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两只红色的兔子
到达这个时空的第十九天,清晨太阳刚从东方露脸的时候,老罗带着一只猫,两个穿着一身红袍子的黑家伙重新上路。没有什么人送行,虽然马努哈长老有说可以带路去东方,但被老罗拒绝了,马赛人的部落对于他来说注定只是第一个驿站,接触的越多越是一种羁绊,何况还不是族人。
刚刚离开营地的时候,那噶和姆纳奇两个还有些伤感,对同伴的告别话语显得有些落寞。老罗前行,也不管他们两个,只有薮猫花彪趴在老罗的左肩左顾右盼。
从这里开始越向东地势越低,草木也变得比西边更加茂密,水系也开始变得发达,所以动物们也是更加集中,经常可以看到斑马和角马以及羚羊瞪羚之类混杂在一起,反正都是食草的互不干涉,偶尔看见一些豹子,土狼之类在太阳之下也是懒洋洋地,估计是夜晚时候吃饱了的,这会儿仿若牧人在放牧一样,远远地看管着猎物的群落。老罗一路也不停留,所以这些家伙也就对老罗不理不睬,只有那噶与姆纳奇两个家伙或许是因为一身红袍子,引得动物们频频行注目礼。
这边好多水系里,不管水深还是水浅,往往都有鳄鱼在里面潜伏,如同枯木的断桩漂浮不定,偶尔岸上也有在晒着太阳的家伙,遇见这样成群结队的混蛋,如果不想太过麻烦,就只能绕行。这个时候那噶和姆纳奇两个的种族本能就有了发挥余地,时不时地原地停下然后蹦起来眺望,以求寻找绕过河水或者水洼的合适出路。只不过在老罗看来,一片翠绿的草原上,两个人的红袍子实在有些显眼,在加上他们总是蹦来蹦去,活像两只吃多了的红色的兔子。
大概走出了十五公里,差不多已经远离马赛人部落的活动范围,那噶与姆纳奇也放开了心情,仿佛第一次离开巢穴的小豹子开始活跃起来。老罗对此并不强求,等走的路多了,他们就知道保存体力有多么重要了。虽然马赛人的高级战士都有经历过所谓磨难期,但是在老罗看来,那顶多算是一种野外生存训练,还算不上是真正的战士磨砺。真正老辣的战士平时或许像一只懒洋洋的老猫,只是遇到威胁的时候,才会迅雷一样的发动致命的打击。
而之所以答应马赛人作为追随者,不过是老罗觉得在所有非洲部族里面,只有马赛人还算是懂得纪律与自我约束,勤劳并且勇敢。这一点或许受后世的影响,但是老罗并不想更改自己对非洲人的看法。后世的肯尼亚人算是田径场上的好手,有很多马拉松选手就是马赛人,他们体力充沛、能吃苦、坚毅,对老罗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小问题,都不算什么,可以调整。反而是没个性的战士,往往都是战场上的炮灰。老罗这会儿颇有些恶趣味地想,这个时段应该算是两个马赛人的最后放纵了吧。
太阳渐渐升高,温度也开始骤然提升,原本走个百十步就蹦一下的那噶和姆纳奇,到后来走个几里路也不见再蹦跳了。体力依旧的老罗找了一个离着还有三五百米的被七八只鬣狗占领的土坡,指给两只红兔子,“那噶,姆纳奇,我们中午在那里休息。”
那噶看了看有着大约三五棵金合-欢树的土坡,舔了舔厚厚的上嘴唇,“好,我去把他们赶走。”
“好吧,我也去。”姆纳奇的脸色就有些苦了,虽然还有体力,但是体质偏弱的他真不看好只凭两个人可以赶走七八只鬣狗。
老罗看着他们嘿然直乐,两只小兔子,叫你们上午一直蹦,蹦的老子我这个不爽。
红袍子的两个马赛人持着长矛小心翼翼地开始靠近鬣狗群,他们也算有过挑战狮子的经历,但毕竟是和同一批成年的几十个一起,这样单独去挑战鬣狗群可是从来没有过。尤其是姆纳奇在曾经的兄弟伙中都是扮演出主意的角色。
老罗虽然叫他们去赶走鬣狗,但也没指望能一下成功,为避免意外,老罗离着十来米远跟在后面。
非洲的鬣狗是比较狡猾的动物,少的三五成群,多的二十几只一起也不算稀奇。群数大的甚至可以在狮子口中抢食,即使数目少的也敢在母豹子领着小豹子训练时候去偷袭小豹子。
那噶和姆纳奇远远上前的时候,鬣狗群就注意到了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有两只注意到了后面的老罗,远远地准备穿插来拦截,这样前面那噶和姆纳奇就只面对五六只鬣狗,平均每人三只,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士来说,这是基本的能力。
老罗不希望第一天的测试就使两个人受伤,所以跟的不算远,有什么危险救援也来得及。扑向老罗的两只鬣狗只是长刀一个横扫的功夫,老罗就解决了问题。
那噶勇气有余,直接一只长矛挑飞了一只鬣狗,可惜挑飞鬣狗同时也被鬣狗带偏了长矛的操控,等他扔了长矛再取背着的短矛抽在第二只侧面扑向他的鬣狗身上时,第三只鬣狗直冲着他的两腿之间就咬了过来,吓得那噶张嘴就叫,还好老罗的一只短矛飞了过来,直接插在鬣狗侧腹,巨大的力量直接把鬣狗带出老远。
姆纳奇聪明一点知道省力气,先用长矛横扫抽断了一只鬣狗的前腿,然后刺中了另一只鬣狗的腹部,结果犯了那噶同样问题,第三只鬣狗绕了一下从侧后扑向了他的脖子,他只好用长矛推着向前冲,等老罗上来用长刀拍飞鬣狗时,姆纳奇的红袍子后背已经被鬣狗撕开了大半。
老罗很不高兴,直接把受伤的鬣狗都拍死在地上,任由它们和两个马赛兔子趴在一起。
“都起来,两个笨蛋!”老罗略瞧了一下两个人,都没受什么伤,只有姆纳奇的后背被鬣狗的爪子抓了一下。
惊魂未定的那噶和姆纳奇赶紧爬了起来,在老罗身前站好,耷拉着脑袋不敢看老罗。
“知道为什么说你们是笨蛋吗?”
“我的力量不足,长矛又被卡住了,没准备好应付第三只”那噶想起第三只鬣狗,就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你呢,姆纳奇?”听着那噶的回答,老罗更不高兴了。
“我,我……”姆纳奇到现在还在直冒冷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好吧,我高估你们了,还以为马赛的高级战士至少可以每人应付五只鬣狗呢。”老罗压住声音低低的说道,“第一个错误,你们是两个人,为什么不配合?第二个错误,我没叫你们一定要杀了这些鬣狗,为什么直接向前猛冲?”
那噶和姆纳奇直接无语了,从早上出门开始,两个人的心情就在兴奋中,早把战术什么的忘记了。当然也和他们的训练情况有关,马赛人这时候可没有什么系统训练,战士们战斗全凭个人勇气,或者一大堆人乱哄哄地冲上去。
准备中午休息,老罗叫两个人把所有的鬣狗腿砍下来,狗皮和其余的全都不要,扔到几十米远的地方。然后一共三十二只狗腿全部架上篝火烤上。花彪已经习惯了这种血腥的味道,在周围转圈。
准备完这些,老罗则在远处选了一根胸径有十多厘米树干笔直的金合-欢树,长刀一摆就砍断了,根本不用什么锯子之类,虽然那噶已经见过老罗的战力,姆纳奇却是头一次看到,两个人都是呆呆地看着老罗。
“都看什么,过来,把树枝树叶修理一下。”老罗知道他们还不适应,也不让两个人闲着。
“是,大人。”那噶和姆纳奇赶紧跑过来帮忙。
老罗顺便瞧了瞧姆纳奇的后背,发现只有几条划痕,都没怎么流血,不过也该处理一下,炎热的非洲,这种伤口很容易感染,“涂药了吗,姆纳奇?”
“不用,大人,这点伤很快就好。”姆纳奇还在自责,没给巴丹特尔勇士帮什么忙,反而差点成了累赘。
“胡说,这种热天,伤口很容易出问题。”感染这个词马赛人可是无法解释给他们听的。老罗从空间中取出用非洲草药自制的消炎药给他涂上,虽然没法找河水清洗伤口,但是这些草药治疗这种小伤口绰绰有余。
姆纳奇的感激自不用提,那噶也觉得巴丹特尔大人不是那么不容易接触。当然他还是记得老罗叫他孩子有些耿耿于怀,觉得老罗看着也不大,自己非要做出点成绩看看自己怎么就成孩子了。
金合-欢这东西是好东西,花可以提取香精,可提炼芳香油作高级香水。果荚、树皮和根内含有单宁,可做黑色染料,茎中流出的树脂含有树胶,可供外伤清毒,煎水可治疟疾。木材坚硬,可制贵重器具用品。老罗索性在戒指空间找了个空的筐子,也不避讳两人,把修理掉的树枝树叶塞进筐子再收回空间里面。
树干则再用长刀截出六米左右一段,余下收起,命令那噶和姆纳奇两个,“把这个抗过去,准备吃东西,休息,下午走的时候你们两个就扛着它走。”
两个黑家伙顿时傻眼,这玩意儿扛着走?
第二十节 兵器美食与训练
非洲的太阳实在是酷烈,即使是这个时代,老罗估摸着已经下午三点了,看了看依旧歪在树下的那噶和姆纳奇两个人,不禁有些好笑。没法子反抗命令的两个家伙,中午时候化悲愤为力量,那噶吃了十二只狗腿,姆纳奇也吃了九只狗腿,虽说鬣狗腿并不是很大,但是数量多了,一样很要命啊,两个人吃撑了瘫了一中午了了。
像当初训练新兵一样,老罗把两个家伙赶起来,一边看着他们扛着六米长的原木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一边环视四周,防止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偷袭。顺便教这两个家伙一些汉语,不然他们跟在自己回到家乡,什么也不懂,怎么和人沟通?顺便把他们对自己的称呼改了,就叫老板好了,至于原来的“大人”?鬼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老罗当“大人”来理解的。
从这里到蒙巴萨估计直线距离还有九十公里以上,虽然上午走了不少路,但后面的路并不好走,水系众多,很多地方估计要绕路,若是老罗一个人,一路杀过去也未尝不可。可是答应了人家要带着这两个家伙,而且自己也想要培养两个助手,总还是要费点心力。干脆路上慢慢走吧,反正也不差几天的功夫,一边对那噶和姆纳奇的配合做指导,顺便再采集晚餐所需要的食物,老罗仿佛觉得非洲的炎热也不算什么了。
走了差不多十公里,大约下午六点钟,老罗找了个靠河边不远的高地,按照自己的老规矩来布置营地,顺便教给两个马赛人——下次布置营地就是他们的任务,然后取出铁锅寻找了些干净的河水,顺便在河里用长矛刺上几条鱼洗净,放点下午采集的干蘑菇之类,点燃篝火(镁棒点火器又吓了两个马赛人一跳,因为他们都是钻木取火的),再在旁边架上烤肉和面包果,叫几乎抬不起胳膊的两个人看着篝火。
老罗自己从空间里取出中午剩下半截的金合-欢树上半截,观察一下,底部大约有十多厘米,旁边还有一个树瘤,往上取一米六七的长度弄断,然后保留树瘤,把所有挡手的位置削平,这玩意儿倒过来拿一头粗一头细就是一个狼牙棒嘛。借着火焰一边烤一边休整外形,在手握的位置弄出一些凹槽,然后取一些红色细布的布条细密的一圈圈缠上,中间直接用树胶粘住,弄完了直接递给那噶,“喏,那噶,以后这个是你的武器,原来的长矛不要用了,来试试看顺手不。”
“老板,给我的?”那噶有点惊喜,顺手结果“狼牙棒”挥了挥,哎不错,除了稍微重点,感觉很好。
“怎么样?这样就不用你担心长矛被卡住了。”老罗任由那噶去发挥,再从空间取出两只短投枪,目视了一下姆纳奇的臂长,再低头调整准备把它们制成短矛。
姆纳奇羡慕地看了看兴奋的那噶,说道:“老板,我的兵器需要改吗?”
“嗯,你比较灵活,力量不足,应该适合持双持武器,也是和那噶一样,我给你调整个临时武器。”把短矛缩短到大约一米多些,矛头那端比较重,轻的底端同样刻槽缠布封胶,再在矛的尖端刻出血槽,硬木的质地加上烤制处理,并不比金属的感觉差。
弄完了直接递给姆纳奇,然后借着火光分别知道他们这些东西的用法,两个人下午的辛苦劲儿一下子就没有了。一直等到鱼汤和烤肉都好了,两个人才歇下来。
晚餐没得说,老罗在煮好的鱼汤里又加了新鲜的野香菜,加上撒上细盐与非洲特有香料的各种烤肉吃的两个人外加薮猫花彪又是一个个肚儿歪。
话说起花彪,这小家伙近一个月好吃好喝,几乎是看着在长大,完全没了以前的瘦弱模样,身上原本黄白的花纹增加了些黑色的纹路,毛色光滑油亮,皮下肌肉虬结,愣是像个迷你花豹了,当然叫声之类除外。
吃过晚饭老罗直接睡觉,安排好两个兴奋的琢磨新兵器的家伙守前半夜,在半梦半醒之间还琢磨着在这里停留几天,给这两个家伙集训,而痴迷于新兵器的两个家伙则不明所以的喷嚏连连。
第二天开始老罗宣布停留几天,给两个新手高级战士集训,两个马赛人每天都在痛苦与愉悦中度过。痛苦的是老罗考虑他们本身都有良好的身体基础,直接上的是后世中等特种兵的体能训练,然后又是拳脚战术以及新的兵器实练,害得两个家伙经常鼻青脸肿,当然青没青看不出来,肿倒是一定的,还好有火气可以在兵器实练时向猎物们发泄。愉悦的是每天都有新的东西吃,基本每天的猎物都进了肚皮,基本附近有的除了大象和黑曼巴之外都吃了一个遍,马赛人不准捕猎的规则早就不知被那噶与姆纳奇两个人扔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整整六天,每天两个马赛人都在强化训练,那噶的大木棒从开始只能挥舞十分钟到第六天已经可以战斗半小时以上,姆纳奇则是基本熟练了双手各持短矛的战术,可以独自应付四只土狼而不受伤,繁重的训练导致根本不能让两个人晚上守夜,还好的是花彪越来越通人性,晚上守夜的基本是它的任务。
第七天,日出的时候漫天朝霞,老罗感觉会有大雨,露营地地势虽然不低,但是距离河水太近,一旦下雨麻烦很大。还好两个马赛人的训练也马马虎虎可以告一段落,老罗决定继续行程。
开始习惯了训练的那噶和姆纳奇也有些兴奋,几天强化训练下来的他们早不是刚离开部落时候的形象,那噶开始显露出肌肉男的倾向,姆纳奇的居然长高了一点,虽然还是瘦但是已经没有弱的感觉了,两人一身红袍子都已经破损不堪,老罗教他们用细麻布和兽皮混合给自己缝制了新的装扮,每人都是兽皮的上身甲,皮制短裤,外加腿部的护胫甲,宽大的腰带再加上身上挂的各种兜囊,武器也都换了,除了常年光脚走路还不大习惯新穿的鞋子,再看不出原本的那种稚嫩。
老罗自己也有收获,慢慢琢磨出了长兵器的使用技巧,虽然还不能说周转完全,但至少不是开始时劈出两三下就有空档的那种,兵器的重量搭配老罗的力量,感觉直接遇到十人左右骑兵冲锋也可以抵挡一气。
薮猫花彪也不再像开始那般胆小,身体强壮了数倍的小东西遇到土狼也敢上前去抓挠一番,可惜毕竟体形限制,没有豹子的大嘴和爪子只能伤敌。
把营地所有的痕迹清理干净,收起几天来囊获的兽皮以及草药,晒干的种子之类,三个人一只猫离开河边高地继续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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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混乱的蒙巴萨外围
蒙巴萨其实是一个大岛,周围水系环绕,远处乞力马扎罗山山系纵穿草原流下的冰川融水外加草原降雨汇流的出海口就是这里,按照后世的考据,大概公元前五百年有人在此,公元九世纪有阿曼的阿拉伯人在此定居,十一世紀开始正式修筑海港,十五世纪中国人郑和的船队曾经到此,当然这只是官方的说法,还有说法是中国宋时就有华人到此,实际上很多考察往往是很混乱的,后世这里的人种混杂,当地的许多人都有各种血统,除了最大的部族班图族意外,阿拉伯血统的最多,还有印度血统,波斯血统,华人血统,甚至还有古老的尼格利陀血统……主要的语言是斯瓦西里语,另外阿拉伯语也是主要的语种,其他小语种就只在各部族中流传。
老罗带着两个马赛人和一只猫在训练结束的第四天开始遇到不同的人。那噶和姆纳奇对于黑人分的很清楚,知道哪个是俾格米人,哪个是布须曼人,还有那些是班图人。但是对于老罗来说,除了马赛人的那些原始部落人,他只能分出高的和矮的,黑的和不怎么黑的,大多数黑人都是身上画着各种纹样,虽然老罗也会些斯瓦西里语言,但是也仅仅是说,读写就完全不灵了。
其实在彪悍的老罗看来,所有这世上的人都可以分成两类,不过分法不同。可沟通与不可沟通的,有威胁和没有威胁的,还有朋友与敌人,或许这个可以细化一下,也不过是朋友分成熟人与好朋友,敌人则分为活着的或者死了的敌人。
所以事情到了这里反而变得简单了,至少老罗不用担心自己回到公元前了,至于人,那是老罗最不惧怕的。
蒙巴萨周围水系众多,水边时有鳄鱼出没,老罗没办法自己做船,木排沿河直下不是很稳,。两个年轻的马赛人根本借不上力。所以计划的行进路线直接奔向海边,在海口的位置总会遇见船只之类,实在不成到了海边寻木作伐去蒙巴萨岛也未尝不可。
从开始见到有三五成群的或者单独隐没的黑人开始,老罗就觉得周围不太对头,那噶和姆纳奇能分辨那些可能是吉库尤人或者班图人,但是觉得纹身不对,还有些偶尔远远地围绕而行的是俾格米人,虽然那噶与姆纳奇没有经历过部落战争,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有本能的察觉的。
用狙击镜看到远方大概七八百米的位置有一条不算很宽但是可以过人的河,河边有茂密的矮树丛,附近多是过膝快到腰部高的象草,虽然近些日子每天总是有雨,但是在非洲的酷日下还是很干爽。
找了一块象草比较稀疏的地方,和马赛人一起蹲下身,老罗低声对两个年轻的马赛人说:“那噶,姆纳奇,我们被人当成猎物了。”
“老板,你说怎么做?”那噶倒是不慌张,自从练习狼牙棒(大木棒上面真的镶嵌了几颗狼牙)之后,总想找点什么试试身手,“我听你的。”
“老板,刚才那些人都是一伙儿的,”姆纳奇依旧比较机敏,“估计他们有两个十那么多。”
“嗯,不怕就好,等着。”老罗伸手直接托出三个木头罐子,里面装的是河马的油脂,然后找些碎布,最后掏出几十只短矛,“跟着我做,把布条粘着油脂缠到短矛上,快点。”
三人很快就缠好了短矛,老罗直接命令,“你们两个没人十只短矛,一会儿看着我做,
两个马赛人早已将老罗视若神明,自是毫无二话。
再向前走了差不多五百米,老罗已经可以看到远处人影晃动,快速取出些干草混合着油脂,然后用镁棒点燃,把缠了油布的短矛点燃,伸手就向最远的矮树丛投掷了过去,接二连三扔了**只,给做着同样动作的那噶与姆纳奇指着方向,“那噶这边,姆纳奇那边。”
老罗手上也不停,不超过一分钟,远处三百米,近处五十米,所有的能藏人的地方全部烟火滚滚,直接被老罗投掷的地方多数惨叫连连,还有的地方则在烟火中人影绰绰的冲了上来。
好老罗,也不出言,长刀插在地上,左手里五六根短矛,右手随意一扔,远处就是一声惨叫。短矛扔的差不多了,老罗提起长刀就冲了上去,那噶与姆纳奇早就忍不住了,也或者抓着狼牙棒,或者双持这短矛,三人如同烈虎一样把剩下的七八个人全部打倒在地。
老罗捡着一个脑袋上羽毛最多的横刀拍倒在地,其余全部砍杀。那噶打中的人比较惨,被狼牙棒直接捣中脑袋的还算好,被扫中胸腹的才是倒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血肉模糊。战斗只持续了不足五分钟,只见周围浓烟环绕,地上断肢横布,除了老罗和两个马赛人再没有站立的敌人。
“先扑灭所有的火,那噶灭掉所有活着的人,姆纳奇打扫战场。”老罗守着满头羽毛的家伙,直接下命令。花彪在跟在他脚下,到处乱嗅,骄傲又不屑的表情横溢。
满头羽毛的家伙手里原本拿着一把阿拉伯弯刀,早被老罗扫到远处去了,身上只有腰部别着一把刀鞘和匕首。老罗看着他也爬不起来,索性捡起那把弯刀,再抽出他身上别着的刀鞘和匕首。
弯刀做工不错,刀柄和刀鞘上面都镶着宝石,匕首的风格也差不多,都是阿拉伯风格的东西,看做工还有刀鞘上隐隐的血迹,可以肯定这个羽毛头是个强盗,而刀的原主人应该在阿拉伯人中有点地位,高低不好说,但肯定不是小商人。羽毛头躺在地上哼叫,却没人理会他,被老罗横刀扫中后腰,能叫出来已经算是身体不错。
草丛中的火已经被扑灭,其实本就没怎么烧起来,被灭掉的家伙们除了直接被老罗钉在地上的,多是被打乱了手脚,火焰和飞矛吓出来的,结果慌乱的他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老罗捡看着姆纳奇收拾来的战利品,姆纳奇连同死人耳朵上挂的脖子上套的都缴获来了,还真是个细心的小子,以后打扫战场的活都归他了。大略看了下,确实还有几样好东西——几个装水的皮囊,银饰的刀具,一袋子金块宝石,甚至还有两把弓和一些箭,老罗试了试,可惜弓力太弱,开满弓射出的箭还没有他的投矛远。
“那噶,去审问那个家伙,问题他为什么攻击我们。”老罗相信这就是一起简单的抢劫,因为他们刚到这里,不会有幕后指使者。
那噶问询的结果没出意料,这是一伙被逐出部落的流浪者。混合起来打劫过往的人,之所以打老罗他们的注意,只是看中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老罗的刀。愤怒的那噶直接用狼牙棒敲碎了羽毛头的脑袋。
老罗咂咂嘴,收起那袋子金块宝石,刀具,弓箭,剩下的取两个匕首别在腰上,其余的任由那噶和姆纳奇分配,那些死人戴过的首饰成了两人的最爱,两个人把五颜六色的项链和耳饰你一串我一串挂在脖子上和耳朵上,气得老罗无话可说,所有的马赛男人都是这个德行,满脑袋的小辫子,辫子上还挤上彩色的皮条,耳朵上掏个窟窿,挂上各种宝石串。老罗心说,还好他们不喜欢往脸上涂白色粘土,否则带回这个年代的中国肯定会被认成山魈。
死人的尸体不用收拾,自有草原的食肉或者食腐的家伙来为他们处理后事。剩下的战利品没人愿意要,索性一把火烧掉。
继续向东的路上基本就没有安宁的路段,每一处草坡的背后都有可能有部落强盗在埋伏,每一处高岗的树下都有可能是强盗的老巢。就没看到过安稳放牧的牧人或者耕作的农人,路上行走的很有可能是某个团伙的探子,也有可能是给团伙招揽生意的煽客。
强盗们的种族也不好确定,除了浑身漆黑的,半黑不黑的,还有皮肤黄褐色的,连那噶与姆纳奇都分不清他们的种族,到后来甚至还有明显是阿拉伯人血统的强盗。
老罗没心情探究每个强盗团伙的内部关系,只要有哪些家伙露出攻击倾向,老罗就像大锤砸核桃一样把他们都干掉,当然收获也不错,梭镖,金属长矛,弯刀,匕首,阿拉伯金银币,宝石,应有尽有。
那噶与姆纳奇都因此获益匪浅,那噶的的身上多了三把匕首和半身金属链甲,姆纳奇则改换了两把阿拉伯弯刀双持,虽说有些不习惯,但是攻击力比原本的短矛好多了。
开始被袭击的晚上老罗还照例宿营在野外,后来发现野外的夜晚也不得安宁,干脆等到被袭击的时候留下活口,然后就到强盗的老巢去宿营,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强盗的老巢一般都防守不错,强盗们之间也很少在夜晚互相攻击。还有一个不错的就是抄强盗的老底,使得至少老罗不用为雇船的费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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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心魔与狡诈
拜托曾经参与联合国北非维和任务,老罗会一些阿拉伯语与拉丁语,说不上书写流利,但是基本的说与读问题不大。所以在检查收获的时候,老罗发现所有的金银币都是阿拔斯王朝的,仅有的几个罗马金币也是很早时期的东西,没有一个近五百年内的东西,也就是说,自己在的时空距离后世很可能超过了五百年。
老罗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对敌人下手太重,今天却有些责备自己没有留那个貌似阿拉伯人的性命了,至少可以早点知道自己所处什么时代。老罗把强盗的地盘内所有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一份可以说明时间的东西,甚至哪怕一本阿拉伯语的书也好,这些该死的文盲强盗。
站在强盗的营地内,老罗开始无比的怀念后世的时光,虽然作为军人的他从不担心生存的问题,但是作为一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来说,在这个原始的大陆他连可以沟通交流的人都找不到。
该死的,要找到一条船,哪怕只是可以过河的船。老罗在强盗的营地内不停地转圈,恨不得马上在营地里挖出一条船。那噶和姆纳奇从来没见到老罗这样过,他们印象里的老板从来都是冷静睿智的,或者凶猛强悍的,部落里的长老只有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才会这样。而当他们走到老罗面前的时候,老罗倏忽一下冷静下来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久经训练的人,我是职业军人,只有冷静才会办好事情,暴躁与焦急只会坏事,这是心魔吗?
也许吧,老罗毕竟不是机器,可以冷酷,可以凶猛,甚至可以残暴,但毕竟他是血肉之躯,他是活在属于自己的族群中的。一个多月的放逐,没有可以沟通的
安慰了那噶与姆纳奇,老罗躺在地上的干草堆上,仰望夜空。不是第一次了,每当仰望夜空的时候,老罗才发现自己可以放空心灵,冷静,平静,然后在这静谧中审视自己,总结得失,计划未来。
天亮时候,那噶和姆纳奇醒来时发现老罗在营地的空场内打拳,虽然拳法还是慢悠悠地看不懂,但是老罗沉静与悠扬的气场他们感受得到。
吃过早点,有一次出发。老罗对着那噶与姆纳奇说:“这两天我们要争取找一条船,路过遇到白皮肤的人不要杀。”
现在的那噶与姆纳奇与刚从部落出来时相比完全不同了,一周的疯狂集训,一周的血火体验,他们的身上开始汇聚一种冷漠与凶悍糅合在一起的东西,那种东西叫杀气。其实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只有当面的人才会感觉得到。
说来也是好运,大概十点左右,解决了又一波十多人的强盗之后,一伙半白半黑的团伙紧跟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百十米外,看来他们之前隐藏的很好,居然没有被老罗发现。
远远地可以看出,为首的几个除了一个黑人其余都是穿白袍的白人,而且没有一窝蜂似地冲上来,等老罗带着那噶与姆纳奇站定,对面过来了同样三个人,为首的两个白人和一个黑人,余下的则原地不动。
那噶与姆纳奇不明白怎么回事儿,老罗则猜测也许是古老的战前谈判?模仿强盗也玩这个游戏?
来的三个人中,两个白人一个褐色眼睛留着满脸的胡子另一个灰蓝色眼睛下巴留着短胡须,可以看出外貌都是阿拉伯人,黑人个子和普通马赛人身高差不多,不过看不出是那个族群的。
隔着七八米停下,先说话的是灰蓝色眼睛的阿拉伯人,“阿拉在上,请问战士是那一族人?为何屠戮我彪下的战士?”说的是阿拉伯语,明显是对着老罗的。
“阁下,你说的战士是这些强盗吗?”老罗才不答对方的问话,谈判和战场一样,谁主动谁被动也同占据下棋的先手同类。
“塞尔柱人?”灰蓝色眼睛仔细打量老罗的身材眼睛颜色与发式肤色,“战士你要什么?不要以为我们无法战胜你!”
“战斗是你们选择的,什么时候结束可不见得是你们说了算。”老罗当仁不让。
“菲拉斯,不用和他们说什么了,杀了他们!”满脸胡子的家伙插言对菲拉斯说道,旁边黑皮肤的家伙也一脸不忿。
“闭嘴,哈萨姆。”菲拉斯盯着拿起了长刀的老罗,赶紧制止多嘴的哈萨姆,如同他的名字,虽然他不是纯粹的战士,但是到了近处明显可以感觉到他们三个人可能不够老罗一刀砍的。“如果我们选择结束会怎样?”
“呵呵,不怎么样,你走你路,我行我道。”感觉到了对方的收敛,老罗也不想无谓的战斗。
“好吧……我们选择结束。”菲拉斯考虑了一会儿,有犹豫,更多的是放松。
“也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老罗看了看菲拉斯,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哈萨姆,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背信,将会知道我的长刀有多么锋利。”
“是的,我相信这一点。”菲拉斯刚才就注意到了老罗背后刚结束的战场,那里是满地的断臂断腿。
“那么……”老罗刻意拉长了话音没有说完。
菲拉斯看了看对面的老罗,“能告诉我阁下要做什么吗?”
“我找船要去对岸的岛上。”老罗直说了自己的短期目的。
哈萨姆转头看了一眼菲拉斯,眼神中包含着一丝狡诈,或许他以为老罗看不到吧,“菲拉斯,我们有船。”
“嗯……先生,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刚才您听到我的同伴说了,我们有船。”菲拉斯的表现很完美,完全没有一开始的强盗模样,一脸的市侩商人表情。
“好吧,你可以称呼我巴托尔先生,后面两个是我的随从。你的船怎么收费?”老罗表现的同样很老辣,带着点欧罗巴商人的味道,可惜一身的彪悍壮硕浪费了他的表演。
“只要一……两个金第纳尔,我们把您和您的仆从送到对岸。”菲拉斯笑容可掬的对着老罗说道。
“怎么,菲拉斯,对吧?菲拉斯先生改行做海盗了?”老罗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啊,不,只要一个第纳尔,不,二十个迪拉姆就可以了。”菲拉斯似乎被老罗的眼神吓到了,直接降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价格。
“好啊,成交!”老罗表现地很高兴,似乎刚才杀戮的并不是对面菲拉斯的手下,而只是草原上微不足道的野兽。
“好,请,巴托尔先生。”这会儿的菲拉斯又表现的很绅士,直接做了个伸手引路的动作。
老罗也不在意他怎么做,直接跟上菲拉斯的身侧向前走,那噶与姆纳奇则在老罗手势引导下默不作声地跟在老罗身后。旁边是胡子哈萨姆,那个黑人则始终是有些忿忿不平地跟在另外一侧。
没有去菲拉斯的驻地,他们的船好像原本谈话的地方并不远,老罗跟在菲拉斯一路走,菲拉斯原本带的人又跟上了十几个,看队形好像要把老罗三人包围一样。
只是老罗一路有点高深莫测地表现实在令菲拉斯犹豫不决,有时候老罗都看出哈萨姆很明显的示意给菲拉斯了,菲拉斯硬是不动声色,很快直接到了一个简易的浅水码头,一只小型阿拉伯小型帆船停靠在码头边。
船是很典型的阿拉伯小型渔船,总长估计不超过十二米,船型类似后世一只叫舒阿依的渔船,上面估计能装个十多个人,老罗远远地估计了一下。
菲拉斯似乎看到机会了,眼睛闪了闪,“巴塞尔,阿穆尔,上船检查缆绳,我们要送三位先生去对岸。”
老罗注意到被叫名字的是两个皮肤有些白皙的壮汉,然后就分别对着那噶与姆纳奇做了两个手势,再用眼睛左右瞄了一下。然后就听菲拉斯的招呼:“巴托尔先生,这个就是我们的船了,它很漂亮,不是吗?”
“是啊,看起来不错。”老罗跟着打哈哈。
“请吧,巴托尔先生,”站在倾斜角度有点大的跳板边上,菲利斯做了个请上船的示意手势。
老罗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船上两个人不知在忙什么,总数有十二个人在码头。慢慢走向跳板前,顺口对着菲拉斯说道,“菲拉斯先生不上船吗?”
“当然,我和哈萨姆会亲自送几位过去的。您先请,我随后跟上。”
“嗯……还是你先上去吧!”老罗的话音还没落,就长刀交在左手,一个侧步右手抓住菲拉斯的衣服后腰提了起来,然后顺手就往船上的水手身上扔去,那噶同时从老罗左边突进上了船,姆纳奇则划了盯梢人腰腹一刀,闪入码头上木桶的后面。
三下动作,所有人的惊叫声还没发出,老罗左后转直接长刀划出,正好斜着切在哈萨姆的左肩到右跨,然后拖刀,右移,冲着守在船下的一个壮汉腰腹就是一拳。
长刀换手,三只飞刀同时射了出去,分中三人。那边木桶后面的姆纳奇也动了,连续两只短矛投出,又解决两人。
这时候船上才传出惨叫,老罗根本不用回头看,肯定不是那个叫巴塞尔就是什么阿穆尔的家伙被那噶的狼牙棒收拾了。除了老罗和姆纳奇,码头上站立的还有四个人,已经吓得呆若木鸡,一动都不敢动,那个原本跟随菲拉斯忿忿不平的黑家伙已经被姆纳奇解决了。
老罗也不躲闪,提着长刀直接向那边四个走过去,还剩的四人有一个阿拉伯人还有三个黑人手里拿着弯刀上也不是退也不是。老罗懒得杀了,阿拉伯语直接喊道:“刀扔地上,人趴下,否则,死。”
不想死的四个人赶紧照做,老罗把他们的武器都踢到一边,叫姆纳奇过来盯着他们,再抬头看船上,那噶早已完成任务,还好没把菲拉斯干掉,只是被捆在了桅杆上。
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本叫嚣的哈萨姆被老罗一刀斜劈成了两半,忿忿不平的黑人被姆纳奇用矛和木桶穿在了一起,挨了老罗一拳的貌似被打断了数根肋骨,还侧躺在地上低声的**,余下都是小喽啰,不是没命就是趴在地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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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渔船上的问话
“姆纳奇警戒,那噶下来,把那四个捆上,押到船上。”老罗左右转了转,码头上有三十多个木桶,还有十多个木箱,不知道是什么,他打算上船审问菲拉斯,然后再确定行止。
十二米长的船其实一点也不大,顶多就是打渔使用,估计都不能出海岸线十海里,即使在浅海,遇到大点的风浪也要马上躲避,否则肯定被掀翻。
船上除了菲拉斯还有两个变成尸体的家伙,无论他们叫什么名字,什么种族,这会儿一切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菲拉斯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本利落的衣服成了沾满尘土和血浆的破烂货,灯笼裤也变成了破布一样,原本考究的小羊皮靴子变得灰突突的像从垃圾堆捡来的,他随身的弯刀匕首都被那噶随手扔在距离至少三四米的甲板上。
“菲拉斯啊菲拉斯,你可真的不怎么菲拉斯(阿拉伯语人名菲拉斯的含义是聪慧敏锐)。”老罗不无嘲讽的说着,他知道菲拉斯没昏迷,清醒着呢,“说说吧?”
菲拉斯抬头看了一眼老罗,接着垂下头,默不作声。
“怎么?无话可说?”老罗反问着,然后调侃道,“你要知道,菲拉斯,其实我是个文明人。”
“说,说什么?”几分钟的时间菲拉斯变成了沙哑的公鸭嗓,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抖动。
“别想拖延时间,菲拉斯。”老罗的语气很平静外加平淡,“其实你应该知道,即使你等来了救兵也没用,虽然我加上随从只有三个人。”
“好吧,好吧,巴托尔先生你想知道什么?”菲拉斯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你是文明人,总要有点提示吧?”
“呵呵,好,如你所愿。”老罗一把手抓住捆菲拉斯的绳子,就听见菲拉斯的尖叫“不要!”,绳子断了。
“哈,你叫什么?不就是帮你解开绳子嘛。”老罗扯过来一只木桶,就坐在离菲拉斯三米远处,长刀很在大腿上,菲拉斯背靠着桅杆瘫坐在甲板上。“提示是,码头上的货物是什么?你是谁?”
“码头上的货物,木桶里主要是曼苏尔家的稻米和小麦粉和茶叶,箱子里应该是毛毯和银器,别的我也不知道。”菲拉斯倒是坦白得很。“至于我是谁,我想对于巴丹特尔先生你来说应该并不重要。”
这倒也是个明白人,老罗冲他点点头,“你待在这里,别自作聪明,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么?”
菲拉斯的脖子肿了一块,估计点不了头,只好说,“明白,我跑也跑不了。”
“呵呵,聪明人”老罗站起身,转头对船下的那噶喊到,“那噶,把那四个人押上来,顺便看着这家伙。姆纳奇,收拾战利品,全拿到船上来。”
“这就来,老板。”那噶的嗓音很洪亮。
“明白,老板,这就好。”姆纳奇还是最好的清扫工。
“花彪,你就待在船上,不许乱跑。”老罗把脚下的花彪抱起来放在木桶上,这小家伙战斗的时候从来不捣乱,你都找不到它藏在哪儿,等忙完了马上守在老罗脚底下,从不叫老罗操心。
“噔噔”踩跳板的声音传来,老罗看到那噶押着倒捆着双手穿成一串的四个俘虏上船,然后统一叫他们靠着船舷坐在甲板上,“别搞怪,不杀你们,否则……”说完用手横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指着菲拉斯对那噶用马赛语说,“注意盯着他,我下去一下。”
码头上只剩下姆纳奇一个活人了,他在收集所有的战利品并搬上船,其实主要就是兵器类,其他的人都是喽啰,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唯一一个穿着皮甲的哈萨姆还被老罗连人带甲给分尸了。
码头上一共有二十六个木桶,每个也就六十公斤左右,挑两个打开查看一下,菲拉斯没有说谎,果然有稻米,老罗看着不禁有些嘴馋,不过目前实在不是好时机。
索性全部木桶装入戒指空间,木箱不多,一共两个规格才十四只,八只大的反而轻一些不过和木桶重量相仿,打开一个看看是毛毯,另外几个小的约有一百公斤重,估计如果不是石头肯定是好东西,老罗也懒得查看了,全部进空间。
岸上整理利落,仔细观察下四周,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人会来这里。那噶与姆纳奇看着俘虏,两个人都从没见过船,颇有些新鲜感,老罗前后检查了下这艘船,甲板下的船舱并不大,除了些船上必备的,只有空荡荡的货舱,看来码头上的东西原本就是这里装载的。
四个喽啰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们原本不过是干些打杂的活,不是负责抢劫的,索性也解开绳索,叫他们把船挪离岸边。也不升帆离开,只要岸上的攻击——射箭以及投矛够不到就可以。
菲拉斯始终安静地靠坐在甲板上,似乎有些沮丧有些绝望。老罗远远的观察了他一会儿,走上前找了个木桶坐在他前面,“你是个贵族?”
“有我这样的贵族吗?”菲拉斯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贵族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边除了商人就是逃亡者。”
“那么你是个逃亡者了?”老罗多少猜到了一点,看着他的打扮和肤色也不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武士或者商人。
“我来自开罗,哈里发阿齐兹死后,他的儿子艾布阿里杀了我父亲,家族的人四散奔逃,”菲拉斯似乎陷入了回忆,“幸好我的叔叔照顾我,否则艾布阿里的狗腿子曼苏尔家的人,一定会杀了我。”
“等等,你说的哈里发阿齐兹是不是族名哈基姆?”老罗想起了一段阿拉伯什叶派的历史。
“没错艾布阿里的全名就是艾布阿里·曼苏尔·哈基姆,这个狂妄的小人。”菲拉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现在艾布阿里就位哈里发几年了?”老罗想起了阿齐兹是谁了,号称什叶派历史上最伟大的哈里发,法蒂玛王朝第五任哈里发阿齐兹,他的儿子艾布阿里也就是第六任哈里发两个人建立完善了什叶派教义,这两任哈里发建立的皇家图书馆原址就是后世开罗的哈基姆清真寺。不过传闻中艾布阿里是个严酷的人,**而残暴,迫害了很多原本阿齐兹的大臣,看来这个菲拉斯就是那些大臣的后代了。
“已经七年了,哈里发阿齐兹时期的大臣已经全部被驱逐了,我的父亲就是当时的财务大臣。”似乎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悲惨经历,菲拉斯不禁泣不成声。
老罗撇撇嘴,笑话,政治斗争不都是这样嘛,估计菲拉斯的父亲当财务大臣时候也没少做别的事情,中国的俗语“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不过阿齐兹是公元996年死的,艾布阿里在位七年,也就是说现在是公元1003年?这时候的中国应该是辽宋时期,宋朝的在位皇帝就是那个写出“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宋真宗赵恒,那个被寇准架上战场的胆小鬼皇帝赵恒,那个签署了“檀渊之盟”的赵恒!
豁然起身,老罗在甲板上踱来踱去。自己跨越了时空一千多年,距离中国万里之遥,如果没错的话,明年就是檀渊之盟发生的年份。在这个年代,一年的时间赶回中国怎么都来不及,坐帆船至少要三百天,要有熟悉水纹的导航员,还要保证不遭遇风暴的突袭,陆上更是不用提,要纵穿整个阿拉伯世界,路上战乱频发,怎么都不安宁。
对于老罗来说,从来就是一个大中国概念,什么这个民族那个民族的,总之所有黄色皮肤的都是一族,只不过生活的习惯不同,所处的地域不同,被所谓的精英们或为了私利或因为狭隘的看法划分地盘,分成了不同的族群。其实所谓不同族群对底层的百姓或者庶民有区别吗?还不都是吃穿住行?即使是后世,享受不同民族福利的还不是所谓精英阶层?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老罗的看法很狂妄,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生活习惯怎么能划成一族呢?其实这是个谬论,文化与民俗还不是后天形成的,不信把地球上所有政治阶层统合起来,所有的百姓同一待遇,所谓的文化其实就是个屁。如果在星际时代,不同的族群或者有可以划分民族,地球上的人族甭管什么肤色,统一只能称呼为人族。
不过很可惜,老罗还是处在这个原始的时代,何况还是处于走路基本靠腿(不管人腿马腿还是骆驼腿)的时代,,还是在习俗与文化的背景下找寻自己的理念。
想得太多了,老罗告诫自己还不是星际战士,没那个本事跳出地球看问题,仅仅一把大刀一个戒指,一个莫名的传承,或许还有一位雇主,自己还是俗人凡胎,成不了圣人,好吧,或许至少暂时成不了。
接着询问菲拉斯知道的事情,蒙巴萨的具体情况,阿拉伯世界的变化,东罗马帝国的概况。或许是老罗对菲拉斯许诺不会杀他,并会把船还给他的条件下,菲拉斯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恐老罗改变注意,他确实是个聪明人,只是选择了老罗做对手实在不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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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花彪引发的热闹事
清晨,老罗在海边的雾霭下登上了蒙巴萨岛,至于渔船,老罗扔给了菲拉斯和他的四个喽啰,还给了他们原本的武器与一些食物。对老罗来说,杀不杀他们无关紧要,一个逃亡并丢失了心腹手下的、阿拉伯什叶派法蒂玛王朝原大臣的儿子远远称不上威胁,未来二十年的法蒂玛王朝都是艾布阿里的时代,菲拉斯能在追杀下活着就是不错的了。
该死的蒙巴萨岛这时候还没有开始建设,足足一个世纪以后,阿拉伯人才会在这里修筑港口。眼下,只是个深水湾,几根原木加上一些木板拼凑成的码头,透过木板的缝隙,下面的河水或者海水散发着一阵阵恶臭,也许下面掩藏着不知名的某个或者某些倒霉的家伙的尸体。当然这不过是猜测,也许还有更恶心的,直到十九世纪末才有一个英国佬发明了马桶,在那之前,所有的国家或者说地区都是用的类似水桶的东西来处理排泄物,然后这些排泄物堂而皇之的被倒进邻近的河水。所以不要说后世水体污染,实际上几乎所有这个时代的所有城市的河水都是臭臭的。
长刀早就收起来了,腰间挂了把弯刀充样子,斗篷穿上,老罗扮了一个游商的样子,那噶和姆纳奇自然就是保镖护卫之类的角色,尽管老罗的身材不像,不过这个就是随便遮下人眼,显得不那么起眼而已。
出了码头,木板没有了,然后是泥泞的地表,老罗告诫自己不要看下面都有什么东西,尽管昨天已经听了菲拉斯的介绍,他今天还是禁不住的失望。远处几片木头扎制的的寨墙在树木掩映下若隐若现,透过寨墙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有石头砌成的房子。进入生活聚居区,随着地势的升高,地面的道路没有了泥泞,应该是特意铺了沙子踩实,老罗左右观瞧附近的建筑,很凌乱,阿拉伯人的沙石房子,本地黑人的茅草泥坯房子穿插在椰树和棕榈树之间。
菲拉斯的介绍里,整个蒙巴萨岛有四处可以停靠大型渔船的码头,基本都是由阿拉伯人修建的,不过有一个被北方的格里人抢占了,岛上人员很复杂,逊尼派,什叶派,还有基督教阿拉伯人各自据守了一个码头。眼下的这个是什叶派主导的码头,领头的是一个大商人名字做吉罗哈德,另外几个据点也是商人领头,毕竟这边不算阿拉伯人的直属领地,没有驻军的,所以彼此之间虽然因为教义的关系有所争议,但不像开罗与巴格达叙利亚之间那么直接的冲突。除此之外,对教外之人也没有本族内那么严苛,究其根由,所谓商人是求利做生意的,不是作为征服者的军队。
晨钟声响了,这是穆斯林们做朝拜的时间。老罗带着两个马赛人战士一边解说这种仪式一边嘱咐在人多时候的行止与避讳,毕竟没有必要的麻烦总是少点更好。
所有的阿拉伯人甚至一些黑人也在做朝拜,但是没有做朝拜的人也不少,看面相和衣着多是黑人或者印度人,这个据点不算很大,面积上来看除了功能比马赛人的部落寨子多些,面积大不到哪里去,算是一个小型的村镇,不过没有政府类的驻地,一个商会性质的高一点的石头房子就算是所有事情的管理中心,剩下的小饭馆,旅馆,铁匠铺,木匠铺,杂货店之类,唯独没有酒馆这种在西方很普遍的事物,阿拉伯世界是禁酒的。
旅馆承揽了骆驼或者马匹的管理,小饭馆充当了水手和商人休息喝茶的地方,当然也负责类似职介类,这里同时也是打听消息收获情报的地方。
随意乱转了一通,了解下物价,听路人说说闲话,看看货品的种类,估摸着朝拜进行完毕,老罗找了一家阿拉伯人开的小饭馆,因为地方是阿拉伯人在管理,他们主导组织的货源应该最全面,食物也应该如此,至少类别更多,也更新鲜。
价格方面其实都不贵,老罗三个人外加一只猫也花不了多少钱。很久没吃米饭之类的东西,老罗要了一大份的羊腿饭,外加烤面饼,大份的烤羊排,再加上羊肉汤,沙律……米饭之类估计马赛人不习惯,大饼和烤肉足够那噶和姆纳奇的好胃口了,花彪之间盯上了烤的香软的羊腿,三个人一只猫大快朵颐,吃完最后来点沙律爽口。老罗叫了三份薄荷茶,对着两个马赛人指点说明喝茶的好处,顺便听旁边就餐人的闲言碎语。
店主人对一只猫和主人在一桌就餐有些稀奇,花彪长的有不像普通家猫那么温顺,所以很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阿拉伯人,尤其是地中海沿岸的阿拉伯人,好多收古埃及文化的影响,有好多家里喜欢养猫的,店主也是喜欢猫的,所以就趁着添送茶水的机会上前搭话。“尊敬的客人,可以问下你这个是什么种类的猫吗?”
老罗看了看胖胖的店主,指了指花彪,“你好啊老板,你说它呀,就是普通的草原薮猫了。”
“薮猫啊,”店主仔细看着旁若无人的花彪,“它有多大了?”
“嗯,应该不到一岁吧,”老罗很随意的看看周围几个露出关切表情的人。
“很不错的小家伙,看它的体形应该会长到很大的。”老板显然是个内行,没准儿也养过或者家里在养猫。
“嗯,这小家伙胃口特别好,有时候我都猜它会长得像一只小豹子。”老罗很是溺爱的看着花彪,而花彪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关切,拿脑袋蹭了蹭老罗,直接爬到了老罗肩膀上。
“呵呵,是个喜欢黏人的小家伙。”老板看着花彪越看越喜爱,“它喜欢吃什么?我……”
“外乡人,你这猫怎么卖的?”老板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粗俗口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罗有点奇怪的抬头看了看声音的主人,一个栗色头发的很是帅气的十**岁的年轻人,穿着很是华丽,不过脸上的表情就令人不敢恭维了,后面还跟着两个貌似保镖随从的壮汉。“怎么,你母亲没教你不要随意打断别人的话吗?”
“你!”年轻人一下子涨红了脸,后边的两个随从忙紧跟了上来。
“哦啊,年轻的卡米勒,不要打扰……”店老板希望可以调节下气氛,他可不希望有什么乱子出现在他的小饭馆,可惜……
“老亚哈姆,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涨红着脸的卡米勒继续面向老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你……”
“呵呵,想用拳头打人,却发现把手碰伤了。再想还击,却不知怎么还手?”老罗有些戏虐的看着这个卡米勒,“说的就是你吗?”
卡米勒被老罗挤兑的说不出话来,上前一步走到老罗右侧伸手就像花彪抓去。
老罗哪里会让他得逞,左手抓住卡米勒的手腕向下压,右手在他腋下一托再顺着他的方向一带,卡米勒惨了,直接趴在了老罗面前的桌子上,上面的汤水和茶水以及食物残渣直接糊在了他的脸和衣服前襟上。偏偏老罗还不想让他起来,右手抓住卡米勒的脖后颈,把他的脸压在桌子上。再一示意,那噶起身顺手结果了老罗的动作。
“放开我们的少爷!”卡米勒的随从不干了,护不住少主人回去肯定要挨鞭子的。
老罗在卡米勒的脑袋上拍拍,看着发言的随从,“你觉得我会放开吗?”
随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店老板亚哈姆靠近老罗说道“客人,您还是放开他吧。这个小子是吉罗哈德的小儿子。”
“呵呵,谢谢亚哈姆老板,是叫亚哈姆没错吧?”老罗一边与店老板亚哈姆搭着腔,一边对卡米勒的随从说道,“你确定我会放开?或者说你可以让我放开?”
旁边胖胖的店老板亚哈姆对于这个客人还有闲心关注自己的名字感到无语,心里暗叹无法无天的卡米勒小子终于遇到对头了。
没有说话的另一个随从抓着刚才乱叫的那个说话了,“这位……大人,我看您不会伤害我们的少主人,不知道您要怎样才能放开他?请开个条件吧。”
“条件?唔……好吧,”老罗看看说话很有水平的随从,转头对那噶说道,“那噶,把他的脸侧过来。
始终被按着脸紧贴桌面的卡米勒,终于可以转过头不再面临窒息的危险了,只是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油渍、汤水、还有几个米粒、外加调料酱……
老罗憋着笑意,“小子,嗯,卡米勒小子,你看你有个会说话的好随从,我决定听他的建议,你给亚哈姆道歉,然后再给我的猫道歉,答应了我就放开你,怎么样?”
“给猫道歉?”对于给亚哈姆道歉没什么,一句话的事儿就应付过去了,可是给猫……卡米勒的脸几乎和上面粘着的酱料颜色差不多了。
这时旁边不远又是一阵喧嚷,老罗转头看了看,一个满脸皱纹挂着一大把花白胡子的高大老人径直走了过来,他的衣着很华丽,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彪悍的随从。他显然弄明白了事情缘由,直接对老罗说:“强壮的客人,我是卡米勒的父亲,此地的管理者吉罗哈德,可否看在我的身份上放开我的儿子?”
老罗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吉罗哈德,直到他快不耐烦的时候,才说道:“吉罗哈德先生,看得出来您是个负责任的父亲,但是您确定可以对自己的儿子负责一百年吗?”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吉罗哈德仔细琢磨了下老罗的话:“你是说?”
“我的家乡有句话,没有摔倒过的马儿跑不远,没有折翼过的鹰儿飞不高。您说是吗?”老罗没有故作高深,对这样的肯定经历众多的长者来说,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智慧。
“嗯,您说的没错!”吉罗哈德不愧是一个营地的管理者,对老罗说完直接就远远的对着自己的儿子叫道,“卡米勒,按照这位先生的意思做!”
老罗示意那噶放开卡米勒,那个一脸玩世不恭的年轻人早就没了张狂的劲头,一副沮丧和忐忑不安的样子,先是对着亚哈姆来了个鞠躬“对不起,亚哈姆老板。”
然后转身对着老罗肩膀上的花彪:“对……”
“哦哦,它的名字……”老罗突然觉得花彪的名字实在不知道怎么用阿拉伯语来说,尴尬的摸了摸花彪的脑袋,“美丽的小老虎”
“哦哦,对不……对不起,美丽的小老虎”卡米勒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隙可以一头钻进去。
“好了,卡米勒小子,记住你有位可敬的父亲,不要让他丢脸。”老罗的话说得漂亮极了,远处领回自己儿子的吉罗哈德也没了心里的不平。
“您好,智慧的客人,我好像从没有见过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安抚住了儿子的吉哈德对这位高大彪悍的陌生人兴趣十足,强壮只看老罗的身高手臂脖子就可以知道,智慧从避免尴尬的话语就可以了解。
“我的名字很多,您叫我巴托尔就可以了,吉罗哈德先生。”老罗并不在意显露自己的形迹,后面的日子有心人总会注意到的,刻意的遮掩反而会令人排斥与怀疑,“我是个流浪的旅者,正计划在近期去北方。这两位是我的随从。”
“嗯,欢迎您,巴托尔先生,希望您在蒙巴萨过的愉快,我们会再见的。”吉罗哈德认真看了看老罗,说了几句场面话,施施然的带着儿子走了。
小饭馆里面又恢复了开始的热闹,“美丽的小老虎”成了论说的主要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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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铁匠坊的唐人
小饭馆的老板亚哈姆给老罗一行人介绍了个本族亲属开的小旅馆,不能不说这个年代的阿拉伯人商业头脑非常好,他们的旅馆里居然可以提供马匹租赁,对人多的旅客提供的是一种类似后世联排别墅的独立院落,可以同时供主人和随从居住,而且房间的环境并不比后世差,除了没有冲水马桶和各种电器。带着两个不省心的马赛人就是这点麻烦,老罗不得不为他们介绍各种注意事项以及物品的使用与避讳,还好,跟了老罗一段时间的那噶与姆纳奇都不是笨人,尤其是细心的姆纳奇很少会给老罗添麻烦。
虽然正在学习阿拉伯语的马赛人还不能替老罗独挡一面,但是不断培养下,本身足够聪明努力的他们注定将来是老罗的好帮手。
老罗觉得这里还不错,如果自己不想回故乡,倒是可以在这里打拼出一番天地,可惜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难得来到这个时空一回,难道不回家乡看看吗?可是心里又有一种排斥,那里没有你熟悉的人,甚至可能没有你生活过的城市,所有的人都会排斥你这样的外来人。打断内心的争吵,老罗决定暂不考虑这个事情,回去的路还不知道是否存在呢,海洋风云莫测,陆上战乱不休,萨曼王朝刚刚被灭,伽色尼王朝正在兴起,北面的塞尔柱人或者说乌古斯人不服伽色尼王朝的统治,正在酝酿战争的边缘,中亚所有的区域都将处于战乱中,自己这不过三个人怎么穿过成千上万人的战场?
饭馆老板亚哈姆是个不错的人,尤其是老罗送个他一张完整的鳄鱼皮之后。因为听老罗说要制备一些衣物和打造一些小玩意儿,亚哈姆给他介绍了整个岛上最好的制靴匠、缝纫师、皮革匠以及铁匠。
老罗从旅馆的老板那里租借了三匹马,顺便又雇佣了几个伙计教那噶和姆纳奇骑马,幸好这个时候已经有双边马镫,学习骑快马不容易,简单的坐在马背上走问题还是不大的。老罗是草原长大的,骑马自然不在话下,那噶就闹了笑话了,平时很勇猛的人竟然被马摔了六次之多,姆纳奇的问题不多,倒是很稳妥,难道说骑马也要看人品?没听说过这个道理。
有雇佣的伙计跟着,老罗很快找到了制靴匠,因为老罗提供了羊皮牛皮鳄鱼皮材料,只是手工的费用其实也没多少,老罗从强盗窝搜刮的财物远远用不到九牛一毛。包括在缝纫师那里,虽然开罗运到蒙巴萨的路途遥远,但是本地盛产亚麻之类的原料,所以阿拉伯人在蒙巴萨也有织布工,再加上老罗并不要求用名贵的布料,除了订制服装的数量多些,也就十个金第纳尔足够。
要知道老罗统计自己收获的金币就不止三千个第纳尔,还不算用筐子装的银币迪拉姆,甚至还有强盗窝里面得来的金银器。好在老罗有个足够大的空间戒指,否则即使打劫强盗窝,也无法带走那么多的财物。这个时候老罗就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年代,尤其是对于他来说,没钱了去强盗窝走一趟,金银财宝就进自己口袋来了。
皮革匠被老罗拿出的材料弄得头大了,因为老罗翻出来的是黑犀牛的皮,这东西足够厚而坚韧,没处理过的皮足有三厘米,老罗决定用这个做几套皮甲还有皮质盾牌。黑犀牛皮处理完后大概两厘米,还要配合其他的材料才可以做皮甲,处理得体的话,穿着黑犀牛皮的铠甲不用怎么担心弓箭之类的东西了,当然防御利器也是好东西。虽然重了点,但是对于老罗的体力问题不大。盾牌做的是小圆盾,就是类似北欧海盗用的那种可以挂在手臂上的,不是为了挡箭,而是近身搏斗用来抵挡敌手的兵器用的,这东西老罗用处不大,倒是配给那噶和姆纳奇比较合适。
盾牌的背后要用铁衬板,当然如果有钢制的更好。老罗准备去铁匠工坊看看他们的工艺如何,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知识传播速度很慢,又有很多技术敝帚自珍,所以同一行业不同的地方工艺水平很有可能天差地别。
铁匠工坊距离皮匠工坊并不远,二者都需要用水,并且很多甲具乃至兵器之类的工序都需要双方合作。说是兵器工坊,实际上就是个所有金属器物制作的聚集地,所有金银饰品,农具,马具,兵器之类全都在此制作,并不是只有一家生意,而是好多同类的商家在此,包括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当然这时候不叫这个名字),甚至还有三佛齐人(后世马来群岛人)。
老罗到了亚哈姆介绍的铁匠店铺,老板是个叫泰斯帕斯的波斯人,四十左右岁,同样是个大胡子,老罗比较奇怪这时代的人都是大胡子,到底是民族习俗,还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刮胡刀?当然这会儿老罗的胡子也长起来了,不长,只有三厘米不到。
泰斯帕斯了解到老罗是亚哈姆介绍来的,就很热情的招待里面走,作为铁匠铺的老板,他不像铁匠,反而更像一个职业商人。
“来来,这面走,巴托尔先生。”泰斯帕斯略有夸张的手挥舞着,“这边是我的样品室,您需要什么样的器物我这里都能给您打造出来。”
他所说的样品室很大,除了摆着各种武器还有盔甲,银器,铜器类,旁边空着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垫之类的东西,看来这也同样是办公的地方。
老罗看着货架上的展品,突然想起了自己空间里还有两个剑坯,顺口问道:“泰斯帕斯老板,你这里有能够打造东方剑器的工匠吗?”
“东方?”泰斯帕斯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喀喇汗人还是乌古斯人的工艺?”
“不不,要再向东,遥远的东方。”老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中国的西方称谓,忽然想起马赛人大长老曾经说在蒙巴萨见过唐人的事情,这几日一忙碌居然忽略了,“哦,对了,泰斯帕斯老板,我听说有人在蒙巴萨见过自称是唐人的民族,你知道吗?”
“唐人?”泰斯帕斯很是惊诧,“我这里就有唐人,不过他们的手艺很一般。”
“哦,没关系,我想他们有可能是我的同乡,只不过是想见一下。”老罗看了下泰斯帕斯的神色,接着安慰他道,“放心,泰斯帕斯老板,这和我们的交易是两回事儿。”
“哦,当然没问题,巴托尔先生。我只是没想到那些唐人居然是您的同乡,他们和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您比极北之地的乌古斯人还要高大。”
“哦?您这里的唐人是什么样子?”老罗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们啊,年纪大的把头发系在头顶上,身材也不高,嗯,高大的也不过和我差不多。”
老罗看看泰斯帕斯,身高也就一米八左右,不过这也是国人的标准身高了,加上头发系在头顶上,应该是唐人没错了,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唐人。“您说您这里就有唐人,泰斯帕斯老板,可以带我见见他们吗?”
“当然,没问题。您跟我来,巴托尔先生。”
转过了不知几道弯,比较靠后的一处煅房,泰斯帕斯说着“巴丹特尔先生,那些唐人擅长制作农具,他们打造的犁头是最好的,别的工艺从来没听他们说过。”
老罗一边左右观察着点头,一边附和着泰斯帕斯的介绍。
“十八,十八,你在哪里?”泰斯帕斯吆喝着,这令老罗禁不住有些欣喜,这个大胡子老板唤人名字的发音明显就是中文嘛。
“来了来了,你急着叫什么?老泰斯。”一个年轻的小子从煅房里钻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汉服中的无袖中衣,下身长裤,快靴,明显就是老罗认知中的古时汉人的打扮。
“说了不准叫老泰斯的,我的名字是泰斯帕斯……”
“好了,好了,知道了,老泰斯。”年轻小子看了眼老罗也没理会,“找我什么事儿啊?快说,我还忙着呢。”
“耽误不了你!”泰斯帕斯右手平伸指向老罗说“我这里有位客人说要见一下唐人。”
然后,泰斯帕斯对着老罗直接说道,“巴托尔先生,你看到了,这就是唐人了。”
十八对着老罗看看,用阿拉伯语招呼道“尊敬的先生,您找唐人?”
“你叫十八郎?”老罗按照古时少年人的称呼直接用中文招呼。
“哦?”十八怎么看怎么觉得老罗这个大个子很古怪,个子比自己高了差不多两个脑袋,身材能装下自己三个,皮肤又红又黑(老罗在草原一个月,原本又常年在外,怎么可能白皙如书生一样),说话却一口地道的唐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用阿拉伯话了,“哦,我行十八,家人都叫我十八郎,敢问大叔哪里人士?”
老罗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个十八郎是能详细交流的人,论年纪这小子也就十六七岁,“吾姓罗,名开先,河西绥州人。此处只有你一个唐人吗?”
“当然不是,家祖正在里面忙碌。要叫他来吗?老泰斯?”显然十八最后问的是泰斯帕斯。
“不用了,等令祖忙完只好去泰斯帕斯的样品房来一下吧。”老罗看到泰斯帕斯询问的眼神,直接否决,总不能为了见老乡打扰人家为了生计的工作吧,顺便征询下“泰斯帕斯老板,这样可以吧?”
“当然,巴托尔先生,您是受欢迎的贵客。”
“好吧,泰斯帕斯老板,我这个贵客是来买东西的,如果不买,你要赶我走了。”老罗半开玩笑的说道。
“怎么会,安拉在上,为客人服务是我的责任。”泰斯帕斯笑着说道,顺便朝十八挥下手让他去接着忙,然后引领老罗去样品室。
样品室里,那噶和姆纳奇与泰斯帕斯的护卫在里面,两个马赛人看着那些武器口水留了好半天了。老罗回来后看着他们笑着说:“怎么,喜欢哪种兵器,说说看?”
“嗯,看着都很喜欢,但是不知道哪一种最适合自己”那噶想了想,直接说道,“老板,您是我们的引路人,您帮我选吧。”
“嗯,也好,姆纳奇,你呢?怎么选?”
“老板,我和那噶同样吧,听您的建议。”
“嗯,那就这样!”老罗转头对泰斯帕斯说道,“我需要订制武器,您这里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您告诉我样式。”
“我需要纸和笔,您这里有吗?我需要画下来。”
“喔,巴丹特尔先生,您是个兵器设计师?太了不起了,我这就给您拿纸和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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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老罗的兵器设计
泰斯帕斯找来的是羊皮纸,画图的笔是鹅毛笔。这种羊皮纸是以羊皮经石灰水浸泡,脱去羊毛,再两面刮薄、拉伸中干燥、打磨制成的,比古埃及流传下来的莎草纸更好,不容易发霉,适合用鹅毛笔来写画。虽然在公元八世纪末阿拉伯人就从中国学到了造纸术(唐时恒罗斯之战唐军战败,阿拉伯人从战俘中发现了会造纸的工匠),但是中国的造纸术生产的纸张更适合软笔的书写。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中国办法生产的纸要在十四世纪才逐渐取代羊皮纸和莎草纸的使用。
老罗在羊皮纸上用鹅毛笔画的是几款冷兵器的制作尺寸和规格,他用的是后世很常见的三视图画法。
打算给那噶使用的远战用长柄钢制双刃斧,尖端处设置四棱锥型带血槽的枪尖,底端同样稍短一些的刺枪锋锐,斧刃是加宽的月牙型刃面;近战用的是一种前端球型镶嵌尖刺的刺球,后面穿插一根一米长的钢柄,同样前端出头带枪刺,不过后端没有,只是设置圆球柄头并镶嵌圆环。
姆纳奇的远战兵器则是一款带勾矛的长枪,所谓就是在枪尖的后面长柄前端箍套两个对称的月牙型倒钩,不过枪尖同样是开槽的四棱锥,后端也与那噶的双刃斧柄相同,姆纳奇的近战武器就简单了,加厚的阿拉伯式样弯刀和弧线匕首,不过这个是要配合小圆盾来用的。
画好这些,再量了一下两人的臂长,重点标注一下细节尺寸,递给泰斯帕斯看看是否有制作上的问题。毕竟不是很了解这时候的冷兵器工艺。
“巴托尔先生,您真的是优秀的兵器大师!”泰斯帕斯就差流口水的看着图纸,“我可以保存一份设计图的副本吗?放心,可以给您的订制七折,不,六折优惠!”
“好,看在您照顾我的同乡份上,可以。但只能是副本,原本我要保留的。”老罗稍加考虑就答应了下来,“还有,我要求所有的兵器不可以添加什么珠宝装饰之类的,如果可以的话,所有可以搭配颜色的地方,都选择用黑色。”
“如您所愿,先生。另外还有什么要求吗?”
“数量,长柄武器双份,短兵器五份。”
“好的,还需要什么?”
“我还需要一种大号盾牌,鸢形盾,全钢制,高度嘛……”老罗照着泰斯帕斯的身高比划了下,“重量不用管,按照你们的习惯来,嗯,我还需要五十把大马士革小刀。”
“好的,先生,我都记下了。这些所有货物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交付,可以吗?”
“没问题,你知道我住在亚哈姆族兄的旅店里,有事情可以去那边找我的。”
“多谢您的信任,巴托尔先生。”泰斯帕斯刚回答完,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老泰斯,老泰斯,你在吗?”
“十八你个小混蛋,叫什么?”泰斯帕斯忙应了一声,阻止十八小子乱叫,指挥旁边的护卫,“莫瑞斯,去请十八和明铎先生就来。”
“巴托尔先生,应该是您的同乡那边过来见您了。我需要去把这些工作交代下去,好尽快完成您的任务。”
“谢谢,泰斯帕斯老板,您多辛苦。”
跟随护卫莫瑞斯进来的除了十八郎,还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看来就是他的祖父了,身材不高,按后世的度量标准也就一米七五,后背微微有些驼,一双粗点的双手,穿衣服样式明显是唐时的汉服,直接冲着老罗这边走了过来。
“罗先生,这是家祖。”十八郎开口便说,“刚把手里事情忙完了,就忙着催我过来。”
老罗忙正身站好,目视对方恭敬一礼,看对方也是同样动作,感觉自己没做错的老罗松了口气,凭借仅有的古语言知识开口道,“某罗开先,河西绥州人,听闻这里有唐人出现,来探望下。”
老者眼中的罗开先,看面相应是华人无疑,可这身材是巨人一样的沙场战将的感觉,再听着老罗开口说话,实在别扭,“罗家,嗯,罗家年轻人,你也不要用雅言说话了,听着好累,这里远离家乡,实在是太难见到故乡人了。”
“正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同乡人说话,您老这么说话我也轻松点。”老罗心说,感情唐人平时说话也和后世区别不大嘛,白费了半天心思。
“呵呵,你那个文雅的说话方式都是官人才会说的,平时没有功名的人才不会那么说话呢。”老者也很开心地说,“吾家姓崔,老汉崔州石,这个小子还没到加冠的年纪,所以平时只唤作十八郎。”
“好说,我家中行三,家里老父也总叫我三郎,老三的。”老罗感觉这对话倒也快适应了,就这么说话和后世倒也没什么区别,“敢问崔叔了解这边有多少唐人吗?我是一个人在这边,很久没见到说汉话的人了,实在想念得很。”
“好哦,到我家里去,那边很多人基本都住在一处。”老崔兴奋得很,也是难得遇见可以说家乡话的人,左右看了看,“走走,去我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崔的家是很大的一片宅院,虽然不是中国传统样式的建筑,但是很多地方,譬如门廊,屋舍的方位,乃至房顶的结构都可以看出那种中国的味道,同样附近也有类似的院落,好多院落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老崔对老罗说,那些都是当初一起离开故乡的同伴家。
进了老崔家大门,右进的方位一个偏院,老崔叫几个家人来招呼客人,十八小子被安排招呼老罗的随从,黑色皮肤的马赛人也已经多少会点汉语再加上几句阿拉伯语,和年少的十八郎倒是鸡对鸭讲一般,蛮热闹。
老罗的事情基本安排妥当,索性坐在老崔的院子里听他说家人左右的情况。崔家实是个大家族,按照老崔介绍他是本地崔家的第四代,家中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儿子三个,十八是他最小的孙子,哦,说是十八是家族辈分,崔家是不分家的,所有子孙都在一个大院子里住。据说祖上是唐末黄巢造反,杀了众多高门显贵,而崔家也是首当其冲,后来和范家、卢家几个家族的长辈安排从泉州乘船一路逃到现在的三佛齐,而老崔、崔州石本人就是三佛齐出生的,当时恰逢三佛齐内部动乱,崔家人和其余几姓的部分借助阿拉伯商人的船才辗转到蒙巴萨。
老崔说起来一阵慨叹,刚从三佛齐到蒙巴萨,家里人失散了很多,又没有强力人物支撑,虽然他那时不过三五岁,后来的事情可是全经历了,几十年的时光崔家才勉强在本地落稳脚跟。
崔州石虽然没和老罗说其中细节,但老罗还是隐约猜得到,几个家族的末支从战乱中逃出,千里逃到三佛齐,又从三佛齐辗转到蒙巴萨,一路坎坷该有多少风雨?这可不是后世的燃油轮船从上海到东非两个月的时间,而是整个跨度百年的蹉跎。
百年时间,从唐到宋,那片土地上中间有多少家族家破人亡?有多少亭台楼阁毁于战火?子孙被外族碾做食粮佐腹,有宋一代的士大夫们却一边享受虚幻的荣华,一边在向外族撒娇卖萌。
算算时间,按照记载,宋国应该是宋真宗赵恒做皇帝,定难军节度使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将在明年死去,李继迁的儿子李德明将继位,北方的辽国则是辽圣宗耶律隆绪在位期间,更北的女真族还在契丹民族的统治下,室韦族还在深山老林中徘徊,而蒙古这会儿还没有这个称号,只有北部草原上受契丹节制的松散部落,南方的大理则偏安与大渡河南,皇帝段素英与民生息开科释儒取士。
所有暂时的平定,都是一些不求进取的高大上的人物妥协的结果,然后他们在歌舞升平中醉生梦死,掩盖了底层的贫苦与无奈。结果两百年后,所谓的文明盛世被北方的蒙昧从骨头里进行碾压直至一无所有。不是说老罗有半个蒙族的血统就会不容辩解的赞叹自己另一半血脉,只是铁木真和他的兄弟子女懂得用强力去征服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却实在不懂得怎样治理一片诺大的土地,实在不能不说是东亚民族最大的遗憾。用野蛮战胜了文明,结果整个部族得到的却是自酿的苦果。
老罗自想着心事,旁边的崔州石在听了十八和两个马赛人的言谈后,忍不住打断了他,“罗家三郎,我听说你擅长兵器设计?”
“嗯,确实,罗某会的事物不少,兵器设计实是雕虫小技。”老罗实在是没有谦虚,在他看来,冷兵器设计却是是调虫小计。
“这个……”崔州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刚听十八所说,你给随从设计了兵器,还把图纸让给泰斯帕斯使用?”
“是啊,泰斯帕斯也给了我打造兵器的优惠价。”老罗一脸不解地接着问崔州石,“崔老以为有何不妥?”
“恕我直言,有一句老话。非我族裔,其心必异啊。”崔州石有些可惜又悲哀的说道。
“哦,您是说……”老罗想了想措辞,“您是说我不该把武器图给泰斯帕斯使用?”
“没错啊,设计图这种宝贵的东西,怎么可以给外人呢?”
“呵呵,崔老您多虑了,”老罗其实毫不在乎传出去的东西,而之所以不给泰斯帕斯原本,只是不想回头再费事画一遍罢了。“那种武器设计图没什么了不得,罗马人甚至希腊人也早就有类似的东西了。”
“是吗?”崔州石只是听说过罗马人希腊人什么的,但却对他们没什么了解的,“还真是不了解,我只是觉得可惜了。”
老罗对崔州石的话还是感觉亲切的,不论对方观点是否合宜,至少是同族的那种体贴式的关心。若说反驳什么技术进步来自于交流,不可敝帚自珍之类的,才是不识抬举。何况崔州石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这个时代所有的国家民族都在这么做。譬如即使三百年后意大利发现了玻璃的制作方法,但是却为了保密把所有的工匠封锁在一个岛屿上工作了近四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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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上元节、海路与谋划(上)
在崔州石那里,老罗其实并没有认识多少唐人,本来以为或许会有一大堆的唐人把自己包围,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老罗没有细问这个情况,不过按照崔州石的举止来看,恐怕这些唐人还没有从穿越海洋远离故土的心态中缓和过来,也许百年的迁徙生活中经历了太多的欺骗。而这一点在随后的某一天得到了证实。
崔州石在泰斯帕斯那里的职务是大匠,也就是说和类似后世部门主管车间主任职能类似。崔十八则是以学徒的名义帮忙,有一个大匠做祖父,他没事儿的时候比较多,所以空余的时候总是跑到老罗所住的旅馆凑热闹,老罗对他并不厌烦,也许是因为后世的大哥也有一个这样调皮的儿子。
等待订制物品的空余时间,老罗抓紧教导两个马赛人的生活常识、战斗技能、各种语言技能、还有简化的战场手语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崔十八过来的时候偶尔发现了老罗教的东西是多么与众不同,之后就经常死皮赖脸地缠着老罗了。
虽然从悟性和性格特点来看,崔十八这个小子可以培养成一个出色的斥候角色,但没有他家里长辈的允许,老罗绝不会主动教他什么,要知道这个年代的汉人,尤其是大家族,每个子弟的未来都由长辈安排好了,外人搀和进去的话,等着落埋怨吧。
老罗只是答应崔十八,他这里想来可以随时过来玩,他老罗教导那噶与姆纳奇的时候,他可以听,但是想单独求教什么的,没门。郁闷不已的崔十八也只好答应,只是每天过来还是唠呖唠叨的,也不说求教,只是偶尔说起些家事,什么家里对他最好的大伯常年不在家,什么几个叔父还有父亲都是老古板,什么五叔祖与范家人一起从远方的岛上回来了,诸如此类。
听崔十八唠叨之余,老罗也问他一些近海的事情,可是从没人和他讲过太多蒙巴萨岛之外事情,除了会给他带些新鲜好玩的贝壳玳瑁之类的礼物。
大抵是崔十八回家和崔州石说了老罗询问航海的事情,几天之后崔十八带了一个请帖给老罗,老罗还头一次见到这个年代国人的正式请帖,意思是邀请老罗去崔家庄子与众多乡亲一起度过上元节。
老罗有点懵,上元节?八月十五?不对,是正月十五!难怪上次去崔家见到好多房子门口屋檐或墙角挂着红色的灯笼,还以为是崔家继承自某地的习俗。上元节从汉文帝时期开始,有唐一代成为一年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很显然崔家还保留着这个习俗,即使远在故土万里之外。
后世的正月十五只是一个庆典,已经没有古时上元节的味道,老罗实在不了解这个时代的节日礼仪,还是详细问过崔十八才知道上元节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家人团聚娱乐的节日;另一个就是比较隐晦的相亲的日子。顺便崔十八还说了崔州石邀请他的一个目的很有可能是想把十八的一个堂姑姑嫁给他。
老罗的头顿时就大了一圈——在后世没少被家里老母亲逼婚,跑了这么远的时空居然还要重旅旧辙?鬼知道这个时节拒绝一门婚事会有什么后果,只好委婉点或者引开话题别太尴尬了。然后习惯直来直去做事情的不想这个事情了,人家没说要带礼物,但是去参加节日聚会,按照后世的礼节吧,带些给女人孩子的礼物好了。
叫姆纳奇去找些椰子壳还有胶泥、颜料,再去缝纫师那里订制了一些巴掌大的亚麻布小包,顺便找了好多彩色的丝线亚麻线,找宝石商人把手里一些琐碎的小宝石还有玳瑁之类的穿孔。都准备齐了,老罗叫那噶与姆纳奇帮忙,把空的椰子壳里面灌注三分之一的胶泥,然后再在每个椰子壳表面雕刻了笑脸,再用颜料涂上各种颜色,就成了一个个好笑的不倒翁,这玩意儿用来送孩子玩应该没什么差错。送女人的礼物太麻烦了,老罗把每个小亚麻布包里面都塞一些彩色的线和穿好孔的宝石,让那些女人自己做喜欢的东西去吧。
其实老罗预料的也没什么差错,上元节他的礼物一进崔家的门,就被崔家的女人和孩子们抢光了,尤其是孩子们,崔家可是有好多的孩子,不倒翁差一点不够分配,就连崔十八这大孩子都抢了两个。一些年轻的女人接了礼物,免不得多看了老罗几眼。
老罗则赶紧牵着崔十八走开,站在外面的通道上,看着人们开心,他也觉得很开心,这个年代的人比之后世单纯多了。看着除了崔家大院里面,外面的通道边上,对面和旁边的几家都挂了各种各样的灯笼,灯笼下面还有布条或者纸张悬挂,那应该就是猜谜的谜题了。时间已经是傍晚,满满的各种灯光把周围一些阿拉伯人和黑人都吸引了过来,所有人都开始围绕着这些灯笼转悠。
老罗觉得这样看着就很好,不用参与进去,看着人们欢笑的脸,心底一阵和平安乐。转眼之间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已经基本适应了,至于目标总会找到的,何况这个世界对自己是完全新鲜的,总会遇到有兴趣的事情的。
旁边崔州石慢慢踱了过来,身边还带着两个人,老罗没注意,就听到“罗家三郎,来来,我给你介绍两个人。”
“好,听崔老的。”老罗点点头。
“别叫崔老了,以后叫我石叔好了。”老崔不知想起什么来了,顺口来了一句“唉,我们这辈人小时候没有学问好的先生给起表字,否则按照规矩来说应该是按照表字来称呼才对。这么多年用名字来称呼都习惯了。”
“这是我五弟,名州广,你就按着名字来称呼广叔好了。”崔州石说了一大堆,才介绍到。
老罗拱手行礼,唤了一声,“广叔好,罗家三郎开先有礼了。”
崔州广是个消瘦的人,不过看着很结实,身高与崔州石相仿,留着三缕稀疏的胡子,一张脸膛晒得呈古铜色。顺势还了一礼,崔州广说道,“早几日回来就听四兄说见到了一个罗家的三郎,果然仪表不凡,贤侄好气势!”
“老五,稍等会儿。”崔州石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接着介绍另一位,“罗家三郎,这还有一位,这是范家四郎,名正声,年纪和我差不多,你直接叫声叔吧。”
范正声人显得很壮硕,两只肩膀较常人略宽,骨骼粗大,看体魄应该有一把好力气,同崔州广一样,一张国字型的古铜色脸膛,下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老罗接着施礼,问候,“声叔好,看声叔的体型,敢问声叔是操舟的吧?”
“没错,听崔家四哥说的没错,你这小子不简单。”老范有一副洪亮的大嗓门,“我这体型好多人都猜是抡大锤的,只有你一下就猜中了我是操舟的。”
“其实很简单,”老罗喜欢范正声这种直爽的性格,“跑船的人皮肤颜色和经常在岸上的人不一样,关键还是声叔这双手,抓舵轮和抡大锤的,手上茧子的位置可就不一样了。”
“着啊,果然不凡。”范正声一听就明白了,手的握位不同,肯定不一样了。
那边崔州广也插话了,“三郎这体态雄伟,又心思细密,这在战场上那就是大将水准了。”
“您二位还是别夸奖我了。”就算老罗不把这夸奖当回事儿,这么无聊的捧人听多了也没意思不是,“前两天听十八郎说有从海上回来的,想必是您两位吧?”
“没错,还是海上最舒服,没有那么多烦心的琐事。”范正声老范还真是一个直脾气,“在这庄子里,还是在几个寨子里,都一样,乱七八糟的事儿真麻烦。”
“范四哥,你又呱噪,岸上的事情总共也就让你招呼过那么几次。”崔州广与范正声是多年的老搭档了,看崔州石满脸不在乎的神色就知道,这种吵闹的情况不过是常态。
“两位前辈想必是常年跑船了,应该都很熟悉附近的海域,小子想知道,两位可知道回故土的海路?”老罗无谓的争吵,索性抛出个话题,顺便解决自己的一些疑问。
“回故土啊,有大概二十年没有听到那边的消息了,范四哥没错吧?”崔州广有些不确定的对范正声说道。
“没错,那会儿我刚到船上做水手,还是一条从三佛齐过来的大船,”范正声说道,“老五你那会儿还没上船呢。”
“嗯,想起来了,三佛齐过来的一个姓齐的海商,据说故土那边还在打仗,北面的契丹人建了一个什么契丹国,南面的混蛋还在争个不休。”崔州石到底年纪大些,记得好多事情。
“没错,我还记得家里大伯那个时候骂个不停,说什么个个狼子野心,只晓得争权夺势,外贼都闯到家里来了,还为一点破烂家产打破脑袋。”崔州广五十不到的年纪,或许是学文出身,还有一点书生的意气。
“谁知道现在什么样了,故土到此几万里,探听个消息时间太久了。”崔州石感叹到。
“难道这几年没有三佛齐的船过来吗?”老罗顺口插言。
“罗家三郎,你知道到三佛齐有多远吗?”范正声问道。
“应该是过海东偏北方向百天的路程吧?”老罗尽量按照这个时代的船速来计算,猜测出的一个数字。
“我没亲自走过直向东北的海路,不过那至少要上千料的,甚至五千料的大船。”范正声说起船是个行家,“大食人的战船都不敢直接穿海的,都是贴着岸边走船的。”
“是哦,不说海上的风浪,海上没有补给也是最大困难,人的吃喝就是大问题。”崔州广跟船,常年负责后勤补给,这一块清楚得很。
“不过,传说前些年有波斯人曾经走过直通海路,到了一个好多岛组成的小国家,然后北上就直接到了贵霜人的地方。”范正声有些神秘的说道,“据说他们好多人后来生了疫病都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冒犯了海王爷。”
“是不是冒犯海王爷不知道,反正咱们的船恐怕是走不了的。”崔州广直接说着,“何况还没有海图。”
“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坐着聊聊。”崔州石打断了交谈,老罗也神思不属的跟着众人。
第二十八节 上元节、海路与谋划(下)
这是个范家修建的三层的木制望台,算是蒙巴萨岛上比较高的建筑了,全木结构,边上椰子树和棕榈树围绕,配合上元节的灯笼,看着极富节日气氛。
三老带着老罗避开众人,找了个僻静靠窗的位置,窗外就可以观察到远处的海岸。围着一个四腿的矮桌,众人随意的坐在大块的地毯上,有小厮送来点心和茶具,崔州广一边煎煮着茶水,一边说:“一年到头,也就几个节日能空闲下来,难得有余暇煎茶谈乐,何况今日还有罗家三郎这么雄武过人的俊杰在此。”茶水煎好,崔州广给每人昨前的杯子一一填满,接着说,“来来,诸位,请品茶。”
“不错,老五煎茶的功夫没有丢下。”崔州石惬意地品评着茶水的味道。
“嗯,虽然非洲这边没有什么好茶叶,但是能用大食人的茶叶弄出这个味道,真是不逊于家里那位老叔祖了。”
“嗯,还真不错,”老罗虽然不知道什么老叔祖之类的,但后世也是喝过很多不同的茶水做法的,崔州广的煎茶和后世做奶茶的方式很像,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范正声看了看老罗,“我说三郎啊,看你这身材头脑,实在对我这脾气,跟着我一两年,保你做个好船长!怎么样。考虑一下?”
“范老四,你别胡说,”崔州石随即就打断了老范,替老罗反驳道,“罗家三郎乃是陆上无敌战将的坯子,跟着你走海有什么出息。”
“走海怎么就没出息了?”一听走海没出息这话,范正声不干了,“这个破地方,不走海咱几家怎么能站稳脚跟?”
“两位还请息怒,莫要伤了和气,”老罗赶忙出言制止,为了自己,人家兄弟起了争斗就不好了,不管是真心还是想要留下自己而做戏,他表明决定是必须的,“开先我原本就是重在陆上的手段,到了海上反而施展不开。”
“没错,”崔州石听着这话高兴了,“听着没,范老四,听你的话就耽误了罗家三郎的前程。”
“不,石叔请慢,”老罗赶忙阻止,“实不相瞒,开先我父母当初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够回归故土,能在那方土地上做出点事业来。”
“唉,那就没办法了,”崔州石笑着说道,“不瞒你说,三郎,前日你我相谈甚欢,我原本还希望你能留在这边,成为我唐人的柱石呢。”
“就是嘛,留在此地用心一些,以三郎你的本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老范也不争吵了,老罗心说,敢情刚才的争吵都是为了留下我啊,光看模样还真分辨不出来。
“行了,范四哥,别说这个了,是谓,父母命不可违。”崔州广轻声插言说道,“三郎是孝心可嘉,不要勉强他了。”
“其实……”老罗琢磨了一下,“其实,我不留能在这边,但是离开之前,替本地唐人谋划一些还是可以的。”
“三郎,你是说?”崔州广来了兴趣,其他两人也关注了起来。
“在我看来,本地唐人最大的问题是人数太少。”老罗看了看崔州广,见其点头,接着又说道,“我华人的饱学之士不少,不妨开化一些当地土人……”
“你说华人?”崔州广疑惑到。
“没错,有唐之前我们叫什么?子云: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我们的民族其实该叫华夏才对。”
“嗯,唐亡百年了,我们……称华夏是对的。”崔州广看着其余两人,都忍不住点头。“但是开化土人……是否不妥?”
“其实要我说来,认同我们,说我们的一样语言,写我们的一样文字,穿我们的一样衣服”老罗停顿一下,给众人一个思考的时间,“再执行我们所规定的礼法,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那不就和三佛齐或者中土南方的黎人一个道理?”崔州石反应过来了,然后叹道,“三郎果然大才!”
“这样的人在大食人那里都是奴隶待遇,”老罗继续说道,“即使是有了功劳也得不到奖赏。”
“那我们……?”
“我们到时给不会说汉话的学徒待遇,会说汉话会写汉字的就给百姓的待遇……梯次升级,你们说,会怎样?”这会儿的老罗有点像循循善诱的神棍。
“我们就会凭空多了无数的百姓,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或者我们的后人,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建立一个新的华夏国也未尝不可!”老罗说着肯定的话一锤定音。
“好!”一声赞叹从别间传来,随后从门口走进一个花白胡须的老人,“说得好!”
“三郎,这是我大兄。”匆忙起身的崔州石忙给老罗介绍,“名州祖,字平南,乃此地我崔姓的族长。”
老罗听到那声好的时候就不禁出了些冷汗,暗叹自己有些大意了,这古人也千万不可小瞧。万幸隔壁不是阿拉伯人,否则以传教来扩充领土的那些王朝知晓了,肯定会连累此地的同族。
“三郎怎么?”崔州石发现老罗神态有异,奇怪的问道。”
“河西绥州罗开先,见过平南公。”老罗醒过神来,躬身施礼,却也实话实说,“刚才被平南公一声好惊了一下,试想隔壁如果是大食人,小子的话肯定会连累在座诸位。”
“见过罗家三郎,某还未到七十岁,不敢称公,这样,他们三个做叔叔,三郎称某南伯好了。”崔州祖还了个礼,招呼各人都坐下,接着对老罗说道,“前日听吾四弟言遇到一大才,今日旁听三郎所述,难得又机警敏锐,果然不凡。”
“南伯客气,言重了。”老罗连忙摆手谦逊一下,“小子只是心有所想,直接便说了出来,怎敢在南伯面前卖弄。”
“不然,大不同啊,”崔州祖摇头叹道,“都说千古谋士谋千古,眼界不同,想的问题差太多了。三郎所言已经看到百年之后,吾等还在为家常琐事斤斤计较。”
“南伯过奖了,小子实不敢当。”老罗不能不谦逊,再听着说下去,自己就要绑在这崔家了。
“不是过奖,小子你当得起!”崔州祖眼睛一瞪,接着说道,“都说人上古稀,百无禁忌。老夫也百无禁忌一回,放心不会阻你尽孝心成全父母期望。”
“是是,小子听长者训示。”老罗心说,难怪都说老成精,可不是老成精嘛,这都赶上读心术了。
“如若二十年前听到三郎刚才所言,那么今日吾等绝不会担心人手不足的情况。”崔州祖笑眯眯看了老罗一眼,对另外三人说道,“你等以为如何?”
“大兄说得甚是。”崔州石一脸叹然。
“崔家大兄说的非常在理,”范正声一脸的认同,“当年若有类似三郎的言语,我敢保证今日我们几家就不会只有三五条大船了。”
“小子吾看你也不是妄言的书生,肯定有可以实施的方略。”崔州祖不等他们再发感慨,追着老罗问道,“看在同为华夏之民,可否与吾等分享?”
“小子本也没想欺瞒,自当知无不言。”老罗心说真是狡猾的老狐狸,不说为崔家分享,不说为范家分享,只说为华夏之民分享,换个人不说的话就是不顾民族大义了。“此地偏西约三百里有一部族,逐草而居,名马赛。该族民风淳朴,知足安乐,马赛人大长老更是个睿智之人,手下民众多出色的战士。因我向马赛大长老建议谋千年之后的部族未来,向外族学习他族长处,所以他们不会排斥我们的邀请。我的两个随从就是该族之人,所以派来我身边跟我历练的,可作为联系之人。”
“甚好,这个马赛人可作为我们在此地的同盟。”崔州祖兴奋得胡子都在上翘。
“声叔与广叔,可是前几日刚从东南大岛回来?”老罗转头问向范正声和崔州广。
“没错,前些年大食人在两个岛上设立了一个邦国,叫什么曾巴国。”崔州广说道。
“如果是这样,我的估计就没错了。”老罗想了想,然后说道,“大食人,嗯,他们一般自称为阿拉伯人,信奉用宗教的力量扩张领土,这个诸位都有所了解吧?”
“当然知道,小子你快说。”看来范正声不单是个直脾气,还是个急性子。
“阿拉伯人同时也靠经商出名,每到一地时间久了肯定要修筑固定的据点,曾巴那边已经这么做了,那么以后这里呢?”
“这里,你是说大食,不,阿拉伯人也会在这个岛上建造一个独立据点?”崔州祖不愧是此地崔家的族长,一猜就中。
“没错,南伯果然睿智过人。”老罗简直要为崔州祖喝彩了。“不过,据点是会建造,是否独立就不好说了,据我所知,北面的格里人并不完全听从法蒂玛王国的统治,不见得会同意阿拉伯人在此新设独立据点。”
“嗯,那就没错了。”崔州祖点头确定到,“蒙巴萨岛上最北的那个寨子就被格里人蒙托格占去了。”
“而且,阿拉伯人之间也并不统一,他们分为逊尼派,什叶派,而且还有信奉基督教的基督派系。”老罗细说了一下崔州祖他们四人不了解的外族内情,“他们之间肯定有合作又有竞争,这就是我们华夏人切入的最好机会。”
“小子这谋划极是高明!”崔州祖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当先喝彩。
第二十九节 定向与定策
上元节的晚上,老罗可以说没什么收获,也可以说收获不小。没有收获是指没有收获财富、也没有收获美人,要知道上元节实际上是个洽谈生意和结识美人的机会;收获不小则是与蒙巴萨华人结交拓展了人脉,尽管一时半会儿可能用不上,然后就是得了一个教训,不要在智慧上小窥了古人,尤其是类似崔州祖这种成精了的老家伙。
上元节,满月中天,不像北半球,在靠近赤道的蒙巴萨,月亮几乎就像挂在正头顶玉盘,周围的星光都在隐匿,或许说“月在中天”这个词汇的家伙在非洲待过吧。哈,到这个时代一个多月的时间,最近一些日子没动动手脚,老罗觉得自己都开始向文人转化了。回故土,一定要回去,像蒙巴萨这里的唐人后裔其实已经没有勇气回到故土了,虽然他们还说思念故土。老罗觉得凭自己的体力状态至少还能活五十年,难道抱着遗憾固守外地吗?海路回去其实已经不怎么现实,老罗本身就是陆军出身,对于脚不沾地实在不怎么适应,虽然也会游泳,也会潜水,但是总不如在陆地上战斗来得畅快。何况眼下这个时代的木头帆船,缓慢的航速,糟糕的船上设施,实在令人难以承受。
走陆路回故土,有什么可以畏惧的?想想看,这个时代苏伊士运河肯定没开,古老的原始航道还在黄沙中掩埋,苏伊士港口或许有了?如果没有,那就坐船先去吉布提,然后到开罗转转,或许有机会去看看罗马与君士坦丁堡?想象一下,也是令老罗向往的,就这样了。
随后的几天,派那噶引领一些崔范几家的战士骑马回马赛部落,邀请大长老或者马努哈过来商议合作的事情。有了这个事情,离开蒙巴萨的日期肯定要延后了,会有很多事情需要老罗出面来沟通处理。
等待马赛大长老过来的日子,修炼之余有些无聊。老罗索性开始做陆路远行的准备,首先整理物资,这个任务主要交给了姆纳奇执行,老罗只负责拉出清单来,让姆纳奇到处收集路上可能会用到或者故土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其次要整理装备,把戒指空间里面收集的强盗们的破烂货全部处理给了波斯人泰斯帕斯,重新购买了几十把崭新的弯刀备用,再订制了几张铁胎弓,太软的弓实在没法用,配合着硬弓同时订制了几百只破甲箭。想在这个岛上再找人订制些精巧的部件,可惜这里终究还只是偏离主流文明的地方,实在没有那个技术水准。
办完了这些事情,那噶还没有回来,老罗只好拉着姆纳奇去海边训练,还带着缠人的小子十八郎,还有越发健壮的薮猫花彪。
期间倒是也有些很是搞笑的事情,学东西很快的姆纳奇,在学游泳的时候糗事百出,不是沉底喝海水,就是被海螺之类扎到脚,诸如此类的事总是被十八嘲笑很久,所以老罗安排格斗训练的时候,姆纳奇又总是把十八揍得鼻青脸肿,为此姆纳奇新学会了一句汉话“山水轮流转”。
薮猫花彪的本事也不可小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美丽的小老虎”居然学会了游泳和捕鱼,令老罗大感无语,这倒是个什么品种?难道它想要变成渔猫吗?
半个月后,马赛大长老拉努塞拉和长老马努哈亲自来了。老罗引领着崔州祖等一众大唐遗民迎接马赛大长老的光临,大家都会些阿拉伯语,所以沟通并不是问题,同样寒暄客套的话也并不重要,接下来合作谈判的内容才是重头戏。
老罗并不想过多深入谈判的内容,因为他并不会扎根此地长久发展,等他离开之后,所有的合作细节终究还是要靠崔范几家和马赛人共同把握。所以老罗只是在列席谈话的时候说了这样一段话,“拉努塞拉大长老是为了部族的未来,南伯也是为了家族与民族的未来,既然大家都是着眼于未来,那么就不必计较一时的得失,所有事情摊开来讲。至于将来,是华夏人吞并了马赛人,还是马赛人同化了华夏人,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有的后人可以携手活下来,并且活得幸福而且有尊严。”
这个时候的马赛人还不是后世顽固的只住土坯茅草房的马赛人,大唐遗民也不是后世对外族卑躬屈膝断了脊梁的病夫,大家同样对未来有着足够的信心,所以老罗的话得到了两部头领的深刻赞同。当然那噶与姆纳奇的变化也是马赛大长老拉努塞拉信心的一部分。
合作谈判短短的十天内就完成了细节规划,没有书面协议,这个年代的口头承诺即代表了信义,没有人会背信弃义,令老罗惊讶的是,承诺并不仅仅面对本族人,即使对交往的异族也是同样的。
琐碎的商品交易不值得老罗注意,他注意到由拉努塞拉大长老与崔州祖协议的最重要部分,每年由拉努塞拉代表组织马赛附近的部落,从中挑选年幼的孩子来蒙巴萨学习,蒙巴萨的学堂由崔范几家来组建,这将是一个类似后世留学生派遣一样的新兴事物;同时马赛部族也会派遣空闲的族人来蒙巴萨这边为华夏人修筑港口,建造船只等杂工工作,这又是相当于劳务输出了。
而所有这些内容没有老罗的参与,都是两方沟通制定的,这不禁令老罗心中大为赞叹古人的政治智慧。暂时来看这还是华夏人对马赛人的帮扶计划,但随着时间推移,华夏人必将在马赛人中间得到人心的收获,那个时候一切都将大不同了。
老罗对这些只是旁观,没有参与进去,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发生,不知道所谓的历史上有没有这样的事情,也许没有,也许有,不过在后来的时间里湮没了,谁知道呢,谁在乎呢?对时下的人来说,也许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就是最好的。
于是老罗有些兴奋的继续筹备即将开始的远行,做再多的准备貌似都不够。因为始终都是战斗在前的战士,所有后勤准备的事情老罗从没亲手接触过,所以有些凌乱难以避免。一会儿忙着找人做类似后世的双肩皮质防水大背包,一会儿指挥那噶和姆纳奇以及十八练习骑马战术,然后再找人制作挖坑打洞的铁锹和镐头……零零总总,老罗却始终不觉得厌烦,就像后世可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由探险一样,好奇、兴奋、憧憬,唯独没有恐惧。
这期间还发生了几件小事儿。
拉努塞拉大长老发现那噶与姆纳奇变化了很多,询问是否要回到部落做一个负责培训的初级长老,如果是放在过去,那噶两人早就高兴的不得了,而在跟同老罗经历了一路的风雨后,两人还是选择跟随老罗去见识他的世界。
还有一件事,老罗从到这个时空开始就没照过镜子,一天突然觉得自己脸上的胡子像茅草一样旺盛,就找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作为刮胡刀摸索着修理了一下胡子。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十八在看到老罗光净的脸以后,直说叫老罗做大叔亏大了,顶多叫大哥了不起了。老罗解释,摆架子,拿出和崔州石的关系说明全不管用,十八找来了一面清晰的铜镜,他才发现自己脸上原本的细小皱纹全都不见了,身上原本的赘肉也不见影踪(早就发现了,原本以为是锻炼的结果),整个人就像刚刚入伍时候的小年轻一样。莫名其妙的老罗连蒙带骗,说自己十多年相貌没有变化了,然后又动用砂锅大的拳头,才令十八改口叫他叔,不过不是大叔了,是三叔,对于这个老罗无可奈何,这惫赖的小子非常像后世那个顽皮的侄子。
修剪过后只留下下颌的短胡须,显得年轻了不少,老罗的新面孔并没有引起崔范两家长者的关注。对他们来说,老罗不过再怎么变化,也是后辈,何况老罗的智慧足以让众人忽略他的年纪。对于合作事宜的首倡者,老罗没在其中追求话语权,足以令老一辈的大唐遗民保留足够的感激。
当然在大唐遗民与马赛人的合作事情上,老罗也从没期望得到什么回报。老罗计划出发去开罗,但是不想再和草原上的野蛮部落打交道,所以找只船走海路是必须的,而这年头的船很少会单独出海,具体联络的事情就交给崔州广和范正声两位了。
这天接到崔州广的传信,老罗很快到了上元节时聚会的那个三层望台小楼,再到定好的房间,才发现除了崔州广和范正声,还有一位居然是认识的人——老罗初上蒙巴萨岛遇见过的营寨管理者吉罗哈德(见第二十六节)。
“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吧?巴托尔先生。”吉罗哈德见到老罗站起来问候了一声。
“是没有想到。下午好,吉罗哈德先生。”老罗压住诧异施了一个作揖礼。
“呵呵,看来还是有些意外的,我还记得当时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吉罗哈德的笑容里带着一些商人的得意。
“三郎,你可能还不知道,”崔州广顺口插言道,“吉罗哈德先生是岛上最大的船商,也是经常组织船队的领头人。”
“喔~真没想到,吉罗哈德先生很了不起。”老罗收起了仅剩的一点尴尬,毕竟当初教训了对方的小儿子。
“安拉保佑,我才可以得到金钱与事业。”吉罗哈德接着说道,“巴丹特尔先生这么年轻,却有这么强的智慧与实力,还敢于远赴陌生的地方去闯荡,才是真的了不起。”
看来吉罗哈德也误会了老罗的年纪。这年头胡子就是遮羞布啊,老罗心里尴尬了一下,也不解释自己的年纪,“多谢吉罗哈德先生的赞美,我只是认为年轻人要多见识下不同的事物。华夏有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不过是踩在前人的脚印上。“
“啪啪啪”吉罗哈德连连拍手,“说的太好了,踩在前人的脚印上。我决定送我的小儿子卡米勒远去开罗学习,还请巴托尔先生不计前嫌,一路多加照拂。”
“为什么是我?”老罗有点惊异,“我认为吉罗哈德先生的决定是极好的,但是以吉罗哈德先生的权势,选一个合适护送之人应该不是困难的事情吧。”
“当然,仅仅选择护卫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吉罗哈德解释道,“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的儿子卡米勒虽然聪慧却性格跳脱,只有跟着巴托尔先生这样的人才会有可能改正他的缺点。”
“我……”老罗为老吉哈德的坦然惊呆了。
“好吧,作为补偿,巴托尔先生与您的随从将免费乘坐船队最大的船,并且领队之人将会在以您的意见作为第一选择!”吉罗哈德的话说得干脆无比,铿锵有力。
不愧是成功的大商人,遇见好机会敢于下注,老罗服了。
第三十节 启程前
老吉罗哈德确实是非常有魄力的成功大商人。一旦做出决定,立刻开始雷厉风行的执行,而且蒙巴萨基本上就是个原始的自由港,没有令人厌烦的政府官员来瞎指挥,更没有海关之类的税务部门来点检。
所以老罗接受了安排之后,老吉罗哈德当着老罗的面就对崔州广定出了出海北上的日期,路线,预计停靠港口,以及停靠休整时间等一系列的计划,当然这个安排是给所有参与船队的船主筹备货物,修正船只,调整水手以及准备给养等事情的时间安排。旁观的老罗则见识到了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商人的另一面,类似一个精锐军人一样的果决,配合老吉罗哈德闪族人特有勾鼻子和内陷的眼睛,显得整个人别有深邃的魅力,老罗心里叹道,这就是这个时代一个民族的引领者的风采。相比之下,马赛大长老拉努塞拉与大唐遗民领袖崔州祖虽然也是智者,但明显差了一些。差了什么?老罗一时还说不清楚。
随后的两天,老罗在旅馆等待接收订好制作的各类东西时,老吉罗哈德亲自登门,把他的小儿子卡米勒送了过来。
“巴托尔先生,从今天起卡米勒归您管理了。”吉罗哈德声音里依旧保持着那份果决,“直到抵达开罗之前的这段日子,您是他的直接长官。”
“好,吉罗哈德先生,我将信守我的承诺。”没法子拒绝,这个是答应好了的事情。老罗无奈看着长袍兜帽斜挎弯刀的卡米勒有些无语,别看这小子现在一脸的温驯模样,实际上也是个不安份的混蛋。
果然没错,吉罗哈德一离开,卡米勒和在训练的十八郎就开始叫板了。旁边那噶与姆纳奇一脸贼兮兮的笑容看热闹。
“哎,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卡米勒当然认识崔十八,蒙巴萨岛本就不大。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这是我三叔的地方。”有意捣蛋的十八郎一脸的贱兮兮的笑容,“卡米尔,我听说你曾强迫我三叔请你的大袍子衣服喝汤?”
“闭嘴,混蛋。我叫卡米勒,不是卡米尔!你这个玩锤子的炉灰小子!”卡米勒装了半天老实人,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自己父亲强迫过来,他才不愿意在欺负过自己的人面前出现呢。不过他知道老罗是父亲都看好的人,他惹不起,不过十八这个小子他早就认识,才不在乎那么多。
“卡米尔,你个整天装模作样的大袍子,讨打是不是?”
“炉灰小子,你不去打铁,来给我捣乱,才是讨打。”
“那噶,姆纳奇,把他们两个的兵器下了。”老罗送走吉罗哈德转回后院,抬眼就看到吵架的两个,“你们两个,像女人一样吵架,来让我看看你们打架的本事。”
被下了兵器的两个人老实了点。“三叔,真要打?”十八郎脸上的淤青刚好一些,原来是被姆纳奇揍的,谁让他总是嘴欠。
“老师,我不敢了,我认错。”卡米勒又开始装好孩子。
“不行,男人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老罗一脸的严正,“都说了要打,不敢打的话出去跑一圈,还要叫着说自己是女人。”
“啊?”这惩罚太损了,真要那么做的话,还是别活了,都怪对面的小子。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火气洒向了对方,然后……
老罗笑眯眯地看着空场上两个人辗转腾挪,你一拳我一脚的热闹得很。那噶与姆纳奇默不作声,心里琢磨,老板越来越厉害了,都不用出手,这两个小子就自己乱起来了,这个本事要学。
估摸着那个小时后,老罗才叫两个人停下。实际上两个人不停下也没劲头再接着打了,毕竟全力打斗还要留有分寸,打架的原因又是莫名其妙的。鼻青脸肿的两个人站在老罗面前,一言不发的听老罗训话。
“卡米勒,你父亲叫我当你的临时老师,今天这是第一课,就是男人不是靠嘴巴去战胜别人的。”老罗只是平淡的说话,“你很聪明,但是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聪明。”
老罗带给卡米勒的却是更大的压力,不同于他面对父亲时候那种血脉的压力,而是一个如同山一样的巍峨的压力,所以卡米勒说不出任何话来。
随后老罗转向十八郎,“十八,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了,三叔教你一个乖,你小子很会说话,但是说话多的人往往最后都会被人堵上嘴巴。想知道为什么吗?自己想一想吧。”
“是,三叔。”十八恭敬的施了个礼,然后就是疼得龇牙咧嘴。
随后的几天,接货,验货,整备,老罗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从开始的没有头绪,到慢慢的适应手边琐碎的事情,他还是有点天赋的。崔州石来了,带着老罗向他订制的钢制十字镐头和挖土用的钢铲,每一样都多出了老罗的定量。
“石叔,为何数目都多了这么多?”
“三郎啊,石叔是有事相求与你,实在不好开口。”
“石叔这是哪里话,您老但有话说,三郎莫有不从。”
“唉,我就直说吧,”崔州石一咬牙,“十八这小子是我最喜欢的孙子,我实在不想他未来也被局限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地方,加上他也喜欢跟着你……你带他回故土去吧。”
“这,这如何使得?”老罗喜欢十八郎这小子不假,但从没想过让人家与亲人分离,“我是喜欢这小子,但是你们亲人在一起……使人骨肉分离,是谓不贤”
“十八是庶出,按照崔家的规定,无法继承他父母的家产。如今各家独立运算,每年只交二成到公中,我也奈何不得。”崔州石的话令老罗哑口无言,“一年半载后,十八就要加冠,同样就要面临独立门户……”
崔家内部的事情,老罗懒得干涉,也没法干涉。只好问道,“那个……石叔,十八远离你身边,舍得吗?”
“不舍得又怎样?”崔州石再次咬了咬牙,“我年岁日长,照顾不了他多久。再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跟着你他会有所成就……只是要辛苦三郎你多费心力。”
“南伯与广叔那里?”
“无妨,大兄是族长,这点小事根本不在意。老五倒是赞成十八跟随你。”
“好吧,我答应你,十八就跟我远走,最迟十年他会回来。”老罗盯着崔州石,一字一字的说,“石叔你可要认真的活着,一定可以看到他回来。”
崔州石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十八郎更是环住老崔的腰泣不成声。
为防止海上意外,老罗特意又快速订制了四艘类似后世公园游船的小舟,外加一些粗长的木料和厚帆布,必要时可以把小舟连在一起化作一个平台使用,再支起一个木料做桅杆,挂上帆布就是一个简易的多体帆船,虽然没有船舵,但是调整船帆方向一样可以前行。拆开的话老罗可以搬动,正好收入戒指空间。
等到订制的船收货,其余的订制物品已经全部收齐,没什么差误,老罗和两个马赛战士全部换装,包括武器,老罗的长刀过于引人瞩目,就不必经常拿出来了,而黑犀牛皮战甲一出,顿时惊呆所有的围观众。厚重的铠甲,配合铆钉,还有皮匠精心烙印在上面的花纹,看起来威风凛凛,防御也绝不弱于一般的金属甲,却没有金属甲那么笨重和影响关节灵活性的问题。虽然老罗没有配制头盔(实在是嫌弃时下头盔的笨重和影响视觉和听觉),老罗穿上以后还是感觉体型大了一号,本来老罗就足够高大和粗壮,这下更显得像魔神一样威武。崔州石有一句让所有人赞同的话,“三郎穿上这身铠甲,如果再配上一个双角牛头盔,就是战神蚩尤的化身!”
新制的铁胎硬弓大约有二百公斤的拉力,弓身高度就有一米四,弓弦用犀牛筋和鳄鱼筋混合制成,老罗不用开满弓就可以射出三百五十米,满弓五百米可射透直径十五厘米的树桩。到这个时候老罗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少了,崔州石的评价是弓有近五石的力量,可惜躬身不是玄铁打造,否则会更好。
那噶与姆纳奇也有犀牛皮铠甲,却不像老罗的这么全套,只是在上半身与前挡膝盖肩头等重点部位的防御用犀牛皮,其他都是穿插鳄鱼皮或者角马皮以及金属卯件,毕竟他们的力量和体力都无法承受太重的负荷。那噶的双刃长柄战斧分外威猛,近手刺锤同样看得人心惊肉跳,姆纳奇的勾矛则显得有些诡异和凶残。两人装配完毕,虽然没有老罗的霸气造型,却因为黑色的皮肤白色眼白和牙齿显得诡异凶悍。
十八的装备是崔州石给装配的,本以为也是很好的,结果想比之下显得毫不起眼。唯独武器是根据老罗建议制作的钢柄尖头四角锤(类似四把尖头锤子锤身焊接在一起的感觉),轻巧而灵活,适合十八走轻灵路线。十八不满意的地方也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换装了。
卡米勒的武器铠甲是吉罗哈德提供的,典型的阿拉伯战士装备,不过质量精致了很多,老罗不满意的是武器上面镶嵌了许多珠宝,可惜这个卡米勒只是“委培的新兵”,他也不好说什么。到开罗至少路上要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总会叫他了解一个战斗的男人需要的是什么。
等到吉罗哈德通知的出海时间来临,老罗的空间里已经装满一半的空间——要知道那可是一百六十米的立方空间,差不多一条后世中等货轮的载重空间了。所有没用的金银器皿之类全部处理干净,除了原有景源道人留下的物品,只剩下种子、食物、衣物铠甲、兵器工具、药品……等等,哦,还有一些金银币以及大块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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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出海北上
上元节之后的第一个圆月刚刚落下,太阳还没有露出侧脸,蒙巴萨岛的简易港口一片一片繁忙,人声鼎沸。阿拉伯人,格里人,俾格米人,布须曼人,波斯人,三佛齐人……当然还有唐人。装货的船工,整理货舱的水手,检查帆索的操帆手,登高查看视野水纹的瞭望手,忙碌调度人手的大副,拿着海图和吉罗哈德,崔州祖等人研讨的船长。
嗯,旁边还有没上船的老罗一行人与崔范几家的当家人。“多谢南伯和石叔来送行,小子不胜感激。”老罗习惯了这个时代的说话方式,说来场面话也变得渐渐流利起来。
“好了,既然所有事物都准备齐整,就准备上船吧。”崔州祖是当家人,当然有些话要他来出面,“如果北上以后感觉不顺利,就回来,总会有你罗三郎的一席之地。”
“呵呵,不了,”老罗笑着婉拒了,心说回来成为你崔家的一部分吗?“我等远去北方,不过是历练人间,艰苦与险阻不过是刀石而已,有何所惧?”
“好!三郎好彩!”崔州石改分离的悲伤为兴奋,“我一定要多活二十年,等你或者十八回来给我祝寿!”
“好,一言为定,石叔不可以失约!”
“诸位说的好开心,”和船长沟通完毕的吉罗哈德转身过来,“巴丹特尔先生,一路拜托阁下了,安拉在上,祝愿旅途一切顺利!”
“好,多谢诸位的祝福。”老罗也稍有激动,看了旁边准备践行酒的崔家人,“伙计拿酒上来,再给吉罗哈德先生一杯果汁。”
很快在场的众多熟人手中都有了一个杯子,或者是棕榈酒或者是唐人的米酒或者是阿拉伯人的果汁。
“今日船只远行,我罗开先将踏入回家的旅途,谢谢在场各位的祝福。”老罗说道一半举起酒杯,“吉罗哈德先生,按照东方人的习俗,送行的要喝践行酒,我知道所有的穆斯林都是禁酒的,所以请吉罗哈德先生以果汁代替酒水,同饮此杯,祝愿各位长者身体安康!干杯!”
“干杯!”“一路顺风!”“一定要回来!”“一定要……”
老罗带着两个马赛人,一个唐人,一个阿拉伯人登上了首船,其余要出行的人也纷纷上船,解开缆绳,抽掉跳板,起锚,升帆……船只开始离开岸边向东行进,岸边的人,船上空闲的人,都在挥手,喊叫……朝阳开始缓缓升起,天空是匀称的从鱼肚白到淡蓝的过渡色,没有一丝杂质……
…………………………
阿拉伯人的船只并不大,老罗脚下的这个是这个船队中最大的一艘,目测一下船身长度大约四十五米,宽度不会超过九米,船上有一高两矮三根桅杆,每根桅杆斜挂着三角形的竖帆,而不是后世常见帆船的横帆,船上所有的主结构都是木制的,一些关键的部位还涂着厚厚的桐油。整个船没有隔水舱,而且只有一层甲板,船下有货舱和船员休息室,上层建筑也只是提供给船长和客人使用的几个不大的房间。
由于并不是完全顺风,所以船只走的是之字路线,而且出海第一天的风并不大,但是在风的力量下船的各处还是有些吱吱呀呀的响声,这令老罗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这船仿佛随时会散架一样。
“麦克尼船长,你觉得今天还会有雨吗?”老罗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身边是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大胡子,眼前这个大胡子不过四十左右岁,一双深邃的淡褐色眼睛,典型的闪族人特有的勾鼻子。
“昨天刚下过雨,今天有雨的可能性不大。”麦克尼一边整理手边的杂物,一边取出一个羊皮本子,大概是准备写点什么,“这个季节虽然是雨季,但是海上的雨一般都不大,也没什么风,不会有问题的。”
“船长是打算写点什么吗?”老罗四处的看看,后面的船离得并不远,整个船队的速度也都保持在一个水准上。
“嗯,每次有空闲的时候都会写,否则有风浪来的时候就写不成了。”麦克尼看了看老罗,有些随意的说道,“巴托尔先生看来很少乘坐这种船吧?别担心,虽然听着有些声响,但是你没觉得这仿佛一种音乐一样令人着迷吗?”
“呵呵,是有些不习惯。”老罗坦然一笑,毫不掩饰自己对吱吱呀呀声音的敏感,“船长先生肯定可以从声音就听出船的概况了。”
“那是当然的,这是船长的基本功,”麦克尼有些眉飞色舞的说道,“这条船跟了我八年了,我了解她就像了解我的身体一样。”
“嗯,您真是位敬业的船长。”老罗对专业的人总是佩服的。
“谢谢您的赞美,不过这个是必须的。”麦克尼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认真的说,“大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虔诚的对待它,它就会给你虔诚的回报。”
“是吗?”老罗有些没听懂。
“也就是说你在海滩上保养船只的时候,每付出的一分汗水,就会在海上得到一分的回报。”麦克尼解释道。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这下老罗听明白了,想了一下说道,“不想付出,只期望回报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是啊,贪婪与懒惰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仿佛被什么触动了,麦克尼摊开了羊皮笔记,有些发呆。
“船长先生,我去看看我的随从……”老罗看到对方没有反应,转身就往船舱去了。
绕开忙碌的蒙着头巾的阿拉伯水手,老罗下到甲板下的船舱,三个随从,一个委培的新兵,眼下只有崔十八这个活跃的小子还算能站稳,两个马赛人从没登过海船尚可理解,卡米勒这个有个航海商人老爹的小子居然也晕船,真的是令老罗有些无话可说。
这会儿没什么风浪,不知道如果遇到风雨的话,几个随从不知道会什么样。当然老罗本人是不在乎这点风雨的,后世空军的摇摆机老罗都玩过多次,空间跳跃的时候那个东西也没把老罗弄晕,船的颠簸只能说是小儿科了。
从羊皮双肩包里面找出一个香肠果壳制作的容器别在腰带上,老罗一手抓着摇摇晃晃的那噶上去甲板上,再叫十八郎同样把卡米勒,姆纳奇也扶到甲板上。找个不碍事的空地,让他们都躺在甲板上,打开香肠果壳容器,一股奇特的清新的香味儿飘了出来。
“三叔,这是什么?”好奇的十八郎抽着鼻子问道,“从没见过的东西。”
“三叔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哪能叫你都见过?”老罗卖着关子。“去把这个给他们几个混小子抹上些。”
“我怎么闻着有些熟悉……”十八郎拿着果壳葫芦,“三叔,这东西怎么用啊?”
“看我手上,不用很多,”老罗平摊着双手,手中都有一些散发香味的液体,然后双手在那噶的耳后还有太阳穴、脖子的位置都抹了抹,“就这几个位置了,都抹一点。”
“很简单嘛,这味道还是闻着熟悉……”十八郎还是疑惑地搞不清头脑。
“笨,就是蒙巴萨岛上最常见的东西。”老罗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啊啊,是大食人煮肉是常用的那种草料。”
“还是笨蛋,那东西叫丁香,南面的岛上这东西多的是,”老罗带着嘲讽的口气说着,“另外还加了一种叫做薄荷的东西,这东西解暑,驱蚊,防治晕船都是好东西。”
“这么好用啊,怎么从没听人说过?”
“那是因为你这小子的时间都用来说话了。”
“……说话,听说,有什么关系吗?”十八郎嘴里嘟嘟囔囔的给姆纳奇和卡米勒两人涂抹丁香薄荷药水。
“笨蛋,说话的时候,还有精神听东西吗?”说话的是卡米勒这小子,“头好痛,老师说了,你认真抹。”
“该死的卡米尔,小爷我伺候你,你还敢骂我!”
“你们两个混蛋,都闭嘴,老实休息一会儿!”老罗气不过这两个不争气的小子了,“再多说废话,都下去游泳!”
“啊?不!”这次是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还有两个包含着痛苦哎哟的嗤笑声。
没人打扰的老罗终于空闲下来,在船头找个空闲的位置,铺上地毯,再找个木桶靠在身后,闭目养神。听着耳边的风声,木船的吱呀声,水手的脚步声,偶尔还有远处海鸟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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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一百六十海里
中午阿拉伯人结束午间朝拜的时候,三个摊在甲板上的家伙总算好一些了,虽然还有点摇摇晃晃,但总算是不再招呼头晕恶心了。
老罗分给他们一些果汁,没给吃的东西,唯恐他们胃里东西多了再来点热闹的反应。“看来我给你们两个的训练量还是有些不够啊。”
“老板,实在是没有经历过这四面都是水的感觉。”那噶解释道。
姆纳奇也跟着说道,“其实也不是害怕,只是有点控制不住……”
老罗点点头,转身问卡米勒,“你是怎么回事,卡米勒?你可是吉罗哈德的儿子,居然晕船?”
“我,我从没自己独立乘船。”卡米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呵呵,明白了。这样吧,回头,他们的训练,你也跟着参加。”老罗笑眯眯地说道,“你父亲让我来负责你的这一段路途,就是希望可以让你得到足够的锻炼,不要让你的父亲失望,明白吗?”
“明白了,老师,我会努力的。”卡米勒确实是很聪明的人,平时在岛上众人都让着自己躲着自己,完全是看在父亲吉罗哈德的面子上。而如今,这个大家伙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松了,打?那是不可能的,加上船上所有的人也不可能。逃?别说能不能逃得了,问题是逃到哪里去?反正就是吃苦罢了,就不信坚持不住,拼了。
“别四处乱看,十八郎!说的就是你,回头你也一同参加。”老罗看着十八郎对着卡米勒的苦瓜脸贼兮兮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三叔……”轮到崔十八苦瓜着脸了。
“别耍赖,小子,你的目标就是力量速度达到姆纳奇的标准一半。做不到?做不到我就把你挂在船舷上看风景!”
随后老罗去船舱准备拿东西,船上人多,老罗不准备让自己的秘密曝光,只好借着双肩背包的遮掩来挡人耳目。很快取出四个动物筋和藤条编织的小套网,里面装着满满的一圈密封好的空椰子壳——这玩意儿就是个简易的救生圈。再找出几个弹性的网兜,提着上了甲板。一人一个“救生圈”,再外加一个网兜,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老罗找到船长麦克尼,他刚吃完简易的中餐。“船长先生,晚上我们还要行船吗?”
“不,即使有月光,也没人敢在近海走夜路的。”麦克尼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说道,“黄昏朝拜之前我们会到达一处比较大的岛,那边岛上有淡水。”
“那个岛有名字吗?”
“那里是格里人的地方,格里人叫管那里法扎尔,不过岛上没人居住,取水什么都要自己来。”
老罗隐约想起来了,大约有这么个地方,倒是没去过,在蒙巴萨东北大约一百六十海里的位置。也就是说出海头一天船行了大约一百六十海里,虽然不是很快,但是在这个骆驼马匹为主要代步工具的时代,每小时十六节以上的速度也不错了。东非的海岸线算是比较平直,但是目前的船只不能离开近海,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遇到暗礁,所以不敢在夜里航行,这样虽然行船慢了些,但是补给和安全性就不是大的问题了。
当然不排除人品问题,被鲨鱼或者鲸鱼之类记恨,把船顶翻的事情可不只是辛巴达历险记中的故事。
阿拉伯人的计时描述实在太凌乱琐碎了,所以老罗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估量,原本扔在空间里的表因为没法子准确对时,所以还是三个字没得用。按照老罗的估计,也就是下午四点钟左右,船队的瞭望手远远看到了一片零散的海岸线,到了麦克尼船长所说的法扎尔岛,远近的水手和船上的商人们的大呼小叫的声音接连而来。
征询了船长的意见,老罗找了三艘挂在船舷上的小船,这玩意儿还比不上后世的救生艇,不过马马虎虎也能用,都是用来在无法靠岸的地方水手们用来上岸用的。
“那噶和十八一组,姆纳奇和卡米勒一组,每组一条船,把那个浮标(老罗的简易救生圈)都挂身上,都下去!”老罗冲着四个随从喊道。
四个苦着脸的人无可奈何的解开缆绳,把小船放到水面,在扶着身上的浮标顺着绳子落到船上,没训练多少次游泳的紧张得没抓好绳子,直接掉进了海水里。索性还好,他的搭档十八郎水性不错,还没适应浮标的那噶没喝几口水。
老罗也把选用的小船放下,他这个更小,简直就是独木舟,这玩意儿在内河还马马虎虎,海面上和后世的冲浪板没啥区别,唯独不同的是较之冲浪板大了两三倍而已。
看了看到海岸的距离还有七八百米,老罗下了命令,“两个人一组,一个人守船,一个人用刚才给你们的网子下去捞鱼或者虾螃蟹扇贝都可以,可以轮流,收获的东西就是晚餐,可以没收获,但是晚上就没饭吃了。”
“老板,这里的水好深!”那噶刚才看到水深了,水性不佳的他有些惧意。
“没事儿,我会潜水。”十八郎又想逞能。
“老师,我不能吃螃蟹的。”卡米勒也在诉苦。
“笨蛋,下面又不是只有螃蟹,你不会抓大鱼啊?”老罗才想起这时候的阿拉伯人是不吃螃蟹或者虾类的。
四个人或兴奋或无奈的开始轮流下水找猎物,老罗划着双面浆,在周围看着,也算防止意外吧,毕竟不熟悉这边的水纹,麦克尼说过这边没有大型鱼类,但也不能说没有万一。
船队陆续靠向海岸,也有别的船上的水手下海来捕鱼,毕竟这是出海第一天,水手们的体力都不错,兴致也还好。每一组水手的方式都不同,老罗看着也很有趣,有类似那噶与十八那样直接下水去捕捞的,多的是几条小船组合在一起用拉网的,不过他们的主要猎物都是鱼类,少有其他。
没有辅助设备自由潜水是比较危险的,尤其是对于新手来说。不过四个试练的新手身上挂了简易的救生圈,淹是淹不死的,顶多多喝几口海水,而且下去的深度也不深,也就是算探头入海,基本半个身体还在海面上。所以慢慢的几个人胆子都大了起来,猎物从无到有的也开始有些收获,借这时候的海水清澈,水产也丰富,什么圆的扁的长的,反正老罗也认不出那么多鱼类品种,这年头也没什么海洋鱼类保护法,能吃就成。
既然有了收获,招呼几人慢慢靠向海岸,还是轮流上船休息一个人水下推船,不许用浆,反正怎么让这几个家伙得到锻炼就怎么来。老罗自己没事儿了,也下去玩了把潜水,居然好运见到有大的海蚌,索性也不招呼人,往返了几次,捞出两个脸盆大的一堆小的海蚌,都丢进小船舱,这下这个小独木舟就没法上人了,老罗推着船直接游向岸边。
四个新手的收获居然都不错,看来这时代的海产还真是丰富,老罗都觉得自己的训练项目是不是简单了点,因为这几个家伙看到了老罗的收获,居然还要下水去,老罗也就不管他们,只是要求这次必须四人一组,不可分开行动,毕竟下潜四五米深,这些新手可是没什么经验。
上了岸的船队中人,除了准备做朝拜的,就是三三两两的准备点起篝火烧制晚餐。老罗也不去寻找其他人,就在远离岸边的位置找了几个地面干爽的礁石,再向那些水手找了些零散的枯柴,用匕首把大海蚌撬开,蚌肉分成细块,直接装在脸盆大的半边蚌壳里,蚌壳用小块的石头架起来,就可以直接当锅用了。
这边还没等老罗准备完,四个莽汉新手回来了,逞能的十八郎被海水淹了一下,还好有细心的姆纳奇看着,结果四个魂不附体的家伙被吓住了,只好空手返回。
“都过来,准备晚餐了。看我怎么做的,照做,这东西味道可是非常好的。”老罗可不是擅长安慰人的,对待惊魂未定的几个小子,转移注意力才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也确实管用,四个蚌壳做的锅子,里面蚌肉,鱼肉,外加一些肉寇之类的香料,还有一些老罗随手带上来的海带紫菜什么的,气味飘出好远,引得周围的水手频频远观。至于四个莽汉,早就盯着锅子馋的流口水了。
第三节 黑色的摩加迪沙
虽说吉罗哈德许诺了整个船队会以老罗的意见为先,但是这绝不代表老罗就可以随意的使用这个权力。其实老罗所乘的最大的船是领船,船上的船长麦克尼才是整个船队的调度者。从船队开始,麦克尼就在担心一个外行会盲目的在船上乱提要求,那样会坏了整个船队的秩序,而在海上,秩序就是生命。
幸好,老罗从未对航线之类的问题提什么异议,最大的要求也不过是为了训练随从调用了几条小船。而老罗本人更是潜水好手,说明这个临时搭乘的客人并不是一个忘乎所以的人。所以之后的几天,没有了隔阂,老罗与麦克尼之间反倒在许多事情上配合默契起来。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抵达摩加迪沙,这个时候的摩加迪沙基本在法蒂玛王国的直接控制下,有几个上位大臣的封地就在这个海港的附近。而摩加迪沙这个海港就是穆斯坦绥尔家的封地,穆斯坦绥尔家人口不多,不过有很多外来民族的部众。
实际上这是阿拉伯世界后来开始时发展中埋藏的一个大问题,阿拉伯人占有的土地越多,原本的人口就越不够用,所以征用并强制改信是人口扩张的重要手段。这样的手段导致的结果是上层的一些家族聚敛了众多人口,而这些家族同时蓄养了大批的外族奴隶,穆斯坦绥尔家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穆斯坦绥尔家族的封地在摩加迪沙,他们在此地的奴隶大多是格里人。本地格里人数目众多,很多人在阿拉伯人的征服下也改信了伊斯兰教,但是毕竟原本是原始宗教占主导位置的民族,总还是有些人是倾向于自己人掌管这片土地的。
老罗搭乘的船队就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抵达了摩加迪沙港口。当然我们说的是大背景,而深陷其中的老罗是不了解的,船队抵达码头的一个瞬间,老罗看到的是码头上满满的黑色人种,没有几个穿着长袍的阿拉伯人,不单没有几个黑色袍子或者白色袍子的,就是绿色袍子的阿拉伯人也没有几个,要知道这里可是法蒂玛王国的地盘!
“麦克尼,你应该来过很多次摩加迪沙了吧?”老罗稍带疑惑的问身边的船长。
“没错,这是我法蒂玛王国最南方的直辖港口。”麦克尼的语气中满是对法蒂玛王国的自豪,“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是穆斯林,即使他们的皮肤是黑色,他们就是黑色的穆斯林。”
“嗯,看来伊斯兰教确实是传播速度最快的宗教……”当然老罗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而这个时候兴奋的忙碌着安排靠岸的麦克尼根本没时间在意别的,当然即使他听到了老罗的话也许还会自己的教派自豪呢。
所有的船只靠岸,上面的商人们首先上了码头,安排出货以及配货的事情,这些人中也有路上没怎么打交道的崔州广。崔十八虽然和崔州广是一家,但是崔州石才是十八郎的亲生祖父,所以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
老罗带着四个随从,也上了码头准备去港口就近的城区转转。五个人刚上码头的时候,恰巧遇上了范家这次跟船的熟人——范正声,老范路途上总是忙着招呼新培训的水手,这会儿正好也是想很久没到北方的港口来了,准备去港口转转。
“声叔好,这是准备去岸上看看?”长者为先,老罗先是打了个招呼。身后的十八也跟着老罗行礼。
“三郎啊,你这是?”范正声带着几个水手,看了看老罗身后的几个,尤其是崔十八,“十八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怎么会,十八还算乖巧的。呵呵,这不,准备领他们几个去岸上转转。”
“那好啊,咱们一路同行,”老范扶着老罗的行礼的手,“正巧我也是带着这几个不成器的族里子弟来见见市面。”
对老罗来说,这个城区并没什么好看的,后世最杂乱的印度城市也比这个规模庞大,不过因为是伊斯兰教的城市,所以城区的卫生之类要比后世的印度好得太多了。老罗身后的随从和老范身后的一种年轻人就不同了,多是常年在蒙巴萨岛上,看什么都新鲜。
老罗和范正声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议论这个城区的规模。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这个城区的范围,老罗也不禁有些感叹,相比蒙巴萨岛,那里就是一个小村落,而这里是个地级市。
眼下所走的这条道路,两侧基本全是各种商家,虽然不是这里的每一个行业标识都认识,老罗还是可以分辨出不少是有些规模的。至于路上行人,就可以看出各种穿着,基本上想得到想不到的族群都有,别说老罗有些吃惊,就是范正声也有些惊异,至于周围的随从们,基本上眼睛都直了。
“有几年没过来这边了,变化真的很大。”范正声说道,然后指着远处的一个高大的二层东方风格的建筑,“看那边,是我们范家和崔家合作的商铺,规模不错吧?”
老罗远远的瞟了一眼,“确实不错,这么多的商家,应该生意都很兴隆吧?“
“嗯,我不是管这里的,不过听说每年的结余都不错。”
“我说声叔,你信得过我不?”刻意压低了嗓音,老罗低头对范正声说道。
老罗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弄得范正声有些一愣,遂也低声道,“怎么说?三郎,我还是有些了解你的,做的事情说的话让我这老家伙都佩服。”
“声叔,听我一言,回头马上通知广叔,然后一起告知这里的人手,撤出这个城市。”老罗低低的嗓音,说的话却令范正声有些毛骨悚然。
“为什么?”
老罗低手指着路尽头,那里是黑人为主的城区巡逻队。然后手一滑,左右点点,全是黑人的聚居区或者说住宅。“我想起一句话,好像是《左传》里面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不懂,不过我会把你的话转给崔老五。”范正声其实是个粗人,哪里懂老罗这种隐晦的暗示?
“声叔,你听我说,时间最好在三天内,如果时间来不及,人最重要。”老罗低声道,“这事儿没法解释,事后必见分晓。”
“明白,咱们这就回去?”
“不,还有时间,咱们去那边的街区看看,”老罗顺手指的是这里的官员或者大家族的驻区,虽然不能停留,但是路过还是没问题的。“你们四个跟紧我,不许自作主张。”
“是,老板(三叔)。”
“哎?卡米勒你怎么回事儿?”
“老师,那边有娱乐馆,我请老师几位去看歌舞娘怎么样?”卡米勒显然注意力完全没在这边。
“混蛋,都说了路上我做主,你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了?”老罗有些恼怒,这小子怎么玩心就这么重呢。
旁边十八郎赶紧拉住卡米勒,示意他闭嘴。老罗见到有人招呼卡米勒了,也就懒得理会了。
阿拉伯人的聚居区主要都是些大贵族的小型庄园,还有些官员的住宅,旁边就有个清真寺,人数也蛮多,不过在老罗的观察里,还是黑色人种居多。再向前走,路过的巡逻黑人士兵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家伙的眼神不对。“好了,天色有些晚了,咱们大家都回码头。”
手下随从和老范的后辈也没法有什么不同意见,应对的有气无力。难得到一个大点的城市,居然不让转转,道理没处讲啊。
范正声则不然,深知老罗这么做必有道理,紧随了几步,“三郎,怎么说?”
“声叔,去派人通知广叔,今天出货要尽快,明早咱们就出发,不停留了。”
“行,我这就派人去通知。”
回到码头,老罗叫几个人张罗晚餐,然后独自一个人去找麦克尼。
麦克尼还在码头忙碌的焦头烂额。老罗来找他实际上非常不是时机,但是没办法,如果有的选择,老罗宁愿带着自己的人直接离开,而不用和什么人废话商量。
“麦克尼,各船卸货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到晚餐的时候应该差不多了。”麦克尼的手边还在羊皮纸上记录着各种工作的安排。
“抱歉,打扰一下,”老罗的神色里可是一点歉意都没有,“一个事情,明天早上,最迟不超过中午,我们必须离开摩加迪沙。”
“好,好的……什么?”麦克尼的头套都要被他顶掉了。
“没有为什么,不能解释,请你相信一个战士的直觉。”老罗还是平静如水的面孔,“还记得当初吉罗哈德说过的话吧?我当初说了最多只需要三次的无条件意见配合。”
“啊,安拉在上!巴托尔,你知道这要重新通知多少人吗?你知道这要改动多少原本的计划吗?你知道……”
“不,麦克尼船长,那是你应该负责的事情,我不该过问。”
“……”绿色的大袍子衬得麦克尼涨红的脸更加红了,连同那胡子都有炸开的趋势。
“就这样吧,我去看看晚餐好了没有。”老罗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转身就走了。
剩下一个人守着桌案的麦克尼,“该死的,该死的东方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闹出点什么乱子来,就知道这该死的航行不顺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