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荒屋,凶宅?
我借着朦胧的月光,往徐远之抬手指向的地方看去,一栋破旧的土坯房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这房子可真破,破旧的木头门框撇开了腿,就像一个大写的“八”字,没有门,夹着门的土墙早已没有了墙皮,掺杂着稻壳的土坯尽是岁月侵蚀的痕迹,房顶还是早年间的稻草,即便这样也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木头的房梁……
“这房子都歪了,能住人,来一阵风都能刮倒了……”我有些不满意,嘟哝道,“爷,咱们还是再转转吧,看能不能找个桥洞……”
徐远之不以为意地瞅了我一眼,大咧咧地说道:“你懂个屁啊,都说春寒料峭,住桥洞哪有住这里舒服,起码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屋顶不是?你也别那么多讲究了,走吧,进去收拾收拾。”
咋滴?听你这意思,这是打算长住在此?
徐远之说完,不容我再说话,一马当先地往破屋走去。
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我又怎么好意思忤逆?
无奈,我只能跟了上去。
待走近再看,这破屋更显不堪。
门前的枯草足足有半人多高,四面墙的接缝处都裂开了数道手掌宽的大口子,这光景,真让我无语……
我忍不住犯了嘀咕,就这破屋,不会等我们一进去就塌了吧?
我正踯躅不前,徐远之却早已进了破屋里,片刻后,他的声音自里面传了出来:“长生,快进来,这里面还挺干净。”
徐远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把这叫干净?
听到他的呼唤,我硬着头皮进了屋子,里面的情景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除了几张残缺不全的桌椅,遍地灰……
“爷,这就是你说的干净?”我有些不耐烦,语气不太好听。
没想到,徐远之的声音又在里屋响起:“这里面干净,你进来瞧瞧。”
我有点将信将疑,外面都这样了,里面能干净到哪去?
挑开挂在门口的破布,我进到了里屋,拧亮了手电。
里屋只有一铺炕,炕上铺着厚厚的稻草,我伸手在炕沿上摸了一把,没有灰……
这么看来,还真挺干净。
“看来这里不久前有人住过,什么人会住在这鬼地方?再说了,蜀地之人有睡炕的习惯?”心中涌上好几个疑问,我随口问了出来。
“老乡……”
徐远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不过,这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虽然来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我就只听清楚了“老乡”两字。
“谁?”
我跟徐远之对视一眼,同时跨出了屋子。
迈出那道破门的瞬间,一道手电光远远地在我俩脸上扫过。
光影恍惚之间,我看到一个跟徐远之差不多年龄的老头,他拿了把手电,正站在破屋外往我们身上照呢。
见到我俩出来,他一个劲地朝我俩招手,示意我们出去。
我心头疑窦丛生,我和徐远之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识,这老头喊我们干什么?
难道这破屋子是他家的,不想让我们住里面?
“老哥,你叫我们?”徐远之走南闯北多年,各地的方言略知一二,他看着老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这老头一副挺着急的样子,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他点点头:“是啊,是啊。”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吗?”我不解地问。
老头再次点头,语带惊慌:“我来是想告诉你们,这里不能住人,这房子待不得。”
老头肯定是听到我们的外地口音,开始说起了拗口的普通话,虽然听着挺绕,但好歹能听懂了。
“这房子怎么就待不得了?难道这里已经住了别人了?”想到干干净净的那铺土炕,以及炕上厚厚的稻草,我又问道。
老头听了这话连连摆手,说道:“这地方谁敢住啊。”
说完这句,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这里面闹鬼!我刚才听人说有俩人进去了,怕你们出事,所以特地赶来告诉你们。”
“闹鬼?”
徐远之一听闹鬼顿时来了兴致,问老头道:“怎么个闹法?”
闹鬼!
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闹鬼,多大点事啊!
老头看我俩的表情松弛下来,一脸惊恐地往破屋里瞄了一眼,捏着嗓子说道:“往死里闹!”
老头这话一出口,我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问:“这屋子里死过人?”
其实,我这也是多余一问,哪个屋子里没死过人呢?
老头把脑袋点成了拨浪鼓,又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伸得笔直,神秘道:“这屋里前后死活这个数。”
“五个?”
我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区区小鬼又怎么会害怕,微微一笑,冲着徐远之说道:“爷,看来这破屋还是一处凶宅啊。”
“对对付。”老头点头如捣蒜,“凶,凶得很那,我听你们是外地口音,来这里想必没有落脚之处,你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住我家,这里是万万不能住人的。”
这老头,还是个古道热肠,他知道这屋子不干净,不仅来好意提醒,还肯给我和徐远之提供住处。
这真是太好了,这破屋闹鬼我们倒不怕,怕的是,我们住进去以后它再塌了,那我俩可就嗝屁了。
我正想答应老头,没想到徐远之这货的嘴巴还真快,他直接拒绝了老头的好意,抢先说道:“不瞒老哥,我们是道士,根本不怕鬼,你的好意我们引领了。”
老头听到这话,摇摇头,一脸无奈说道:“你们还真别不服,这房子以前也找过有道行的人来看过,可是没有用。就前天,还有个自称道士的老头,死活不听劝,非要住里头,结果今天早上没见他出来,有胆子大的进去一看,他果然死在里面了,尸体都硬了!”
“老人家,你的意思是,这破屋里,今天早上才死过一个道士?”我问老头道,心中隐隐有一丝兴奋。
“对,草席一裹,埋到乱葬岗上了。”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说道:“爷,前天来的道士八成是从大荒山上下来的,大荒山一战能幸存下来的,基本都是高手,他都死在这破屋里了,看来这屋子确实不太平……”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凶宅传说
徐远之丝毫不为我这话所动,争辩道:“大荒山一战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死者外,伤着也不在少数,昨天住在这里的人说不定在大荒山上受了伤,走到这里撑不住了,所以就死了。”
也对,不否认存在这种情况。
这老头一片好心,见我俩不领情,只得无奈摇头,说了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
我赶忙拉住他,倒不是改变了主意,而是有些事想问他。
“老人家,你先别走,据我所知,一栋房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变成凶宅,这房子之所以凶,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你老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虽然我不惧怕凶宅,也不惧怕厉鬼,但多一份了解,毕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老头听我这样问,似乎有所忌惮,他看了一眼破屋,又拉着我走出了差不多二十米远,这才给我讲了起来。
原来,这破屋里本来住的是一对姓张的老夫妻,有两个儿子,每个儿子家又各自生了一个孙子。
一个八口之家,也算得上大户了。
平日里儿子儿媳都在外面干活,两个孙子就在家跟着这对老夫妻。
人嘛,本来熬的就是个子孙满堂,这老张夫妻倒也很乐意看孩子。
可是,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怪事就开始了。
首先是两个小孙子胡言乱语,说自己总是看到一只大花猫张牙舞爪地要吃掉他们,吓得整日里哇哇大哭。
这老两口最开始没当一回事,以为是小孩子瞎胡闹,一个胡言乱语,另一个跟着瞎说。
一直到某一天,这老张头出去赶集了,老太太好不容易把两个小孙子哄睡,自个儿在院子里洗衣服。
半天后,老张头赶集回来,笑嘻嘻地进屋里给孙子看他买的好吃的,可刚一进屋,便被吓呆了,接着就撕破喉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老太太听到这声惨叫,赶忙飞奔进屋,就看到他们的一个小孙子,十根手指插进了自己的眼睛里,死命地抓着,俩眼珠子都抓破了,鲜血流了一脸。
而他自己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嘴里嘟哝着,大猫,不要抓我的眼……
老两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一时之间只知道失控地尖叫。
最后还是老头子先反应过来,他扑上去,紧紧抓住小孙子的双手,阻止他时常的行为,抱着他飞快地跑出门,去往医院。
老太太心里也着急得不得了,就跟在老头后面跑了出去。
那时候穷,根本没有车,老两口就轮番抱着孩子,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到镇医院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乡镇医院终归是条件差一点,给孩子检查完后,说孩子的眼瞎了,后期处理做不了,怕感染,让他老两口去县医院。
老张头两口子又马不停蹄地往县医院赶,可刚走了没多久,老太太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孙子呢。
那时候也没个电话,根本没法联系乡邻给照看孩子,最后老两口一合计,由老头抱着孩子去医院,老太太回家照顾另外一个孩子。
可等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回到家,看到屋内的一幕直接傻了眼。
他们的另外一个孙子,两只眼睛中竟然各自插着一根织毛衣用的钢针。
针扎得很深,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
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受不了打击,直接昏死过去。
待她醒来时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老头也回来了,抱着另一个孩子的尸体。
这孩子因为失血过多和感染发烧,也没了。
老两口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孙子,心里痛苦万分,觉得无脸再见儿子儿媳,于是当天双双上吊自杀了。
自那以后,左邻右舍在夜间,偶尔会听到这宅院里有哭声传出来,于是,这宅子闹鬼的事就传开了。
老头说到这里,看着那口破屋,压低声音道:“这张家四口都是凶死的,所以死的很不甘心,总想着拉人下去跟他们做伴,所以谁要住进这屋子,他们一准出来害人。”
听完老头的叙说,徐远之开口问道:“老哥,你先前说这屋里死了五口人,这光老张家就四口了,再加今天早上死的那个道士。我搞不懂的是,在张家人死后,跟道士来以前,这老屋里除了哭声,还闹过什么幺蛾子吗?”
老头听徐远之这话,一脸热脸贴冷屁股的表情,不悦道:“闹过,要没闹过,我们也不会对这老屋如此害怕。在张家四口死了以后,还有一个人在里面被吓疯了。”
“哦?吓疯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本着不耻下问的态度再次问道。
“闹鬼的事传开以后,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却没人真正见过,所以很多人都不相信。”
“我们村,有个王屠户,他胆子特别大,长的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看上去特别凶。一天他跟别人喝酒,不知怎么滴就犟起来了,那人就激他,说他不敢去老张家的空宅子里住一夜。”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说只要他敢去住一晚,在坐的每个人都给他十块钱。”
“十块钱在当时来说不是小数目,加之这王屠户自持胆子大,一身凶气,厉鬼不敢近前,就一口应承下来。当晚,他就抱着被子,一个人住进了这凶宅。”
“最开始他心里美滋滋的,一点都不害怕,心里想着只要睡一晚,就有几十块钱拿,也是一桩美事。”
“不过,等他睡到半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迷迷糊糊中,他以为是那几个跟他打赌的人不甘心输给他钱,来故意吓唬他。他索性将头蒙了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可能是那些厉鬼见他不为所动,把门敲得更响了,简直要把门擂破的架势,吵得王屠户再也睡不着了。”
“王屠户还以为是跟他一起喝酒的那几个跟他闹呢,就是躺在被窝里不出来,心里还憋着乐呢,他心说,你们就使劲敲吧,我倒要看看,你们除了敲门,还能搞出点什么花样来。”
“王屠户死活不开门,敲门声不耐烦了,开始敲窗户。由于窗户离着土炕近,就在窗户下面,他忍不住掀开被子,往外瞟了一眼……”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夜敲门
那年头的窗户都是用白纸糊的,没有现在玻璃窗这么透亮。
王屠户看到窗户纸上映着一个影子,只是这影子很奇怪,又宽又扁,像是一个人的身子。
只有身子,没有脑袋,让人看了就像一个没有头的人,正站在外面敲窗户。
这一下,王屠户即便胆子再大也有些懵逼了,他暗骂一句卧槽,心说,难不成真的遇到鬼了?
一想到鬼,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吓得心缩成了一团,再也不敢凝视窗户,赶紧钻进了被窝里蒙住了头。
又过了好一阵子,一直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王屠户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叹息声,而后便没了动静。
这王屠户支棱着耳朵听了一通确定外面再无动静响起,长长舒了口气,一把掀开被子想出来透透气。
可就是这一掀被子,差点没给他吓死。
只见在他躺着的地方旁边,正坐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能遮住手脚的白色衣裳,背对着他坐在一个木头凳子上,耷拉着头。
饶是这王屠户胆子再大,见到如此诡异的情景一时之间也被吓了个半死,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遇到鬼了,因为这屋子的门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就从里面插死了,还顶上了一张破桌子,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那一刻,王屠户真想自己能够被吓晕过去,可他都快被吓死了,偏偏就是不晕。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他想闭上眼睛,可他不敢,生怕自己一闭眼,那鬼会转过头来看他,然后再把他害了。
就这样瞪着眼睛,王屠户盯着那白衣包裹的背影,一直盯了整整一晚上,被子都被他全身冒出的冷汗给湿透了。
不过,那个鬼倒也安分,并没有为难王屠户,只是静静地坐了一夜,直到鸡鸣时分,才站起来往外走去。
那鬼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王屠户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坠入了冰窟,下腹部一紧,直接尿了。
因为,他发现那个鬼,根本就不是背对着他耷拉着脑袋,而是根本没有头!
在它的肩膀上,本来应该是脑袋的地方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只是由于天黑光线暗淡,王屠户才误以为它一直低着头。
而通过那鬼走路的样子,他发现,那个鬼并不是背对着他,而是一直跟他面对面。
也就是说,整整一夜,他都在跟那个鬼对视……
这后知后觉的发现使得王屠户一阵骇然,他惨叫着跑出了这破屋,飞奔回了家。
回家后,他老婆问他一晚上干什么去了?也不跟家里打个招呼,害她担心了一晚上。
王屠户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的经过跟自己婆娘说了一遍,就跑到床上钻进被窝里蒙住了脑袋瑟瑟发抖。
天亮的时候,跟王屠户打赌的那几个人来瞧瞧情况,被王屠户的老婆狠狠骂了一通,几个人见王屠户被吓成了这样,自知理亏,每人留下十块钱就逃也似的走了。
当天中午,王屠户就开始发起了高烧,什么样的退烧法子都用了,治不好,眼瞅着人马上就要玩完了。
他老婆是个明白人,知道他肯定是被吓着了,就从娘家请了个有道行的先生来。
那先生开坛做法,一阵折腾,才保住了王屠户的命,不过,从那以后,他就疯了。
老头把前因后果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好心地问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们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吗?”
这会是一个什么鬼呢?
老头讲的王屠户这事似乎哪里不对,可我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更激发了我探求的欲望。
我看了徐远之一眼,示意他这事由他对付。
徐远之心领神会,跟那老头说道:“老哥,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我们还是想留下来看看,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徐远之的再次拒绝让老头连番摇头,无奈道:“唉,那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老头走了。
我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跟黑夜融为一体。
“爷,听着老人家说的话,感觉这宅子挺凶啊,你可有把握?”
徐远之听到这么说,一本正经地问道:“长生,你怕了吗?你要是怕了,就去找个地方凑合一宿。”
我靠,这叫什么话?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我怎么会怕区区一只无头鬼?
简直是笑话!
“作为一名修道之人,捉鬼降妖是我们的本分,像这种凶宅,既然让咱们遇到了,又怎么袖手不管?能将其破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这话我说得义正辞严,徐远之连连直挑大拇指。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
徐远之又开始油嘴滑舌。
我揶揄他一句:“爷,你咋改性子了?这话不像你说的啊,你以前不是经常跟我说,要少管闲事吗?遇到自己应付不来的事,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徐远之白了我一眼:“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候你还小,本事不济,又古道热肠,我怕你遇事没个深浅。现在你长大了,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再遇到这样的事,咱俩自然要管上一管。”
说完,他扭头朝着破屋里走去。
我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屋子。
点亮蜡烛才发现,就我跟徐远之出去的屁大点功夫,屋子里便翻了天,我们买回来的一兜子东西,被黑子扫荡一空地上七零八落的全是包装袋,黑子兀自趴在一旁舔着舌头。
我往黑子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吃独食啊你?我跟爷都饿了一天了,你他娘的就不知道给我们留点?”
徐远之见我这脚踢得力道颇大,心疼地训斥道:“你踹它干嘛?它在土球里的时候咱家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受尽了委屈,才给饿出这么个抢东西吃的毛病……”
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有点扎耳朵?
“咱家因为什么穷?还不都是被它吃穷了的?它委屈,我还委屈呢,自打有了它,我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徐远之闻言一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大它小,你就不能让着它点?一顿不吃你还能饿死?”
这话让我一阵无语,我算看明白了,这黑子就是徐远之亲生的,而我,倒像是从垃圾堆里捡的。
这么一想,我狠狠瞪了黑子一眼。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纸棺材
黑子这不要脸的货,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咧着大嘴“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随即在地面上刨了个坑,从里面挖出了两袋方便面,说道:“我这不是给你们救了两袋嘛,一人一袋,赶紧吃吧!”
看来,这货是打算藏私啊,要不是我这一脚,估计一会它又吃独食了。
连续吃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野味烧烤,早已吃得我火烧火燎的,如今看到这方便面也是稀罕的不得了了,我一把夺过一袋,撕开袋子,干啃了一口心里多少舒坦了点。
徐远之则趁着我吃方便面的机会,把鞋脱了,直接上了炕,往那堆稻草上一躺,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你这就要睡觉?
这炕头上可是今天早上刚死过一个人,虽然我不害怕,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徐远之见我脸色有些异样,呵呵笑道:“怎么?怕了?”
“我怎么会怕?只是觉得这宅子有古怪。”我摇头否认,随即说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徐远之摇摇头:“我也觉得这很奇怪,才想留下来看个究竟。”
也许会有人认为,死过人的宅子就是凶宅。
其实不然,只有死过人后不安宁,整日闹腾的宅院,才算得上真正的凶宅。
只要是凶宅就必定有鬼,有鬼就会有阴气、鬼气,这些玩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奇怪的是,这破屋里并没有阴气,也就是说,这里根本没有鬼。
可没有鬼为什么会死人呢?
难道是这破屋里有什么秘密,刚才那老头怕被我们发现而故意编故事骗我们?
没理由啊,我们是外乡人,即便发现了秘密还能给他宣扬出去?
又或者,这里本来有鬼,害完人之后就离开了?
再回想起老头刚说的话。
那个把王屠户吓疯的无头鬼,好像还真是在天刚刚亮就离开了。
可是那两个孩子的死是怎么回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徐远之:“爷,你说张家那两个孙子,在死之前说的大猫是个什么妖孽?”
“难不成这老张家曾经害死过猫之类的动物?死后化为灵兽回来报仇了?又或者……”徐远之胡乱猜测了一阵,最后说道,“不猜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今晚咱们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抓起随身带着的水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凉水,打了个呵欠,说道:“睡觉!”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头,可又说不上来,点燃一根蜡烛,又四处转悠着看了一圈,才端着蜡烛怕上了炕。
在窗台上滴了几滴蜡,将蜡烛粘住。
这破屋总让我心里不踏实,点根蜡烛也算个心理安慰。
随后,我又将骨剑放在身边,从包里找出几张符,放在一个我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这才在徐远之身边躺下来。
躺在炕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害怕,反倒是有点兴奋和小小的期待。
看着徐远之睡得死去活来,我一直辗转反侧。
一会儿看看炕沿,一会儿瞅瞅窗户。
这破屋窗户上糊的那层白纸,由于岁月累积,早已破财不堪,没破的地方也变成了草黄色。
我透过破窗往外瞄了半晚上,啥动静没有。
听着屋里屋外一片死寂,我心中隐隐着急起来,这都大半夜了,有鬼也应该出来了吧?
又等了一阵子,我终于熬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起了架,我暗道一句,不等了,出去撒泡尿回来睡觉。
可不想,我刚一起身,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并且顺着破烂的窗户吹进了屋里。
窗台上的蜡烛火头一歪,竟然熄灭了。
与此同时,破屋墙上糊着的几张破报纸,被这阵阴风吹得翻动起来,“哗啦啦”的响……
蜡烛一灭,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暗,我心头一喜,睡意全消。
虽然不是千呼万唤使出来,可终究是把“你”等来了。
我抬头望向窗外,借着朦胧的月光,我依稀看到两条黑影在院子里飘来荡去。
徐远之行走江湖多年,早已养成了睡觉特别浅的习惯,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便醒过来。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极快地下了炕,从怀里摸出一张符,趿拉着鞋就往院子里跑去。
看着徐远之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些动作,我才反应过来,一把抄起骨剑,跟在他后面追了出去。
等我跑到院子里,徐远之已经跳过坍塌的院墙站在了街上。
我急忙追过去,问道:“爷,跑了吗?”
徐远之点点头:“被我用符击中了,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了,咱俩分头去追。”
他话音刚落,撒丫子就往南边奔去。
来不及多想,我往北瞅了一眼,一道虚飘的影子正在我前面蹦哒。
月朦胧,一切都朦胧起来,我死死地盯着前面那道鬼影,生怕追丢了。
这鬼影跑的并不快,且趔趔趄趄,看情形应该是被徐远之的那张符给打伤了。
如若只是单凭速度,我追上那鬼影不成问题。只是,这鬼影八成也意识到有伤在身跑不快,而故意往偏僻处跑。
逼仄的小巷,崎岖的小路……他娘的,哪里不好走它就往哪里飘,我在后面跟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直接影响了速度。
追了大概十几分钟,我便追出了村子,鬼影直接往一座山上跑去。
我想都没想直接跟上去,可刚跑了两步,用眼睛余光一瞥,忽然发现不远处冒出一缕白光。
我慌忙停下,定睛看去,只见那白光顺着田埂,正往我这边来。
那光,像极了一盏白灯笼。
我不由皱眉,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提着白灯笼在外面溜达?
难道,是鬼……
我正胡思乱想,白灯笼近了身。
原来,是一行人!
我确定他们是人,因为我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这群人有些怪,他们都穿着一身白衣,领头的手里不仅提着一盏白灯笼,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白幡,他后面跟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抬着一个长方形的白色东西。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抬着棺材出殡!
不过,怎么会是白色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几人走得很快,似是在跳跃一般,几步便到了我跟前。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四个人抬着的就是一口棺材,只不过这棺材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纸扎的。
这纸棺材跟普通棺材一般大小,由四个大男人抬着显得轻飘飘的。
深更半夜的抬着这么一个玩意出来逛荡,难道有什么讲究?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人还挺热情,见到我以后,都是满脸堆笑。
领头那个走到我身边停下,问道:“小兄弟,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我想扯个谎随便应付他们几句,刚要开口,一个抬纸棺的中年男人,忽然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大叫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的神情突变,惹得我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忍不住扭头望向后面。
这刚一扭头,还没看清楚后面的情形,一道黑影带着一阵疾风,一下子扑到了我身上,直接将我扑翻在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你们这些心术不正之人,赶紧滚!”
是黑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黑子怎么会对几个陌生人如此大动肝火?
黑子的话音刚落,那一行穿着白衣的五个男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嘴里胡乱喊道:“妖怪啊……这狗成精了……快跑……”
喊叫声四起,他们也顾不得手里的东西了,随手一抛,屁滚尿流地就往远处跑去。
“娘的!老子不是妖精……”
一句“这狗成精了”激起了黑子更大的火气,它大叫一声,尥蹶子就冲着那几个人追去!
那几个人应该没见过会说话的“黑狗”,直接鬼哭狼嚎起来,只恨爹娘生他们时,少给了几条腿。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四下一看,先前被我追的鬼影早已不知去向。
唉……一阵郁闷涌上心头。
心念一转,地上的白棺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白灯笼,举着照向那纸棺材。
跟真棺材不同,这白纸糊成的棺材上一点花纹都没有,就纯粹是白纸。
纸棺一头大一头小,两头松松垮垮地绑着两根草绳,草绳上插着两根挺长的细竹竿,以供人抬。
从这点来看,倒跟真棺材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纸棺材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绕着纸棺连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在我的认知范围内,确实没有听说过“纸棺”这个词。
这禁不住让我一阵疑惑,难道这是当地的一个特有风俗?
灯笼里透出的亮光照在纸棺上,将纸棺上糊的那层薄薄的白纸照得有些通透。透过那层白纸,我依稀看到这棺材里居然还有个黑影!
这里面有东西!
难道是一具尸体?
我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这纸棺只是由几根竹片扎的骨架,根本不可能承受一个人的份量。
刚想到这,我的好奇心大盛,心里虽有踌躇,但还是将灯笼往地上一放,顺手解开了绑在棺材上的草绳。
我倒要看看,这怪异的棺材之中,装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来不及打开纸棺的盖子,我直接就把那层白纸给撕了下来。
撕开之后,我再提起灯笼往里面一照,里面装的玩意儿让我忍不住想笑。
躺在里面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寿衣,戴着一顶瓜皮小帽的稻草人!
这稻草人扎得跟真人一样大小,寿衣也挺合身,可配上那张滑稽的脸,让人看了除了想发笑外,觉得有些诡异。
并且在稻草人的额头上还贴了一张符。
这符我从来没见过,上面不仅乱七八糟地画一定符文,还用朱砂写了一个“应”字。
我随手将这黄符揭了下来,拿在手里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
这到底是些什么玩意?邪里邪气的透着古怪!
想了半天,也没想通,便将黄符揣进了兜里,琢磨着回头让徐远之瞧瞧,他或许认识。
我刚把黄符揣好,黑子恰巧跑了回来。
这货一脸怒气,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群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都跟他们说了,我不是妖精,他们偏生不信,还满世界吆喝,真应该把他们一个个都咬死……”
这话说的我一阵愕然,我怼了它一句:“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见到一只大黑狗会说话,你会怎么想?”
黑子听完我这话,把嘴巴张得挺大,尖利的牙齿映着朦胧的月光发出一道寒光:“陈长生,你别搞事哈,我说过八百多遍了,我不是狗。”
我有点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啊,不过以你的外表,谁看了都会认为你是一条狗。”
“什么?”
这货有点怒了,几颗牙齿呲了出来,冲着我“呜呜”地抗议。
不好,这货要下嘴了……
眼瞅着形势对我不利,我赶忙转移了话题:“你刚才把我扑倒的时候,说那些人心术不正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就心术不正了?是不是因为这纸棺材?你知道这纸棺材有什么讲究对不对?”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促使黑子收起了獠牙,反问道:“你可知道那些人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跟你说话?”
“他们淳朴善良,热情好客呗。”我胡诌了一句,“别卖关子了,你知道就赶紧告诉我,就当我请教你!”
“善良?哼!”黑子鼻头一耸,冷哼一声,说道,“他们跟你说话,是想要你的小命!”
“什么?”
黑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我记得很清楚,先前那几个人看到我的时候,都很热情的,怎么会想要我的命呢?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我的命?再说了,只是跟我说几句话罢了,这就能要了我的命?我说黑子,你这有点疑神疑鬼了。是不是……”
黑子见我不理解,也不给我解释,丢下一句:“你爱信不信。”
说着,转头就往村子里跑去。
我紧跟其后,陪着笑脸道:“黑爷,我信还不行吗?你快跟我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呗……”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重丧之说
黑子打了个寒战,似是被我这谄媚一笑惊到了,瓮声瓮气地回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爷说起过,夜里遇到抬纸棺材的人跟你说话,你千万不能答应,一答应就得死。”
“一答应就得死?有这么邪门?”黑子这话让我心里直犯嘀咕,嘴里也不禁念道起来。
黑子听到我的声音,又说道:“你还别不信,这地方,十里八乡就有这么个风俗。我跟爷过年前刚来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么一桩事,当时有个小姑娘,就是回了抬棺人的话死了。爷为了这事还专门招人打听过,不过我没跟了去,不知道具体情形。”
黑子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忽悠我。
我听得一阵后怕,虽然我也算是个修道之人,可我这点微末伎俩根本不够看啊。
幸亏刚才黑子把我扑倒,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应话是肯定的了。万一应了话,可就被那帮人给害了。
可转念一想,好像哪里不对,害人总要有个缘由吧?那些人为什么要害人呢……
瞎琢磨了一路,快到破屋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个人拿着手电急匆匆地往我们这边赶。
不由得又让我一阵紧张。
黑子虽然不承认自己是条狗,可它终究还是有诸多狗的功能,比如,它的嗅觉极其灵敏。
看到我一脸紧张,它开口安慰道:“胆小鬼,别怕,是爷。”
及到近了,果真是徐远之,我才松了口气。
徐远之明显知道跟他迎面的是我,还没看清我的样子,张口就问:“长生,抓到那鬼了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又问他抓到了没,他也摇摇头,说道:“这鬼刁钻得狠,七拐八拐地就是不走正路,最后钻进了一片山林,就失去了踪迹。”
这好像不是一个鬼应该有的智商,反倒是像人为。
我被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爷,你不觉得今晚这两个鬼有些古怪吗?它们进了院子却不进屋,逃跑的时候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这是不是故意想把我们引来?”
徐远之点点头:“这个问题,我从一开始就想到了,我见它们的道行不高,才敢与你分头去追想追上了抓住逼问一番,它们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徐远之刚吐出最后一个字,黑子突然开口说道:“爷,长生遇到抬纸棺材的人了。”
“什么?”
徐远之惊叫一声,随即又捂住嘴巴,四下张望一阵后才问我:“长生,你没有跟那些人说话吧?”
“没有。我倒想说,可被黑子扑倒了……”
本想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徐远之说一遍,顺便再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黑子打断了。
“爷,你说今晚的那两个鬼,会不会就是长生遇到的抬棺人派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他单独引出去,害他性命?或许,它们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有人假扮的。”
黑子这话的后半截跟我的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可我今天才到这个地方,他们都没见过我,怎么想着害我?
这解释不通啊。
于是,我弱弱地说道:“应该不会吧,他们都没见过我……”
没想到,徐远之提出了跟我完全相反的意见,他说:“黑子这话有道理,你今天刚来这里,他们定是欺负你不懂这些,才会来引走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让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以这种法子害人?难道就没人管吗?”
我虽然搞不懂,却仍旧心有不甘
徐远之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这个地方的一种风俗,风俗这玩意儿谁会来管?再说了,当地人都懂得这些,根本不会往枪口上撞,遭殃的都是那些不懂的外乡人。”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继续追问。
“为了‘破凶重’。”
“什么意思?”
这个词语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挺稀罕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去说吧。”
徐远之没有直说,反而四下张望一阵,似是怀疑旁边有人偷听?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破屋,点燃蜡烛,坐到炕上,徐远之小声问我:“长生,你应该知道‘重丧’吧?”
我点点头。
重丧的意思是,有的人去世后,近则百日,远则不超过一年,家中或者亲戚之中,又有人相继去世。
而且,后去世的人,不是因为生老病死,而是身造横祸,意外惨死,比如车祸、凶杀……等血光之灾,这种情况就叫重丧。
无论在哪个地方,重丧都是人们最忌讳的。
什么情况下会引起重丧呢?
有这么两种情况:
一是,死者去世,或者送葬的日子,其“日干”正好与“月建”同行。
另外一种则是,死者去世或者送葬的日子正好是巳日,或者亥日。巳亥日,天门地户都开了,各种相冲就会发生重丧。
所以,很多地方的农村老人在将死之时,其儿孙后辈都会请先生来给“看死”。
看看在这一天死,会不会犯重。
如果犯重,其儿孙就会为老人家“吊命”。
所谓吊命,就是用人参、灵芝、虫草等名贵药材,为老人延续一两天寿命,从而躲过重丧之日。
另外,出殡的那天如果正逢犯重,就要举行特殊的仪式。
拿晋邑来说,有死者犯重的人家,一般都会在夜里三、五更盖棺,抬到郊外搭个棚子放着。丧家不能穿麻戴孝,不能哭,必须挺灵七日之后,才呼号奔告亲朋,然后再补办葬礼。
说白了,就是秘不发丧,以错开那个日子。
总之,犯重丧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且对家势运道影响重大,在办丧事时一定要慎重对待。
只不过各地风俗不同,处理方式便不同。
难道破凶重就是破重丧?
我心中猜测,不由问了出来。
徐远之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也对,也不对。凶重是重丧的一种,意思是指,死者是凶死在重丧之日。凶死者心有不甘,又犯重丧,所以必定会在三个月之内带家人下去,至于带几个,并没有定数,或者一两个,或者一家人。这种重丧破起来比较麻烦。而在当地,有一种特殊的破凶重的方法,就是你遇到的夜间抬纸棺。”
第二百七十七章 以死替死
徐远之顿了一下,看我听得津津有味,又说道:“破凶重的主家,需要找五个人,在天黑后抬着一口装有稻草人的纸棺材,在十里八乡转悠七七四十九天,凶重方可破解。但在这四十九天之内,死者家属的生死是听天由命的也就是说,这四十九天未过,犯凶重的人家随时都会死人。所以,他们在夜抬纸棺的时候都希望能够遇到一个‘应死之人’。”
“难怪,那稻草人身上贴着这样一道符。”听着徐远之的解释,我从兜里掏出了那张写有“应”字的黄符。
徐远之接过,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就是这东西。”
“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我再问。
“应死之人也就是肯对着纸棺材说话的人。只要有一个独行的人,对着纸棺说话,凶重就会转到他身上,那人七天之内必定会死于非命,而主家就没事了,凶重自然也就破了,所以,他们在街上遇到孤身一人时,会主动上前搭讪……”
徐远之的这番解释挺详细,可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陌生人对着纸棺材说话就能破重,这听起来很荒诞啊。就算这是邪法子,也得有一套繁琐的仪式吧?毕竟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儿。”
是啊,这世间最大的事不就是生死吗?
相对于生死来说,其他的事都是小事而已。
徐远之也有同感,他点点头:“这听上去确实有点玄,直到现在,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可在这里,这个法子已经流传了很多年,而且特别灵验。年前我和黑子刚到此地,遇见了一个孤身出来旅游的小姑娘,正是因为对着纸棺材说了话,就离奇的死了。”
“有这事?黑子也这么说,我以为它忽悠我呢!”这还真是天下奇闻,可徐远之总不会骗我吧。
反正早已睡意全无,徐远之便又给我讲起了年前他遇到的那件事。
春节前,他和黑子来到此地,住在镇子上的一家小旅馆里。
那个女孩正好也住在那里。
有天晚上,已经九点多了,那女孩出去买东西。
由于镇子很小,加之这里的人都习惯早睡,待她出去时,路旁的店铺大多都关了门,街上静悄悄的,根本看不到人影。
女孩为了找一家开着门的商店,只身在街上走了挺长的一段路。
街上安静得让人感到窒息,只有路灯孤零零地伫立着,散发出幽暗的光,合着惨白的月光,显得无比诡异。
女孩的身影一会长,一会短,这让她莫名生出一种恐惧,在接连打了几个冷颤之后,她决定不找商店了,直接回旅馆。
可就在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看到了一盏白灯笼。
接着,一行人朝着女孩的方向走来。
终于见到了活人,女孩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好了很多,不再那么慌张和害怕。
很快,那几个人就走到女孩身旁。
他们看到独行的女孩有点意外,又有点兴奋。
领头的男人问女孩:“小姑娘,天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啊?”
这小姑娘来自大地方,见有人跟自己说话,便热情地回应道:“还不到十点,不算很晚,只是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问话的领头人见到女孩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与后面抬纸棺材的那几个交换了下眼神,又冲着女孩说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啊!要怪就怪你自己。”
说完,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后,便带着身后的那帮人急匆匆地走了。
直到那帮人走过女孩的身旁,她才发现这些白衣人居然抬着一口白色的棺材!
女孩心中一阵狐疑,随即便是毛骨悚然。
她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会对她笑的那样诡异,还说出对不起之类的话。
再就是他们抬着那个白色的棺材又是干什么?
她越想心里越发毛,最后吓得一口气狂奔回了旅馆。
当时,百无聊赖的徐远之正与旅馆老板在前厅下棋,见到女孩行色匆匆地跑回来,忍不住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刻,女孩心中正充斥着恐惧和疑惑,刚好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听徐远之问起,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刚才的经历说了出来。
没想到,老板听了脸色大变,还催促女孩赶快离开他家的小店。
女孩忙问他怎么回事,老板非但死活不肯说,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女孩都给气哭了。
女孩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徐远之这才问老板,开门做生意,岂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
老板也没隐瞒徐远之,叹了口气,说道:“她做了应死之人,不出七天必死无疑,如果不把她赶走,她死在我这里不光晦气,还是一桩麻烦事。”
徐远之不明就里:“什么是应死之人?”
老板当即便将当地的风俗、破凶重之事跟徐远之说了一遍,还给他举了几个例子。
第一个,是镇上一个上夜班的女工,对着纸棺材说了话之后,第四天被人发现淹死在一条小河里,那条河的水只能没过膝盖。
死后表情狰狞,神情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二个,是外地新来的治安联防队员,他什么都不懂,看到有人在夜间抬着纸棺材转悠,便上前盘问了一番,结果在第五天晚上巡逻时,离奇暴毙。
另外还有一个不信邪的中学老师,为了破除迷信,他不顾家人劝阻,主动和抬纸棺材的人聊天,结果第七天晚上上厕所时猝死,同样死装狰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
第二天一大早,老板就执意将女孩赶了出去。
徐远之走南闯北多年,深知有些地方有着不能理解的特殊风俗,但还是对这事半信半疑,不过,他觉得女孩挺可怜,就塞给她一张护身符……
之后的第三天,徐远之带着黑子准备离开小镇。
在等车的时候,他目睹了一起交通事故,死者正是先前那女孩。
女孩被一辆大货车直接碾了过去,胸腔都碎了,血肉模糊,当场死亡。
更离奇的是,开车的司机是个有着二十多年驾龄的老师傅,车技不是一般的好。
他当时正在倒车,双眼一直紧盯着后视镜,却愣是没有看到女孩,真是见了鬼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暴打村民
徐远之讲了半天,我越听越觉得邪性,当即打断他,问道:“这哪里是破凶重啊,摆明了就是以死替死。爷,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邪术?”
徐远之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拿起我刚给他的那张黄符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他忽然皱起眉头,说道:“这符还挺有意思,对着棺材说话的人,既然叫‘应死之人’,想来,或多或少跟这‘应’字有点关系。画符之人,八成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这事咱们要不要管一管?”
徐远之把黄符凑到蜡烛的火头上烧掉,摇着头说道:“这是人家当地流传了很多年的习俗,咱们怎么管?”
还真是这样,习俗这玩意,就跟非洲割礼、印度断指、早年间的裹小脚一样,明明知道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可风俗如此,谁都阻止不了。
和徐远之聊了半宿,窗外传来了鸡鸣声。
鸡叫大概是早上四点左右,实际上,这个点天还亮不了,不过已经到了阴阳交替的时候。
这个时间阴气开始退去,阳气开始上升,各路鬼怪也避阳,躲起来了。
徐远之透过破窗户往外瞅了一眼,打了个哈欠道:“这凶宅也不凶嘛,昨晚那老哥的话有点夸张,睡一会,待天明咱们就赶路回家。”
说完,他又和衣躺下了。
天就要亮了,我心中的烦恼也早已消除,便躺在徐远之身边,闭眼睡了过去。
折腾了一夜未合眼,我是真困了,刚一闭眼就彻底睡得忘记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给我吓了个激灵,直接从炕上坐了起来。
徐远之跟我一样,我俩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随即飞一般地跳下床,连同黑子一起跑了出去。
此时早已天光大亮,外头的日头都爬上了树梢。
破屋外,站了十几口子人,他们手中都拿着家伙事,不过都是些锄头、铁掀之类的,无一例外,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瞪着我跟徐远之。
这是要打架吗?
而在门口的里面,倒着一扇破门板,我跟徐远之昨晚回来的时候是从里面栓死的,很明显,刚才的那声巨响就是这群人将门给踹下来地声响。
这宅院虽然是无主荒宅,但我跟徐远之住在这里,他们来踹门,这就是打我们的脸。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住在这凶宅之中竟然没死?”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俩说道。
同时,他向后退了两步,目光有些惊恐地看着黑子,似是对它有所忌惮。
这中年男人有点面熟!
我蹙眉盯了他一通,终于想起他是谁了,怒道:“你就是昨天晚上跟我说话的人,你好歹毒的心肠,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人只是惧怕黑子,对我却是相当蛮横,面对我的质问,他死不承认:“我怎么害你了?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倒是你,为什么要毁坏纸棺?棺内稻草人额头的黄符是不是被你取走了?赶紧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好家伙,敢情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那张纸符?
我看了徐远之一眼,徐远之不紧不慢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那符已经被我烧掉了!”
“什么?烧了!”
徐远之的话让男人面露痛色,像是被抢了最稀罕的宝贝,接着骂了声娘,挥舞起锄头就往徐远之身上招呼来。
他显然是个头头,他一动,其他人全都动了,纷纷举起手里的家伙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我们身上砍。
奶奶的,我这小暴脾气,这他娘的还真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真当我们好欺负咋滴?
爷们儿可是见识过生死的人!
别说你们这群手拿农具的村民,即便是阎罗殿的阎君,我也见识过,虽然是个假的……
看着他们把锄头铁掀舞出了风,想将我们往死里揍的架势,我顿时怒从心头起。
这么多年了,我这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对付厉害的修道之人不行,对付你们几个耍横的村民,那就不叫事。
我身一闪,手一抬,一把抢过砍向我的一把铁掀,紧接着抡了起来。
这噼里啪啦一顿削,没费多大功夫就把这十几号人全都打趴在了地上。
“就这么点能耐,还想着皮肤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不好好打你们一顿,你们还真以为自己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的生死了?”
我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往领头的那中年男人身上狠踹两脚,直踹得他哀嚎连连。
徐远之则袖着手杵在一旁看热闹,黑子也一扑而上,连撕带咬。
当然,它并不是真的去咬,吓唬的成分居多,真咬下去,可是会咬死人的。
这货还时不时说两句人话,把这些前来问罪的人吓得“哇哇”直叫唤。
“不要啊,快放开我们!”
“救命啊,妖精杀人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看着他们这熊样,莫名的一阵小兴奋,心情也好了许多。
自然,我不会闹出人命教训他们一通后,就想放他们走。
就在此时,昨晚那个老头又来了。
他看到我跟徐远之没事,露出一副即惊讶又高兴的笑容,可再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一群人,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小伙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头颤声问我。
我轻哼一声,指着地上的那些人说道:“你问他们。”
老头盯着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开口问道:“长青,你们这是干什么?你爹尸骨未寒,你不在家守灵跑这里来干什么?”
老头这话刚问完,那个名为长青的中年男人居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
打不过就哭?这不是小孩子的作风吗?
你个大男人也来这一手?
我和徐远之被他这一闹,顿时手足无措。
那老头也愣了片刻,醒过神来后,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跟个女人家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长青一边哭一边指着我,说道:“这小子毁了我爹的纸棺,还把黄符拿走烧掉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万是不是不便宜?
长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抹着眼泪看着老头,说道:“叔,你知道,咱们这里的讲究,破凶重途中纸棺材是不能落地的,更不能打开。俗话说,落地尸不宁,开棺即起殃,符动绝门户。这小子把纸棺给撕了,我爹……我爹他昨晚就动了!而今天一大早,我哥突然七窍流血暴毙,都是这小子干的好事。照这么下去,我们一家很快就要被他害死了……”
什么玩意儿?怎么我反倒成了害人者了?明明是你们想害我!
我算是听明白了,昨晚他爹尸变了,今早他哥死了……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的头上,所以才在这大早上组织了这么一大群人,带着家伙事来找我们麻烦。
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不可信呢?
尸体起殃都是有说道的,岂会无缘无故就尸变?
最常见的大都是被雷击,被猫狗串了气等等。
我大半夜在荒郊野外打开了一具纸棺材,他家里的死人就在家里起了殃?
这两者之间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至于他哥的死那就更扯淡了,我只是拿走一张莫名其妙的黄符,他就死了,这是什么道理?
那老头听完长青的哭诉,皱着眉头问我:“小伙子,那张符真的被你烧掉了?”
“是我烧的。”一直站在一旁看光景的徐远之接上了茬。
老头一听徐远之这么说,眉头皱得更紧了,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怅然道:“这下坏了!”
“怎么了老哥?那张黄符不会真的关系到一大家子的生死吧?”
徐远之一脸茫然,一副自己无心之时办了坏事的表情。
老头点点头,说道:“开棺即起殃,符动绝门户,老话一直是这么说的,一辈辈传到了现在,这还能有假?”
这下轮到徐远之皱眉了,他低着头思索了一阵,又问那老头:“老哥,这事可有先例?”
老头连连摇头:“先例嘛……那黄符兹事体大,是重中之重,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听说过谁给弄丢了,或者被人给拿走了的。”
说到拿走,老头的目光又转到了我身上。
难道这事是真的?
我开始不自信起来。
“老伯,这事真不能怨我,是他居心不良。想让我做那应死之人,被我们家黑子窥破其中奥秘,他们自个理亏,丢下棺材跑了,我这才把那棺材打开的。“
不管怎么说,我有必要把事实说清楚。
老头听了我的话,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长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头叹息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不成终害己啊。”
长青一听老头并不向着他,哭得呼天抢地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抽自己大耳刮子,脸上一副悔恨交加的表情,恨恨道:“我错了,我该死,早知道会闹成这样,打死我也不干这事啊……”
这个长青,看来是真的后悔得要死,下了死手狠抽自己,那声音“啪啪”的,没几下就把脸抽成了猪头。
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暗道,这货不会是受刺激了吧?这么个抽法,早晚把自己抽死!
跟着他来闹事的那些村民看到这情景,纷纷上前,劝慰一番,见劝不住,便伸手按住了他。
长青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又扯着嗓子嚎起来,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老头看着长青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突然,他眼睛放光地看着我跟徐远之,说道:“你们二人在这凶宅之中住了一晚,能平安无事,说明你俩确实有道行,你们看……能不能帮帮长青,先把他爹起殃这事给破了?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村子里的人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这话说的,潜台词就是,这事因你俩而起,你俩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不过,这老头确实懂得不少,起殃即是尸变,尸变有十八种,长青他爹也不知道变成了哪种,如果变成了僵尸、血尸之类凶气大的,夜里肯定会出来害人,那村子里的村民可就真的跟着一起遭殃了。
不过,这事还是因长青而起,不管他爹变成什么,我都不想帮他,毕竟他想害我在前。
说到底,我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
我偷偷瞄了一眼徐远之,他一直垂着头,默不作声。
我们这一沉默,没了反应,长青听了老头的话后开始动了起来。
他猛地甩开拉住他的众人,爬到徐远之面前,也顾不上哭了,一把抓住徐远之的裤腿,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哀求道:“先生,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先生啊,我有眼不识泰山,给你们赔不是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吧……”
说着,他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找我们拼命的狠戾劲儿。
老头是个热心肠,从昨晚阻止我们进入破屋就能看得出来,此时,他也帮长青说起了好话,说什么他都知道错了,你们就帮帮他,也算功德一件。
徐远之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这里没道士吗?你爹起殃可是大事,你就没去找个道士给看看?”
徐远之这话无异于推辞,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长青又抹了一把眼泪,回道:“实不相瞒,先生都请了好几个了,可他们一听我爹的情况,都吓得不敢来,说这事他们管不了。”
说完,长青似是听出了徐远之的话外之音,又不停地磕起头来。
徐远之这人心肠软,禁不起人求,连咽了几口唾沫,喉头滚动了几下,似乎忍不住就要答应。
我一看这场面,连忙捅了他一胳膊肘,趁他愣神的功夫,抢先说道:“我们破事可不是随便破的,得收钱,只要你出得起,先前的事,我也既往不咎了。”
“成。”长青忙不迭地答应道,“只是不知先生破事需要多少钱?”
这还真是个问题,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毫不犹豫。
跟他要多少钱合适呢?
本来不想揽这破事,自然得狮子大开口,要个他们承受不起的价钱,然后就有了离开的借口。
这穷乡僻壤的,一万他们肯定拿不出来……
琢磨到此,我一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一万!”
第二百八十章 墨线封棺
在我看来,这一万块钱在这穷乡僻壤差不多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果不其然,长青看着我,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一万?”
我点点头,饶有兴趣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样子。
不想,接下来发生的事,轮到我吃惊了。
长青短暂的吃惊过后,居然面露喜色,抬手伸出一个巴掌,说道:“只要你们能把这事给破了,我给你们五万!”
啥?
这家伙是干什么营生的?
张口就给五万!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在开玩笑。
唉,早知道就跟他要十万了。
不狠不得将军做啊,古人诚不欺我。
“先生,你们看成吗?”
这该死不死的长青,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无奈啊无奈,我这算是自己刨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成成成,这咋还不成了呢,赶紧走吧。”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答应下来。
长生见我答应了,脸上顿时高兴起来,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我们一大帮子人出了门,浩浩荡荡地往他家走去。
路上,徐远之问长青:“你跟我说说,你爹起殃是怎么回事?既然没请到先生,那起殃后,你们又是怎么处理的?”
长青边走边说:“昨天晚上,狗……”
这“狗”字刚出口,黑子不干了,咧开大嘴,呲出獠牙冲着长青直“呜呜”,直接吓得他略过了那段。
“我们丢了纸棺跑回家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哥跟我弟弟,当时都跪在我爹灵前守灵,见我慌里慌张地回去,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我哥听后脸色大变,说声不好就要跑出去把纸棺找回来。可等他找到的时候,发现不仅棺材破了,连里面的符都没了。”
“我哥垂头丧气地回来后,我爹的灵堂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怪声。”
“那声音不大,咯吱咯吱的,像是有人在磨牙。”
“我哥猛地打了个激灵,屏住呼吸,歪着脑袋听了一阵子,脸色煞白地说那声音是从我爹的棺材里传出来的。”
“我弟弟也听了一会儿,惊恐地盯着棺材,磕磕巴巴地说他也听到了。”
“可他这话刚说完,棺材内突然又传来了另一种声响,这次声音大了不少,像是有人在里面用指甲挠棺材板,很清晰,很瘆人。”
“我们三个都被吓得目瞪口呆,根本不敢乱动。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想起‘棺落必起殃’这句老话。就定了定神,跟他俩说我爹起殃了,得赶紧想办法。”
“在我们这里犯凶重的老人,不出头七是不能封棺的,可眼下那情况,不封棺不行了。于是我和弟弟找来棺钉将棺材钉死,我哥就火急火燎地出去找先生了。”
“可这棺材被钉上以后仍然闹的很凶,整个棺材都在不停地晃动,好像我爹随时都能出来。没辙了,我们又想到了一个土法子,就是用木匠的墨斗在棺材上弹满黑线。”
“老人都说墨斗线辟邪,我们将我爹的棺材弹上墨线以后,我爹还真就闹得轻了。我和弟弟一直战战兢兢地守到天亮,棺材内才彻底没了声音。那时候,我哥还没回来。”
“我不放心我哥,留下弟弟一个人守灵,我去找人,最后……最后人找到了,不过却是我哥的尸体。我哥就跪在去找先生的路上,怒目圆睁,表情惊恐得看着前方,死了。”
“看着我哥的尸体,我害怕极了,直接跑到先生家,求先生给破破这事,可我一连找了好几个先生,他们都不肯帮我。我将我哥的屁股抬回去后,越想越生气,觉得这事都是因为纸棺遭到破坏,黄符被取走造成的,所以我找了几个人就……”
长青说到这里自觉地闭上了嘴,事情的缘由我们也都明白了。
又走了一段,长青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对我们说:“到了,那就是我家。”
转而,又对身边的那些老乡说道:“乡亲们,你们都先回去吧,今天的事谢谢大家了,等忙完这事,我请大家喝酒。”
不过,他这话好像没起多大作用,一众村民并不愿意离去,摆明了想跟着过去看热闹。
“我说乡亲们,这起殃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长青他爹从棺材里出来,遭殃的可是大家伙……”
徐远之连吓唬带忽悠,说得众村民害怕起来,这才扛着家伙事各自回了家。
我顺着长青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他所指的那栋房子,就只是普通的民房而已,不过在院门外,停着两辆很不错的轿车,其中一辆还是奔驰。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拉住正要离去的老头,悄声问道:“老伯,这家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三兄弟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大长荣,就是昨晚死的那个,在市政府任职,平时巴结的权贵不少。老二长青,在城里搞旅游,兄弟三人中,数他赚的钱多。老大老二平时并不怎么回村,这次是因为他爹生病、去世才回来的。老三在村里开了个养猪场,这几年赚的也不少……”
老头说完就走了,剩下我站在那里望着奔驰车发呆,想想先前跟长青要一万块钱的情景,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徐远之这时已经进了门,我急忙跟了进去。
这家里的摆设挺简单,可以看得出来,平日里应该就是长青父亲一个人在家。
又进了屋子,只见堂屋的正中间,摆着一具乌黑的大棺材,棺材的两头雕刻着云纹,棺身上画着二十四孝。
单单这一口棺材,一看便知是下了大本钱的必定是请手艺高超的木匠精心制作。
只不过,棺材上隐隐约约全是墨线。
木匠的墨斗,是能让鬼感到恐惧的玩意儿,墨斗里弹出来的线,从来都是笔直的,是人间最正东西,一切邪恶最怕的就是这个正,也就是俗话说的邪不压正。
墨线围房,百鬼不侵,墨线绕腕,鬼不上身,而墨线封棺,就等同于将这棺材改造成了一个牢笼。
这牢笼里的鬼物、魂魄会被囚禁于内,道行浅一点的,永世都出不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提前开路
棺材前面跪着一个披麻戴孝,满脸憔悴的男人,看样子,此人应该是长青的弟弟。
果不其然,他看到长青回来后,立刻站起身,焦急地问道:“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我和徐远之的身上,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这是我请回来的先生。”长青简单的给他弟弟介绍一句,便立马转身对我和徐远之说道,“先生,赶紧给瞧瞧,我爹起殃这事该怎么处理。”
徐远之点点头,很随意地说道:“开棺。”
“开……开棺?先生,我爹他这状况……”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在吗?开,开……”徐远之有点不耐烦,挥手打断了长青的话。
长青和他兄弟无奈对视一眼,极不情愿地找来了锤子、凿子等工具,把厚厚的棺盖给撬了下来。
这棺盖十余公分厚,份量不轻,是用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他俩兄弟抬不动,不得已,我和徐远之下手帮着抬了下来。
棺盖甫一打开,长青两兄弟不约而同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躲到了我们身后,一副惊恐的样。
徐远之则一步上前,探头往棺材里看了一眼,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徐远之脸色略变,我心知情况不妙,也一步蹿过去,往棺材里瞅去。
还真是让人吃惊!
棺内尸体的脸上,贴着一张黄符,整个棺材底部铺满了朱砂……
符是镇尸符,朱砂驱鬼辟邪。
棺材两侧的木板上,有很深的抓挠痕迹,长青爹尸体的指甲缝里满满的都是碎木屑……
果然是诈尸了!
“镇尸符和朱砂是你们昨晚放在棺材里的?”
徐远之面色微冷,问长青和他兄弟。
“不是。”
“是。”
兄弟二人同时开口,说辞却不一样。
“到底是不是?”徐远之目中精光突现,犀利地盯着他们兄弟二人,再次问道。
这次他们兄弟二人没有再抢着回答,长青的三弟悄悄看了一眼长青。
长青看到他三弟瞟过来的目光,略一沉思,似是组织下语言,开口说道:“符跟朱砂,都是之前准备好的,昨晚我爹闹腾的厉害,我们兄弟三人害怕,就……就把朱砂撒了进去,把符给贴上了。”
这小子明显在说谎!
他眼神闪烁,时不时地低下头,根本不敢跟我们对视。
再看棺中的朱砂,明明都在棺底均匀铺着。
如果是昨晚尸体诈尸才撒上的,那么尸体上势必会粘上一些。
这些朱砂分明就是在放入尸体以前就已经撒进去了……
徐远之是个人精,自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他冷冷盯着长青和他三弟,朝着他俩迈了一步,紧逼道:“你们为什么会提前准备朱砂和镇尸符?难道你们提前就知道你爹会起殃?”
“这……”长青没有料到徐远之会如此一问,一阵语塞。
倒是他三弟沉稳许多,轻咳一声说道:“这不是有备无患吗,我哥应该告诉你们了,若不是我们提前准备好,我爹他老人家说不定昨天晚上就出来了。”
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滑头,都不老实。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才导致他俩都不愿意跟我们说实话。
其实,他们这是在讳疾忌医。
我正想再问,却被徐远之一把拉住,他给我使了个眼色,便转过头走到棺材前,一把将盖在尸体头上的黄表纸给扯了下来。
这黄表纸又称盖脸纸,死者死后停灵之时,下葬之前,都会在脸上害上这样一张,也有的地方盖白麻纸。
民间有传说,“盖脸纸”是隔绝阴阳的纸,如果人死之后不用盖脸纸分出阴阳,亡者便入不了轮回,连阎王爷都不收,可能变为孤魂野鬼。
不过很显然,这一说法完全没有根据,就是一种习俗而已。
徐远之将长青他爹脸上的盖脸纸这么一掀,我被生生吓了一跳。
盖脸纸下,是一张苍老、死不瞑目的脸。
一双早已涣散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凸出在眼眶之外,嘴巴微张,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最让我吃惊的是,在盖脸纸掀开的刹那,早已长满石斑的尸体,双眸之中竟然流出了两行血泪!
“爷,这尸体有……”
“这事咱们管不了。”
我话未说完,就被徐远之打断,他一把拉起我,说道:“长生,咱们走。”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长青一看这架势,顿时急了眼,一个脚步冲到门口堵住大门,哀求道:“先生,你们可不能走啊,你们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徐远之虎着脸,死死盯着长青问道:“你爹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啊,癌症没得治。”长青随口答道。
徐远之听了长青这话刚冷哼一声指着棺材道:“你先过去看看你爹。”
长青一怔,虽然心中有些恐惧,却还是听从了徐远之的话,慢慢走到棺材前,往里看了一眼。
接着,他闷哼一声,“噔噔噔”连退好几步,脸色骤变,惊愕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爹他怎么会流血泪?怎么会这样呢……”
“呵呵!”徐远之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抬高八度:“怎么回事你们自己清楚,他这是给怨气憋成了这副模样!我看你爹不是病死的吧?是你们提前给你爹开了路!”
开路是我们这一行的一句行话。
意思是说,老人虽然年事已高却仍不该死,还有阳寿在,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儿女们烦了,不想继续管下去,就找一些会邪法的人,消掉老人本来的寿数,或者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直接将老人害死。
单单从字面意思,理解“开路”之意就不是很难。
长青听到徐远之点破,脸色突变,豆粒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下来,半天没再说出一句话。
再看他的三弟,也好不到哪去,那模样更是不堪,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不用多想,徐远之所言之事必定就是事实。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现在我算是真正体会到这意思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心想,这是什么人啊……
徐远之又是一声冷哼,喝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说实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以为你们做的事能瞒得了谁?”
第二百八十二章 破屋屋主
看到徐远之声色俱厉,长青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呜呜呜”地又大哭起来,一直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收敛,抹着眼泪说道:“自从我爹得了这病以后,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我们兄弟三人因为平日里都要忙自己的事业,就合计着把我爹送到城里的医院去,给他找个陪护照顾。可我爹倔得很,说什么都不去,死也要死在家里,更不答应我们给他找陪护,说养儿子就是为了防老。他有三个儿子,再去找陪护,会让人笑话。就这样,我们兄弟三人轮流守着他,每人一星期,而我们也因此耽误了很多事。”
“我们最后也烦了,便对他老人家少了耐心。”
“半个月前,我接到弟弟电话,说我爹病情突然加重,八成要不行了。于是,我们兄弟三人撇开工作,都回来了,每天轮流在床前伺候。”
“说句不中听的,我们这次回来就是等着给我爹送终的,我们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可说来也怀,我爹就是吊着一口气咽不下去,愣是又撑了半个多月。”
“我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我哥更是因为这一年来多次请假而影响了职务升迁,可我爹又是这种状况,我们确实也走不开,一时之间都挺上火的。”
“就在四天前的半夜,我起夜上厕所,刚走到屋门的时候,借着院子里的月光,我突然看到我哥从仓库里搬了一块很重的东西出来。当时就怀疑,他半夜三更地不掌灯,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心中好奇,于是就躲在角落里看了起来。我看到我哥抱着那个东西,走进了我爹的房间,便悄悄跟了上去,看到我哥把那东西压到了我爹的胸口上。”
“此时,我也看清楚了,压在我爹胸口的东西,是一块大铁坨子,得有四五十斤重。我一下明白过来,我哥这是嫌我爹死得不够快,伺候够了,想压死他!”
“我本该上前制止,可却始终没有出声,更没有迈出一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爹被铁坨子压着,挣扎、抽搐,最后慢慢的一动不动……我爹死了,瞪着眼,死不瞑目!”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痛、有惭愧,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怕被我哥发现了尴尬,我转身想回屋,一转身看到老三就站在我身后。我爹死的那一幕,他也看在了眼里。跟我一样,他同样选择了沉默。我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睁眼等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听到我爹那屋,传来了我哥的哭声,我跟老三跑过去,我哥正跪在我爹床前,看着我们哭着说:爹走了……”
“我爹死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找来了先生给看日子。没想到,我爹死的那天,竟然正好犯重。”
“当时先生跟我们说,犯重不要紧,他给我们个法子,让我们照着做就没事。”
“我爹是怎么死的,我们心知肚明,他是凶死的,犯的是凶重。所以我们没有听那先生的。先生走后,我们根据乡里的习俗,做了纸棺,扎了草人。另外因为我们心虚,怕我爹化成厉鬼回来找我们算账,就买了朱砂撒在棺材内,又请人画了镇尸符,贴在了我爹身上。可……可这些没管用,我爹真的起殃了,我哥的死也一定是我爹干的,他在惩罚我哥不孝,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
长青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说到后来,他痛哭的声音更大了,一副又悔又恨的样子,说道:“不应该啊,我们不应该害死我爹,虽然他不是我亲手所杀,但我当时见死不救啊,我们都照顾他一年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两天……”
看着他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再想到他在凶宅里,狂扇自己耳光的情景,我想,那时候,他便已经后悔了吧。
再看看他家老三,直接跪在他爹的棺材前,“梆梆梆”地磕头,嘴里一直祈求着他爹原谅,额头都磕出了血。
最后,他兄弟二人,跪着爬到徐远之脚下,抓住他的衣袖,道:“这事都怪我们兄弟,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帮我们把这事破了吧,只要这事妥了您要多少钱都行。”
徐远之倒像是铁了心,冷冷说了一句:“这种钱,我不要。”
说完,他挣脱长青兄弟二人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徐远之说得很决绝,长青兄弟二人这次没有再追出来。
出了他家门口,我问徐远之:“爷,这事咱们真的不管了吗?我看棺材里的尸体怨气极重,如果真的出来了,死的只怕不光是这两兄弟。”
徐远之苦笑一声:“有时候,死反倒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像他们这两兄弟,连自己的亲爹都能下得去手,就该让他们活着,受一辈子良心谴责,一辈子内心不安,时时刻刻鞭笞自己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原来,徐远之并不是不想管他们,只是想给他俩点教训而已。
“咱们今天再在这里待一天,等晚上再过去看看。”
走远后,徐远之又跟我说道。
可,世事如棋,终究没等到晚上,我俩又摊上了另一桩事。
刚刚走回到破屋附近,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破屋前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人。
他看到我俩后,先是一怔,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到我俩跟前,一把拉住徐远之的手,问道:“你们就是昨天晚上住在这里的人吧?”
我们这就出名了?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
肯定是找我们破事的。
徐远之点点头:“是,怎么了?”
男人说:“我姓张,这口老宅子就是我们家的。”
这让我一阵狐疑,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难道是我猜错了?
他上来就表明身份,不会是想收我们的住宿费吧?
不料,这男人又说道:“我听别人说,二位道行颇深,所以想烦请二位帮个忙。”
“什么忙?”我问。
第二百八十三章 平步青云
男人很直爽,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我想请两位,去帮我看看祖坟风水。”
徐远之闻言,哈哈大笑,随后爽快地答应道:“看风水是我的强项,你今天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在你家老宅住了一晚,作为回报,我就替你看上一看。你家祖坟在哪?带我们去吧。”
男人颇有礼数,见徐远之答应,对他连连作揖道谢,之后带着我们往他家祖坟的方向走去。
路途不算远也算不上近,自然不可能一路无话,我问男人:“你这么急匆匆地找我们看祖坟风水,可是你家祖坟出了什么异端?”
男人听后凄然一笑,道:“异端倒是没有出现,只是这二十多年间,我们张家日渐衰落,我怀疑可能是我家的祖坟风水出了什么问题。”
原来仅仅只是怀疑。
男人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又道:“你们在我家老宅里住了一晚,应该听说了我父母跟孩子的事了吧?”
我跟徐远之点头称是。
男人继续说道:“我们家也曾经兴盛过,我爷爷早年间是我们这一块的地主,我爹跟我叔很早就在外面做丝绸生意,生意做得还挺大,最后在外面置办了家业,我们全家都从村子里搬到了城里。”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二十三岁那年,我爹的纺织厂突然走了水,我叔和一些工人被烧死了,我爹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不得已,我们一家又搬了回来,重新过起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生活。”
“打那以后,我们家就是各种不顺,发展到最后,我跟我哥家的一双小儿,以及我的爹娘竟然都死了,还死的那样惨。之后,我跟我老婆又接连生了两儿一女,却没有一个能活过五岁,我老婆也因为连续丧子,于几年前抑郁而终。我大哥家的情况比我家还惨,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跟着我一起生活。”
这一家人确实够惨,看来还真是有问题。
徐远之听男人说完,蹙眉问道:“你以前可曾找人看过风水?”
男人点点头:“找过,找过不只一个先生,可所有去看过的先生,都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宝地不仅没能保佑我张家昌盛,反倒快绝了户了。”
“有没有可能那些先生骗你?”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怎么可能?我还是知道那是一块风水宝地的。”男人挺自信,一脸笃定。
“哦?你怎么确定你家祖坟确实是一处风水宝地?”徐远之的好奇心也被激了起来。
“早年,我挖开来看过!”
这话让我吃惊非小,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挖祖坟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又问:“你为什么要挖祖坟?你在坟没看到了什么?”
男人说:“我家搬去城里住的那些年,每年的大小节日都会回来扫墓、祭祖。最早都是父辈们回来,后来我们逐渐长大,扫墓之事自然便落到了我们头上。”
“那一年的清明节,我跟叔叔伯伯家的几个堂兄弟,照例回来祭祖。可刚走到坟前就发现了不对劲,祖坟周围干干净净,方圆五步之内,一根杂草都没有。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这一现象让我们觉得特别奇怪。”
“当时,我家里人怕祖坟遭到破坏,特意花钱从村子里雇了一个人,让他隔三差五地就来看看,我们兄弟几人觉得这事有蹊跷,就去把那看坟的人找来了,问他怎么回事。”
“那人听我们问起此事,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们,他早就发现了,还说怪事不止这一桩,夜里有时候,祖坟上还有火光,通红一大片,老邪异了。”
“我们兄弟几个被他这么一说,都傻了眼,最后总结一番,一致认为我家太爷爷要尸变。”
“当时我们就想回城联系长辈,可那时候路不好走,来回得好几天,于是我们就自作主张,决定先请个道士把局面控制住。”
“我们找了一个‘高人’,听我们一说,就让我们挖坟,把太爷爷挖出来。我们几个听他的,七手八脚就把坟给挖开了。挖开之后,我们发现,太爷爷的衣裳都快烂没了,尸身却一点儿都没坏。”
“我们都感到很不可思议,那时候,我们太爷爷已经下葬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尸身不腐已足够我们吃惊,并且我们还在他的脚底板发现了一朵青色的花朵,那花朵没有职业藤蔓,细看像菌类。只不过,在接触到空气后很快就蔫了……”
“可惜,真是可惜。”徐远之听男人说到这里,摇头直呼可惜。
男人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从他这番讲述中,听了个大概,知道就是因为这次挖坟,坏了机缘,才导致他们张家逐渐衰败。
可虽说我对风水宝穴知道的不少,还从来没听说过死者脚底板生花的。
于是我问徐远之:“爷,那朵青花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讲究?”
“那叫平步青云,是宝地发后人的先兆。但凡祖坟出现这种情况,后辈之人必定会有人取得功名,得到官位,而坟上冒火光,烧得坟地周围五步之内寸草不生,那是一种大势,说明后辈可官至五品,可惜啊……”
听了徐远之的解释,我开始替张家感到惋惜,五品官职放到现在来说,怎么也得是个厅级干部了吧?
可,这天大的机缘就被几个愣头青小子给挖没了。
“那后来呢?”你太爷爷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我还想知道后续是怎么样的,又问道。
“那个高人当时说,我们太爷爷的尸体三十年不腐,坟上有火,是因为我太爷爷要变成旱魃了,必须马上烧掉才行,不然待它大成之时,会造成一方风水失调,不风不雨,很难对付。”
听男人说到这里,我都气乐了,这哪是高人啊,分明是祸害人。他们是从哪请来的?没本事也就罢了,还挺能瞎扯。什么玩意啊,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二百八十四章 挖坟掘墓
男人一脸羞愧,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几个都年轻,对那‘高人’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便按照他说的,把太爷爷的尸身从坟坑里抬了出来,准备烧掉。”
“毕竟尸体并不是点过就能烧掉的,我们将太爷爷尸体抬出来后,就想着找点柴油什么的。然后我跟我伯伯家的哥回了村,找到了一个跟我们五服内的爷爷家,他问明原因,当时就火了,拾起拐杖就将我俩一顿抽,然后叫上他的俩儿子,带着家伙事,气冲冲地跑到了祖坟,将那高人给打跑了。”
“那人跑后,我这爷爷跪在太爷爷的尸身前,长吁短叹,说我们太爷爷的坟是真正高人给点的,是这方圆数十里最好的风水宝地,万万不能动。”
“最后,他还给我们讲了这坟穴的来历。”
“当年,我太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某年正逢饥荒,有个流浪的老头到了我们村,饿晕了过去。那年头,饿死个把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人管他。最后我太爷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端了一碗野菜粥给那老头灌了下去。就这样,我太爷爷用一碗野菜粥救了老头的命。”
“那老头醒过来后,对太爷爷千恩万谢,说自己是一个游方先生,没什么可报答我太爷爷的,就给太爷爷点了一处宝穴。还说待我太爷爷百年之后葬在那里,可佑子孙后代飞黄腾达。”
“听到这里,我们兄弟几个都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又重新将太爷爷装棺葬了回去。”
“可自打这事以后,我们张家所有人各方面都平平,再两年后更是不堪,最后直接一落千丈。可是这祖坟的风水我们找过很多人看过,都说没有问题,是好穴,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望山跑死马,更何况是人?
看上去不远的蜀地山间,我们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
到达男人家的祖坟后,我站在坟前仔细才看起来。
这处墓穴的背面,以及左右两旁都有青山环抱,藏风聚气,不远处是一条清澈的溪流,如一条玉带潺潺流淌。
山环水抱,灵气充盈。
正如男人所说,他家的祖坟确实位居宝地。
可既然是宝地,怎么会家道中落到如此地步?
即便是他家人福薄,命里担不起宝地,总不至于家破人亡吧?
我回头瞥了一眼徐远之,发现他正蹙眉垂首,似乎也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男人见我俩半天没说话,有些着急,忍不住问道:“先生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徐远之点头道:“地的确是宝地……”
便没了下文。
男人等了半天,见徐远之不再开口,自顾道:“是不是当年我们兄弟几个挖坟,挖断了此地的气数?”
徐远之一听这话,立马摇起了脑袋:“挖坟最多使你们张家各方面停滞两三年,过后又会自动恢复,也就是说,宝地不怕挖,除非……”
这徐老道关键时候又停住,你是掉链子还是卖关子?
我在一旁着急地问道:“除非什么?爷,你想到什么了?”
“除非是遭到了人为破坏。”徐远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然说道。
他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我。
自古宝地要人妒。
埋在宝地内的祖坟遭人破坏,这种事我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就像当年李泉家的祖坟,曾被人以“生骨夺势”之法,害得差点家破人亡。
“爷,那让黑子下去看看?”我狐疑着提出我的建议。
徐远之抬头看着男人,小心地问道:“这坟可以挖?”
这事一定要得到主家的同意,挖坟掘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男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徐远之拍了拍黑子的脑袋。
黑子心领神会,直接在坟上开了个洞,钻了进去。
男人看来是把我们打听得挺详细,他看着黑子如此动作,也没表现出多大诧异,只是紧紧盯着黑子钻出来的那个洞,一眨不眨地看着。
没用多久,黑子就从坟里探出了脑袋,咧着嘴说道:“这坟里确实有猫腻,好像是个什么阵法,我没敢贸然破坏。”
“阵法?”
徐远之嘟哝一声,略一沉思,对黑子挥手道:“你出来吧,待我亲自将坟挖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歹毒的阵法,能害得人家破人亡。”
张家这祖坟挺大,全部挖开要费挺大的周章,况且我们急匆匆赶来也没带工具。
男人倒也识趣,他抬头看了眼天,道:“先生,快晌午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吃饭吧,下午再带着家伙事来。”
说起吃饭,我和徐远之从早上到现在都粒米未进,肚子早已空得厉害。
我俩并没有客气,跟着男人又回了村。
男人的厨艺还不错,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菜,倒也做的香色俱全。
我们吃饱喝足后,徐远之吩咐他去买了些纸钱,又抓了一红一白两只公鸡,另外带上一把黑伞,和一些琐碎的家伙事,然后再次上山。
白天挖坟不同于夜晚,晚上没什么讲究,挖就行了,白天阳气重,会冲撞到死者,所以必须先祭拜一番。
挖出尸骨后再用伞遮住,伞属阴,可以遮挡住白天的阳气,尤其是黑伞。
比如许多地方在祭祖烧纸钱的时候,都会在纸钱堆上撑一把黑伞,为的就是让死者可以在白天现身收钱。
再次回到张家祖坟前,徐远之做了一番祭拜后,我们各自撸起了袖子,准备干活。
这坟有些年头了,经年累月日晒雨淋,坟包上的土都瓷实了,硬梆梆的,很不好挖。
三个人加上黑子一齐努力,一直挖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挖到了棺材。
又是一阵挖掘,不过这次小心多了,才使的整个棺材露了出来。
棺材有些腐烂,但还算完整,我跳进坟坑,将铁掀插进棺材的缝隙里用力一撬,棺钉就被我撬了下来,如此几下,棺盖便开了。
徐远之嘱咐男人给他太爷爷撑好伞,他则和我一人一头,同时用力,将棺盖掀了下来。
将棺盖抬出坟坑放好,一回头,我发现男人杵在棺材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棺内,傻愣愣地站着,早把徐远之嘱咐的撑伞忘的一干二净。
“老张,你干嘛呢?”我一声惊呼,直接跳进坟坑,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伞,撑在棺材上。
与此同时,我的目光落在了棺内的尸体上,整个人也愣住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兽镇阴宅
一般来说,埋在宝地内的尸体是不会腐烂的。
眼下棺材内的棺材内的尸体除了有些缩水、泛黄外,保存得也算完好,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怪就怪在尸体的表情,瞪着眼、张着嘴,表情狰狞,一副死的很痛苦的样子。
我看的心里极不舒服,干咽了一口唾沫,抬头望着男人问道:“你家太爷爷是怎么死的?”
老张没有搭理我,直勾勾地盯着尸体,眼神中带走万千情绪,有惊讶、有疑惑、有纠结……嘴唇一直哆嗦着,半天后才挤出一句话:“这,这个人不是我太爷爷……”
“什么?”
我和徐远之同时惊呼一声,随即我又问道:“那这个人是谁?”
男人又看好一阵子,这才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人我不认识,绝对不是我太爷爷。我太爷爷的尸体我见过,他的死相很安详。我们上次将他挖出来的时候,他的寿衣都烂了,新寿衣还是我去买的,我记得很清楚,根本不是这件。这人是谁呢?为什么会在我家的祖坟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絮絮叨叨,说到最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看男人说得很肯定,我否定了他记错了的可能。
难道是被鸠占鹊巢?
可是,将别人家风水宝地内的尸体挖出来,以自家先人的尸骨替代,这样做根本不可能。
宝地都是认主的,第一个埋进去的人,已经跟其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觊觎宝地之人偷偷将自家先人骸骨葬进去,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
不过,也有例外。
那就是经过有道行的人指点,“掐断”第一任坟主与宝地的联系,让后来者取而代之
这“掐断”的手法,自然不是什么磊落的行为。
“黑子,你说的阵法在哪里?”徐远之转头问黑子。
“在棺材底下,有一个大家伙。”
黑子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闻言,徐远之便招呼我和男人将棺材抬出来,然后再继续往下挖。
可这棺材不轻,费了好大的气力,我们也只是把棺材挪到了一边。
刚露出空地,老张黑着脸卖力地挖了起来。
我知道,他心里憋着气呢。
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如此吧。
挖人祖坟,可是不共戴天之仇,更何况还把里面的尸体给换了。
又往下挖了一米多深,“咯噔”一声,铁掀碰到了什么硬东西。
“别用铁掀了,下手掏。”
徐远之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大叫一声,命令我们。
我和男人听了立即将铁掀丢了出去,撸起袖子,徒手挖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我们就挖出了一个石雕。
石雕挺大,覆盖了一层黄泥,清理干净后,我们赫然发现这是一只用白色石头雕刻而成的老虎!
石老虎的个头跟真的一边大,雕刻的惟妙惟肖,目光炯炯,威风凛凛,头微微仰着,张着大嘴,两排尖利的牙齿如同利刃。
而在这尖牙之间,竟然衔着一颗人头。
只不过,这人头早已烂成了骷髅,看不出全貌,一层皮贴着骨头,被这白色的老虎叼在口中,显得邪妄万分。
“先生……先生,这是什么东西?”老张惊骇万分,说话都打起了颤。
不要说他,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情景。
徐远之看了一阵,惊讶道:“这是白虎衔尸啊!白虎衔尸,祸机中藏。这是一种坏人风水的恶毒术法,这法子用的时间久了,能让被施术者家里断子绝孙。不用说,这白虎口中衔着的,一定是你太爷爷的尸骨。”
男人听到徐远之的解释,脸色顿时煞白,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恐惧。
半天,他才颤颤巍巍地问道:“我太爷爷的尸骨怎么就只剩一颗头了?其他的部分呢?”
徐远之挠挠头,有些生气,骂了一句:“这是什么人干得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太爷爷的尸骨被人分成了四份,埋在了棺材的四个角上了。长生,别愣着了,顺着这个地方往下挖。”
我顺着他手所指的方位挖了下去。
果然,挖到一米左右的时候,我们又挖到了东西。
这次我们挖出来的是一只盘在一起,似龙似蛇的青石石雕。
在这石雕盘踞的中间,赫然摆放着一具尸身,无胳膊无腿,自然也没有头,就只是一个上半身的骨头架子。
有了先前的白虎,这次我没等徐远之开口,问道:“爷,这石雕应该是青龙吧?”
徐远之点点头:“这叫青龙嫉主,你看这青龙,它的身子紧紧将尸身裹住,头却高昂突兀,桀骜不驯,盘踞而不肯降伏,又回头斜视尸身,似有嫉妒之情,是为嫉主,主凶之象,断定主家子孙有灭族之祸。”
接下来,我们又挖出了一只龟和一只鸟。
不用说,龟便是玄武,鸟就是朱雀。
那玄武亦是气势高昂无拱持情态,拒之而不欲纳,腹部中空,里面放着两截手骨。
徐远之说这叫玄武食尸,亦是大凶。
朱雀与其他几个石兽不同,它蔫了吧唧,垂头低尾的对着地下,我们从它脑袋正对着的地方挖出了张家太爷爷的腿骨。
看着一堆七零八碎的骨头,再看看四座石雕,徐远之感叹道:“青龙嫉主、白虎衔尸、朱雀悲泣、玄武食尸,这四大神兽居然被人用在了阴宅之中。这样一个恶毒的阵法,看得出来,这是有多迫不及待想霸占这处宝穴。”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天,又说道:“当年你张家那两个孩子死前都看到了大猫,想来就是这白虎啊。小孩子灵觉比大人敏锐许多,他们那是感受到了祖坟生变了。可惜,你们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才导致了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唉!天可怜见,你们张家至今还未死绝,也算是你们祖上积了大德。”
男人听了徐远之这番言论脸色狰狞起来,双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太阳穴一下一下抽动得厉害,全身瑟瑟发抖,整个人要像气炸了一般。
我完全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这么多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家道中落,亲人一个人惨死,到末了,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人为,这事落在谁身上,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