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人去哪了?
破旧道观,还硬着头皮……
老刘头的话让我起疑。
我问道:“那破道观有什么讲究吗?为什么还要硬着头皮往里进?还有那狗仙又是怎么回事?”
老刘头道:“那破道观也不知道什么年月何人所建,早就荒废了,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看上去有些阴森吓人,平时没人敢进去。至于那狗仙,就是道观门口的一个泥塑。”
“那他又是怎么会的道术呢?”李迪歪着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场雨下了很长时间,他坐着累了,就睡过去了,再醒来,就莫名的会法术了。”
“您老的意思是那泥塑成了仙?”问这话的是麒麟。
它一向沉稳,此时能出言相询,定是感到了哪里不对。
其实,这也正是我们心中的疑惑。
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谁会在道观门口摆放两个狗的泥塑?
这里面又有什么门道?
我有点不太相信,毕竟在大山深处,人们都会对自己理解不了的现象,赋予自己的想象,从而变成鬼神之说。
所以,我没问出来。
老刘头听到麒麟的问话,点点头,说道:“关于那泥塑,曾一度在附近村庄传的沸沸扬扬,事情就出在稻田村。那村子里有个老瓜农,种得一手好瓜,可他也有苦恼事。每年瓜成熟时,獾、野猪等野兽都会到他地理偷瓜,不但偷,还糟蹋,闹得挺凶,甚至还把他养的狗咬死好几条。”
“那年六月,又是一年瓜成熟,老头犯了难。那天,他正在瓜地里溜达,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条大白狗。白狗看上去温顺可爱,可那些野兽见到它,纷纷吓得掉头就跑。”
“种瓜老头以为得了宝,好吃好喝的养着,可不久,他就发现了异常,这条狗只吃不喝。”
“这让老头很揪心,瓜熟六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不喝水怎么能行。老头怕狗渴死,就想着给它硬灌,可无奈追不上,只得作罢。”
“又一日,日头大得离了谱,老头热得连喝好几壶水,他一摸身边的狗,好家伙,滚烫滚烫的,便又觉得狗可怜,怕它热死。”
“于是,他拎来一桶水,趁狗不备,猛地浇到了狗身上。”
“这一浇可了不得了,白毛狗一下子变成了黑色,老头怔住了,心说这狗怎么还掉色呢?可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哪里是狗掉色,分明是一块湿泥巴。”
“老头眼睁睁地看着好好一条狗,变成了一坨烂泥,不但心痛,更是害怕。一直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只见烂泥中还有一张纸,纸上写了一行字,‘大祖山道观’。”
“老头这才搞明白,应该是道观门前的狗看他夜夜守瓜辛苦,显灵来帮他了。第二天,他便备了肉菜去道观感谢,等他到了那里才发现,两只泥塑后只剩下了一只。”
“这事传开后,那道观的香火确实鼎盛了一阵,可好像剩下的那只狗没修出道行,所求一概不灵,很快就没人再去拜了。”
“直到那邢柱子去避雨,醒来后忽然有了神通,所以邢柱子认为,另一条狗也修成了仙儿,上了他的身。”
老刘头讲了好几分钟才说完,我们五个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太扯淡了。
虽说万物有灵,年久必成精,可泥狗成仙儿这事还真的是玄之又玄。
老刘头见我们满脸不相信,又说道:“那泥狗看瓜的事就发生在稻田村,正好你们要去那,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一问。至于邢柱子,他都把另一个泥塑抱回来供在家里了,也应该不是说假话。不过有一点,那狗仙时在时不在。在的时候他精神抖擞,不在的时候,就是个普通老头,猥琐得狠。”
又是一通闲聊,老刘头开始打起了哈欠,人也不如先前精神了。
看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所以我们识趣地提议睡觉。
老刘头像是就等我们这话,他又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带着我们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
屋里有一个用土胚盘成的大炕。
“这土炕是特意为我儿子他们一家回来住盘的,你们五个人住着没问题,如果嫌挤,可以去跟我凑合一晚,要是小姑娘觉得不方便,可以去我那屋,我在这跟大伙一起。”
“谢谢老伯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我就跟大伙一块挤挤吧。”李迪笑着回道。
老刘头说了声好,走了出去,还没忘了给我们把门关好。
关了灯,我们五个和衣竖着并排躺在炕上。
这种躺法很不舒服,让我忽然想起殡仪馆停尸房里摆放着的尸体。
不过,这古怪的念头没能停留太久,我便迷糊着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窗外有雨落的声音。
外面下雨了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下雨了呢?
我们来的时候可是月光皎洁的……
雨夜,人总是睡得格外沉重,格外深。
那场雨似乎下的时间很长。
我伴着哗哗啦啦的雨声睡去,又被雨声吵醒。
雨中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很轻……
大家都起来了吗?
我忽然惊醒,猛地从炕上趴起来。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还是黑的?
我感觉我睡了很久了。
难道我睡迷糊了,实际上没有多久?
窗外真的在下雨,窸窸窣窣,雨落之声悠扬连绵。
屋子里更显沉寂安静,睡在我旁边的麒麟居然没打呼噜。
我伸手往它那边摸了一把,空落落的,被窝是凉的。
出什么事了?
我一惊,脑子瞬间清醒,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打开灯。
然后,我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大炕!
他们居然都不见了!
我使劲掐了大腿一把,生疼,不是做梦……
穿上鞋,我开门跑了出去。
外屋也是黑乎乎一片,我蹿到老刘头的房间,叫道:“老伯,我的那些同伴呢?”
同时,我伸手在墙上摸到了电灯的拉绳开关。
灯亮了,我却傻了眼。
一张老旧的木床,床上凌乱的铺盖,没有人……
“老伯,老二老三,李迪,前辈,你们在哪?”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一阵乱喊。
雨夜寂静,我的声音格外大,却没有回应。
第四百二十二章 雨夜投井
心一下就乱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印象里,只不过是一合眼,大家伙儿就都走了?
他们去哪了?
愣了几秒,我转身就往外跑,刚跑到外屋,余光一瞥,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指针指向的是一点十五!
时光倒流了?
我清楚的记得,我们睡觉前,我看过手机,明明是两点多了的。
这会怎么又是一点十五了?
是不是这挂钟坏了?
我赶忙掏出手机,时间也是一点十五!
可再一看日期,不禁哑然失笑。
我们来的时候是二十五号,现在是二十六号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
我怎么就睡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人都不见了?
太多的疑问在我心头涌起。
顾不得多想了,我拔腿就往外跑。
能出古怪的地方,就是那口井。
大雨滂沱,没跑几步我就变成了落汤鸡。
凭着记忆,我摸黑往井的方向跑去。
途中,经过那傻孩子的家,他家里还亮着灯。
这家人真怪,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心中感叹一句。
便继续朝着水井的方向跑。
远远的,我看到从那个方向走来三条人影,其中一个身材娇小,明显是个女人。
只是他们三个走路的姿势很怪,像是在拖拽着什么。
“李迪,是你吗?”我出声问道。
对方回应道:“长生,快过来帮忙。”
听到李迪的回声,我松了一口气。
帮忙?
我加快脚步,跑到他们跟前,才发现,李迪的师叔双眼紧闭,全身湿漉漉的,不停得往下滴着水。
他这是昏迷了!
李迪和老刘头正架着他往我来时的路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吃惊地问道,接着俯下身,“来,把他扶到我背上,我背着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家。”李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打着哆嗦说。
我没再说什么,背起李迪师叔一溜小跑往刘老头家里跑。
等回到他家,居然给我累出了一身臭汗。
我给李迪师叔换了一身干衣服,将他扶到炕上,试了试他的鼻子。
呼吸很平稳,应该不多会就能醒过来。
恰在此时,刘老头换完衣服,拿着两块干毛巾走进了我们的房间,递给我和李迪。
我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问道:“出什么事了?前辈怎么忽然就昏迷了?”
李迪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师叔,轻轻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刘老伯喊醒我的,说我师叔出去了,好像不太对劲。我俩一路追出去,一直追到井边。我师叔到了那里,直接跳进了井里,等我把他捞上来,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转头看向老刘头,目光殷切。
老刘头一脸凝重:“人老了,毛病就多。我起夜的时候,听到大门响,以为家里进了贼,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他,问他大半夜去哪,他也不说,像是没听到。于是,我就跑到你们屋里叫人,只有小丫头醒了,跟我一起追了出去。”
“今天二十六号了啊,我们睡了一天一夜,你知道吗?”发生在李迪师叔身上的古怪事,让我不禁怀疑是这老刘头搞的鬼,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啊。”老刘头不以为意,解释起来,“白天我喊了你们两遍,都没喊醒,以为你们是赶路赶得累坏了,便由着你们睡了。”
老刘头说得极其自然,根本没有考虑,不像在撒谎。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不过,李迪倒是听得一脸诧异,显然,她并不知道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我们那两个朋友呢?”我又问。
老刘头道:“他俩倒是起得挺早,吃过早饭就出去了,走的时候嘟囔着要去找什么人算账。”
用脚丫子想都能想到,肯定是五爪金龙在柱子爷那里吃了亏,觉得脸上过不去,找他报仇去了。
可是它俩一大早走的,眼瞅着又是一大早了,居然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瞅瞅昏迷不醒的李迪师叔,再想想一去不回的五爪金龙和麒麟,以及我们莫名其妙地睡了一天一夜……
我一阵头大。
这一系列的事绝非偶然,可事情的根源在哪呢?
老刘头安慰我们几句,便回了自己房间,天色尚早,他又冒雨跟着忙活了许久,估计累个够呛。
李迪全身湿透脸色煞白,嘴唇发青,应该是冻坏了。
“你换身衣服……”说着,我转身便要躲出去
她忽然一把抓住我:“长生,那井里有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她打了个哆嗦。
我也听得一震,脱口问道:“有什么东西?”
李迪摇摇头,表示不知,嘴上说道:“师叔跳下去的时候,我也跟着跳了下去,想把他拉上来,可根本拉不动啊。本来人在水里,水有浮力,拉起来不应该费劲。眼见拉不动,我便潜了下去,居然感觉到了水流,还看到两点幽黄的光,像是有人在水底下点了两根蜡烛。”
李迪说到这,身体又颤抖起来。
我立刻脑补到她所说的那两点黄光是某种生物的眼睛,伏在水里死死抓住李迪师叔的脚,又冷冷地看着李迪……
在这样一个雨夜,一个姑娘家跳进一眼黑咕隆咚的井里,在那种冰冷,逼仄的空间内,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
我想不到别的说辞,只好安慰她:“年深月久的古井中,难免会生出一些精怪,别怕,五爪金龙下去过,没发现什么古怪,没事的。”
“可是一般的精怪都怕人,没听说哪只会把人往下拉,并且我师叔的道行还不浅,它应该能觉察到。”李迪反驳一句,“在我把师叔捞上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傻孩子的话,他说他哥就是喝了井里的水才淹死的,而我师叔,要是不是老伯发现的及时,也就淹死了吧。”
“别瞎想了,咱俩不是也喝了那井里的水了嘛,现在不是好好的?”我反问一句。
“好好的吗?好好的怎么会睡了一天一夜都不醒?这正常吗?”
第四百二十三章 出殡队伍
李迪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不由认真思考起来。
我们昏睡不醒到底跟她师叔投井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唯一的关联是我们都喝过那井里的水……
李迪见我沉默不语,又说道:“以师叔的状态来看,他好像在梦游,梦游中投井,应该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了……难道是梦杀术?”
她说完,目光落到我身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梦杀术,算不上什么高深的邪术。
施术者进入被施术者的梦境,人为制造一个困境,让被施术者觉得那就是唯一出路,实则是一条死路。
当被施术者走上那条路时,便悄无声息的被人杀死了,在外人看来却是自杀。
可这种邪术施展起来局限颇多。
首先,施术者与被施术者必须相熟,最起码也要了解其最近的经历;其次,施术者的修为要比被施术者高深,否则根本不可能进入其梦境。
同时,这种邪术还有一个致命弱点,被施术者收到袭扰就会立马惊醒。
而李迪的师叔先是被老刘头呼喊,又被李迪从井里捞上来,再被我背回来……
这一番折腾,居然没醒。
所以,这显然不是梦杀术。
难不成他被井里的那东西给控制了?
它控制他的唯一途径,就是喝了那井里的水。
之所以我和李迪只是陷入昏睡,极有可能是我俩在见到井里的尸体时,将喝下去的水吐出了大半。
五爪金龙和麒麟则是由于它们本身就是上古神兽,自身灵觉强大,很难被控制。
这解释好像能说得过去。
可转念一想,这好像不对啊!
如果井里的那东西真的能通过喝水控制人的心神,说明它比我们的道行要高很多,为什么它眼睁睁地看着李迪从井里把她师叔捞上来,而不发起攻击?
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迪听了有些懵,半天后才又说道:“或许那东西只是擅长迷惑。咱们初到此地,被围困井边走不出来,十有八九也是它搞的鬼。”
“那你去井边救你师叔的时候,它怎么没迷惑你?”我问道。
这下彻底把李迪整不会了,她长叹一口气,问我:“你认为是什么样的呢?”
我朝着老刘头的房间努了努嘴,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这老刘头有些可疑?”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李迪显然有些思维跟不上躺,她小声问我。
“如果有几个陌生人借宿你家,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叫都叫不醒,你会怎么办?”
“我可能会把他们送到医院,或者选择报警。”
“对啊,正常人大概都会这么干,说句不好听的,谁都害怕借宿之人死在自己家。可这老刘头却像个无事人一样,是不是很可疑?”
说到这,我稍一停顿:“我甚至怀疑,他昨天晚上在我们的饭菜里动了手脚,才使的咱们昏睡了这么久。”
“是有点可疑,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李迪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接下来她的话,又让我否定了这个推测,“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再喊醒我去救我师叔?”
是啊!
这又是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
随后,我俩又做了种种推测,想到了很多种情况,又互相全部推翻。
一时之间,一筹莫展。
最后,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我只好说道:“好在咱们几个都算没事,别瞎想了,等明天前辈醒了,咱们找回五爪金龙和麒麟,就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说到五爪金龙和麒麟,李迪又是一脸担忧:“它们两个去找柱子爷,到现在都没回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我也有些隐忧,却还是宽慰道:“它俩在一起实力不容小觑,能出什么事?估计是跑到哪里贪吃贪喝了。”
李迪点点头,脸色稍缓。
看着她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直不停地滴着水,我又催促道:“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别再感冒了。”
说着,我也从背包里取出一身干衣服,去了外屋。
各自换好衣服,我俩开启了大眼瞪小眼模式。
眼是不敢闭上了,万一再睡过去醒不了,可就麻烦大了。
干坐了几个小时,天亮时,雨也停了。
“师叔,你醒醒……”
李迪摇晃着她师叔,轻声唤着,可他依然双目紧闭,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她无助地看向我,让我拿个主意。
我又试了试她师叔鼻息,呼吸均匀,体温正常,脉搏跳动有力,再摸摸他的阴脉,身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他怎么就是不醒呢?
我心中疑惑。
恰在此时,老刘头做好了饭,进来,看到这副模样:“要不找辆牛车拉到医院瞧瞧吧。”
这又岂是医院能瞧好的?
根源还是在那口井上。
只要破解了井里的秘密,那么他肯定就能醒来。
当即,我和李迪也顾不上吃饭,跟老刘头说道:“老伯,麻烦你照看好他,我们出去找找我们的朋友。”
见老刘头答应,我俩出门直奔村头那口井。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井台上人不少,有挑着水桶来打水的,也有蹲在这里洗菜洗衣服的……
看来,正如老刘头所说,村里的村民都以这井里的水为生,水根本没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便是井里那个东西了。
我跟李迪是两张陌生脸孔,自然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他们看到我俩在井台上转转悠悠,更是狐疑,立马有人上前问我俩是干什么的。
面对警惕的村民,我打算下到井里的念头直接打消。
这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水井,我下去了估计要被他们打死。
我尴尬地笑笑,带着李迪远离了井台。
“长生,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李迪皱着眉,脸色阴沉。
“去找那个柱子爷。”我回了一声,随即跟路过的一个老婆婆,打听起柱子爷家在哪里。
在得到详细地址后,我俩抬腿刚要走,一阵悲悲切切的哭声远远传了过来。
有人出殡!
可等我们看到出殡的队伍时,才发觉事情不太正常……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初会柱子爷
一般的送葬队伍皆是白衣缟素,而刚从小胡同里拐出来的这队却都穿着平常的衣服。
更为怪异的是,只有两三个人的哭声,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在我们老家,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殡葬队伍迎面而来,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最前头是四个人抬着一口不大的棺材,棺材后跟着是几个熟人。
当然,也算不得熟人,只是见过面。
是那傻孩子的父母。
并且,他俩哭的一脸悲痛。
显而易见,棺材里的不是那个傻孩子,就是他哥。
“长生。”
眼瞅着送葬队伍就要从我们身边过去,我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哭泣的夫妻俩。
李迪忽然轻唤了我一声。
我转头,只见她的下巴冲着队伍的最后面一挑。
我看到了那个傻孩子!
看着他,我不由皱起了眉。
从我们在井边遇到他,到现在有两天时间了。
一个人死了两天,即便魂魄被锁体内也必定是满身尸斑,身体也开始走样了。
可眼前这傻孩子不仅没有死人样,看起来竟然还很精神,跟活人没什么区别。
再一细看,我忍不住大吃一惊。
傻孩子两肩头和头顶上居然有了阳火,虽然很虚弱,这说明他活了!
李迪应该早就发现了这诡异的事,她低声说道:“肯定是那个柱子爷做的手脚。”
这点我不能否认,可他怎么做的手脚?
难不成他跑到黄泉路上去劫了阴魂?
这可是违背天理的事,柱子爷就甘愿冒着天谴,帮这傻小子?
三两步,傻孩子走到了我们跟前。
我一愣神,李迪出手如电,一把将他拽住,另一只手快速的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没人注意到我们,我转身跟了进去。
一直走到无人处,李迪才松开捂在傻孩子嘴上的手。
不想,她的手刚一松开,这傻子居然大呼起救命。
吓得我立马又给他捂住。
这要真引来了人,看到我俩拉扯着一个孩子,说不定就将我俩当成人贩子给绑了。
咦?
这小子不傻了啊,被抓知道喊救命了!
我突然意识到。
“不准喊,再喊把你捆起来丢进山里喂狼!”我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威胁傻孩子。
看到他点头,我才把手放开。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这孩子胆子不小,被我们挟持住,虽然惊恐不已,却还怯生生地问。
“你不认识我们了?”李迪深感奇怪。
傻孩子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跟李迪对视一眼,目光齐齐又落在他身上。
这小子身形未变,状态却完全变了,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不流口水了眼神也不再是那种懵懂无知,变得神采奕奕的。
并且,他刚才问我们的话,天理是那么清晰,跟我们当晚见到他时没有一点相像。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仅从一个死人变成了活人,心智竟然也健全了!
“你是谁?”
略一沉思,我试探着问道。
傻孩子一缩脖子,老老实实回了一句:“我是世强。”
“世强?你不是小强?”我又问。
没等他回答,李迪低声惊呼:“棺材里的是小强?”
傻孩子点点头,没出声。
李迪看了我一眼,有些懵。
我心里更懵。
“不是,你家有几个孩子?”我忽然想到,他家除了他弟兄俩应该还有别的孩子。
结果却打了我的脸。
“就我跟我弟俩。”
什么!
世强的尸体是五爪金龙从井里捞上来的,那是百分之一万死的透透的了,这怎么……
一时之间,我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半天,李迪才问:“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世强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睡了一觉,醒来后,他就死了。”
睡了一觉?
只是睡了一觉吗?
李迪又问:“那你记不记得你跳进了村口那口井里?”
世强被这话噎了一下,可他的回答更噎得我们难受:“我又不傻,为什么要跳井?”
“看来他经历的一切都是在昏睡中发生的,就跟我师叔一样。”李迪看着我,冒出这么一句。
我不知如何作答,这事太过离奇,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世强见我俩不再问他话,硬着头皮问我俩:“我……我能走了吗?”
再拦着他丝毫没有意义了,李迪幽幽说道:“走吧,但是你不能把刚才的事说出去。”
他听后如蒙大赦,撒丫子就朝着送葬的队伍追去。
这疑团大概只有柱子爷能解开了,于是,更坚定了我俩去找他的决心。
他家很好找,在村子的最后头,门前是用几根粗树枝搭起的简单羊圈,里面约莫四五十只羊。
还没近前,一股羊群特有的膳骚味道钻进我们鼻孔,呛得我一阵咳嗽。
他家的门没关,门口拴着一条大黄狗。
狗挺烈,看到生人往前挣着身子狂吠。
听到狗叫声,从院子里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样子应该是柱子爷的老伴儿。
老太太瞅着我们问道:“你们找谁?”
“柱子爷在家吗?我们找他有点事。”
老太太回道:“在家,不过身上没仙儿,看不了事,你们改天再来吧。”
这话里话外似乎平日里找柱子爷看事的人挺多,她显然也把我们当成了苦主。
李迪道:“婆婆,我们不是来找他破事儿的,我们来跟他打听点事儿。”
老太太听了面色微变:“打听事也不行,我家老头子他身体不舒服,不能见客。”
身体不舒服?
难道是被五爪金龙和麒麟这两个家伙,给打伤了?
李迪的脑子转得很快,立马随机应变道:“婆婆,正好我是学医的,略懂医术,可以替柱子爷看看。”
话说到这份儿上,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她今天要是不让我们见柱子爷,我俩肯定不能走。
于是,她又重新打量了我俩一番,说道:“那你俩进来吧。”
这院子就是普通人家的院子,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
老太太推开东面的一扇门,我看到一个老头正躺在床上闭着眼,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上有好些伤。
人躺着一动不动,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陷入昏迷。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是来拆台的?
看着那些伤,我心知肚明,这铁定是五爪金龙和麒麟搞出来的。
我和李迪只得佯装不知,惊讶的问道:“柱子爷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伤?”
婆婆叹道:“谁知道呢,他昨天出去一趟,回来就成这样子了。”
说着,她抬手就去摇晃柱子爷:“老头子,醒醒,有人来看你……”
柱子爷只是睡着了,被摇晃了几下就睁开了眼。
只是他的眼神有气无力,眼珠混浊,明显就是一个农村老头,跟那晚看我们的犀利目光完全不同。
看来,老婆婆说得对,那仙儿确实不在他身上。
据我所知,仙家出马时的所作所为,作为被选中的弟子,都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我们问他也一样。
柱子爷看到两张陌生脸孔,先是一怔,随即挣扎着坐起,嘿嘿干笑两声,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看事的吧?那个村子的?遇到什么麻烦了?”
还没等我们开口,柱子先问了出来。
这老头怎么跟五爪金龙一个德性?
不过,他确实比他身上的仙儿要好说话。
我正要开口,老婆婆抢先说道:“你都成啥熊样子了,还看事呢。这姑娘是个大夫,来给你瞧病的。”
李迪一本正经地说道:“柱子爷,我先给你把把脉,看看您老的身体有无大碍。”
柱子爷一摆手:“我没病,就是磕破了点皮,养两天就好了。”
听到这话,李迪笑了:“我们找你,本来是想打听点事,正好你身体有恙,理应给看看。”
说完,不由分说,一把抓过柱子爷的手,给他搭起了脉。
柱子爷似乎难得被人重视,听了李迪的恭维,立马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想打听什么事?”
李迪不知是真的会把脉,还是故意做样子,低着头,一副认真的样,没有说话。
我接过话头:“柱子爷,我们想跟你打听下村头那口井。”
“井?井怎么了?”柱子爷有些疑惑。
这老家伙,在这跟我装傻呢!
想到这,我没继续兜圈子,开门见山道:“那井里有什么东西?”
“东西?井里有东西吗?”柱子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颇感诧异。
这老家伙,演技不错啊,要不是我提前知道,真要被他骗过去。
“我这不是问您老吗?”
柱子爷挠挠头,嘿嘿傻了一声:“这个我真不知道。”
接着他眼珠子一转,一脸兴奋:“你们怎么会这么问?是不是在井里发现了什么?”
“我看到一双会发光的眼睛,应该是个活物。”李迪收回搭脉的手,不咸不淡地说道。
“哦。”柱子爷一脸恍然大悟,我以为他想到了什么,谁知他又道,“应该是井龙王吧?”
“就你这老家伙知道的多,还井龙王!”老婆婆忽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哼了一声,拉起李迪的手,走了出去,边走边问:“姑娘,你摸出什么来了?”
柱子爷看着他老婆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爷爷就是干这个的,所以她一直不让我干这个……”
我对他们家的过往没兴趣,生怕他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赶忙打断他道:“柱子爷,前天晚上你去井边到底干什么了?世强莫名其妙的投井,又起死回生是怎么回事?小强又是怎么死的?”
柱子爷听到我这样问,明显一愣,接着笑了两声:“此为天机,不可泄露。”
这老家伙,还真滑头。
我暗骂一句,急道:“这算什么天机?用邪术将已死之人复活,这是有悖天理,早晚要遭报应。”
柱子爷被我这话一下哽住了,眼皮抽抽了好几下,没说出话。
见他如此表情,我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重,于是又缓和下来:“柱子爷,我知道这些事都跟你无关,是你身上的仙家所为。但是你要想清楚,它选择你为出马弟子,你俩的命运就是休戚相关了,它为善,你跟着积德纳福;它为恶,你便跟着遭殃。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赶紧告诉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我这话说完,柱子爷低着头沉默下来。
半天,马上我等的没有耐心了,柱子爷一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穿上鞋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我跟了进去,里面有一张案几,一张供桌。
供桌上真的摆放着一只泥塑的狗。
这狗看上去不是古物,身上原有的漆色掉落的差不多了,斑斑驳驳。
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泥狗绝对不是成仙的料。
既然这泥狗不是仙儿,那附在他身上的又是什么?
柱子爷进了屋,直奔案几。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紧跟过去。
案几上杂乱的摆着一些算命、周易之类的书籍,不过都是些地摊盗版货,一点价值都没有。
难道他是用这些破玩意儿来充门面,糊弄不懂的人?
他在案几前站定,拿出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拿笔蘸墨,竟然画起了符。
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一阵狐疑,耐着性子看他忙活。
谁知。
他画完符后,又吹干,将符递给我,说道:“小伙子,我刚听你说人命关天,想必是什么人遇到了什么麻烦,仙家现在赐你仙符一张,可保你逢凶化吉,诸事平安。”
你这是在跟我装神弄鬼呢?
我接过那符,看都没看,丢回桌上,冷笑一声:“柱子爷,我诚心来找你问你事情,你不仅不坦诚相告,还拿这狗屁仙符来糊弄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柱子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几番轮换以后,他厉声道:“原来你也是道上的啊,今天到我这里来,是来闹事,拆我台的吧?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这就是恼羞成怒吗?
我正想看看他会如何表演下去,李迪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好言相劝:“柱子爷,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是来跟你打听事的,求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告诉你们,你们赶紧走,走……”
说着,动手推搡起我和李迪,将我俩推到了门外。
然后,“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老东西,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忿忿地骂了一句,拉着李迪就往外走。
出了门,一直走到路旁一棵大梧桐树下,李迪停下来,不走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有事相求
“怎么不走了?”我好奇李迪的举动,出声问道。
“等会儿,等等那老婆婆。”李迪一边回头张望,一边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
我有点迷糊,等那老婆婆干什么?
她俩先前出去嘀嘀咕咕了好长一阵子,难道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可她们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事?
我没有再问,静静地看向李迪。
她一头齐耳短发,显得无比干练,可是我知道,她这是为了节省时间而故意剪成这样的。
哪个姑娘不爱美呢?
再看到她的一脸憔悴之色,我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她跟我一边大,际遇差不多,却远不如我幸运。
我体内有牛疯子封印的阴丹残片压制阳丹气息。
而她,每日里就要千方百计搜寻至阴宝物……
这些年,她一刻不停四处奔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可她却从来没有丧失过对生活的信心,这又是多么强大的内心?
我正怔怔地看着李迪,老婆婆急匆匆地跑到了我们身边。
她一边跑还时不时回头瞅上一眼,一副鬼鬼祟祟的样。
“婆婆,你让我们在这里等你,可是有什么事?”李迪问。
老婆婆喘着粗气,指着旁边的一条小巷:“咱们去那里说,别让我家老头子看到。”
说完,她率先跑进了小巷。
气氛一下子神秘起来。
我和李迪对视一眼,东张西望着跟了进去。
“婆婆,你是不是要跟我们说柱子爷的事?”我猜测道。
老婆婆点点头:“是啊,你刚才在他那什么都没问出来吧?”
连这也知道?
不愧是生活了一辈子的两夫妻,对他的为人还真了解。
我点点头,目光殷切地看向老婆婆,等待着下文。
老婆婆道:“我这老头子是个大嘴巴,藏不住话,你问的事,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
老婆婆的话让我心中起疑,似乎有点印证了我先前的想法。
果然,接下来老婆婆的话,让我彻底想明白了,柱子爷忽然间会道术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东西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这么多年来,那个东西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甚至连那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李迪疑道:“不是说是破道观门前的泥狗吗?”
老婆婆苦笑着摇摇头:“那狗你也见到了,是像有道行的样子吗?这只不过是我那老头子自欺欺人罢了。”
“这……”李迪显得很惊讶。
我不动声色,更加确定了我先前的猜测没错。
附身柱子爷的根本不是什么仙家。
而是某种东西借用了他的身体。
因为,仙家收弟子后,两者命运息息相关,彼此之间以师徒相称,仙家对弟子颇为爱护,做什么事,其弟子都知道。
“实不相瞒,我爷爷就是狐仙收的出马弟子。他老人家跟我说过,仙家上身需要先‘窜七窍’,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可我家老头子只是在破道观里睡了一觉……”
“所以,你怀疑他身上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对不?”我打断老婆婆,问道。
李迪听到这话,有些后知后觉。
仙家挑选弟子,首先看的是奇经八脉。
经脉不通,七窍便打不开,仙家便附不了身。
而能打开七窍者,还要经过仙家的锻炼,以提高弟子对灵体和灵界感知的敏锐度。
这便是所谓的窜七窍。
窜七窍的时间长短不一,短则三五载,长则十年八年。
这个过程,被开窍的人要承受一些痛苦,多是得病,而且到医院还查不出病因。
还有一些人在窜七窍的时候,会出现疯癫的症状,比如说一些听不懂的语言,在深夜里突然唱歌等等……
而这个柱子爷根本没经历过窜七窍,难怪老婆婆会怀疑。
“婆婆,你觉得柱子爷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呢?”李迪又问。
老婆婆再度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每次他来,都不与我说话,我害怕,尽量躲着他,唉……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老婆婆跟我们倒了一通苦水后,又说道:“刚才我听说你们是道士,我找你们,就是想求你们想个法子,把我老头子身上的那玩意弄走,让他别再缠着我家老头子了。”
我问:“婆婆,那东西上柱子爷身后一般都干什么?有没有明确的目的?上身的时间有规律吗?”
“哪有什么规律?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时候一来十几天,一走半拉月。目的嘛,好像也没有,来了就给人看坟瞧事,还特别准,十几年下来也算在十里八乡还混出了名气。”
老婆婆说到这,叹了口气,随即又咬牙切齿道:“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死老头子,这些年跟着那东西沾得了不少好处,起了贪心,想自学点道术,假借那东西的名声给人看事,赚点养老钱。”
难怪你要躲躲闪闪的背着柱子爷找我们呢。
敢情这柱子爷贪心够大,身上有个不清不白的东西,也不害怕,还想出这么个生财之道。
老婆婆还在继续说:“我家那老头子钻了牛角尖,他总觉得自己一辈子放羊没什么出息,这东西上了他的身后,给他挣得了名利。可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在身上,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求什么名利,平平安安心里才踏实,你们说对吗?”
我点点头,心中赞许。
老婆婆的三观挺正,就是他家那个老头子被猪油蒙了心。
看到我面露微笑,老婆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帮帮我这个老婆子?”
似是怕我们不答应,又说道:“不要你们白帮,我有钱……”
我连忙摆手:“婆婆,这不是钱的事……”
那东西在柱子爷身上的时候,差点伤了五爪金龙,道行应该不浅,起码在我和李迪之上。
现在五爪金龙和麒麟不在,李迪师叔又昏迷不醒,我和李迪应该不是它的对手。
“婆婆,你以前找人给柱子爷瞧过吗?”我问。
“实不相瞒,十里八乡的先生我都找过了,可他名声在外,先生们都不愿招惹他,只有一个身上有柳仙的人不服气,来过一次,可他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没难为那个柳仙?他知道你找人收拾他吗?”李迪问。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会柱子爷
听到李迪这样问,我就知道她大概是想会会那个东西了。
老婆婆神秘兮兮的回了一句:“知道,不过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迪在听到这话后,立马说道:“那成,等他再来的时候,我们就来会会他,还要婆婆你到时候喊我们一声。”
说实话,对于她这个决定我最初是抗拒的。
原因有二。
第一,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大祖山,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万一他长时间不来,那我们岂不是要干等?
第二,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是那东西的对手吗?万一打不过,岂不是惹来更大的麻烦?
可再一想,李迪的师叔到现在还在昏迷中,我们肯定不能把他撂在这,他是我们这一行中最见多识广的人,很多事还需要他。
指定是要救醒他的。
说不定,那个东西就是救醒他的关键所在。
还有一点,那东西自上邢柱子的身以来,并没有干活什么坏事,说不定规劝几句,他就走了呢……
老婆婆见李迪很痛快的答应了,很高兴,忙不迭地问了我们住在哪,便回了家。
我跟李迪回到老刘头家,李迪的师叔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五爪金龙和麒麟也还没有回来。
我不禁有些急了,五爪金龙虽然有些贪玩,性子比较野,可麒麟还是比较靠谱的。
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呢?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柱子爷身上的那个东西把它俩抓了?
这倒霉的村子,从我们进来的第一步,就怪事连连。
在院子里独自转了几圈,我心中有了打算。
邢柱子那边我们肯定是等不了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从世强的父母身上下手了。
他俩见证了世强从生到死,又由死而生,或者应该知道我们昏睡不醒,和李迪师叔投井的原因。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下井,搞清楚井里的活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世强的父母好像对我们颇有敌意,加之现在他家正办丧事,我们就这么去的话,肯定自讨没趣,只能等晚上帮忙的人散了再去。
同样,下井也要等到晚上。
想到这里,我跟李迪决定兵分两路,她晚上去世强家瞧瞧,我下井。
然而,还没等到晚上,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老婆婆就来了。
她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了院子就火急火燎地告诉我们,那东西又来了,让我们赶紧去。
跟老刘头交代一声,让他看好李迪师叔,我们便随着婆婆往她家跑。
这次,我带上了一应法器和骨剑,以备不时之需。
走到老婆婆家门口,她说那东西正在给人瞧病,让我们进去,她在外面等着。
我们进去的时候,一个男人领个孩子正对着柱子爷千恩万谢。
见到我们,没再继续客气,说了一句改日再登门道谢,让柱子爷先忙着。
男人领着孩子走后,柱子爷的目光落在了我俩身上。
又是那种仿佛一眼就把人能看穿的眼神。
几秒后,他开门见山:“你们要干什么?”
得想个由头,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喝问吧?
于是,我扮做了苦主:“我们撞邪了,自从在村口井那里遇到了鬼打墙,便长睡难醒,想请柱子爷给看看是什么作怪,该如何破解。”
不曾想,对方直接回了一句:“不用破解,你们现在已经没事了,回去吧。”
这就赶我们走?
我心有不甘,又说道:“我们还有一个同行老者,到现在还昏迷着呢,你能否去给看看?”
“可以,不过得收取报酬。”对方答应的很干脆。
这东西还挺市侩。
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忙不迭应道:“行行行,报酬是必须的,哪能让你白跑一趟。”
柱子爷点点头,又说道:“那天在井台,我就看出几位是修道之人,想必来此有什么目的吧?”
这是准备撕破脸吗?
怎么突然就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和李迪面面相觑,李迪也是一脸懵。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纠结我们的目的,又缓缓说道:“既然你们都是修道之人,那我就收一些不一样的报酬。”
“你想要什么?”
我心想,大概都是一些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吧。
“这个暂且不说,我得先试试你们的实力。”
这话让我和李迪皱起了眉,这是要跟我们动手?
“比……比武?”
“无需比武。只要你们在能不伤害邢柱子的前提下,把我从他身体里逼出来,就算通过,才有资格跟我谈报酬,若是通不过,那还请你们回去,你们的事我不管。”
这算哪门子测试?
没事找抽?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谁料,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我一阵懵逼。
“这个过程我不会还手,你们现在就开始吧。”
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样也好,将他逼出来,也算帮到了老婆婆。
“那得罪了。”我冲他拱拱手,上前几步,挥手出掌。
掌印纷纷,拍打在他的督脉,哑门,百会三个穴位上。
一般来说,普通上人身的鬼魅邪祟在被攻击到这三个部位时,都会逃离。
可眼前这位,居然纹丝不动。
一击未竞,李迪赶忙掏出一张驱鬼符,贴了上去。
此时我们也看出来了,邢柱子身上的那玩意不是妖,而是一个鬼魂。
这符咒贴到邢柱子身上,他低头看了一眼,露出嘲弄的神情,又对着我们挑了挑眉。
之后,我和李迪又是念咒,又是灌水……
好一番折腾后,他依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俩,就像看两个无计可施的小丑。
最后,我俩实在没招了,便又好言好语地跟他商量,看能不能换个报酬。
他倒也光棍,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把我俩噎了个不轻:“测试都没通过呢,谈什么报酬?”
一阵沉默后,他忽然冲我俩笑了:“再给你们一个小时,如果还不能把我逼出来,那你们就走吧。”
听他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禁一阵着急。
一筹莫展之际,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这法子指定能行……
第四百二十八章 鬼门十三针
李迪见我忽然嘴角上翘,轻轻贴在我耳边,悄声问道:“长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我微微颌首,眼睛一直盯着柱子爷,出声问道:“有针吗?”
本来我问的是有没有银针,却没想到柱子爷毫不在意地抬起下巴,朝着身旁的桌子挑了一下。
那里有一个针线笸箩。
我走过去,翻了几下,除了一堆烂布头,只找出一包缝衣针。
“就这……”我迟疑开口。
“用这个就行了。”柱子爷淡淡地说了一句,语带玩味。
我打开针包,数出十三根,说道:“如此,还请柱子爷到床上躺下,我要施针。”
柱子爷似乎想看看我到底想干什么,十分配合地站起身,走进屋子,平躺下来。
我捏着缝衣针跟了进去,手心里全是汗。
这可是我最后的底牌了,假若此法还不能将他逼出来,那我实在是没咒可念了。
李迪跟在我身后,一脸焦急,低声问我:“你要施什么针法?”
“鬼门十三针。”我轻声回道。
李迪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鬼门十三针是针灸术中最特别的一套针法。
别的针法都是救治病人,是针对人的,而唯独这套针法是用来治鬼的。
当然,这个“治”并不是治病的“治”。
在这里不得不插一句。
现实中,我们经常听闻有人得了癫狂之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精神类疾病。
这种病症很难根治,总是反反复复,不管去多大的医院,找多高明的医生,却总是不能治好。
其实,这种病大多是鬼魅邪祟附身所致,只需要鬼门十三针便可将其医治好。
至于我为什么会懂这套密不外传的针法,还有一段缘由。
在晋邑城北,有位姓胡的老中医,常年给人看皮肤病,同时,他还有一个绝技,那就是治疗癫狂。
他与徐远之相熟,因此我也认识了他。
鬼门十三针便是他家的独门秘传。
他家世代行医,声名远播,靠的就是一手治疗癫狂之症的手段。
只是,他家在传下这绝世秘技的同时,更留下一套规矩,那便是事情不能做绝。
具体到他们家,就是施针时,鬼门要一门一门地慢慢扎,待到鬼承受不了求饶时,便停手。
如此,施针者再做和事佬,问清孽债前缘,劝说鬼离开,或者让病家给鬼做些功德,帮助它们早日托生。
可到了胡大夫这,他偏偏不信邪,他觉得人鬼殊途,不应相互干涉。
既然鬼敢附身害人,就一定要彻底赶尽杀绝,以免日后再次为祸。
所以,每次到病家应诊时,都会先指着病人鼻子一通破口大骂,再拿出银针,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鬼门就是一顿扎。
一般的鬼魅邪祟哪里承受得了如此凶狠的手法,可来不及求饶,早已被他扎死了。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一次这胡大夫就遇到了一个极其厉害的主。
那是一位女病人,二十七八岁,因情所伤,得了癫狂,狂躁得非常厉害。
犯病时,有时候爬到房顶拜月亮,有时候生撕活吞鸡吃,有时候一丝不挂往外跑……
其家人为此事也曾找过和尚念经、道士做法,却都毫无用处。
最后打听到了胡大夫,就找了过来。
胡大夫看到病人后,当即让七八个壮汉将其压住,然后就凶狠下了针。
等到五针过后,病人开始求饶,让胡大夫放过他,说他再也不敢了。
对于诸如此类,胡大夫早已见惯,根本不以为意,双手不停,银针飞舞。
待第十二针扎完,病人体内的那个东西绝望了,大喊道:“今日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毁我道行,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以后的子孙中,每代必出一个痴呆疯癫之人。”
面对如此恶毒的诅咒,胡大夫根本不为所动,冷笑一声,直接第十三针朝着病人舌头刺了下去,直接把那东西给了断了。
当时,胡大夫还很年轻,他老婆正有孕在身。
半年后,其妻诞下一子,与常人并无异常。
胡大夫乐了,以为那邪祟胡言乱语,自此下手更加狠辣。
又两年,其妻又产下一子,两岁时发现是个痴儿,多方名医诊断都无法医好。
胡大夫虽然心中起疑,却更多认为只是巧合。
直到二十年后,他大儿子成家,次年生下一子,同样是个傻子,胡大夫才恍悟,诅咒真的应验了。
那时,胡大夫已经认识了徐远之。
一次,他到我家跟徐远之说起此事,仍愤愤不平:“我治病救人,也算是顺应天意,行善积德,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不幸?那妖孽上人身作乱,又凭什么诅咒我?”
徐远之说:“是你对鬼神太过刻薄,滥杀无辜了。众生平等,妖鬼与我们一样都是命,它们上人身罪不至死,而你通通一针扎死,这就有伤天和了。”
胡大夫听完徐远之这话,回家反省了一番,几天后就带着一本古书来了我家,将书交给了徐远之,说他行医一辈子,却违背了先祖的祖训,害死了许多妖鬼,也害了自己的子孙。
他还说,让徐远之将那书寻有缘人赠与。
那本书后来被徐远之捐给了中医院。
在捐赠之前,那书在我家放了挺长时间,我因为好奇曾经看过无数遍。
所以,十三门鬼穴,我至今记得。
现在用上,希望这十三针下去,能将柱子爷体内的东西给扎出来。
再看柱子爷,他此时正微闭着眼,静静躺着,等待着我施针。
鬼门十三针施针必须要按照顺序来。
我捻起一根针,慢慢刺进了柱子爷鼻子上的鬼宫穴。
这个过程,我一直仔细观察着柱子爷的表情。
然而,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接着,我又拿起一根针扎进了他大拇指上的鬼信穴。
柱子爷还是没有反应。
我没有气馁,继续施针。
鬼垒、鬼心、鬼路……
一直到我刺到他后脑勺下的鬼枕穴时,我敏锐的发觉,柱子爷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终于有反应了,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以他为饵
又是一针刺出,这已经是第九针了,扎向的是柱子爷的鬼窟穴。
终于,柱子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到第十一针落入鬼藏穴时,柱子爷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同时,我的汗也下来了。
这都十一针了,再有两针,鬼门十三针就施完了,如果那东西硬抗过去,我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我的手不由抖了起来,手上全是汗,针都差点拿不住。
这比拼的不仅仅是手段,更是心境和耐性。
深吸一口气,稳了下心神,我颤颤巍巍地刺出了第十二针。
这一针扎向的是柱子爷的鬼臣穴。
针尖刚入肉,柱子爷闷哼一声,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如纸,嘴巴鼻子都扭曲得很夸张。
成了!
我心中暗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柱子爷,这鬼门十三针,我已施展了十二针,最后一针是鬼封,扎的是你的舌尖处……这最后一针下去,恐怕你得遭点罪,并且对你本身也有损伤,要不你直接出来吧。”
我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倒不是我好心,而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套针法。
说实话,此时我的内心是忐忑的。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柱子爷真的就坡下驴了,他说道:“成,那我就不遭那个罪了。”
说罢,就见一道虚影从柱子爷身上飘了出来。
是个老头,头发挺长,乱蓬蓬的像一堆杂草,胡子拉碴,整个一个叫花子模样。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位能让五爪金龙吃瘪?
老头出来后伸展了下筋骨,说道:“小伙子不错,道术不济倒会取巧,连医术都用上了。”
听到他如此说,我心中大慰,笑着回道:“前辈见笑了,前辈只说将你逼出即可,又没说不准用医术。现在用测试通过了,是否可以谈谈报酬了?”
老头点点头:“可以,希望接下来你能一直在投机取巧中如此侥幸。我要的报酬是……”
“又是你们两个,你们又来我家干什么?哎哟……谁他娘的在我身上扎的针?一定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然想害我,我打死你们……”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邢柱子忽然清醒过来,他看不见老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身上被扎了十几针,火了,跳下床追着我和李迪打骂。
“前辈,咱们出去说。”我冲着老头大喊一声,拉着李迪跑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黑,老婆婆还等在门口,见我和李迪跑出来,一下拦住我们,问道:“怎么样了?那东西走了吗?”
我没敢说那东西就在身边,只说了一句:“走了走了,你快拦住你家老头子。”
老婆婆一听大喜过望,一把拉住追出来的邢柱子:“别追了,人家是来帮你驱邪的。”
邢柱子一听老婆婆这话,顿时捶胸顿足:“你这死老婆子,又背着我找道士算计我身上的仙家……”
“那算什么仙家!”老婆婆的火气也上来了,冲着邢柱子大喊大叫。
我和李迪哪里还顾得上听他俩吵架,一溜烟跑出了大门。
又跑出几百米,才停下。
老头一直飘飘忽忽地跟在我们身边。
我喘了几口粗气,看着老头,道:“前辈,现在你可以接着说了。”
“我要的报酬就是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杀一个人。”
“杀人?”我大惊,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条件。
老头点点头:“对,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刚才我才会测试你们的道行。”
我急了:“不是,前辈,你能要点别的报酬吗?胡乱杀人怎么能行?”
老头不依不饶:“他是一个大恶人,修道之人理性惩恶扬善,算不上胡乱杀人。”
“他都做什么恶了?”李迪插嘴问道。
“目前还没有。”
这是什么屁话?
人家还没有作恶,你就说人家是大恶人?还要杀掉人家?
我很无语,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个神经错乱。
老头见我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说出什么,又说道:“我现在带你们去他的住所看看,到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了。”
李迪心系她师叔,她眼珠一转,说道:“前辈你先把我师叔救醒吧他道行比我们高很多,到时候他跟我们一起去杀恶人,胜算会大很多。”
老头没有推辞:“行,你们把他带到井边,我去那里等你们。”
看来这老头洞悉一切啊,到底是不是他暗中搞的鬼?
管他呢,救人要紧。
我和李迪飞奔回老刘头家,将李迪的师叔背到了井边。
“前辈,要做些什么?”李迪问。
“将他丢进去。”老头指着那口井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这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
听到这话,我顿时紧张起来,问道:“这么把人丢下去不会淹死吗?”
老头闻言瞪了瞪眼:“你小子怎么一根筋?你一个大活人守在这里,非让他淹死?”
我没弄懂他什么意思,瞪着他就是不动手。
老头气结,解释道:“这井里有活物,你们这师叔现在就是诱饵,将他放下去把那东西引上来,只有那玩意才能救他的命。”
这回我明白了,老头说的东西,一定是李迪在水底看到的那玩意。
“那是什么东西?”我又问。
老头瞅了我一眼:“我说不清楚,等你捞上来瞧瞧就知道了。”
我擦,什么叫等我捞上来瞧瞧就知道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玩意能救人的?
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李迪看着老头,问道:“我能不能替我师叔做饵?”
老头摇头:“不行,你师叔身体里面有东西,只有那东西才能引它上来,你们只需等在上面,等它缠上你师叔,你们将他拉上来就行。”
虽然快被他绕糊涂了,我还是拿出绳子,在李迪师叔身上缠了几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井里,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
然后我俩拉着绳子,趴在了井台之上,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没多久,我只觉手中的绳子一沉,有种鱼上钩的感觉。
我心中一喜,看老头一眼。
老头却摆摆手,示意我们别着急往上拉。
第四百三十章 龙涎之液
绳子一沉,紧接着就松开了,随后井里“咕嘟咕嘟”往上冒起了泡,就像开了锅。
水里那东西要上来了?
我瞪大双眼紧盯着井里,就看到水面下慢慢浮上来两个亮点。
亮点浮到水面上层,绕着李迪师叔转起了圈子。
隐约是一条蛇,拖着细长的身子,蜿蜿蜒蜒,可光线太暗,我始终不能确定。
这玩意盘旋了几圈,又潜了下去。
很快,我手中的绳子重重地沉了一下,一种大鱼上钩的压迫感传了上来。
老头听到水里的动静,急忙喊道:“快!快拉上来。”
井中那玩意儿力道不小,不过却终究拼不过我跟李迪两个大活人。
一番拉扯之后,我和李迪一齐用力,猛得将李迪师叔提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绳子上的重量瞬间增加了许多,我也看明白了,那东西紧紧盘在李迪师叔的脚腕上。
我和李迪一鼓作气,将她师叔拉出了井口。
刚将李迪师叔放平,那玩意意识到了危险,挺直身子,松开缠绕在李迪师叔脚腕的身体,啪嗒一声掉在井台上,抬头就往井里窜。
这东西长得像蛇又像鳝鱼,不过同体雪白,长约一米,有婴儿胳膊那么粗,背生鱼鳍,尾似剪刀,整个一个四不像。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老头见状着急大喊。
好容易把你弄上来了,还能再让你跑了?
我一个纵身扑过去,将它压在了身下。
这玩意毕竟是在水里生活的物种,身上包裹着厚厚一层粘液,滑溜得很,我扑到了它,抓了一把,又被它从指缝里钻了出去。
想来这家伙没开心智,见我们围追堵截,竟然调了个头,一下子窜到了井台下。
井台下是土地。
它刚窜下去,落地不稳,身不由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沾了一身泥。
这下,你没那么滑了吧?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抄了起来。
“接下来怎么弄?”我问老头。
老头指着那棵大柳树说道:“把它绑到树上,头朝下。”
还真会使唤人,这滑溜溜的东西哪有那么好绑?还要头朝下。
可救人要紧,既然老头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
当即,我从背包里翻找出一根牛蹄筋,和李迪一通手忙脚乱,将那东西捆在了树上。
等我俩绑好,老头走到柳树下,随手折下一根柳枝,朝着那东西抽起来。
这不由让我惊异万分,这老头明摆着是一个灵体,他居然能拿捏实物!
难怪五爪金龙会在他手下吃瘪,看来这家伙确实有真材实料。
同时,我心中又生出不小的疑惑,既然这老头这么大的本事,什么样的恶人杀不了,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们去杀?
就这一愣神,那东西居然发出了“哇哇”的哭声!
李迪紧盯着那东西,目光中有些不忍:“救我师叔跟打着东西有什么关系啊?你听它哭得多可怜。”
“你师叔八成就是被这东西迷惑的,老头这是要把它打服吧?”我猜测一句。
“丫头,取一只水碗来。”
此时,老头停止了动作,冲李迪喊了一声。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被我们捆绑在树上的东西,在他柳枝的抽打下,已然变成了红色,娇艳欲滴的红。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把那玩意打死了?
“水杯行不?”李迪应声反道。
我们出门在外,谁会随身携带饭碗?
“行,只要能盛水就行。”老头一挥手,示意李迪赶紧拿过去。
老头接过水杯,放在那东西的头下。
血水一滴一滴地落入了杯中。
老头打它就是为了取它的血?
只是取血用的着这么麻烦?
直接杀了放血不是更轻松?
接了十几滴血后,老头把柳枝一扔,拿起了水杯。
李迪问:“前辈,你是把用这血给我师叔灌下去?”
老头摇头一笑:“这不是血是这东西的唾液,也叫龙涎。”
李迪耸了耸鼻子,似乎感觉有些恶心。
我则紧盯着绑在树上的四不像,不可思议道:“这是龙?”
老头继续摇头:“这自然不是龙,应该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鱼,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叫什么名字。不过,这玩意喜食蜮,是蜮的克星,有蜮的地方就有它。你师叔之所以昏迷不醒,便是被蜮所伤,体内有了蜮的卵,那玩意只有龙涎可解。”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一个成语,含沙射影。
含沙射影的玩意就是蜮。
李迪听到老头这话,有点不相信,问道:“我师叔真的是被蜮所伤?”
老头点头:“蜮是一种水怪,当月光将人的影子抛在水面上时,它就会对着人的影子喷射沙子,被喷到的人多半会死。”
“这玩意喷的不是沙子,而是它的卵吧?”我问。
“你小子不笨嘛。”老头扯了一句闲话,“是啊,多数人都认为它喷的是沙子,可沙子又怎么会要人命?含沙射影是蜮产卵的方式,它只有把卵产在人的影子上,卵才能成活。而被喷中的人,会陷入昏迷,然后不知不觉间走到蜮的地盘。”
“为什么蜮的卵喷在人的影子上会使人陷入昏迷?”我实在想不通。
“你也是修道之人,你好好想想,影子对于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老头笑而不答,反问一句。
“影子代表什么?”
我重复一句,可还是没想通。
“影子代表人活着,死人是没有影子的。”李迪快人快语。
老头露出赞许的目光:“对啊。人的影子就好比人的魂魄。蜮伤人影,比直接伤人更容易让人毙命,多数人们根本想不到,这也是蜮的一种特有的手段。它将卵产在人的影子上,便会控制人的心神。你们那晚都中了蜮卵,你们那两个朋友,身份体质特殊,不畏惧此物,故而没事。你俩也是将喝进去的水全吐了出来,也没什么大碍,只昏睡了一段时候。唯独你这个师叔倒霉,一直昏睡到现在。”
这事算是搞明白了,李迪冲老头一躬身,说道:“那还烦请前辈赶紧把我师叔救醒吧,这龙涎要怎么用?”
第四百三十一章 香臭两重天
面对李迪的恳求,老头轻轻点头,问道:“你们身上有什么不怕烧的东西吗?这龙涎液需要烘干。”
我捡起地上的水杯盖子:“反正这水杯是废了,就用这盖子吧,不锈钢的不怕烧。”
老头看了一眼,算是确认,又吩咐道:“你去捡着干柴来。”
农村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干柴,井台旁就垛着好几个柴火垛。
我随便抱了一些回井台,点燃。
老头趁机把杯里的龙涎液倒进水杯盖子里,放在火上架烤。
这玩意遇热,冒出一股黑烟,伴着一股呛人的焦臭味道,直钻鼻孔。
我擦,这味道跟烧羊毛一个味,熏的我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在烤炙的过程中,老头一直紧盯着杯盖中液体的变化。
半个多小时后,龙涎慢慢变成了粉末,老头说道:“行了,别烤了,把你师叔捆到树上吧。”
李迪一愣,脱口问道:“捆我师叔干什么?前辈,你不是要打我师叔吧?”
老头摇着头笑笑没解释。
我说:“如果打一顿才能把蜮卵取出来,这打一定得挨。”
我和李迪先把那四不像解下来。
那东西一恢复自由,如同惊弓之鸟,几个跳跃便窜进了井里。
又把李迪的师叔扶起,让他轻轻倚靠在柳树上,然后在他身上缠起了绳子。
本来我们想能让他坐住不倒就行,老头却一直在一旁喊捆结实点,没办法,我俩只得松开又重新绑。
捆结实后,老头把龙涎的粉末点着了。
这粉末很神奇,点燃后没有火焰,就跟烧香一样,只有红红的火头,冒着青烟。
更为神奇的是,跟之前完全不同,没有那种烧羊毛的味道,却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香,只感觉特别好闻,让人觉得心里十分舒坦。
我深吸一口,这是我这辈子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这时,我脑海中突然冒出“龙涎香”三个字。
传说中,龙涎香是古代皇宫中御用的一种香料,西域进贡而来,非常稀少,一撮能燃一天,燃一次,室内十余日奇香不散,深受宫中贵人喜爱。
现代有研究说,龙涎香其实是抹香鲸的粪便,可此时我认定,我闻到的味道就是传说中的龙涎香。
老头将燃烧着的龙涎粉末放到李迪师叔的鼻子下,青烟袅袅,一股脑全飘进了他的鼻孔。
片刻后,李迪师叔兀自睁大了眼睛。
“醒了……师叔……”
李迪欣喜地大叫。
可她师叔对她的叫声,双眼直勾勾盯着水杯盖,露出一副特别渴望的表情,嘴巴大张,鼻翼不断抽动,似乎要将那香味全部吸进肚子里。
吸了几口以后他似乎不过瘾,开始扭动,挣扎,想挣开绳子的束缚,直接扑上去把龙涎吞下去。
我瞬间明白老头让我们绑结实点是什么意思了。
很明显,李迪师叔现在还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可他终究是个练家子,几分蛮力还是有的,一番挣扎下来,绳子松动了几分。
不得已,我和李迪只得上前摁住了他。
挣脱不开,李迪师叔又张大了嘴巴,使劲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犹如一个溺水之人忽然被捞了上来。
他猛吸几分钟后,表情扭曲起来。
两眼瞪的滚圆,一双眼珠子通红通红的,满是血丝;太阳穴处的青筋鼓胀得老高,似是要迸出来;嘴巴大张,足以吞下一个鹅蛋,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
分明就是那种想吐吐不出来,看上去痛苦到极点。
见状,李迪慌了神,急声问道:“师叔,你怎么样了?”
可她师叔还没有清醒过来,哪里能回答她。
不得已,她又转头看向老头:“前辈,我师叔这是怎么了?”
老头一脸淡定,不紧不慢地摆摆手:“别慌,那东西要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李迪师叔的胸口突兀地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不停得朝着喉咙滚动。
接下来,我看到了让人无比恶心的一幕。
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李迪师叔如黑洞般的嘴巴里探出了头。
接着,又慢慢爬出了一节白白胖胖的身子……
他娘的!这是一条蛔虫?
眼睁睁看着一条虫子从人的嘴巴里钻出来,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反正我的胃几度翻涌,里面的内容物差点喷涌而出。
可我只能干忍着,万一真的喷出来了,把这虫子再吓回去可就麻烦大了。
李迪的样子跟我差不多,一张俏脸憋成了酱紫色,可以看得出来,她忍得也十分辛苦。
我俩屏息凝神,静静地,看着这条虫子从她师叔嘴里爬了出来。
这虫子长约二十厘米,看上去软趴趴的,白色无眼,生着一对触角。
出来后,它趴在李迪师叔的嘴唇上,半截身子悬空,不停扭动,朝着正冒着青烟的水杯盖子探去。
老头看到这一幕,将水杯盖放到了地上,一个闪身飘远,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白色的虫子又扭动了几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循着那香味朝着杯盖爬去。
就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爬进杯盖里。
整个身体被燃烧着的龙涎烫得“滋滋”作响。
而它却浑然不觉,也不挣扎,趴着一动不动,任由火头将它烧着。
龙涎烧得正旺,片刻后,虫子的身体整个膨胀起来,又不多会儿,“噗”的一声,炸裂开来。
随之,一股浓烈的臭味瞬间弥散。
真搞不懂,这么条小虫子怎么会这么臭,简直奇臭无比,就像化粪池炸了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龙涎香有多香,这臭味就有多臭。
两个极端。
我跟李迪捂着鼻子跑到远处,再也控制不住,“哇哇”大吐起来。
这下,我知道那老家伙为什么跑那么远了。
太不地道了……
四野空旷,臭味来得快也去得快,一阵夜风吹来,没多久就散了。
我们重回井台,将李迪师叔松了绑,可他却依然没醒。
老头飘回来,查看了下李迪师叔:“没事了,他很快就醒了。”
说完,他又去看那虫子。
虫子已经烧成了灰,龙涎香也熄灭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原来如此
那白色的虫子就是蜮吗?
这老头刚才明明说是虫卵,现在怎么变成活物了?
我好奇地问了出来。
老头往井台上一坐,解释起来:“这条虫子是蜮的幼虫,蜮卵进入人的体内后,很快就会孵化,变成幼虫。幼虫之间相互厮杀,最后剩下的那个才会成长为蜮。”
“别看这虫子只是幼虫,它控制人魂魄的手段可不凡。它驭施人的肉身跳入水中淹死,待长成成虫再破尸而出,到水中生活,其外形就像一只没有长壳的王八,有三只脚。”
李迪满脸担忧地看了她师叔一眼,插嘴问道:“前辈,蜮这么臭,不会有毒吧?对我师叔的身体没什么损害?”
老头道:“这玩意倒是没毒,不过就是脏,据说除了卵生之外,最初的形成,是因为天热之时,男女经常混杂在一条河里洗澡,淫气浓重幻化而生,所以才会这么臭。”
老头的解释听得李迪直皱眉头。
老头又道:“这井地下水脉联通这浞河,蜮应该是从浞河里游来的。”
“这井中有蜮,村民们还常年喝这井里的水,怎么会没事?”我问。
“蜮白天都躲在水底,只有月光将影子抛在水面时它们才会伤人,晚上这个地方根本没人来。”老头抬头瞅着天上的月亮,悠悠说道。
说到晚上,我立马想到了我们那天来时遇到的诡异事情,于是问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走到这里就出不去了?”
“你们走进了我布下的‘摄魂阵’中,自然出不去。”老头不再隐瞒。
“原来是摄魂阵,难怪如此。”我暗自嘀咕。
据传,摄魂阵是周灵王太子王子乔所创,此阵初创之时,王子乔用其逗其好友浮丘公。
在浮丘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引到了此阵中,浮丘公只见周围密林环抱、株株相接密不透风,根本没有出路。
就认准一个方向,疾行十数里,可所见之处仍是一片密林。
再仔细一看,压根就没离开原处,一直在兜圈子。
他这才意识到被王子乔给戏弄了,遂大喊大叫,王子乔听闻,将其放出,浮丘公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被困在了几米之地。
王子乔和浮丘公最后都成了神仙,摄魂阵曾因为困住过浮丘公,而被人戏称为“困仙阵”。
这样一个阵法都能困住神仙,又何尝我们这些凡人。
我不由重新审视去这老头子来,先前他能拿捏实物,便让我惊异,此时又知道他懂得摄魂阵,不由让我怀疑起这邋遢至极的干吧老头的身份来。
这时,李迪像是想到了什么,问老头道:“前辈,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不下摄魂阵,将两个死孩子困在此处?”
老头闻言,唉声叹气起来:“我哪是要困住他们,他俩也跟你们一样,是误闯进来的。”
原来,前段时间,老头无意中发现这口井中来了许多蜮,他怕这些玩意伤人,就去抓了一条专门食蜮的怪鱼,放入了井中。
也就是刚才他让我绑在大柳树上抽打的那一条。
在那鱼没彻底消灭蜮之前,他怕别人中招,每天月亮出来之前都会来这里布下此阵。
为的是防止有人夜里来到井边中招。
每天黎明前再将这阵破除,不耽搁村里人挑水。
这摄魂阵是双面的,人被困住后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可这老头对这堪称神阵的摄魂阵并没研究通透,阵布的留有漏洞,那天世强领着小强出来玩,无意间闯了进去,却怎么都出不去了。
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阵布完就回去了。第二天一早来破阵时才发现,世强淹死在了井中,小强摔晕在了树下,虽然没死,却也伤得极重。”
“那俩还有本是一对双胞胎,小的是个傻子,大的虽然不傻却是个瘸子。可孩子再如何,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他们看到俩孩子的状况,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哭一边嚷着说,昨晚来这井边找了八趟,都邪了门,根本没有见过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个孩子枉死,一个孩子昏迷,这都是由于我的学艺不精造成的……看着他们父母的悲痛样,我决定将两个孩子救活过来。”
“我跟孩子的父母要了两个孩子的八字,推算过后,发现那个叫小强的,寿数只有十五岁。最后,我跟他们商量,倒不如将世强的魂魄挪到小强的身上。这样兄弟二人就变成一个不瘸不傻的健全人,同时也免去小强十五岁时,他们父母再经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听老头说到这里,我明白了傻小子为何变成世强了。
同时,老头这逆天的手段也让我感到吃惊。
移魂换魄,起死回生!
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样轻描淡写呢?
李迪也听得唏嘘不已。
半天后,我才又想起这事的细节到底是怎么样的,开口问道:“在小强身上纹锁魂符,将世强的尸体丢在井里泡着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见我问到了点子上,又解释道:“移魂换魄有一个硬性条件,魂魄要移居的那具身体必须是活的。那傻小子从树上掉下来后,不但受了伤,连魂魄都飞了,我只得将他魂魄召回,锁在体内,又怕他忽然死了,便将他身上的阳火也压制住了。你们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虽无阳火,却是一个大活人。”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傻小子当时确实跟活人无异,以至于我们五个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老头继续说着:“世强的尸体之所以要泡在井水里,是因为他也中了蜮卵,所以投井淹死了。他死后,蜮的幼虫还在他身体里控制着他的魂魄,致使我不能将他的魂魄取出,强取又怕对他的魂魄有损,造成日后的麻烦。而他已经死了,不能像你们师叔那样,吸入龙涎的香味,将蜮引出来。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丢在井里,让那怪鱼将其从他身体里逼出来。”
原来如此……
第四百三十三章 魂恋尸
这下,我终于明白那晚为何我们将世强的尸体捞上来,会惹得他家人那么愤怒了。
“你们看到的那晚,其实已经是他们两兄弟出事后的第二天了。我将小强困在阵中,本是想在此地还魂改命,毕竟在出事地点做那些事要容易一些,却不想正好碰到了你们。你们之中藏龙卧虎,我怕你们多事,便将他两兄弟又抬了回去。”老头侃侃而谈。
藏龙卧虎?
老头这话指定是指五爪金龙和麒麟。
“前辈应该见过那龙和麒麟吧?”
老头点头:“见到了,那龙当真无理至极,那晚偷窥被我教训后不服气,仰仗着自己有点小神通竟然又来找我报复,那麒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俩狼狈为奸,真是有负神兽之威名……”
我被黑线绕头。
看来老头对五爪金龙和麒麟很是不满啊。
我还注意到,他说到五爪金龙时,用了“小神通”三个字,这摆明了是没把它俩放在眼里。
再联想到它俩至今未回,我心中不由一颤,不会它俩真的背这老头给收拾了吧?
想到此,我急切开口:“前辈,你们……发生冲突了吗?它俩现在去哪了呢?”
老头狡黠一笑:“我一个打它们两个肯定要吃亏,所以我想了个好主意,将它俩引到那个地方去了,想必它俩此时会吃些苦头。”
我和李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
“就是接下来咱们要去的地方,去杀恶人的地方。现在它俩为咱们打了头阵这次咱们进去就有希望了。”
此时,我有点后知后觉。
老头要杀的人肯定不是善茬,他的道行深不可测都奈何不了那恶人,麒麟和五爪金龙去了也快两天,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和李迪去不是找死吗?
只是两大神兽都去了,我们避免不了非去不可了,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它俩要是出了事,我肯定要想法子救它们。
说着话,李迪师叔突然咳嗽了一声,接着便醒了过来。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躺在井边,懵懂地问我们不是在老刘头家睡觉吗?
李迪将他中了蜮卵之事说了一遍。
他听后愣了半天,随即起身跟老头道谢。
老头悠然道:“道谢就不必了,救你本来也抱有目的,既然你醒了,那咱们就赶紧走吧。”
“走?去哪?”李迪师叔不了解情况,有些晕头转向。
无奈,李迪只得又将我们跟老头之间的交易,以及五爪金龙和麒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说完,李迪又对着老头说道:“前辈,我师叔刚醒,身体虚弱,现在又是三更半夜的,不适合赶路,要不咱们先休息一晚,明早出发不行?”
老头摇头:“说到底,我就是一个灵体,不附身无人白天怎么赶路?现在咱们先去,要休息的话等到了地方再休息也不迟。”
李迪师叔也顺坡下驴:“无妨,我都连睡好几天了,身子沉的要命,走点路活动下筋骨也好。”
于是,一行人动身前行。
山间空气清新,风清月白,不知名的小虫隐在草丛中吟唱,夜色被称托得极其清幽。
为排解路途寂寞,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李迪师叔问老头怎么称呼,师承何处?
老头被这些问题给难住了,他挠挠头,说道:“你问的这些我都忘记了,我忘了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只依稀记得我排行老五,你们以后可以叫我五爷。”
忘了自己是谁?
鬼也会失忆?
我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起初以为老头故意隐瞒,不跟我们说实话,可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眉头拧成了川字,冥思苦想的样,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看来他也很纠结。
一直过了好一阵子,老头长叹一口气,给我们讲起了他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是哪年哪月,因何而死,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突然失忆了。我的记忆开始于二十多年前,当时我就是魂体的形态。在大祖山的一座道观里,我一个人在那待了很久。不过我好像是个道士,因为我懂道术,好像道行还不低。”
“既然是道士,我自然懂得敬畏天命,懂得人死后必须要去该去的地方,于是我想去转世投胎,可土地爷那里差不到我的名字,也就是个黑户。投胎去不了,就只得以这种形态逗留在人间。白天躲在破道观里,晚上出去溜达,偶尔帮助一下需要帮助的人,也挺好的。”
“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几年来,我脑海里一直装着行善积德,降妖除魔的念头。于是在那年一场大雨,邢柱子跑到破道观里栖身,我便上了他的身,从此以出马仙的身份,为乡亲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一直到今天。”
这老头,还真是悲催,空有一身道术,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调侃一句:“五爷,你这毛病放到现在,就叫选择性失忆,其他东西你都忘了,唯独记得道术,我猜测你前世应该是个大道士。”
李迪也顺着我的话往下赶:“前辈你的记忆从那破道观开始,道行又那么深,说不定你就是那道观的掌门人。而你之所以失忆,大概是与某种厉害东西搏斗受伤所致。”
当然,这只是推测。
这是山路漫漫的情况下,我们闲的难受而做的推测。
李迪的师叔则从另一个方面旁敲侧击:“这么多年,你就没找到你的尸骨吗?如果能找到,从尸骨上的伤痕可以推测出来,解开身世之谜也不会很困难了。”
五爷听到这话,连连点头:“我也一直在找我的尸身,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不过,我认为我的尸骨一定在那个地方。”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地方,便是我们马上要去的地方。
我问:“你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五爷看着我:“你可曾听说过亡魂恋尸?”
这个我自然知道。
人死以后,魂魄还没去投胎以前多数都会留在自己尸体旁边,如果有人挪动了尸身,魂魄只要想找就能找过去。
因为,魂魄与尸身之间有种感应,这感应便是魂恋尸。
第四百三十四章 破道观
五爷有点兴致缺缺,他说道:“我对那地方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一直吸引着我,让我不只一次想闯进去,我猜想,我的尸身一定在那里面。可这么多年来,我去了那地方不下百次,却一直没能进去。”
“没能进去?一次都没有吗?”我听得大吃一惊,脱口而问。
五爷点点头:“那里很奇特,像个迷宫,又像个阵法,每次我进到一半就会迷失,然后稀里糊涂出来,从来未能深入过。”
闻言,我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他闯了百次都没能进去的地方,其厉害可想而知了。
这一刻,我生出一种五爷根本就不是找我们去杀恶人,而是想让我们帮他破阵的感觉。
他先前将五爪金龙和麒麟引到那去,也并不是想教训它俩,而是利用。
夜色迷蒙。
五爷带着我们一连翻过了好几座山头,我和李迪本来就忙活了一天,又这么急匆匆翻山越岭,早已累的够呛。
身累,心自然就烦躁起来。
我有些不耐烦地问五爷:“那地方在哪?还有多远?”
五爷略带歉意:“不远了,就在这大祖山上。”
“这里就是大祖山了吗?”我四下看了一圈,问道。
四周群山竦峙,黑压压一片。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大祖山我娘他们当年居住的道观,在得到五爷肯定的回答后,我又急切问道:“这大祖山上一共有几座道观?”
五爷回头看了我一眼:“就一座,就是我当年栖身的那座,当地人称为无名观。”
“就一座?你确定?”我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又问了一遍,进行确认。
五爷十分肯定的点头:“确实就一座,我在这大祖山中二十多年,可以说是游荡遍整座山的犄角旮旯,这山中只有一座道观。”
听到他这么肯定,我跟李迪以及她师叔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照他所言,山中仅此一座道观,那这道观肯定就是我娘他们曾经住过的了那座了。
在井村,老刘头说这道观早就荒废了,这说明自我娘死后,她师父,也就是她亲爹压根就没回来过,又或者他已经死了……
我凝望着五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古怪年头。
他会不会跟我娘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他就是我娘的亲爹呢?
五爷的记忆开始于二十年前,算起来,我娘出事也是二十多年,我娘的师父遭人追杀也正是那段时间。
不知为何,我打心底不愿接受,我娘的师父就是我外公这个事实。
五爷那个时期出现在那个地方,即便跟我娘没什么关系,也多半是为了找寻阴阳二丹追杀到此的修行之人。
或许,他正因为参与了众修者对阴阳二丹的争夺,才受伤失忆。
如此说来,五爷在失忆前,一定知道阴阳二丹,并知其下落。
不记得是那本书上记载的,说失忆之人,潜意识里其实是记得以前发生的事的,他们下意识做的事,或者不经意间的言谈举止,又或者某个没由头的执念,实际上都是他们潜在的记忆。
就拿五爷来说,他对要带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怀疑他的尸身在里面。
他的这种特别的感觉,应该就是他潜意识里的记忆吧。
还有,二十多年来,他反反复复去了不下百次,这就是一种执念。
他如果真的是因为阴阳二丹才死在这里,那他的执念很大程度上跟阴阳二丹有关……
也就是说,那个地方或许也正是我们五人大祖山之行的目的地。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那我们这几天的功夫就算没白耽搁。
只是,进到那里恐怕很麻烦。
往后的山路,似乎愈发艰难,大家都没再说话,都埋着头,各怀心事。
崎岖的山路上,乃至整个旷野,只有我们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这样走了四五十分钟,五爷停下身形,指着前方说道:“到了。”
顺着他手所指,我看到了一座房子的一角,隐约显现在树林之中。
“这就是那个地方?”我出言问五爷,“这里看上去也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里就是无名道观,整个大祖山中唯一的一座建筑,咱们要去的地方在这道观后面,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我,李迪和他师叔,跟着五爷走到近前。
我拿出手电照着亮,打量起了这房子。
房子跟普通民居差不多,只是更显萧索。
有一个小院,院门半掩,两扇木门也分不出本来的颜色,看上去斑斑点点,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就是我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我忍不住轻推了一下院门,“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一个生满杂草的小院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里经常有人来?”
李迪师叔用手电照着自院门直通屋内的一条小路问五爷。
在这杂草丛生的小院,那条被踩踏的草都长不起来的小路格外显眼。
“山下有个瞎玩男人,隔三岔五就会来这里坐坐,一坐就是半天,似乎在缅怀什么。”
五爷的话听得我鼻子一酸。
我猜想,那个瞎眼男人应该就是程不归了吧?
对了,后面的阵法会不会是程不归搞出来的?
如此一想,我快步进了院子,几步跨进屋子。
屋内空空如也,墙角堆积着一堆破碎的桌子。
这应该是当年的打斗造成的……
屋子有三间,一间客厅,两间卧室。
我把三间房子转了个遍,试图找出我娘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然而,岁月的痕迹把所有的痕迹都湮灭了……
除了几件破衣服与两张落满灰尘的瘸腿床,再无他物。
一圈转下来,五爷问道:“咱们是先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去那个地方?”
此时,我睹物思人,心潮澎湃,哪里还有心情休息?
“咱们现在就去吧。”
五爷望向屋外,淡淡说道:“那你们跟我来。”
我们出了院子,又到了屋后。
只是,五爷这回走的路线不再是直的,而是左一步,右一脚,时而又折返回来……
“这里肯定有建筑,只是被人下了禁制,我们看不到。五爷走的每一步都暗合规律,咱们跟紧了。”
看到五爷的怪异步伐,李迪师叔低声嘱咐道。
第四百三十五章 衣冠冢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一直在前头带路的五爷突然停下脚步,轻声说了一句:“到了。”
看着空无一物的眼前,我有些懵。
这就到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们回头看看身后。”五爷看着我们一头雾水的不解样,又说了一句。
我们三人依言转身。
刚回过头就大吃一惊。
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屋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小屋全是石头砌成,有七八个平米大小,门口是一块刻了字的石碑!
居然用石碑做门?
李迪师叔是老江湖,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是一座墓啊!”
墓?
谁的墓?
不会是我娘的吧?
我们三人的手电同时落在那块石碑上。
手电光一照,我看着石碑上的那行大字,呆了。
石碑上写着:“爱女程如月之墓。”
我如遭雷击,我娘的名字就叫程如月,这名字不只牛疯子和我说起过,程不归也和我说过。
和初八闯入阴间见到牛疯子的时候,他和我说过,我娘的师父在道观后为我娘立了一座衣冠冢……
无疑,这就是那座衣冠冢了。
没想到,五爷心心念念的那个地方竟然就是这里!
这里哪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许是我见到我娘的衣冠冢,而忽略了其他吧。
我颤颤巍巍地走到墓前,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块石碑,如同摸着我娘的脸庞。
目光一转,我发现那行大字旁还有几个小字!
父。
沈洛中。
这沈洛中便是我娘的师父吧?
沈洛中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只是很不清晰,被岁月的尘土遮掩。
我用手蹭去灰尘,又看到了三个字:牛四海。
我敢肯定,这三个字就是牛疯子的手笔。
他为什么又在我娘的碑上留字?
想起我那从未谋面的娘亲,瞬间我泪如雨下。
我重重跪下,冲着墓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此墓虽然衣冠冢,可也是我娘的墓啊!
“小友这是何意?”五爷站在我身后,语带惊奇。
我站起身,看着墓碑,没有回头,幽幽说道:“程如月就是我娘。”
五爷一阵唏嘘,随后他又轻轻说了一句:“这样……”
我抹了把眼泪,转身问道:“五爷,我娘的墓有什么不妥吗?你说的那个恶人又在哪里?”
“我看小友的样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五爷平静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你娘的墓中可是另有乾坤啊。”
说着,他一步跨到墓碑前,抬手推向石碑。
石碑随着他的力道渐大,竟然轰隆隆被推开了。
石碑不是直接开合的,而是旋转的。
两侧中间有石轴,墓的上下有孔洞,石碑镶嵌在墓上。
一用力,石碑成了九十度,竖了起来,呈十字状,后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
看着五爪轻车熟路地推开我娘的墓,我虽然有些不痛快,可看到那个漆黑的入口,我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好奇。
我娘的墓中到底有什么?
“进来吧。”
我一愣神,五爷已经踏了进去,还回头招呼了我们一声。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跟在五爷身后钻进了墓中。
先前,五爷说墓中另有乾坤,我以为会有什么机关或者通道,等进到里面才发现,墓中是正常的样子,七八平的空间。
要说不同,还真有。
墓中没有棺椁,却有一樽泥塑。
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
身材纤细,长发垂肩,巧笑嫣然。
这就是我娘的样子吗?
怎么跟我见过的照片不太一样?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像。
在我心目中,我娘比这塑像微胖一些,成熟一些,跟别的小孩的娘亲一样。
而眼前这塑像,却更像一个女儿在父亲心中的形象。
这一定是我娘死后,她的生父根据她的样子塑成的。
我娘塑像的旁边,还放着两只泥狗。
泥狗形态虽然不同,但一眼就能看出跟邢柱子家里供着的泥狗有异曲同工之处。
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这泥狗做工粗糙,泥像却精细地很,两者之间形成巨大的反差,放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
这又是何意?
“五爷,恕我眼拙,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李迪师叔在墓中转了一圈,问道。
李迪也出声问道:“麒麟跟五爪金龙就进了这里面?它们人呢?”
五爷淡淡回应:“它们去那个地方了。”
那个地方?
我们三个同时懵逼:“难道这里还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也搞不清那是个什么地方,这里是去那里的必经之路。”五爷挠挠头说道。
我拍了一下脑门,疑惑道:“这里就这么大空间,怎么成了必经之路?哪里走路啊?”
五爪闻言,咧嘴笑了起来,只是他这笑得颇为神秘:“找路不急,大家先休息下,养精蓄锐再去也不迟。”
“这都啥节骨眼上了?咱们还休息?这里能休息吗?”我感觉很无语,争辩几句。
这就跟行军打仗一样,都走到敌人的根据地了,领头的忽然说,先放下武器,睡一觉再起来打。
可五爷并不搭理我,转身把墓门关上,往地上一坐,依着石墙闭上了眼。
这不是扯吗?
你一个魂体哪里需要休息?
我和李迪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李迪师叔都睡了好几天了,精力旺盛的很,哪里坐得住。
他东敲敲,西打打,美其名曰,寻找机关……
看着他这举动,我无奈道:“前辈,机关是王公贵族墓中才会出现的玩意,我娘她爹就是一个道士,哪有钱整这些,我看最有可能的是这里有什么阵法。”
“有道理,有道理。”李迪师叔接连说了两个有道理,一屁股坐下,埋头苦思起来。
我又在墓中转了几圈,这地方太小,转的没什么意思,然后我和李迪去骚扰起五爷来。
想让他起来赶紧走。
谁知这货见我俩欲动手,直接一挥手,一圈白光如同一个玻璃罩子,将他扣在了里面。
我俩竟然被挡在了外面。
为了休息,他竟然布下了结界,值得吗?
不过,这手段却不得不让人佩服,当真高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