清婉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方才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略作试探看能否先单独将对方撇开,然后再挨个收拾,这样的话可以大幅度缩减此次行动所消耗的时间,不过既然对方不上套,在他来看也不过是多花费点时间而已,

    只听他嘴里发出一声轻啸,便见左右两岸掠出三道人影,

    见到对方竟然还有帮手,一向沉稳老练的荣庆元也不禁脸色大变,

    待三人登上甲板之后,荣庆元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他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是见识非凡,看清三人面目之后,已经料定今天将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一身白衣,罗带飘飘的美娘子,应是千手罗刹杜云娘,此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大家,一手梨花针防不胜防。

    手中持有一长一短双剑的锦衣青年,该就是年青一代中声名卓著的追命子午剑单麟,

    背上两杆鎏金六棱双锏的,大约便是龙凤锏程克秀,

    再加上个童立,四人随便一个拎出来,他荣庆元都没有丝毫把握,这还怎么打?

    荣庆元见来者不善,努力使自己内心保持平静,语气平缓道:

    “没想到我破浪号竟能迎来四位大驾,荣某可真是三生有幸,四位登船的目的可否告知一二?也许还有回旋余地,几位也不想后半辈子都被我荣阀追杀吧?”

    杜云娘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却很不错,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只听她娇笑一声说道:

    “庆元兄,实在不好意思,荣老板我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不过我们几个若是不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回去之后这颗脑袋也是保不住的,所以嘛,您泉下有知,可千万别怪罪奴家。”

    话音刚落,杜云娘长袖一卷,一蓬飞针已然是激射而出,目标却不是荣庆元,而是那位护法曲大同,

    曲大同早年间在江湖上也是声名显赫的人物,后来因得罪了厉害仇家,这才不得已躲入荣阀避祸,在荣凤堂护翼之下,他倒也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时间一久,他也便安心的做起了破浪号的护法,这个位置闲的很,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出过一次手,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次出手,就遇到这么硬的茬子。

    飞针他自然是不敢硬接的,虽然他掌上功夫了得,但遇上这种专破护体灵气的手段,也只能是选择暂时躲避,游走之时,再寻近身格斗的机会。

    双锏程克秀也是在同一时间持锏扑向荣庆元,

    荣庆元心知这场子算是躲不过了,虽然明知凶多吉少,但阀主当年能从众多旁系之中选中并不起眼的自己做这破浪号的总管事,那便不能辜负阀主的信任,

    自己这条命与破浪号是绑在一起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荣阀那条“客安己任”的规矩便不能破。

    眼看着对方如此的雷霆重击,荣庆元神色坚毅,左手紧握玄铁重盾,右手一刀劈出。

    剩下的童立和单麟则是直接缠上了沐清婉,二人打算以最快速度解决掉对方,然后快速毁尸灭迹,毕竟杀沐清婉所要承担的风险可比杀荣阀管事大的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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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板上斗的激烈,劲气交击声震耳发聩,蓬勃的灵气外泄使得破浪号周遭的江水都剧烈震荡起来,整条大船起伏颠簸,两岸林木震簌,碎石滚落。

    赢贞却仍是呆在顶层外廊上望着江面无动于衷,他觉得很有意思,江底剩余的那道气息似乎特别的小心翼翼,时而朝着这边潜游几丈,时而又退出去老远,反正是怎么都不肯露面。

    ‘剩下的这五个人里,留下哪个活口比较好呢?’

    这是目前赢贞脑中正在思索的事情,

    留活口自然是想从对方口中知道些什么,那么这个活口便绝对不能是那种特别嘴硬的人,

    反观场中,锦衣青年和双锏客由始自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手底果断狠辣不留余地,

    而双锤大汉与那位使飞针的女子又好像是这几人之中的带头之人,

    再看水下这位,倒是十足的小心谨慎,

    甲板上以四对三已经是处于绝对的上风,可江底潜伏着的这位却仍是没有丁点出手打算,

    他是在等带最佳的出手时机?还是因同伴的离奇消失而踌躇着到底要不要出手?

    赢贞玩味一笑,手指轻动,暗伏在水底的青冥剑忽然电射般直刺而出,水下那人终于生出反应,大骇之下慌忙转身,却已是迟了一步。

    青冥剑直接破掉了对方的护体灵气,刺穿对方的肩胛骨,而后去势不减,直接将她带出水面,飞向破浪号,

    这一突然变故使得动手四人皆是身形一滞,他们十分清楚的看到一柄青色飞剑正插在同伴的肩头,也就是说,水下潜伏之人已经中招,这船上另有高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身穿赢贞旧衣的姜沛宁犹如鬼魅般的出现在甲板中央,

    除晴婉之外,其他人骤然见到这凭空出现的绝色女子,只感遍体生寒,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动手之时身体的各项感应其实已提至极限,对方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来者的修为比他们至少高出了一个境界。

    姜沛宁看似随意的玉掌轻拍,推出了四道无形劲气,

    四道惨叫声同时响起,

    杜、童、单、程四人不约而同的吐血跌堕在地,

    沐清婉脸上带着一层寒霜,收刀而立,

    而荣庆元和那位曲护法却是呆若木鸡,双目圆睁之下只觉自己的手脚都在打颤。

    “叮”的一声,

    青冥剑将那身着水靠的蒙面女子钉死在了船舱外的厚重木板之上。

    赢贞从顶层轻轻跃下,来到那人身前,笑呵呵的打量着对方,

    那蒙面女子身受重创,只觉由剑锋之处传来阵阵刺骨寒气,正疯狂的冲击着自己体内各处筋脉,此刻的她就连拔剑的力量都没有了。

    不过她却是银牙紧咬不吭一声,裸露在外的一双乌黑眼睛冷冷的与赢贞对视,

    赢贞不免皱眉道:“难道我选择错了?”

    姜沛宁在船头甲板上朝着赢贞喊话道:“你是不是要留活口?留哪个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被青冥剑钉着的水靠女子眼神中明显有了一丝变化,

    赢贞看在眼里,淡淡一笑:“就留下这个吧。”

    姜沛宁点点头,转过身来,白皙的玉掌轻轻一握,跌倒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四人,同一时间身体剧颤一下,随后便生息断绝。

    赢贞伸手摘去女子脸上的头罩,露出一张皮肤黝黑却难掩其靓丽姿色的俏脸,说道:

    “如果你让我选择错了,你会生不如死,明白吗?”

    水靠女子一脸惊恐的慌忙点头,

    她不是傻子,对方的同伴于电光火石间就可以解决掉杜云娘四人,而且极为轻松随意,由此可知其修为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而那动手杀人的绝美女子偏偏在杀人前还要征求眼前此人的同意,

    那么......这看似儒雅温和的男子,又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清婉知道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芳心深处也不免有些不服气,一回头正好瞥见如临大敌的荣、曲二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还愣着干嘛?洗地啦~”

一三五章 魔皇饶命

    女刺客被带到了姜沛宁的房间里,虚弱的靠坐在墙角,努力的调整着自己体内的气息来治疗肩头的伤势,她的眼神时不时的会瞥向面前坐着的这对男女,脑子里不停的思忖着对方的身份,她觉得如果能猜到二人的身份才能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该怎么应答。

    姜沛宁其实对这些事情的兴趣并不大,她心里只在意赢贞一个人的想法,在她觉得,赢贞所想便是她之所想,赢贞所往她亦所往。

    坐在窗前的她,冷冷的看着墙角处这唯一的活口,淡淡道:

    “你是要等我来问你呢?还是你自己主动点交代呢?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女刺客缩在墙角,自知没有丝毫逃跑的可能,对方的手段她已见识过,毫不夸张的说,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层面,

    她不想死,即使只有一线希望,她都想要争取,只见她双手费力撑地使得自己的身子稍微挺直了点,柔弱的说道:

    “我要是什么都说了,你们会饶了我吗?”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看向赢贞。

    赢贞面无表情道:“会的,说吧。”

    女刺客喉结一动,在脑中思索着对方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到底能有几分,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条命现在已经是完全被人家攥在手里,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啊,想要换得一线生机,看来只能是实话实说了,

    “与我一起潜在江底的秦鲸是不是已经死了?”

    赢贞轻轻的点了点头,

    女刺客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随后徐徐说道:

    “我们六人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负责截击吉州刺史张文仲一家,上面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处峡谷名为猿鸣峡,长不过十余里,出了峡谷之后,便是长达百里的宽阔江面,沿岸有着不少渔村,所以,未免动手时被人发现导致泄露痕迹,我们选择在峡谷内动手,毕竟这是荣阀的船,船上又有魔教的小九姑娘,如果留下一个活口,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我六人的容身之地了,只是......只是我们没想到的是,船上竟然还有二位这样的武道大宗师,这才导致此次行动功亏一篑。”

    姜沛宁在一旁追问道:“你们六人都是哪里来的?是奉谁的命令截杀张文仲?”

    女刺客陷入沉思,眼下的这个问题才是最要命的,如果老实回答,自己也算是彻底成为叛徒,性命虽可留得一时,但只怕也不会长久,

    姜沛宁见她犹豫,冷冷道:“荣庆元已经知道了你那几个同伴的身份,我只需顺藤摸瓜,也能查到你们的来历,你是要让我费一番功夫自己调查呢?还是乖乖说出来呢?”

    女刺客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也不再挣扎,抬起头来彻底豁出去道:

    “我叫渔朵儿,他们五人分别是铁金刚童立、千手罗刹杜云娘、追命子午剑单麟、龙凤锏程克秀、江中蛟秦鲸,在江湖上也都是顶尖高手,而负责安排我们此次行动的人叫张辽,不知二位听说过没有?”

    对于这些陌生的名字,赢贞当然是一个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求助的看向姜沛宁,

    “宁儿听说过这些人吗?”

    姜沛宁摇头笑了笑,“这小姑娘似乎对‘顶尖高手’这四个字有什么误会,他们这六人我一个也没听说过,不过这位张辽嘛......”

    说道这里,姜沛宁眯起双眸看向渔朵儿,问道:

    “你说的难道是天赐府的鬼判张辽?”

    渔朵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自己一行六人在对方眼中竟都籍籍无名之辈,听了难免有些不舒服,心中也在飞快的思索着江湖上有哪位超卓女高手的名字里带个“宁”字,

    见到对方默认,姜沛宁不由的秀眉蹙起,对赢贞说道:

    “河间王李隶网罗天下能人异士组成天赐府,其中有三十六人被称为‘王下’,被李隶各赐一字,这位鬼判张辽便是‘王下魑’,具体在天赐府中司职如何,宁儿便不知道了,但这个人绝对是非常难缠。”

    赢贞平静道:“有多难缠?”

    姜沛宁想了想道:“若是正面遇到,当然是不值得一提了,只不过此人行事异常神秘,胸中万千阴谋,手段颇多,若是躲在暗处耍什么诡计,确实会让人有些头疼吧。”

    角落里的渔朵儿听到自己此生最为惧怕的顶头上司在对方眼中竟然只是换来的是一句“不值得一提,有点头疼”,心中的骇然实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竟连堂堂天赐府的王下魑都不放在眼里?

    名字中带个宁?女身男装?姿容绝代?

    渔朵儿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是她绝不敢说出来,生怕道出对方真名会被杀人灭口。

    姜沛宁带着满腹疑惑再次向她询问道:

    “天赐府远在河北道,怎么跑山南道杀人来了?而且杀的还是一州刺史?”

    渔朵儿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唯唯诺诺的说道:

    “这点小人实在不知,我们只是负责杀人,至于为什么要杀,上头是绝对不会告诉我们的,”

    姜沛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今天如果放你走,张辽只怕也不会放过你吧?”

    听到这里,渔朵儿乌黑的眼眸中一阵彷徨,神色愈发落寞,

    “是的,行动失败已是死罪,姐姐今日便是放过我,也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罢了,渔朵儿并非贪生,只是有些后事仍未交代,若不然也绝不会出卖张大人,今日若能侥幸苟活,待我安排好一些事情,自会主动向张大人领罪。”

    姜沛宁浅浅一笑,看向赢贞,“对方自知晴婉在这里,却仍是十分紧迫的想要杀人灭口,看来这位刺史大人身上的秘密可不小啊,这次行动失败,想必张辽还会再派人来,他们连晴婉都敢动,你这当师兄的就不动气?”

    角落里的渔朵儿听在耳中,全身血液已接近凝固,只觉阵阵寒意不断上涌,已是垂首不敢再抬,

    赢贞笑了笑,说道,“动气倒是谈不上,因为我知道婉儿在我身边,便没人可以伤她分毫,不过这位鬼判张辽既然已经付之行动,我若不杀他,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说完,赢贞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

    “张辽在哪?”

    渔朵儿此刻已是吓的三魂丢了两魂,丝毫不敢犹豫赶忙答道:

    “这点小人确实不知啊,请魔皇大人饶命~”

一三六章 剑

    在猜到眼前二人的身份之后,渔朵儿心中求生的念头跑的一丝不剩,

    魔皇杀人,不分人,不需理由,也不分时候,

    她原本已是万念俱灰,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赢贞确实放过了她,最后说了一句“你走吧”,渔朵儿听在耳中如蒙大赦,哪还敢再有丝毫停留,出了房门便是一个猛子扎进江中朝着下游疯狂游离,现在每一刻光阴对于她来说都弥足珍贵,她要在人生的最后时候完成一件事,此事做成,虽死无悔。

    其实从渔朵儿那里得到的消息,并未给予赢贞多大的震撼,因为早前他便知道山南道总管王奎让是河间王的人,看样子王奎让知道船上有沐清婉的存在后多少有点忌讳,这才使得高手如云的天赐府亲自出马。

    张文仲身上背负的秘密可以让李隶都如此看中,绝对非同小可,不过想让对方坦诚布公的对自己和盘托出,赢贞也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此事,赢贞与姜沛宁在房间内足足聊到正午,两人也得出了一些结论,

    既然张文仲的目的地是京城,姜阀一直以来与太傅卢士贤之间又走动颇多,所以姜沛宁决定,在北上至洛阳后,她会亲自护送张文仲夫妇入京,此举能让卢太傅欠她姜阀一个大人情,日后若是有求于对方,事情也会变得好办许多。

    卢士贤位列当朝六位辅政大臣之一,门生众多,提拔和重用过的各类官员数不胜数,有“天下士子之师”的美誉,但其实他对外承认的门生只不过寥寥六个而已,六人之中名气最大者,便是那位连从二品的吏部侍郎都敢撂挑子不干的曹小芝,

    传闻卢太傅当初骤闻自己弟子弃官消息的时候正在如厕,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便跑出房门令人立即备车入宫。

    人皇李元乾就算极少过问朝中之事,也不会任由一个朝廷从二品的大员说不干就不干了,盛怒之下就在朝天观九十九级仙阶前把个卢士贤骂的狗血淋头,

    卢士贤跪在阶下一声不吭,只是磕头,李元乾追问其曹小芝辞官缘由,后者的回答也足够老实:“他没有和臣说过。”

    再后来,那位曹小芝自然是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人皇李元乾的面前,具体李元乾是如何审问的他,曹小芝又是如何回答的,恐怕只有卢士贤一个人知道了,

    外人只知道,那天过后,曹小芝以布衣身份出入朝天观。

    张文仲做为卢士贤仅承认的六位门生之一,虽然官做的不大,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平日里整个山南道官场也没有人敢为难于他,这次他冒如此大险也要返京,惹来王奎让和天赐府两边截杀,足见他身上所携带的秘密是多么的惊人。

    姜沛宁正是看准这点,才打算护他周全,虽说如今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守在赢贞身边然后找到姑丈一家灭门案的真凶,可是家大业大,又值此天下暗流汹涌之际,能为族内争取一分可贵的友谊,实是她姜沛宁身上推不掉的责任。

    六大重臣,势力党羽遍布天下,谁人不想结交?

    午饭过后,赢贞走出房间散步,荣庆元与那位曲护法看到他时赶忙微笑点头,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小心谨慎,

    赢贞来到甲板边缘,将神识放开,感应着破浪号上每一个人的举动,先前以神御剑,操纵青冥入江杀敌时,他心中多了一丝明悟,

    直到如今,他都并没有将青冥剑看做是自己的佩剑,一来习惯了大通天手,不喜欢用这些身外之物,二来青冥剑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日常与姜沛宁探讨之时,对方曾经说起过,江湖上大多剑手都是视剑如命,佩剑被折也会当成是奇耻大辱,所以大多剑手之间也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是默许的准则,那就是切磋较量时即便断人手脚也绝不折人佩剑,

    剑手之间有强弱之分,就像是两个人,练的是同样一本剑谱,但是他们所领悟的内容却不一样,看的是天资,这种情况在一些小帮小派之中尤为明显,明明练的的是同一种剑法,各人间的造诣却是高低错落,所以往往就会出现大师兄不如三师弟,三师弟不如小师妹。

    还有一种便是以战养战,这看的是造化,有些名门大派之中,当门下弟子的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便会令他们各自入世磨炼,同样是磨炼,但每一个人的境遇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在一路稳扎稳打之中,不断消化战斗中所获得经验,使得修为和招式更上一层楼,有的人更是从无数险象环生的恶境之中挣扎求生,从而领悟到更为难能可贵的武道见解,所以当他们历练之后返回师门,强弱立现,各自之间的差距没有丝毫水分,当然了,刚出师门就遇到狠人不幸英年早逝的也不在少数。

    层次再高一点的,便是重点培养,什么叫培养,自然是既得陪又得养,一些顶尖豪门大派,树大根深,门下弟子众多,资源财力又极为丰厚,便会采用这种方式,他们会在门中挑选出天资最高,悟性最好,根骨最佳之人倾力培养,这样的天子骄子往往会有很多师傅,比如专门负责讲解剑法的师傅,负责喂招的师傅,负责阐述古往今来各类剑道大家所总结出来的经验的师傅,负责量身打造每日所需固本之丹药的师傅,等等等等,往往这种情况打造出来的人物,出师即宗师,刀皇叶玄,姜沛宁便是此类产物,当然,赢贞也是,只不过他没有练过剑而已。

    那么在“剑”之中自然也有高低之别,寻常剑手无不是追求可吹毛断发的锋利之器,对敌之时,兵刃占优可收获极大效果,甚至能弥补己身之不足,品阶高点的名剑,大多由一些特别稀缺的材料打造而成,削铁如泥却又不失轻灵,甚至有一些使用独特技法铸造而成的名剑,自身便有养气一说,灵气可藏于剑身之中,锻其身,铸其骨,养其锋锐,至于真正的神兵,可与主人心灵互通,可与天地共鸣,灵自生,性自成,是为神,

    不过这类灵物在数量上则是少的可怜,毕竟名剑常有而名铸剑师不常有,所以世人硬是拼凑出一个“十大名剑”,实则后四剑与前六剑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姜沛宁收藏的那柄重剑【地阚】,非常不幸就属于后四剑。

    赢贞目前当然不会奢望能遇到前六剑,当然,如果能遇到的话,自然还是想抢过来的,他现在想要试试的,是能不能像控制青冥剑一样,控制其它的剑。

    鼻中嗅着湿润清凉的空气,赢贞缓缓闭上双目,将神识蔓延至船上的各个角落,

    时间缓缓过去,似是无限的静谧之中直至把握到那一点灵犀,赢贞袖中剑指并拢,轻轻一点,

    破浪号上三十四柄长剑,同时出鞘......

一三七章 吹牛犯法吗

    这三十四柄长剑,有的就在主人身边,有的则被放置在角落里,这等长剑自主出鞘的奇异景象也让这些剑主们诧异万分。

    好在赢贞也不过是浅尝即止,数十柄长剑不过出鞘一寸便即停止,这也让剑主们在诧异过后,纷纷自我寻找着借口安慰自己,毕竟人们对于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总会找一个自觉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过去。

    “楼船是不是触礁了,震了一下?”

    “没感觉到啊,不过长剑断然不会好端端的出鞘,或许是遇到暗流,大船晃荡了一下吧?”

    “哦,也许是我的衣袖不小心扯到剑柄,这才带出了长剑吧?”

    “你要这么说,我的宝剑在桌子上面好端端的放着,也是被衣袖扯到喽?”

    “哈哈,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来来来,别光顾着喝酒,你倒是吃点菜啊,”

    ......

    船头甲板上,姜沛宁来到赢贞身后,笑盈盈道:“快老实交代,你这到底是什么剑术,怎么还能借剑?”

    赢贞洒然耸肩一笑,“当然是天下第一的赢氏剑术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切~”

    姜沛宁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迎着江风,慢悠悠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这玩的是究竟是什么名堂,但天下第一的剑法嘛,江湖上大多数人肯定会认为是天玑阁后崖的十四道剑痕,不过叶玄老儿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世上最强的剑法还得是佛门圣地净土斋与落花宫争夺了几百年的【御心斩魔莲台菩提传法剑典】,名字很绕口,所以大家都叫它【传法剑】,

    据说这玩意难练的很,以人生八苦分为了八个阶段,几百年来,净土斋与那落花宫出过无数天才钻研此剑典,基本上全部倒在了第七阶段的【求不得】,当代斋主梵如意与落花宫宫主蒋珊,就属于第七苦,而你这一次北上洛阳想要打探其下落的李晴雪,本身集佛、道两家之长,据说是最有希望堪破第八苦【五阴炽盛】的绝世天才,正因如此,天下佛门皆为她大开方便之门,许多不显于世的珍藏宝典任其取阅,听说就连那与大周佛门争斗千年不休的大夏佛宗,都对此女特别青睐,如果真的让她练成了,此女可称的上是古往今来佛门第一人。”

    赢贞诧异的看向一旁的姜沛宁,皱眉道:“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平日里怎么不告诉我?”

    姜沛宁小嘴一噘:“你又没有问过我,难不成宁儿每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你屁股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赢贞不免摇头苦笑,思索半晌,突然说道:“我认识蒋珊。”

    “我知道,”

    姜沛宁脸上的神情出齐的平静,幽幽道:

    “有些东西宁儿不提,并不代表宁儿不知道,只是觉得何必让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为自己徒增烦恼呢?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不会后悔,享受当下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宁儿已觉得苍天并不负我。”

    赢贞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了,无奈的笑道:“你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发觉得愧疚。”

    姜沛宁甜甜一笑,钻入赢贞怀中,“宁儿就是要让你愧疚,娘亲说过,让一段感情长久保鲜的秘诀,便是让对方始终心怀愧疚,贞哥莫要怪宁儿耍心机,实在是宁儿的对手太多了。”

    “咳咳~”

    听到身后的干咳声,姜沛宁并未离开赢贞怀抱,她早早便知道张文仲来到了甲板,对她来说,粘在自己心上人的怀中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文仲则颇为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其实他又何尝愿意打断人家的亲密,只不过人已经走的这么近了,不出声更显的不礼貌,他此刻心里当然会忍不住好奇,能让堂堂姜阀之主看上的男子,该是何等风流人物。

    赢贞拍了拍了姜沛宁粉背,对方才恋恋不舍的后退几步,转而看向将脸转向一边的张文仲说道:

    “张刺史不用谢我,我姜阀与太傅大人素有渊源,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张文仲这才转过脸来,笑呵呵的说道:“不不不,救命之恩不能不谢,咱们各论各,阀主救的是鄙人,又不是鄙人的老师,这种情况下,老师可无法代替我,请阀主与这位小哥受张某一拜。”

    说完,他朝着赢贞和姜沛宁深深一揖,随后昂然挺胸道:“鄙人虽然并不知道先前刺客的身份,却也晓得是谁不想让我进京,我们一家四口这条命本不足道,奈何张某身上肩负着如山重任,这才想要厚颜央求阀主一事。”

    姜沛宁极为默契的对视一眼,皆猜到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

    “张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张文仲叹息一声后说道:“阀主救了张某一家人,有些事情张某也不想隐瞒,此番北上之途实是凶险万分,鄙人在出发前,曾向恩师去信一封,直言必须让大师兄亲自南下接我,后来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王奎让提前动手,鄙人不得已之下与夫人一道连夜逃出吉州,如今由水路北上,不知大师兄何时才能寻到我们,所以鄙人才厚颜请求阀主护我一家周全,直至大师兄赶到,至于阀主开出任何条件,只要鄙人能够做到,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赢贞笑着在一旁插嘴道:“张刺史等的可是那位龙庭飞剑曹小芝?”

    张文仲浑身一震,惊讶道:“这位兄台是如何知道的?”

    姜沛宁也是跟着惊讶道:“曹小芝便是九品刀侍之首的龙庭飞剑?”

    赢贞笑道:“江湖上的事朝廷中人不可尽知,朝堂之事江湖中人也不可尽知,曹小芝现在已算是大半个江湖人,我当然知道了。”

    姜沛宁听到赢贞这样的说辞,浅浅一笑,心里已经猜到对方多半是偷听到了张文仲夫妇之间的谈话,不过她对于曹小芝此人却是分外留心,姑丈一家被杀时,作为目击者的百里神行蒋风月曾告诉自己表姐,凶手之中有九品刀侍的存在,

    九品刀侍是九种代号,真实身份外人不得不知,姜沛宁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龙庭飞剑竟然是上任的吏部侍郎曹小芝,在她看来,日后遇到对方,或许能从其口中打探到其他八人的身份也说不定。

    张文仲对于眼前这位青年竟然知道师兄的身份而倍感疑惑,心想着老师不是说过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十人吗?难道就这么巧,偏偏就让自己遇到了十人中其中一个?

    这时候姜沛宁忽然正色道:“张大人放心好了,佩宁可以保证,就算是叶玄亲自,也伤不了你分毫。”

    张文仲听了满脸的愕然,心想着这种高门大阀出身的贵族子弟果然是口气狂妄啊,没想到这位气质卓然的美女阀主也不能免俗,不过他嘴上还是连声道谢。

    等张文仲走后,赢贞吃惊的看向姜沛宁,在他来看,即使目前二人联手,对上叶玄也是有败无胜之局,

    “宁儿吹牛了,”

    姜沛宁冲着他俏皮的渣渣眼,“吹牛犯法吗?谁规定不能吹牛了?”

一三八章 河间王

    破浪号进入宽阔江面的第三天,天气骤变,乌云伴随着狂风,在一阵电闪雷鸣之中,似是银河打开缺口一般,瓢泼大雨倾盆洒下。

    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楼船自然是无法前行的,破浪号找到一处背风的河湾抛锚停靠下来。

    傍晚时分,赢贞他们都集中在了楚青青的房间内用晚饭,船舱之中始终都在剧烈的摇晃着,桌子上的灯油都洒掉了一半,冷风不断从窗户的缝隙中刮入,扰的房间内像窗帷这样的轻便之物都在胡乱飘扬。

    楚青青从荣阀的水手那里弄来了几盏带罩的灯台,才避免了房间内漆黑一片。

    好在外面的狂风也是一阵一阵的,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风小了,众人这才得已在浪静之时安心吃饭。

    桌上的小菜比较丰盛,其中以河鲜为主,破浪号出航也有些时日了,新鲜果蔬之类的日益减少,在到达下一站做补给之前,赢贞他们的一日三餐供应都将是整条船上最好的。

    就连大管事荣庆元,此刻也不过是就着一碟子花生米,搭配着一盘酱黄瓜和一盘红烧泥鳅,与曲护法两人躲在一间小舱内饮酒。

    “老曲,姜阀主身边那位高大青年出手时,你可瞧明白没有?”

    曲大同先是吸溜了一口杯中之酒,又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口中,砸吧着嘴说道:

    “我要能看明白就好了,飞剑一说曲某不是没有听过,但是这种神技往往讲究以气驭剑,驾驭飞剑者以自身灵气催动飞剑,达到远程伤人的目的,可是那位年轻人由始自终就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周身并无灵气外放,就好像飞剑自己通灵一般,这就让人很糊涂了,

    比如姜阀主动手时曲某便有切身体会,那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身遭的空气于一刹那间变的重如泰山,压得曲某胸腔如遭挤压,气儿都透不过来,这就是姜阀主灵气外放直接锁死周遭方圆气机所导致的,庆元你当时也看到了,姜阀主最后杀人时竟然都要征求那人的同意,所以在曲某看来,这样的人物,咱么还是不要多做议论为好,平时让手下这些小的们小心伺候着,其余的,我们装傻便是。”

    荣庆元听罢,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知道的越少,人活的才越自在,来,老曲,走一个。”

    ......

    张文仲夫妇也被姜沛宁邀请来一同用餐,他的两个孩子原本呆在自己房间内的时候,听着窗外时不时的几声炸雷和大风的呼啸声,纷纷吓得蜷缩在墙角,此刻来到楚青青的房间,见到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胆子便也大了起来,两孩子只是心不在焉的随便扒拉了两口,便蹲在桌子底下玩耍起来。

    张文仲见到两孩子的顽皮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孩子顽劣,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姜沛宁抬手示意无妨后,笑道:“贤夫妇明知此行凶险万分,为何出门时不多带点护卫之人呢?”

    张文仲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夫人许韶华率先说道:“不瞒阀主,我们府上虽说也有几十余名护院武师,但修为却是平平,比起妾身都是远远不如,而我们当时事出仓促,未免动静闹大,出门时就连管家丫鬟都不知道。”

    张文仲在一旁点了点头,随后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妻子,叹息道:

    “其实这都怪我,有些事情在没有见到老师之前,张某是死都不能说出来的,这一次路途之凶险程度,其实鄙人娘子心中也不甚明白,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她们。”

    说完,他爱怜的将手放在夫人肩膀。

    许韶华笑了笑,说道:“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盼你那师兄早点找到我们,这样我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姜沛宁见他们夫妻情深,想了想后,直接挑明说道:“张刺史可知道,上次的刺客出自天赐府?”

    张文仲听了后面上面上毫无波澜,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反倒是他的夫人许韶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只听张文仲冷笑一声,说道:

    “河间王出手截我,确实在鄙人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先皇驾崩之后,在诸多皇子之中,论能力才干,城府手段,河间王李隶实为不二之选,可是六大辅政大臣却是极力推荐了从不显山露水,似乎都让人觉得有些平平无奇的晋王李兖,可知能让诸臣信服者,不单单只看能力,

    如果说江湖中最狠辣者莫过于魔皇赢贞,那么这位河间王,便是我大周两京十道中的魔皇,其人手段毒辣,御下极尽酷刑,性格激进,老师曾有言,若是此人登基,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倾全国之力北征大夏,

    有些话姜阀主也许不爱听,先皇不问朝政一意修玄,导致吏制崩塌,百官如盗搜刮民脂民膏,后有各地门阀崛起,更是导致诸多政令难以在地方施行,就凭我大周朝如今的国力,又怎能与休养生息已有数十年的大夏开战呢?

    如今新皇在位,河间王控制着诺大的河北道,却是各种阳奉阴违,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中,王府规格更是与皇宫一般无二,其人有妃妾三十余名,正妻之位却一直空悬,你知如何?人家竟放豪言说,当世可做河间王妃者,唯女帝江清惠一人而已,由此可知其野心之大,老婆都非女帝不可了,那他不就是把自己当做帝王了吗?”

    众人默然,

    张文仲这一番话中接连提到了赢贞、姜沛宁与江清惠,而且多少还带点嘲讽的意味,夫人许韶华在桌子底下频频捏他大腿,但张文仲还是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旁的晴婉听了早已拉下脸来,筷子一摔,冷冷说道:

    “本姑娘还坐在这呢,你都敢编排我师兄师姐?”

    张文仲闻言一愕,连忙摆手解释道:

    “小九姑娘误会了,张某对魔皇与女帝绝无丝毫不敬之意,我的老师私底下便曾说过,贵师兄有双重性格,若是趋恶,则天下涂炭,若是向善,则四海升平,可知就连老师都拿不准魔皇到底是善是恶,不过最近在岭南发生的事,倒是让鄙人既惊且喜,魔皇兵不血刃,以怀柔手段收服宋阀,如今的岭南反倒是更倾向于朝廷,而且听说贵师兄与长乐公主李汶之间关系匪浅,张某倒是觉得,现在的岭南比起宋令辉把持期间,似乎更让人放心了。”

    姜沛宁听了忍不出秀眉紧蹙,怒瞪了赢贞一眼,心里则默默记下了李汶这个名字。

    晴婉听完张文仲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后,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河间王李隶,必死于大姐之手。”

一三九章 寒鸦弩

    其实从张文仲的这一番话之中,不难看出其对河间王李隶怨言颇深,至于他身怀的秘密是否与河间王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外面的风雨时停时起,呜呜呼啸的风声听起来也怪吓人的,四月下雨是百姓们乐见的,因为这预示着今年田地里的作物会有不错的收成。

    水袖身着雨披,带着斗笠悄无声息的落在破浪号的甲板上,短暂的停留后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赢贞他们所在的地方。

    楚青青为他开门后,水袖风尘仆仆的进来,当见到房间里有这么多人的时候表情也是一愣,

    赢贞见他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心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皱眉道:

    “有什么消息?”

    水袖点了点头,疑惑的看向张文仲夫妇,

    赢贞淡淡道:“怎么?不方便说?”

    “不不,没什么不方便的。”

    水袖笑了笑,随即来到赢贞身旁,小声道:

    “主子,事情有点蹊跷啊,小的这些天来发现不断有各路好手朝着这边方向赶来,起初心里也没当回事,觉得他们就算是冲着主子来的也没什么威胁,不过我后来发现这些人中夹杂着不少顶尖好手,好奇下这才返回,沿着上游一路观察,您猜怎么着,小的发现大约有几百人藏身在上游距此处三十余里的岸边林内,本来我也没太在意,但是细察之下发现他们竟然还架设有十余台军中的寒鸦弩,全部都是对准江面,看样子他们似乎就是冲着这条船来的,这船上除了主子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人?”

    他带来的这个消息确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张文仲夫妇。

    张刺史扭头与妻子对视一眼,随后苦笑道:“这位先生,鄙人大概就是您口中说的那个特别的人吧。”

    水袖见那陌生人竟然开口应了下来,也是一愣,随即好奇的看向赢贞,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对陌生夫妇,说道:

    “阁下是什么人物啊?竟能让他们动用军中的寒鸦弩来射你,怎么?朝廷钦犯?”

    张文仲无奈摇头道:“朝廷钦犯倒是不敢当,不过是某人的钦犯罢了,鄙人也没想到他们为了在下一人,竟然发动如此大的阵仗,倒是连累了大家和这满船的乘客。”

    其实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寒鸦弩作为大周朝军中独有的攻坚重器,非大将军不能调动,皆因其威力实在太大,由四张劲弓安装在一张巨大的床架之上,合六人之力才能绞动轮轴张弓装箭,所装弩箭比寻常的长矛长枪还要粗大不少,箭头可为巨矛,可为炮锤,也可搭载火器,射程可达五百步,万箭齐发之下,夯土城墙直接便可射的粉碎,百年前与大夏国战,此弩曾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所以在水袖看来,能调用寒鸦弩对付的人,至少也是“朝廷钦犯”这个级数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玩意是冲着自家主子来的,那样的话,十几台又怎么够?

    姜沛宁皱眉看向赢贞,柔声道:

    “水袖带来的消息确实及时,那寒鸦弩威力巨大,射程又远,如果猝不及防之下任由十几台弩车齐力发射,咱们几个倒是无所谓,但这条破浪号决计是保不住的,他们既然有寒鸦弩负责毁船,必然也埋伏有人专责射杀落水之人,如果那几百人人人皆配有弓箭,朝着咱们一通乱射,也是不小的麻烦,宁儿去一趟吧,提前将这些麻烦解决掉。”

    赢贞沉吟片刻后,笑道:“宁儿还是呆在船上吧,我出去瞧一瞧,这几日在船上憋的久了,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姜沛宁在一旁点了点头,“也好,”

    赢贞刚刚起身,张文仲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赢贞深深一揖道:“都是在下连累了大家,兄台此去千万多加小心,如果敌人太多,您大可不必硬拼,大不了咱们弃船绕开这里便是。”

    他这一句话,其他人听的都呆住了。

    只有赢贞温和一笑,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吱呀两声,窗户一开一合之间,赢贞整个人已经从房间内消失了。

    张文仲只觉的眼前一花,人便没了,虽然心中早已预料到这神秘青年的身份多半与姜沛宁是一个级数,但他没想到对方的身手竟也是如此出神入化,而且从今晚同桌吃饭的氛围中不难看出,姜沛宁这一行人,似乎都是以那青年马首是瞻。

    终于,张文仲还是支支吾吾的开口问道:“姜阀主,这位兄台到底是谁啊?”

    姜沛宁笑道:“他是佩宁的夫君。”

    “别乱说,还没过门呢,”晴婉毫不客气的在一旁插嘴道,说完后,眼角余光刚好瞥见一旁的愣着的水袖,语气出齐的客气道:

    “没吃饭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嗯?”

    水袖只觉的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常对方可从没给过自己一丝的好脸色啊,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只见他一脸茫然的坐下,拿起筷子。

    而张文仲这边则是完全懵了,

    他感觉眼前这些人的关系好像有点乱啊,姜阀主说那青年是自己的丈夫,可这位小九姑娘则十分不客气指出她还没有过门,那口气,就好像这位小九姑娘是夫家那边的人,而且对姜沛宁这种天底下都找不出几个的绝代芳华好像都不是挺满意,

    姜沛宁淡淡一笑,也没再说什么,搁自己往日的脾气,早就翻脸了,不过她心里清楚晴婉在赢贞心里的地位,觉得自己反正早晚都是赢贞的人了,何必和小姑子置气呢?

    张文仲知道自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只好悻悻然坐下。

    ......

    大雨之中,赢贞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疾驰在岸边的丛林之中,雨水自觉的沿着他身上的衣衫滑落,不染一滴。

    正如水袖的情报所说,就在前方一片平缓的坡地上,足足有隐藏着三百多人的气息。

    十四台寒鸦弩被用枯枝和落叶覆盖起来,每一台弩车旁都守着二十余人,每人都身着蓑笠雨披,其中有一半已经靠着弩车在雨中睡去,另一半则是时刻的警戒着周围。

    “李阳这小子睡得还挺沉,这鬼天气我可是睡不着,”

    “可不是,又冷又潮,我特么裤裆里都是湿透透的。”

    “这种雷雨不会下很久的,忍着吧,”

    “唉,身上都是黏糊糊的,不说了,我去撒泡尿~”

一四零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这位军士顶着大雨来到就近的一颗大树底下,掏出裆里的家伙,迎着寒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然后便闭目撒起尿来,

    恍惚间,他只觉耳边有一道劲风掠过,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一声炸响,大惊之下,正欲转身提起裤子,后脑勺却在此时不知被什么重物给击中,两眼一翻就这么昏死过去。

    在他的身后,一台巨型寒鸦弩已是四分五裂,残体溅射四周,负责看护它的这一组军士不少都遭到飞屑冲击而人仰体翻,其它地方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第二声已是轰然炸响,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

    树林内顿时乱成一片,

    饶是这些军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可惜在这种瓢泼雨夜,视野听力皆被干扰的情况下,一时间内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应对。

    倒是负责看护此处的二十余名武道高手,行动完全不受天气影响,他们迅速赶至还没有被摧毁的弩车旁,警戒防御。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间惊恐的大叫了一声:“鬼啊~”,

    下一刻,他身旁的弩车便轰然粉碎,

    二十余名高手闻声大惊,飞扑而至,只见半空中有一如夜枭般的黑色巨影,正如同幽灵一般向另一处漂飞而去,

    其中有一人大喝一声:“点子太硬,速速朝天放箭。”

    这下子,地上这些慌乱的军士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持着手中的折叠短弩朝着上空一阵乱射。

    赢贞踏空而行,犹如闲庭信步,每发现一台寒鸦弩,身形便会疾掠而下,将其一脚踏碎,

    漫天的羽箭对他没有构成丝毫的威胁,那些个所谓的高手更是连他的位置都掌握不到,直到赢贞将最后一台寒鸦弩一掌拍碎之后,这才落于地面,安静的卓立于雨中。

    弩车尽毁,接下来,便该收拾这群人了。

    “点子在这里,速来!”

    随着有人一声招呼,所有人开始朝着赢贞所在的位置聚拢过来,逐渐将他团团围住。

    赢贞缓缓转身,扫视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神识感知之下,已经得出敌人的具体数量,三百四十一人。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这几百人里,竟然只有两人用剑。

    当所有人发觉袭击者只有一人的时候,无不是心底大骇,这些军士自知寒鸦弩被毁,回到营中也免不了要受一番重刑,所以此刻每一个人都是目眦欲裂。

    其中一名持剑之人似乎在这群人里面身份最高,他紧紧的握着腰中剑柄,冷冷的盯着赢贞说道:

    “阁下什么来历,毁我寒鸦弩,在大周朝可是死罪。”

    赢贞没有说话,而是将眼神放在了对方腰间的长剑上,接着,只见他手臂一抬,双指向上,

    “啊~”

    一声惨叫分外刺耳,

    只见那开口说话之人腰间上的长剑突然不受控制的出鞘,紧接着剑身一个反转,竟一剑斩下了他自己的手臂,

    其他人看在眼中,只觉诡异莫名,人人心悸。

    那已是无主的长剑在空中旋转几次之后,突然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人群,

    紧接而起的,便是一连串的惨叫之声,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别说是上前拼命了,现在人人恨不得自己能背插双翼,有多远跑多远,

    一时间,整个山林中哀嚎遍地,几百人四下逃亡,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除了那位因撒尿而侥幸昏死过去的军士之外,其他人全部断去一臂,

    赢贞确实是手下留情了,人人断去一臂,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战斗力了。

    ......

    江面上,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舟上有一头戴斗笠的道士,背插一柄古纹黄铜剑,杏子眼八字胡,身形消瘦,

    他听到岸边的动静,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似乎那连片的哀嚎声并未引起他的兴趣,转头继续迎风而下。

    河湾背风处,破浪号静静的停泊在那里,若是没有那零星的几处灯火,如此黑夜,几乎看不出这里竟停靠着一艘四层大楼船。

    道士迎风而立,驭舟径直朝着破浪号飞速滑来,舟上并没有操浆之人,而小舟的速度却是飞快如梭,

    忽然间,小舟的速度渐渐的缓慢下来,接着便稳稳的停于江面之上,无论劲风水流都不能使其动摇分毫,

    道士双眼眯起,凝目远眺,只见对面楼船上,一黑衣女子静静伫立,而她的目光恰恰也是朝着自己这边看来。

    道士嘴角轻翘,右足迈出一步,脚尖在小舟上轻点一下,人已跃至半空,只见黄光一闪,道士右手执剑,剑锋直指破浪号,

    随之,一剑斩下,

    一瞬间,前方密集的雨帘像是被划开一道缺口一般,滔滔江面被一分为二,两扇水墙左右翻起,紧接着,森罗剑气铺天盖地而来,

    卓立于楼船上的姜沛宁见状,玉容上只是浅浅一笑,

    这是要一剑断江吗?这一剑,比起可让汉江断流的那一剑,又如何呢?

    面对着这滔天剑气,下一刻,姜沛宁踩水入江,随后一掌推出。

    “轰!”

    江水如同沸腾一般,涌起万千波涛,

    一剑断江反被断,

    姜沛宁忽的向前,如燕子抄水,身形飘忽状若九天仙子下凡,十指连弹间,道士所乘小舟周遭水面轰然炸裂,数道飞瀑冲天而起,

    那名道士在小舟化为碎屑的一瞬间冲出水幕,又是一剑刺出,

    而此刻的姜沛宁已然出现在他身前,右手做剑指,以指对剑,

    锋芒相对,

    “咔嚓”一声,

    道士手中那柄黄铜剑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碎片射向前方,而他本人则借机疾速向后,使一个千斤坠,直挺挺扎进水中。

    姜沛宁玉掌轻拍,大通天手的无上劲气将长剑碎片震成了一蓬黄芒,随后踏空而行,循着对方气机,一掌连着一掌朝江面拍下,

    “砰砰砰砰”的一连串巨响过后,

    姜沛宁缓缓落下踩在江面,秀眉微蹙遥遥看向岸边。

    岸上,那道士浑身已然湿透,神情却是异常冷静,抬手扶了扶头顶小冠,口中喃喃道:“夭寿了夭寿了,”

    随后他又朝着江面喊话道:“敢问姑娘可是长沙姜沛宁?”

    姜沛宁笑答道:“道长可是灵宝洞张春秋?”

    道士哈哈一笑,说道:“正是贫道,唉~~这次不该来的,给我消息的人只说是船上点子有点硬,却没想到是姜阀主亲自坐镇,不打了不打了,”

    张春秋连连摆手,心中似乎又想起什么,紧接着说道:“不过贫道走之前还是要说一句,姜阀主最好莫要管这档子闲事,贫道此番失利,不代表不会再有人来,只阀主一人恐怕也难以应付,话已至此,贫道这就告辞了~~”

    姜沛宁正要答话,忽然神情一动,脸上笑意盈盈,

    “谁让你走的?”

    一道深沉的声音从岸边的树林内响起,

    张春秋愕然转身,只见一黑衣青年此刻正立于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旁,神情冷冽,双目如刀,

    张春秋顿时浑身一阵寒意,

    谁人可近我身三十步?

    张春秋不敢怠慢,左脚画个半圆,右脚后撤一寸,踏出一象,神情肃穆非常,如临大敌。

    赢贞缓缓迈开步子,嘴角翘起:

    “本尊正缺个喂招的,你来的正是时候。”

一四一章 我去你奶奶的

    姜沛宁飘然而至,在一处光滑的石头上坐下,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说道:

    “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呢,是灵宝洞张春秋张道长,曾入京参加过三次水陆大会,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三次都没有被人皇册封为天师,修为大约是脱胎境大成,我说的对不对啊,张道长?”

    张春秋听了脸上一阵抽搐,对方话语里明显是在暗讽自己,而且许多人都知道,自己的成名绝技便是一剑黄龙和脚下乾坤,姜沛宁说破自己身份,不外乎是让对手知道自己身份后,多多留意自己脚下功夫,此女其心可诛啊。

    “哈哈~姜阀主与贫道这是第一次见面,却能一眼看破贫道身份,这份眼力却也值得称赞,看样子阀主与这位应是一路的吧?不给贫道介绍介绍?”

    姜沛宁笑而不语,

    赢贞当然不会给姜沛宁说破自己身份的机会,那样的话也太无趣了,只见他脚踏一步,刹那间人已出现在张春秋面前,一指点出,

    这段时间以来,赢贞对于无形剑气的拿捏也颇有一些心得,正因他本人不喜用外门兵器,这才花心思在以气走剑上下功夫,使得所发劲气有质无形,在这一点上,与大通天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区别在于,剑心通明以劲气催发剑气,刚猛霸道,无往而不利,却缺了一丝柔和。

    张春秋只看那一指尚未点到,便有森罗剑气扑面而来,比之自己的黄铜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知此指绝对是接不下的,脚下奇步连番踏出,

    只见他原先所在的空地上只留下一道模糊残影,而真身却已来至赢贞背后,

    此刻赢贞整个后背无疑都暴露在对手眼中,张春秋年老成精,谨慎异常,向前虚晃一步,轰出一拳。

    这一拳直接将赢贞的后背打穿一个窟窿,透过窟窿,都能看到远处江面上风雨飘摇的破浪号,以及船上的绰绰人影。

    奇怪的是,赢贞的身形也渐渐模糊起来,直至消散,

    而下一刻,张春秋只觉一道迅猛绝伦的剑气不知从何方袭至,“嗤”的一声刺破自己袖口后,轰在一块大石之上,

    “嘭!”

    巨石灰飞烟灭。

    张春秋心中大骇,他倒不是因这一剑的威力而感到震惊,真正让他恐怖的是,对方身形亦如鬼魅,无论自己如何奇步叠出,始终感觉气机被牢牢锁死,时不时的便有几道剑气擦身而过,这种感觉,颇有点“我为窜鼠他为山猫”,再联想对方唯一那句“正缺一个人喂招”,心中更感此刻身陷囹圄。

    ‘这次真是大意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搞不清楚状况下便冒然出手,出了个姜沛宁已极是难缠,眼下这个似乎更不好对付。’

    ‘不行,趁着对方还没有看破自己的步法,得想办法脱身才是。’

    心里笃定这些,张春秋再不敢恋战,脚下步伐加快,十余招过后,化出数道虚影,真身则是夹杂在其中,一个狂纵,跃入江中。

    刚一入水,张春秋便心中大喜,这一入江便如游鱼入水,我道门龟息术最善胎息,对方还能奈我何?

    赢贞立于江边,确实没有再追下去,只不过这江中还藏着一柄从寒鸦弩守卫那里得来的长剑,可惜张春秋是不知道的。

    远远的,张春秋从水中冒出头,回头一看那青年正卓立于江边看着自己,哈哈笑道:

    “小伙子确实有几下子,只不过想留下贫道,还是不能够,回家再练几年吧。”

    赢贞听了忍不出笑出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张春秋在水中看到对方奇怪的动作,先是一愣,忽然间若有所悟,猛一转头,

    好家伙,一柄白亮的长剑正好顶在自己的鼻尖上,

    这下子不用再说什么,自己和人家明显差距太大啊,

    话说,这剑什么时候来的?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咱们素不相识,彼此之间可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怨啊,”

    赢贞又抬起手臂,勾勾手指,示意对方到岸上来说。

    张春秋还能如何?现如今小命都在人家手里,只能乖乖的踩水前行,而那柄长剑始终顶在他脑袋边上,似乎稍有异动,就要给自己来这么一剑。

    张春秋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先是扶了扶顶上头冠,表情无辜的双手一摊,好像在说:你看,我上来了,能不能先把我脑袋边上的这玩意拿掉?

    姜沛宁笑嘻嘻的看着对方滑稽的样子,说道:“张道长,你先说说,是谁让你来的?不交代清楚,佩宁怎么可能让你走呢?”

    张春秋尴尬一笑,又看向那黑衣青年,“你把剑拿开我就说。”

    赢贞笑道:“你说了我就把剑拿开。”

    张春秋心中一动,感觉自己似乎拥有一丝争取脱身的本钱,负手笑道:

    “那不能够,既然贫道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那你就得退一步,不然大家岂不是钻进了死胡同?”

    赢贞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江面,

    江上闹出这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破浪号上的人们也都看在眼中,晴婉依然留在船上压阵,水袖则是手中提着两块木板,轮番扔入水中,借助木板浮力,交替踏出,老大一会才渡江过来。

    刚一上岸,口中便骂骂咧咧道:“我就说我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你这个两面人。”

    张春秋在这种地方骤一见到水袖,也是心中惊愕,骂道:

    “水袖妖道,你特么说话给我注意点,还轮不到你训斥我。”

    水袖阴恻恻的绕着张春秋转了一圈,桀桀笑道:

    “道兄道心不稳啊,不好好当你灵宝洞主,天天想着去给皇帝做天师,食俸禄,怎么着,长安那帮子道士还是不肯接纳你‘弃暗投明’?啧啧啧......你修行也有几十年,难道还不懂一心不可修两道?”

    “你懂个屁,你这个狗腿子也有资格在这数落我?”

    水袖阴阳怪气的笑了笑,“我是没资格,你老兄怎么着也比我多吃了十来年的盐,我没资格,圣主可有资格?”

    张春秋冷笑一声:“你少拿赢贞来压我,明镜湖一战,几乎断了我圣门气运,导致现在各家自扫门前雪,一盘散沙,你转告你家主子,圣门之中,我张春秋第一个不服他。”

    “不用转告了,你可以当面跟我说。”

    张春秋神情一愕,双目圆睁,不能置信的看向赢贞,再回头看了看水袖脸上得意的表情,顿时心如死灰,自己在圣门之中地位卑微,心中虽一直将赢贞视作圣门复兴的最大希望,却也始终无缘得偿一见。

    而眼下,魔皇本尊就站在自己面前,因为先前一番话,张春秋自知死多活少,

    他心中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指着赢贞破口骂道:

    “赢贞,我去你奶奶的。”

一四二章 我也不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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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春秋说完这句话,顿时觉得心里畅快至极,他很清楚得罪了赢贞是什么下场,于是整个人安静的垂手闭目待死。

    可是过了半晌,周围仍是没有丝毫动静,疑惑下他再次睁开双眼,好奇的看向赢贞,

    “你怎么不杀我?”

    赢贞笑了笑,冷不丁的一脚踢出。

    “噗~”

    张春秋哪知道对方竟突然动手,全身松弛之下狠狠的挨了这么一下,口中顿时喷出一团腹液,弓背如虾,捂着小腹半跪于地,全身一阵痉挛,即使这样,他仍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姓嬴的王八蛋,我圣门百年基业,被你嬴氏小儿毁于一旦,今日我张春秋以我这条老命,若是能换得圣门之中他人警醒,虽死瞑目,来吧,给爷爷一个痛快的。”

    赢贞听了不由皱眉,对方方才还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怕死样子,如今怎么突然间变成一条视死如归的硬汉子了?

    赢贞冷哼一声,一步上前,一掌拍在对方脸颊。

    张春秋似是一意求死,不作丝毫反抗,

    “啪”的一声,他整个人跌出三丈之远,脑袋刚好撞在一颗巨树的树干之上,咚的一下撞的整颗大树一阵乱颤,随后双目一黑,就此晕厥过去。

    “把他拖回船上,”赢贞冷冷道。

    “明白。”

    水袖上前拎起昏死过去的张春秋扛在肩上,跟在赢贞和姜沛宁身后,返回了破浪号。

    ……

    船上诸多围观之人在三人登船后,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不发一声,主动让出道路,任由三人通过。

    管事荣庆元与曲大同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悸之色,直到赢贞他们进了船舱,两人才凑到一起,小声嘀咕,

    “老曲,情况有点不妙啊,怎么感觉咱们这条船现在成了很多人的目标,而且一拨比一拨狠,我觉得还是通知阀主他老人家一声为好,这神仙打架,咱们难免成为遭殃的池鱼啊。”

    曲大同也是皱眉小声道:“大管事说的有道理,目下来看,这事情不是咱们能应对的,破浪号若是被毁,客人遭殃,咱们俩也无法向阀内交代,还是速速飞鸽传书知会阀主他老人家,将来船毁人亡,阀主或许也能体谅咱俩非是未尽全力。”

    “好!等雨停了,我便立即送信。”

    ……

    当晚,楚青青与晴婉共住一室,腾出来的房间内,则由水袖留下来负责看管张春秋。

    第二天清晨,太阳初生,一夜的大雨过后,江面上泛起浓浓的白雾,一只信鸽由破浪号出发,飞往洛阳。

    船舱内,张春秋早已醒转,只不过身上几处大穴受制,全身动弹不得,他睁眼看了看船舱内的景象,当看到水袖大大咧咧的躺在塌上,双腿高抬搭在床帏上,心中更是冒起一团邪火,

    “水袖,这特么是哪?姓嬴的那个王八蛋呢?”

    水袖双手枕在脑后,呵呵一笑,语气嘲讽道:

    “我说张春秋,你什么时候变得骨头这么硬了?圣主你都敢骂?找死也不是你这个找法。”

    张春秋呸的一声,冷笑道:

    “圣主?嘿嘿,现在圣门之中还有多少人视他为主?老圣主当年威凌天下,让四海臣服,开辟出我圣门空前的大好景象,四王八邪九魔十二圣难得的摒弃前嫌团结在一起,只要他赢贞稍微懂一点厚积薄发的道理,暂且隐忍一下,耗他李元乾和叶玄二十年,这天下还不是我圣门的囊中之物,他可倒好,年轻气盛才二十出头便去挑战俯视天下已达一甲子的叶老怪,这下好了,叶老怪只是受伤闭关,天玑阁一根毫毛也没伤得,反观我圣门,圣教四分五裂,圣门各怀鬼胎人人自危,若不是孔渊横空出世,药死老皇帝,又有江青惠独撑大局,只怕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早就被天玑阁和玄门联手剿杀了,你若还对我圣门有点香火情意,就劝他赢贞,老老实实辅佐江清惠,或是归附孔渊,然后......”

    “闭嘴!”

    水袖冷喝一声将他打断,沉声道:“张老怪,你灵宝洞身在玄门,实为我圣门分支,隐忍几代皆是为我圣门复兴大业,这一点,我水袖对你门中常怀敬意,可是你现在依附孔渊,四处替其游说,毁我主声誉,嘴上说为圣门好,实则干的却是分化之事,你这样的小人,我家主子不杀你,我水袖也要杀你。”

    张春秋躺在角落里,不停冷笑,神情怪诞,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只能看到眼前,殊不知这是愚忠,赢贞性格使然,好高骛远残忍嗜杀,只要他一天还是圣门之主,想要将玄门那帮老妖怪压在脚底,只怕是不能够的,今日我张春秋死则死矣,你水袖不信且看,将来圣门领袖,必是出自邪帝与女帝二人之中,他赢贞没有这个能耐。”

    水袖见他仍是对自家主子不停嘲讽,越来越听不下去,下床来到张春秋面前,看着对方肿如小山的左侧脸颊,阴笑道:

    “圣门的事儿暂且放在一旁,你这次又是给谁当狗腿子,跑来这里杀人?”

    张春秋讥笑道:“怎么?你想知道?你消息不是最为灵通吗?你自己去查啊,何必问我?”

    水袖笑呵呵的蹲在他面前,抬手拍了拍对方红肿的脸颊,笑道:

    “张老怪啊张老怪,虽说你这次视死如归的样子颇让我觉得有点意外,好在我心里明白,说到根上你终究还是贪生怕死的,用刑逼供这种事我家主子确实没有这个耐性,所以这次我水袖就陪你玩玩,这样吧,我开始提问,不论你老哥说的是否是真话,只要我觉得是假的,我便毁你一穴,直到你修为尽散,如何?”

    张春秋双目几欲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水袖,同是出自圣门派系,他自然很清楚水袖在用刑这方面绝对称得上是行家,要不然也不会从那么多人身上探到宝贵的消息,穴道被破,等于自己这大半辈子苦苦修来的灵气将无处留存而消散殆尽,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这好比自己心爱之物眼睁睁被人夺去一般,这种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水袖,我张春秋若是能被你撬开这张嘴,我也不用在这江湖上混了,来吧,你尽管问,看我如何答你。”

    “好~”

    水袖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你来这里,不是来找圣主的,对吧?”

    张春秋一脸嘲笑的反驳道:“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吗?我若知道他在这里,我还会来吗?”

    水袖点了点头,“不错,你这次的回答我信了,下一个问题,既然不是来找圣主,那就是张文仲夫妇喽?”

    张春秋故作神情愕然,惊讶道:“张文仲是谁?”

    水袖一脸坏笑的再次点头,表情神秘,“嗯嗯,不错,你这个答案我也信了,那么,是孔渊让你来的?”

    张春秋冷笑一声,“你觉得邪帝会让我来做这芝麻大点的事情?”

    水袖摇摇头:“不会,”

    “那不就得了,”

    “啊~~~”只听张春秋惨叫一声,右肩云门穴被对方一指洞穿,

    水袖一指点破他的穴道,手指却未伸出,而是在对方血肉之中狠狠搅动几下,狞笑道:

    “谁让你反问我的?你这不懂规矩啊。”

    “水袖,你特么的敢对圣门中人用刑,”张春秋目眦欲裂。

    “我当然是不敢了,但我是为我家主子问话,所以嘛,嘿嘿,游戏继续,既然不是孔渊让你来的,那就是河间王李隶喽?”

    张春秋面目狰狞,忍受着肩膀处穴道被破带来的钻心剧痛,心知人在屋檐下,若是还一味反驳,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我根本就不认识河间王。”

    水袖脸上不动声色,在收到赢贞命令负责审问对方之前,他便早已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些天来针对破浪号的一些刺杀行动都是冲着张文仲夫妇来的,

    水袖呵呵一笑,又是一指插下,

    中府穴紧挨着云门穴,两个相连的穴道被破,使得张春秋体内气血倒涌,喉头一甜,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下,

    “这不公平,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你自己不相信,哎呀~”

    又是一声惨叫,周荣穴被破,

    水袖笑道:“老哥糊涂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跟我谈公平?”

    张春秋嘴里含着鲜血含含糊糊道:

    “认识认识,我认识河间王,行了吧?”

    “啊~~”

    这一次胸乡穴被破,张春秋直接痛昏过去。

    水袖温柔的按在对方几处穴道之上,犹如按摩,一阵拿捏之后,端来一盆清水泼下,张春秋顿时醒转过来,

    “不要用‘行了吧?’这种字眼,我要的是肯定答案,我问你,是不是河间王让你来的,”

    张春秋垂目看了一眼已是鲜血淋漓的右胸,虚弱的说道: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特么别再动手了。”

    水袖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颇有点愧疚道:

    “这不就得了吗,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忍心下狠手啊,说吧~”

一四三章 什么人就该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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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在整个审讯过程中,张春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含糊其辞,避重就轻,但是架不住水袖套路多,终究还是将事实问出个七七八八。

    临了,水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

    “好了,老哥歇会吧,小弟得去回复我家主子了。”

    张春秋心中恨的直骂娘,面上却是毫无表情,直到对方走出房间,才泄气一般闭目疗伤。

    这时候正是早饭时间,水袖问话有功,破例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赢贞他们几人围着方桌一起吃饭,这期间,水袖也将从张春秋那里问出来的内容加上自己的分析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几人中,晴婉心里最是藏不住事,虽说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保护张文仲夫妇并不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但当她听完水袖的汇报,发觉此事竟然连邪帝孔渊都参和了进来,顿觉不同寻常,皱眉道:

    “师兄,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见一见大姐,只要大姐仍是站在你这边,圣门之中,就没人可以撼动你分毫。”

    晴婉这句话说的不无道理,如今圣门中几乎也演化成为三足鼎立的姿态,赢贞、孔渊、江清惠,如果所有人都看到江清惠仍是一如既往的支持赢贞,那么这种态势立时便会打破,孔渊再强,终究无法与后两者抗衡。

    姜沛宁对于江清惠的名字总是讳莫如深,平时也尽量避免提及到对方,何况水袖刚才的一番话中,重点并不在于圣门内斗,而是事关当今皇权。

    当然,她知道晴婉只在乎自己师兄得失,对于天下形势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就不一样了,诺大的家族在这动荡时代,每一天过的都如同风雨飘摇,姜阀到底是在未来的风云变幻中归入历史尘埃还是更上一层楼,关键便在于对局势的把握。

    姜沛宁皱眉道:“贞哥,如果说河间王李隶,孔渊,秦王李亨、王奎让这四方真的一直在暗中联络,那么这四股势力真要串谋起来,足以对京畿道造成巨大威胁,这位坐镇河东道的秦王李亨也对皇位不无觊觎之意,又与镇北公秦广在北疆事务上存在诸多矛盾,他这次如果也参与进来,不说别的,只需在他人起事之后,全力拖住秦广,这样一来,只凭京畿道宁牧的十八万大军只怕是守不住长安的。”

    赢贞皱眉沉思,夹菜入口,没有答话,敢谋天下者,无一不是精擅权谋,心机深沉之辈,他有自知之名,若论权谋手段,自己只怕还不如姜沛宁,所以说,对于那些久在高位,有的甚至是从娘胎落地后便身陷权术之中的这些顶尖权贵们的心思,他觉得还是不要胡乱揣测的为好,不然有了先入为主的认识,不免会在将来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所以,他现在,只听。

    赢贞没有开口,楚青青却是听的直皱眉,她对这些大局势完全就是门外汉,不过当她听到京城长安都有可能遭受战火时,内心也是一阵吃惊,诧异的问道:

    “姜姐姐,长安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吧?要知道宁帅的大军,可是大周最最精锐的部队,再说了,就算镇北公的北疆军被秦王李亨牵制,不是还有上柱国的北府大军吗?北府军距离长安又近,完全可以回援啊?”

    姜沛宁听了盈盈一笑,这些日子以来与楚青青相处的倒还不错,而且她也知道赢贞从未将对方视做下人对待,虽说正常情况下,自己万万不会有心思耐心地向楚青青去解释这种对方根本无法触及也无法想象的事物,不过当她看到一旁的赢贞似乎也在侧耳倾听,于是便耐着性子说道:

    “小青有所不知,这天下无论何人造反,三大军方都是绝对绕过不去的坎,当然,除了远在辽东的天玑阁占据天时地利,虽有秦广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过奈何还有一个河间王在后面拖秦广的后腿,

    至于其余诸君,单靠己身实力的话,就目下而言,都没有造反的本钱,他们心里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暗中走动联络,一来是互相探探对方底细,二来也是在为各自今后做打算,看看能否有机会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都受利益所牵扯,所以不可能形成真正的同盟关系,今天还与你把酒言欢,说不定明日便是头破血流。

    像你刚才所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北府军固然兵强马壮,而且西域诸国最近这些年来也少有战事,但是,剑南道如今已在化作楚王李洵的孔渊掌控之下,其身后又有独孤阀鼎力支持,是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阻击陈亭的北府军,而秦王李亨也可以在北线一带拖住秦广,此二人这么做,也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那么剩余的形势便十分明了了,孔渊和李亨可以牵制陈亭和秦广,反过来说,陈亭、秦广又何尝不是牵制着他们,所以此二人绝对没有挥军攻打长安的实力。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河间王李隶和山南道总管王奎让,天赐府大军配合山南道,只要战术合理,时机把握得当,完全可以与宁牧一较高下,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佩宁的粗略分析,而且这所有的情况都需要两个条件支撑方才能够达成。”

    即使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晴婉也听的入了神,见到姜沛宁突然停下,连忙追问道:“别卖关子了,需要哪两个条件?”

    姜沛宁笑了笑,看了赢贞一眼后说道:

    “第一,当然是占据辽北广袤之地的天玑阁按兵不动,不然李隶挥军南下,燕王叶充再来个直捣黄龙兵压太原府,河间王岂不是老窝都被人端了去?

    第二便是李元婴的江南道,李大总管是正统的保皇派,又占据江南千里沃野,完全不必为粮草发愁,又有大周最强悍的江南水师,一旦出海可南可北,

    如果河间王李隶不解决掉这两个问题,他绝对不会起兵,很多时候佩宁都在想,人皇虽然几十年不上朝只顾修玄,实则这天下大事无不在其掌握之中,李元婴中庸之人却掌握着最富庶的江南地区,皆是因为一个“忠”字,其人又是人皇亲弟,李元乾驾崩之前必然对其有所嘱托。

    所以大周这副棋盘,目下最重要的便在江南道,江南道如果稳如泰山,这天下就绝对不会出问题,鉴于此点,佩宁大胆做出预测,江南道很有可能是第一个出乱子的。”

    水袖在一旁听的拍案叫绝,由衷赞叹道:

    “阀主对于天下局势的把握确实洞若观火,怪不得当初乐陵郡主会挑选远在岭南的宋阀做其夫家之地,如今看来应是为了稳住李元婴的大后方,只怕这件事的背后也是人皇授意,这步棋实在是太妙了,只要大局稳固,收拾其他藩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晴婉皱眉道:“这么说,我前锋营占据岭南,实是成为了这棋盘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与李元婴修好可保天下不乱,与其交恶则等于给其他势力创造了机会?”

    水袖拍案道:“正是如此,怪不得主子明镜湖一战后,偏偏会去那偏安一隅的岭南,实则是胸中早有见地,看出岭南的重要。”

    “胡说!”

    赢贞笑骂一声,淡淡道:“难道我那时候就知道人皇会死吗?”

    “啊?也是,也是,”水袖讪讪一笑。

    众人也都被赢贞这句话给逗乐了,笑声一片。

    姜沛宁眼神温柔的看着对方,笑道:“贞哥心中对此事有何见解呢?”

    赢贞双指托着太阳穴,淡淡道:“人皇当初自知命不久矣,千里迢迢特地赶来见我,说不定他当时已经看出了岭南的重要性,这才来试探我的意思,交谈之中他曾说起,有嘱咐过李元婴不要为难前锋营,这其中多少有点示好的意思,再来便是通过一个李晴雪,将我引离岭南,现在回想起来,人皇所谋长远啊。”

    姜沛宁心中刚好有一个疑问一直想要知道,平常难以启齿,如今借此机会,进一步追问道:

    “那贞哥立场又是如何?我知你圣门常有问鼎天下之意,你是会站在当今皇帝这一边,确保天下太平,还是设法拿下江南道,以期在未来的大乱之中浑水摸鱼,复兴圣门之道?”

    她这个问题一出,晴婉,水袖无不是侧耳倾听,这个问题又何尝不是他们俩想知道的。

    赢贞很清楚,三人对自己各有期盼,姜沛宁自然希望天下太平,家族稳固,晴婉和水袖则希望自己能带领圣门力压玄门正宗,在天下宣扬圣门之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那么自己内心深处又想怎么做呢?

    所谓当一天和尚念一天经,做一天道士参一天道,

    什么人做什么事,自古皆然。

    半晌过后,

    赢贞徐徐开口,说道:

    “我身为明教教主,圣门魁首,自然便应该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姜沛宁听了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晴婉欣喜若狂,水袖泪流满面。

    楚青青不知所以然......

一四四章 七剑

    张春秋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却有了必死的理由,水袖将其击毙之后,直接便用化骨粉使其挫骨扬灰。

    在赢贞的吩咐下,水袖折返江南道,专责为赢贞盯着李元婴。

    破行号继续起航,下一站将会在蚌仙港做临时补给。

    这天夜里,赢贞刚刚进入修行状态,姜沛宁来了,关上房门之后,径直来到赢贞的塌边脱去轻靴坐了上去,

    看着对方在月光反射下如玲珑白玉般的赤足,赢贞忍不住轻抚在上面,

    “痒~”

    姜沛宁娇嗲一声,枕在赢贞双膝上,浑圆的tun部因姿势的缘故看上去更为紧绷圆翘,只听她柔声道:

    “宁儿虽不愿意你卷入那些旋涡之中,但转念一想,你身为圣门之主,自身责任重大,宁儿要做你的妻子,自然凡事都要为你着想,你若是想争天下,我姜阀必鼎力支持,你若要扫除玄门正宗,宁儿便做你身边的魔女,江清惠做得,我也做得。”

    赢贞淡淡一笑,温柔的抚摸着她鬓角青丝,拨弄着那圆润如玉的耳珠,轻轻道:

    “世人皆称为我为天下第一的大魔头,可我内心自知,自己并未有多少杀戮之心,该死的会死,不该死的,我也不会轻易杀人,千年来,圣门内争天下的心思从未断绝,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得了天下,难道就会让百姓生灵涂炭?

    不会的,事实上正好相反,他们也会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代明君,使得天下太平,其实这一切归根结底,是两种教义的碰撞,即为玄门的‘仁’与圣门的‘不仁’,至于我圣门那套‘本以霸王道杂之’的理论,我觉得并没有丝毫不妥,

    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霸道与王道之争,便是我圣门与玄门之争,也是两种治理天下观念之间的碰撞,不过由于我圣门‘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观点直接触动了大多数贵族集团的利益,所以千百年来玄门一直都处于上风,更有一些人直接给我圣门扣了一顶‘魔门’的帽子,引得天下共诛之,两家之间最激烈的矛盾也来源于此,我虽不求真的能摒除玄门,但若是将他们踩在脚底,为我圣门出一口恶气,也是值得的。”

    姜沛宁在他怀中乖巧的点了点头,柔声道:“宁儿晓得了,夫唱妇随,贞哥要做什么,宁儿便做什么,对了,我今晚不走了。”

    “嗯?”赢贞还在愣神之中,却见姜沛宁一个翻身,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

    姜沛宁美艳动人的俏脸上升起两团红晕,随后紧紧搂着赢贞的脖子,献上热吻,

    赢贞只觉双唇之间滚烫如火,香甜的汁液溢入口中,

    一时间,春色满室......

    ......

    两天后,破浪号停靠在蚌仙港,荣庆元着人下船采购物资,楼船会在这里停留一天,也方便船上的客人们下船散散步,扫除一下多日来在船上颠簸的不适。

    赢贞他们自然也都下船透气,蚌仙港作为一个港口,其规模却不亚于一个县城,但这里却没有那诸多的行政机构,多是一些出售本地特色的商店,俨然便是一个规模巨大不受官方管制的集市。

    晴婉看到姜沛宁一脸如沐春风的样子,心里便不舒服,没好气的拉着楚青青离开众人,单独闲逛去了。

    张文仲夫妇在姜沛宁授意下,带着孩子一直跟在赢贞身边,即使孩童玩闹,蹦蹦跳跳的四处寻找着新鲜事物,张文仲也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只要这位神秘青年和姜阀主在,自己一家便绝对安全。

    还是那句话,姜沛宁的绝世风姿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如明珠入沟渠,引得太多人瞩目,世人常说红颜祸水便是这个道理,若不是姜沛宁自身实力太过强横,以她的姿色,真不知此生命运该有多么的身不由己。

    路遇几个胆大调戏的登徒子,姜沛宁十分罕见的直接施辣手一一击毙,看的周围人群心惊胆战。

    赢贞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笑道:“宁儿平时遇到这番情景不是只教训一番吗?今天怎么就直接杀人了?”

    姜沛宁亲昵的挽着赢贞手臂,扮做天真的笑道:

    “宁儿以后可是要做魔皇的妻子啊,我不得先熟悉下做魔女是什么滋味吗?”

    赢贞开怀大笑,

    张文仲夫妇离他二人并不远,恰巧听到了姜沛宁的这句话,

    这下子轮到他们俩胆颤心惊了。

    姜沛宁拉着赢贞的手径直朝着蚌仙湾的东北角走去,一路弯弯绕绕,她似是对这里极为熟悉,目标明确的敲开了一家紧闭的屋门,

    开门一老头狐疑的看着几人,冷冷道:“干什么的?”

    姜沛宁淡淡道:“望出广汉,源自姜滨,天一。”

    老头顿时脸色大变,赶忙闪身让开,躬身请几人进去。

    来到屋内,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姜沛宁面前,恭敬道:“司水乌拜见阀主。”

    “起来吧,我来这里也只是路过,顺道问问最近阀内可有什么消息?”

    姜沛宁大致看了一眼屋内摆设,多是一些摆满书籍的书架,房梁上还挂着几个鸟笼,笼中所养正是她姜阀特有的“千里乌”,

    司水乌赶忙起身,先是热情的招呼赢贞他们坐下,沏来热茶,这才缓缓说道:

    “回阀主的话,天玑阁谷雨剑在江州离奇失踪,徐统机亲自带着七剑到阀内问罪,后来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与阀主有关,如今已经离开长沙,正四处寻找阀主下落。”

    姜沛宁听了脸色一沉,当初杀谷柔儿的时候身旁除赢贞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徐老三又是怎么知道对方的死与自己有关的?徐统机身为天玑阁七大剑冠之一,本身实力已极为恐怖,若是再加上七剑缠上自己的话,确实很让人头疼,

    “这次来的七剑都有哪七人?”“回阀主的话,七剑分别是:惊蛰剑唐斩,清明剑卓子离,小满剑封元春,夏至剑夏小荷,立秋剑甘辛妹,白露剑龙应海,小雪剑秦清,”

    姜沛宁皱眉道:“唐斩和秦清也来了?”

    司水乌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四五章 我很穷

    天玑阁二十四剑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可以在江湖上独当一面的人物,类似于明教九大堂口的副座一职,二十四剑中有强有弱,像死掉的谷雨剑在其中也不过是中等之姿,

    但是近几十年来,天玑阁身为白道领袖,门中弟子出外历练,各方势力慑其威望都会给点面子,当初谷雨剑下江州,即使姜阀都是由姜沛宁亲自接待,若不是对方直接威胁到赢贞,姜沛宁也不会亲自出手将其击杀。

    长久以来,天玑阁都享受着各方势力的尊崇,别说是二十四剑之一,就是普通弟子,也没有几个敢挑衅的,这一次谷柔儿出事,自然在阁内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她的师傅徐统机,

    长老会商议一番后,徐统机亲自点将,带着七剑出了辽东。

    姜沛宁心中猜想,谷柔儿身为二十四剑,在天玑阁自然享有极大的资源倾斜,当初她找到赢贞的时候,说不定已经以秘法通知了阁中之人,如果她身上还怀揣某种可以确定方位又或是保留信息的异宝,天玑阁这一次这么大的阵仗,保不齐现在的徐统机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凶手。

    大意了啊~

    “还有其它的消息吗?”姜沛宁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回阀主,阀中最近似乎与总管府闹的很不愉快,听说是因为咱们阀内的一位子弟打伤了王总管下面的一个小小校尉,往常来说这只是小事一件,花点银子也就解决了,但总管府那边似乎有点上纲上线,游骑将军邵奇良竟然还带兵甲五百想要入阀抓人,被六少爷给拦住了,双方闹的很不愉快。”

    张文仲在一边听的连连冷笑,“王奎让这是要动贵阀了,至于打伤校尉这只是一个小借口,以此为由头将事情进一步闹大,便有了更好的借口与贵阀谈条件。”

    姜沛宁冷冷的看向对方,“难道你早就知道王奎让会对付我姜阀?”

    张文仲摇头道:“不,首先,王奎让绝对没有这个胆子,毕竟姜阀在山南道是头一号的大族,树大根深,不是他一个外来人就能动的了的,但看眼下的局势,他如果不能让姜阀站在自己这边,他便不能真正的控制山南道,换句话说,他就没有资格做李隶的盟友。”

    姜沛宁疑惑道:“张大人请说详细一点。”

    张文仲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赢贞,见对方正笑呵呵看着自己,站起来揖手道:“敢问这位兄台,可否就是魔皇赢贞?”

    赢贞笑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张大人早该猜到的。”

    张文仲摇头苦笑:“非是猜不到,而是不敢相信,谁能想到堂堂魔道之主会是如此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别说是鄙人,就算老师在此,只怕他也不敢相信。”

    赢贞淡淡:“张大人这个时候问这些,与姜阀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大大的有关系,”

    张文仲负手而立,长袖纶巾,俨然一儒生狂士,肃然道:

    “当今天下六大阀门,李阀李文弼,女儿嫁给了河间王李隶,家族在河北道的经营算是稳如泰山,独孤阀的独孤靖则是依附于楚王李洵,元阀元守缺与秦王李亨关系密切,就连宋阀,如今都攀上了赢兄这颗参天大树,荣凤堂自不必说,独坐洛阳如虎踞,与各方势力都是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唯独便剩下了姜阀,而且姜阀主又与光明顶女帝是生死之敌,说句实话,姜阀如今实是六阀之中最式微者。”

    姜沛宁插口道:“张大人的意思是我姜阀不但没有靠山,反而四面树敌?”

    张文仲笑呵呵的摇了摇头,“错了,我观平日里赢兄对阀主多有谦让,只此一点,姜阀主已有了最大的靠山,就是给他王奎让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动姜阀,但目前的情况是天下间谁也不知道阀主与赢兄的这层关系,若是由一威望之人将消息传出,姜阀与王奎让之间的对峙立时便可化解。”

    姜沛宁先是幽怨的看了赢贞一眼,后又看向张文仲问道:“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如果张某猜的不错,两位应是眷侣,汉水一战惊天动地,而且当初阀主只身硬闯光明顶一事,在人间也是传为美谈,与女帝之间难以化解的矛盾想必也源于此。”

    姜沛宁听了默不作声,阀中危局她不是不担心,张文仲说的这个办法也确实可行,但难点在于,赢贞是否愿意?虽说她早已将自己视作他的妻子,可赢贞呢,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不想去问,也不敢问,她害怕得到一个不想要面对的答案,

    张文仲见姜沛宁突然陷入沉默,心里也是万分好奇,他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可以说是最省力最不费工夫的绝佳妙招,既不影响几人的北上行程,又能解除远在长沙府的姜阀危机,可是看对方愁眉不展的样子,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赢贞当然也看出姜沛宁到底在为难什么,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刻意在避免一些感情上的纠缠,对蒋珊如此,对江清惠也是如此,但姜沛宁不一样,

    我若赢了,记得娶我。

    这八个字一直萦绕在赢贞脑海,如果面对这番一网深情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石头做的?

    赢贞直视姜沛宁,笑呵呵的说道:“张大人的这个办法不错,就让婉儿去信岭南,由正光将消息放出,再由宋令辉派人与姜阀修好,至于婚期,咱们再定,宁儿觉得如何?”

    姜沛宁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赢贞,剪水双瞳中隐有淡淡水雾,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就连一旁的张文仲都看呆了,幸好夫人许韶华暗地里踢了他一脚,这才回过神来。

    姜沛宁一瞬不瞬的盯着赢贞,嘴角的笑意逐渐放大,这一刻,姜沛宁绝美玉容上如花笑靥,不输芳华榜任何一人。

    “按我长沙府的习俗,彩礼可是要不少,赢大教主拿的出来吗?”

    赢贞一耸双肩,“你是知道的,我很穷。”

    姜沛宁脸上,笑容更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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