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威胁
白面鸮很快和我通讯,她同意了我的条件,我不知道这是调香师的说服效果,还是凯尔希的专政决策。
我检查所有准备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对着米莎挥手:“这次你和我走。”
米莎颇有几分诧异,但更多的还是惊喜。阿米娅忙着督战前线,她不能走,她也没有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刚走出门,拉普兰德牵着一个小孩子走到门口,很可爱的孩子,穿着超长袖,一路上抓着拉普兰德问东问西,当然,拉普兰德一次都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将她牵到了我这里。
“博士要去叙拉古?”
我很喜欢小孩,更何况这小孩也很亲人,怎么捏她脸摸她头发都不会生气,性格很好。
听到拉普兰德的问话,我抬起头:“怎么,想和我一起去吗?我倒是不会拒绝。”
“不,您想多了,博士,只是麻烦你帮忙照顾这孩子。”
正摸着小女孩头的我闻言脸色难看:“你要我帮你奶孩子?!!太过分了!你什么时候——”
“——有什么区别吗?”拉普兰德故作疑惑地打断我,“反正博士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她太狂妄了,也太自大了,而不巧,我讨厌狂妄自大的人。
对于拉普兰德的言论,我很愤怒,我很恼火,我义正辞严地拒绝她:“交给我就对了!”
被我一直捏住脸的小女孩终于挣脱我的手掌,她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不满地抱怨:“博士真是太欺负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女孩,我已经成年了!而且,在杜林里,我的身高是偏高的!”整理整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她马上就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开心地和我正式介绍:“你可以叫我桃金娘,博士!”
我狐疑地看着一本正经的桃金娘,伸出手去摸拉普兰德的头发,手在半空被拉普兰德拍开,我指向拉普兰德:“看,这才是成年人。”
桃金娘气鼓鼓。
………………………………
拉普兰德的安全屋在一处城郊,和城市距离不远不近。
不近,意味着没有人在意;不远,意味着获取生活物资很方便。
安全屋是一栋豪宅,占地五百平左右,有二层,有地下室。
安全屋的名字听起来似乎就应该阴森、见不得光,就应该建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这类的地方。
但其实这只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的臆测,只要足够隐蔽——指不被其他人知晓——任何地方都可以充当安全屋。
这个地方就很好,视野开阔,门前一条路自南向北,站在二楼阳台可以很轻易地观察到周围的环境,方便随时脱身。
维纳的小弟达格达一路开车接我们到地方,我表现出了想和他们更多合作的意向,达格达则表示,如果维纳同意的话,他们没有任何问题。
米莎很安静,桃金娘则一路上贴着车窗对着维多利亚的景色惊叹连连,比我小学初次郊游还兴奋。
嘶——这厮不会对罗德岛谎报年龄了吧?
嗯……不太可能,她有脑子想得到这个?
下车,斯卡蒂在门口等着接待我们。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斯卡蒂,我有一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感觉。
不是抨击罗德岛其他人的样貌,但……斯卡蒂就是纯粹的好看,你拉谁出来比都只能撞个粉身碎骨。
其他人需要自身的气质结合整体的样貌来获得高分,斯卡蒂不需要气质就已经满分了,这怎么比?
我与斯卡蒂拥抱,轻摸她的头。
看,斯卡蒂在明知我这种动作是一种俯视的态度下,仍默许了我的行为。
什么宗教神明,能比得上以身饲教徒的神明呢?
想到这里,我升起一种强烈的,将斯卡蒂推上神坛,我做唯一教皇的念头。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诱人,以至于我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才停下内心的悸动。
“介绍一下,这孩子叫桃金娘,你给她准备点点心让她自己坐一旁吃零食就好。”
桃金娘正欢快地和罗德岛的传说级人物打招呼,听到我的介绍迅速不满:“博士!我再强调一遍,我已经成年了!不要一见到我就下意识摸我头,还给我塞零食!”
“那你吃吗?”
“吃!”
斯卡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是个孩子。”
“那两个整合运动怎么样?”寒暄结束,我询问斯卡蒂正事。
“一天两顿饭,一次饮水,被鲨鱼和二队长看管,不会有危险的。”
我点头,想了想,将米莎交给斯卡蒂看管,她的弟弟和囚犯有同袍情谊,她不太适合出面。
我走进地下室,弑君者和浮士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幽灵鲨坐在离他们不远处,歌蕾蒂娅不见踪影,但我知道她就在地下室里。
弑君者他们想要逃出去,需要先解决掉幽灵鲨(归溟幽灵鲨),同时确保不会被神出鬼没的歌蕾蒂娅发现,炸毁地下室后等待着的会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斯卡蒂。
他们很聪明,没有做出愚蠢的反抗行为。
作为相应的奖励,他们并没有被强制拘禁,在地下室的范围内,可以自由地活动,从这一点上来说,罗德岛还是很人性的。
见到我走下来,幽灵鲨招手和我打招呼,接着便谨慎地站起来注视着浮士德和弑君者。
我走进弑君者,摘下他的蒙面,下面是一种颇为清秀的脸,这让我啧啧称奇:“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
“罗德岛劫持了我们,现在却想反过来指责我们吗?”
我诚恳地向他们道歉,然后耐心地解释:“我们只是政见不同,未必是真正的敌人,不要那么大怨气。别的不说,罗德岛可没有少你们一口吃的,甚至给了你们相当一部分的自由。我自认为罗德岛对待战俘已经是最优厚的条件了。”
浮士德神情激动:“战俘?你将我们称作战俘?!”
“这不重要,孩子,这不重要。”我连连摆手安抚他的情绪,“重要的是,我真的没想和你们做敌人,不然的话,我现在见到的,应该是你们的尸体。如果你们对自己有足够的认知,应该知道,你们连从我的干员手上逃走都做不到,战斗更是没希望。”
“你想要什么?”弑君者比较冷静,她主动询问意图,“钱?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整合运动可没有多余的资金来赎回两个俘虏。”
“不会,罗德岛不缺钱,”我想了一下,补充,“起码目前不缺钱。”
“那你到底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浮士德:“如果我们拒绝呢?”
我言简意赅地回答:“会死。”
“你觉得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感染者会怕死吗?”
“梅菲斯特也会死。”
“……他也不会恐惧死亡。”
“但你会死在梅菲斯特前面。”
“那又……如何?”浮士德仔细地思考着,试图想出我说这句话的意图,但他不觉得死亡的顺序改变会有什么意义。
“你还是不了解你的这个朋友啊,浮士德。你的朋友,”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毫无疑问,他这儿有点问题,而你是那个唯一能控制住问题的人。”
浮士德想通了,他嘴角轻抿,想要表现地自己听不懂。
“你知道吗?浮士德。在你消失的当天,梅菲斯特和整合运动产生了直接的冲突。他或有意或无意的,将你们无数同胞的生命变成源石生长的养料。”我换上疑惑的语气,“说到这里,我真的很奇怪,一个团队中,这种人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完全是一个危险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自己身边炸开。真难为你们能容忍他到这个时候。”
“别这么说他!”
“别激动,别激动。弑君者,你为什么不说话,在你的同伴躁动不安想要做出傻事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出言安抚吗?难道你也对梅菲斯特忍耐已久?”
气氛安静了下来,我享受着此刻的静谧,数着自己的心跳。
第三十七下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是弑君者:“你不用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没关系,你本来就是一个添头,弑君者。我本就没打算说服你,即使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死了,你依然会活着,会活着回到整合运动,会平平安安地回到整合运动。
因为你是一个见证者,见证我们的谈话,见证我们的交流,见证这里发生的一切。你要切切实实地看到,是因为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对你们整合运动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你要见证,你们同伴的死亡是因为谁?你要见证,梅菲斯特的失控是因为谁?你要见证,感染者同胞被戕害是因为谁?
是因为我吗?当然不是。我给了你们吃,给了你们喝,给了你们自由,许多感染者梦寐以求的东西,在这里我轻而易举地交给你们。
我也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只是帮我一个小忙,做一件小事,甚至不会威胁到整合运动的利益。
但你们因为自己的傲骨选择了拒绝,你们为了自己的风度宁愿放弃自己同胞的性命。你们当然是高尚的,是值得尊敬的,是宁死不屈的。
但……这能怪我吗?或者说,你们的同胞,他们会怪我吗?”
弑君者沉默下来,低下头一言不发,能做中层领导的人,当然有着超越常人的见识。
“我只是希望你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添油加醋地,原原本本地告诉众人,告诉你们的同胞,是谁,害死了他们。如果他们的决定是:这一切都怪我。那么请放心,我不会逃避,我会承受他们的辱骂和责备的。”
辱骂和责备值几毛钱呢?你真将这些事说出去又会有多少人怪我呢?什么?你不会说出去?那我自己没长嘴吗。
Bingo!我看着弑君者越来越阴沉的气质,心里给自己的配音:游戏攻略度90%。
我又将头转向浮士德:“那么,浮士德,我们该好好谈谈了,我从未想过争取弑君者,但我一直都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啊。”
浮士德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所以,你将弑君者一起掳来的原因,就是造成整合运动内部的哗变,让我们再也得不到底层感染者的信任!”他死死地咬着牙,我听得到他磨牙的嘎吱嘎吱声,“你真是!好狠!的!手段!你到底是什么人!”
梅菲斯特?浮士德?
想了想,“我叫扎基,你可以叫我黑暗扎基。”
“扎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如你所说,我总归难逃一死,难道你认为我会让你计谋得逞吗?”
傻孩子,我在心里默默叹气,如果你拒绝的心真的那么坚定的话,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了。
“记得吗?浮士德。我说过,你会死在梅菲斯特前面。”
“你想利用梅菲斯特造成整合运动的重大伤亡,并利用这一事件引爆整合运动的不信任,你已经说过了。”
“不不不,我这次想说的可不是这个。你们都在使用源石技艺,又是否知道源石技艺的本质呢?”
“源石……的本质?”
“源石是一种能源,这一点无可置疑。但源石技艺的本质,实际上是对过去景象的重现啊。”
“你的地位不低,接触到的信息也比寻常人要多。那么,仔细想一想,有没有过这样的案例呢:某个已故者的亡魂,突然从源石中出现,被源石复现出来;某个成名已久的源石技艺,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所掌控。源石,就是在复现啊,复现这个世界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已经发生过的事,源石能让它再发生无数次。”
“想到了吗?浮士德。你会死在梅菲斯特前面,但你死亡的景象会一遍一遍地循环,在最信任你的同伴面前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循环。”
“他会悲伤,他会哭泣,他会癫狂,他会呕心沥血。他一边会杀害你们的同胞进行发泄,一边又不会容许自己就这么死去。”
“因为人总是有惩罚自己的心理,他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你的死亡,他会责怪自己,他会惩罚自己,他会自虐一般一遍又一遍地主动看着你的死亡景象。直到突然某个时候,他吐出了一口黑血,双眼留下血泪,朝着你死亡的方向,长眠不起,你死了,你很痛快。可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啊。”
“你!!!!!”
浮士德愤怒地握起拳头,下一瞬,他整个人就倒飞出去,身体嵌进墙里。
歌蕾蒂娅出现在我身边,她竭力避免与我对视,生怕自己暴露的某些情绪被我看出来。
“我会给你们思考的时间,我也很乐意在拘禁你们期间,继续和你们进行感情上的升温。”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likeagooddog.”
我微笑,自认友好地走出门。
门口,幽灵鲨抱着脑袋,出神地望向虚空。
我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我的演讲听出神了?这么喜欢吗?”
她回神,恢复温柔的笑容:“是你啊,博士。我只是……常常会听见,茫茫的万物之主,在黑暗中喃喃低语。”
我继续拍着幽灵鲨的肩膀安慰她:“哎呀,二分心智嘛,很常见得啦。”一个半脑会听见另一个半脑的指引,并将这种大脑内的声音归结为神启。
“二分心智?博士也会听到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啊。”我爽朗地大笑,“只有进化不完全的人才会存在二分心智啦。”
奇怪,她拉电锯做什么?
第七十六章 计划
走出地下室,我脑内突然灵光一闪。
众所周知,我是个天才。
天才总会有一些让他们激动难自抑的念头,我亦是如此。
斯卡蒂疑惑地看着呆立不动的我:“有什么问题吗?博士。”
我抚摸着斯卡蒂嫩滑的脸蛋:“蒂蒂啊,地下室的两个人给他们不同的待遇。一个一天三顿,荤素齐全;一个伙食照常。一个厚被厚褥,一个睡硬床板。”
“博士还是想分化他们?”
“不,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人为地产生斯德哥尔摩。”我认为只要是人,都有斯德哥尔摩倾向。
我将想法告诉斯卡蒂,斯卡蒂想了一会儿:“这有什么意义吗?”
“不要苛求意义,蒂蒂。这个世界都是毫无意义的,追求意义反而是最大的无意义。我们总要做一些他人不理解,但能让自己开心愉悦的事。这才是我们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
斯卡蒂似懂非懂,但我希望她能懂。
………………
下午,弑君者被带到了地面,我和她对坐在庭院的餐椅上,桌上摆满了珍馐。
她一口未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第二天,我邀请弑君者在这不算小的院子里散步,她没有拒绝。
她落后我半步,随我从大门走到了后院,从二楼转到了一楼。我猜测她在打量建筑结构,但我不在乎。
第三天,我邀请弑君者出门走走,她表现地颇为诧异,但很快便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略作犹豫,答应了我的请求。
达格达开车载我们来到了维多利亚的商业区,歌蕾蒂娅远远地跟着我们,看着我和弑君者从街头逛到了结尾,我递给弑君者一杯冰淇淋,她也没有拒绝。
第四天,只有我和弑君者出门,我和她转遍了附近所有的服装店。
中午,我们在一家高档的餐厅用餐。
下午,她多了几套衣服。
天色渐沉,在回到地下室前,她问我,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
我告诉她,或许会担心吧。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的是,歌蕾蒂娅隐去了身形,暗处还有五名拉特兰的狙击手。
她一直沉默到第二天。
第五天,今天的弑君者似乎有心事,逛街过程中不发一语,脸上充满着忧愁。
吃过午饭,她站在我面前,抬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问我,如果她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是否真的会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子做。
我挣扎,我痛苦,我沉默,我一言不发。
她却笑得很开心,她说她明白了。
我也笑的很开心,只不过是在心里。
第六天,幽灵鲨告诉我,弑君者和浮士德答应了我的条件。
……………………
弑君者和浮士德从地下室走出来,久违的阳光让浮士德一瞬间昏了头。
“我们需要做什么?”弑君者没看自己的同伴,直截了当地问我。
我伸下巴示意,桃金娘喜滋滋地将两个入耳式耳机递给两人——她对着这个精妙的小玩意儿玩很久了。
“你们两个,通讯频道二十四小时开启,一旦关闭我就可以认定你们潜逃,自己考虑后果,拉特兰的狙击铳随时在盯着你们的脑袋。”
浮士德哼了一声,弑君者没说话,伸手接过,塞进耳朵里。
两人出门走向叙拉古方向,到达城内他们会联系我。
“博士博士,我们做什么?”
我摸摸桃金娘的头,将她从腋下抱起:“哎呀,好久不见又长高了。”
“……放我下来。”
我放下桃金娘,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你去看看,厨房里是不是有水。”
“然后呢?”
“然后自己在院子里和泥玩。”
“博士!!!”
………………
三个小时后,我收到了弑君者他们的消息。
“很好,接下来的话……浮士德,你搜索DC区;弑君者,搜索XC区。我要一切和叙拉古势力有关的情报,注意你们打探消息的方式,太引人注意我可以怀疑你们刻意泄密。”
第二天清早,消息传回,叙拉古由十二家族把控,但最权威的人物是一名叫“西西里夫人”的人,极为神秘,连性别都不清楚。
弑君者疑惑:“这个西西里夫人权势很大,几年前甚至一夜之间覆灭了一个家族,就连叙拉古的法律也是依照他的旨意建立,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整个叙拉古的幕后掌控者……”
“但是?”
“但是政治上的许多位置似乎都被十二家族掌控,西西里夫人反倒沦为了一个象征意义上的吉祥物——当然,我只是提出我的疑惑,实际上叙拉古所有人都很畏惧西西里夫人。”
“有查出来如何联系西西里夫人吗?”
耳机对面没有了声音,在我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浮士德开口:“西西里夫人的具体行踪无从打探,但如果说谁能联系到西西里夫人,我认为最右可能是教堂的一个老人。”
“哦?怎么说?”
“他是一个拉特兰的萨科塔,男性。这里很少见到其他种族城市的人,叙拉古的混乱令所有人都敬而远之,我认为这一点很不寻常。”
“嗯……”我沉吟片刻,命令浮士德,“打断他一条四肢,如果办得到的话,拔掉他几颗牙就更好了。”
“什么?!!!”浮士德变得激动,声音大到让我的脑子都懵了一瞬,“办不到的!绝对办不到!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经验丰富的萨科塔有多么恐怖,他们对于铳械的经验又有多么老到。如果让我和弑君者联手,杀死他倒有可能办到,但要精准地让他受伤绝对不可能!”
哦,对了,浮士德的源石技艺是远程攻击,想要打断四肢确实有点困难。
我没说话,思考半晌,给弑君者下达指令:“暂时出城,城外会有人交给你一些炸药,用你的源石技艺隐藏身形,带到我指定的地点埋伏不动。过几天后我会给你信号,信号响起就引爆。”
随后单方面挂断通讯:我可以听到他们,他们听不到我。
我转头打量身边的人,米莎、桃金娘、斯卡蒂、幽灵鲨、歌蕾蒂娅……
“博士,我们终于有任务了吗?”
桃金娘,可爱,单纯。米莎,弱小,可怜。
真合适啊。
我站起身,牵着两人的手,对所有人说道:“走,去逛街,公司福利,给大家买几身衣服。”
第二天上午八点四十分,我坐在维多利亚的一间咖啡厅听着耳机内的响动。
叙拉古的大街上,穿着华丽的桃金娘提着一堆购物袋和零食饮料,像个富家大小姐一样,兴奋地左顾右盼,打量她所未见过的新城市。
不巧没注意身前,身体摔向一个刚刚走出教堂的萨科塔老人,老人本可以躲开,但良好的素质却让他绅士地扶住了快要摔倒的小姑娘,小姑娘手中提着的零食和饮料洒了老人满身。
小女孩愧疚,连连道歉,老人客气地原谅,但小姑娘坚持赔礼,并称自己家庭富裕,主动要求给老人买一身新衣服道歉。
老人本想拒绝,但被小姑娘自来熟的性格,和眼中的善意与单纯打动,还是答应了小姑娘的请求。
半个小时后,老人带着慈爱的笑容目视向她欢快地挥手告别的小姑娘走远,脸上带着颐养天年的幸福。
维多利亚,一个人渣——就是我,怎样——拨通了白面鸮的通讯:“跟踪器已经植入目标衣服,注意随时汇报情况。”
“指令收到。”通讯对面回答。
我本想让浮士德打断他的四肢,然后将跟踪器塞进石膏里,谁曾想整合运动真不给力,只能靠人家小女孩出卖色相……也不对,那应该叫出卖感情?
服装店的店员是米莎,我给了老板一笔钱,米莎顺利入职。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晚上,米莎和桃金娘回到住所。
米莎面无表情地坐在我对面,试图用眼神让我感到愧疚——她做了一天的店员,全身酸痛,有点气是正常的,我很大度。
桃金娘将所有衣服扔到沙发上,随后将自己也扔上沙发,发出舒服的叫声。
不多时,她就爬起来兴奋地与我击掌:“博士博士——我的表现怎么样?哼哼,那个老人还邀请我去教堂玩呢,他还祝福我会受到神的庇佑——咦?那我欺骗她是不是不太好?”
她思维跳跃很快,欺骗人的刺激很快变成了疑惑,自己坐到一旁思考要不要忏悔自己。
米莎见我没有丝毫愧疚,自己坐在沙发上消化了一会儿,气消的差不多了,端起桌上的杯子猛饮一口,面色一变,艰难地咽下去。
“这……这是……”
“茶叶,我让人从炎国带给我的上等货色。”有钱了,生活水平得提上来。
米莎回忆:“我今天在叙拉古也见到了几个炎国人,他们似乎在装修一家新店铺,那也和你有关?”
“对,我盘了一个三层的店面做酒吧,装修精美,只差必要的设施了。店员都是炎国的战斗好手,三个酒保两名调酒师,一个月给他们开这个数。”我竖起几根手指。
米莎疑惑,“你怎么认识的炎国人?”
“凯尔希的人脉,不用白不用。”
“他们会相信你?”
“(我说)我是凯尔希的姘头。”
米莎沉默半晌,端起茶水心悦诚服地敬我:“我可能这一辈子都做不到博士你的高度了。”
我深以为然。
第七十七章 西西里夫人
第二天,白面鸮向我报告一天的跟踪结果,那个拉特兰人一天的行踪轨迹,共与五个信号源接触,其中经过更多的跟踪与分析对比,锁定了其中一个位置。
接下来几天,我都背着一个神秘的大背包,从清早进入叙拉古,大张旗鼓地在叙拉古的各处辗转停留,花费大半个星期,我走遍了半个叙拉古。
觉得差不多了,我让白面鸮直接通过通讯工具向西西里夫人留言,我会在自己酒吧的三楼等候她的大驾光临。
酒吧,一层有一个装饰不俗的大舞台,舞台上摆放着小提琴等乐器,当然,目前都没有人演奏。
舞台左侧是吧台,右侧是一架大钢琴。
整个酒吧是全景落地窗,这让它显得颇为奇怪,也因为这一点,这里并没有什么客人。
叙拉古是拉普兰德的故乡,这一点令我颇为兴奋,加之外面的天气是我最喜欢的细雨,让我的心情更加上了一个台阶。
我坐在钢琴前,任由自己的心绪将双手带动,弹奏着脑海中自己都已经忘记的乐曲。
米莎坐在吧台前,百无聊赖地擦拭着玻璃杯——这些都是桃金娘喝过的,谁也想不到,个子这样矮小的一个小孩,竟然会有酒瘾。
深海猎人三人组坐在靠窗的桌子上,面前摆放着两杯咖啡和一杯茶——我向斯卡蒂推荐我喜欢的饮品,她没有拒绝。
酒吧大门被推开,略微的寒意随着来人一起闯进。
那人坐在吧台前,转着脑袋打量酒吧的布置。
看到斯卡蒂三人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样的地方也会有客人。
但他没有多想,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枪轻放在吧台上。
米莎没有丝毫反应,仍摆着一双死鱼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被擦得锃亮的玻璃杯——她这几天的怨气实在太大,每天晚上要帮我准备冰块,第二天还要来酒吧上班,简直比罗德岛还累人。
桃金娘喝得醉醺醺,脸蛋酡红地醉倒在吧台,许是做了好梦,不时发出甜美的笑声,
深海猎人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景象,斯卡蒂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飘动的雨丝,幽灵鲨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唯有二队长歌蕾蒂娅坐得笔直,保证了深海猎人的作风评价不被抹黑。
酒保温和地走近客人,轻声细语地提醒他收起危险物品,右手拍着客人的后背为他顺气。
一柄尖刀悄无声息地从酒保的左袖口滑落左手。
客人弯下了腰,像是不胜酒力。
又一名酒保早已等候多时,在客人醉酒后,他优雅而精准地将地毯铺陈,防止地板染上脏污。
第三名酒保双臂一抖,抖开黑色的裹尸袋,熟练地将沉睡的客人送入袋中,扛在肩上,转身出门。
剩余的两名调酒师熟练地清理酒吧,仅三分钟,这里便一切如常。
米莎仍在擦拭玻璃杯,桃金娘仍在沉睡。
D大调卡农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我抬起双手,对着脑海中想象的观众席方向,自娱自乐地鞠躬。
不多时,又有两人推门走进,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妇人,包养极好,从外貌看三十出头。
后面跟着一个神父扮相的老年萨科塔,他看起来是那么和善,即使是注意到吧台的桃金娘和米莎,知道自己被算计后也没有丝毫恼怒。
我站起身走上楼,米莎跟上。
妇人和萨科塔随我们之后上楼,三楼的包厢内,我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等两人坐定,我站起身,摊开右掌向自己:“自我介绍一下,Johnwick,你们可以叫我乔纳森。”
又指向米莎:“特莉休·乌纳小姐,我的助理。”
“西西里夫人,这边是我的朋友,阿格尼尔。”妇人开口,点名自己的身份,“我很好奇,乔纳森先生对自己的酒吧是否真的那么自信,可以允许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
我张开双臂向他们展示我的地盘:“我这碉楼,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我听说拉特兰人都很友善,希望阿格尼尔先生不要为难自己的同族。”
“没有,没有,”阿格尼尔笑眯眯摆手,然后指着西西里夫人露出捉弄人狡黠,“你找的五个萨科塔,还在用自己的狙击铳指着西西里的脑袋呢。”
“那就好。”我点头。
“仅凭五名拉特兰?”西西里夫人轻敲桌面,“楼下的三名‘客人’应该是防止外敌闯入的吧?那么你呢?乔纳森先生和这位特莉休小姐,就有自信从我们手中活下来吗?”
“很遗憾,我没有丝毫战斗能力,而特莉休……有,但不多。所以恕我冒昧,我只能拿出另外一些条件来保证谈判的进行。”
我右手高举打个响指,左手在桌下悄声给白面鸮发送信号。
白面鸮将指令转达弑君者。
十公里外,一栋大楼被炸上天,火光四射,在这里都能看得分明。
“这是叙拉古拆迁区的一个小目标,我自作主张替西西里夫人完成这项工作,不必客气。”
西西里夫人目视窗外的火光看了好久,才转回谈判,“你想用一栋楼威胁我?”
“不不不,那可不是一栋。”我向西西里夫人伸出右手,她愣了一下,才明白我是要和她握手。
我和她的右手几乎一触即分,只是轻轻触碰便收了回来。
“我很擅长藏东西,不信的话可以看看您的右袖口。”
西西里夫人疑惑地抬起袖子,脸色一变,从袖口摘下半个纽扣大小的窃听器。
“你这几天经过了转遍了多栋建筑,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走出来却变得干瘪,那里面是炸药?!!而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也是因为你确信自己藏的位置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很聪明,西西里夫人。”
西西里脸色铁青地打了一个电话,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我知道她做了什么,她要再搜查一遍我这几天去过的地方,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但我不怕。
因为我每天的背包里只有棉被裹冰块,进入一家店铺就倒出一些冰块,我哪儿有那么多炸药扔在叙拉古这种破地方。
西西里夫人等待答案期间,我掏出一副扑克牌放在桌面,和阿格尼尔玩起了比大小。
半晌,西西里夫人接了一个电话,更加阴沉的脸色看向我,“你真的有藏匿其他炸弹?”
我收起扑克,洗一洗牌,将它重新铺开在桌面。
“抽一张牌吧,西西里夫人,每一张牌代表了一个地点,哪个地方会爆炸看您的运气了——或许您想先切牌?”
西西里手悬在牌堆上,锐利的双眼扫过每一张牌,似乎要看透它们代表的建筑。
半晌,她收回手,重新坐回座位,恢复云淡风轻,“谈谈吧,你想要什么。”
“合作,我只求合作,西西里夫人。”我站起身,在房间内侃侃而谈。
第七十八章 黑帮版银枪天马
“西西里夫人,听说你掌控了叙拉古有四十年之久?”
“四十年,这四十年你做了什么呢?”
“你什么也没做,你只是用一套极权的规则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强迫他们接受你的意志。”
“四十年,四十年时间,如果你兴教育,四十年你可以培养出来两代人。如果你洗脑他们重叙拉古而轻家族,现在会有上万人和你同思想共进退。但你没有。”
“四十年,四十年时间,如果你重民生,四十年你可以将底层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至少两个台阶。如果你肯放下高贵的姿态,告诉他们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现在你可以掀起一场自下而上的风暴,席卷叙拉古全境。但你没有!”
“四十年,四十年时间。如果你好权谋,四十年你可以将十二大家族全都抓在手里,掌握经济命脉,扼住财政咽喉,商品出而诸侯莫敢不从,温水煮青蛙、软刀子割肉一般侵占他们生存的空间。但你没有!!”
我的气势越升越高,语调越来越大。
“你只是一个空想家,高高在上,遗世独立,自认为清醒无比,却什么也不愿去做。”
“你不愿放下姿态走入底层民众,甚至大部分人听到你的名字只有畏而没有敬;你不愿切实地观察问题的症结所在,天真的认为只要令十二大家族恐惧便会歌舞升平。”
“我记得前些年倒下了一个家族吧?然后呢?我猜猜,事情没有任何改变?新的家族啃食着旧人的尸体,从血泊中狠厉地爬起,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旗帜,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
“这一切有本质的区别吗?除了家族名称的改变,这一切有区别吗?”
“说实话,我来叙拉古不排除因为我喜欢的人出身这里,而所谓的‘西西里夫人’又是最高统治者,所以我好奇她是否会和‘西西里夫人’有关系的原因。”
“但我想在确定了,不会有关系的,她的眼光绝对没有那么差。”
“如果一定要有关系,也只可能是因为她受够了你的空想做派而离开。”
西西里夫人看向阿格尼尔神父,两人对视,似乎包含了很多。
我没有因为阿格尼尔是老人便有所客气,我重新坐会沙发,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如果现在治理叙拉古的办法是你和她一起想出来的,证明你也是个蠢货。如果你代表了萨科塔的顶尖智慧,证明你们拉特兰人都是一群蠢货。”
小老头笑眯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在拉特兰还只是个学生。”
其实还有个更为阴损的办法我没有说出来:在叙拉古搞宗教。
宗教下沉,教义尽可能简洁且模糊,广泛吸收大量信徒,四十年间逐渐培养出一批狂信徒。
在西西里夫人的威压下,将随便一个教派立为国教也很容易,然后随意发动圣战,舍她其谁?
但我没提,我怕拉普兰德有生之年会见到一个更加乌烟瘴气的叙拉古。
然后她会提剑砍死我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创立宗教还真是最简单的,我随口就能编造出一个全能、神来:
我们的世界不过是一个末日疯子的妄想,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合理。
而你之所以察觉不到不对劲之处,是因为一切在这个疯子神明的幻想里都是合理的,而当你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异样的时候,就说明这个疯子快要清醒了,那就代表我们的世界快要毁灭了。
瞧,简直无懈可击。
想到这里,我再次升起将斯卡蒂推上神坛的想法,心脏都开始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幸好西西里夫人及时打断了我,她似乎终于从我刚刚的话语中琢磨出了味道,“如果你早就说出这些话,根本没必要用炸药做威胁。”
“令人投鼠忌器的恐怖主义手段是我们平等谈话的基础。”
“这倒也是。”她点头,深以为然。
之后的交谈很愉快,双方很快敲定了交易的细节:西西里夫人在一定程度上支持我在叙拉古的行动,而我会将如何变革叙拉古教给她。
我只有一个条件:叙拉古五年之内必须继续保持这幅烂样。因为我得给拉普兰德了却心结的时间,而我预估她五年之内一定会回来。不会也我也要想办法让她回来——最简单的办法,引诱德克萨斯回来就好了。
作为交易的附带福利,西西里夫人同意将叙拉古的一些基础建设交给我承包——我告诉她这是叙拉古变革的前期必要条件。
出门前,西西里夫人停下脚步回头:“以你现在的能力,没理由不知道你所在乎的那个人的过去,需要我帮你查一查吗?”
我摇头:“做人要有情调,我在等她主动提及,这代表了一种信任的增加、一种关系的增进,懂吗?如果我真的提前了解了一切,到时候欣喜的感觉都大打折扣了。我很宝贵我的每一份情绪的,当然会努力将它们维持在最佳点。顺便不瞒您说,我曾幻想过她持剑嘶吼着反抗您的场景来着,现在看来,无缘见到了。”
她笑的很和蔼,就像邻家的老太太:“和你交谈还真是有趣。”
“还有什么问题吗?”西西里夫人问我。
我指着米莎:“最后一个问题,她现在还不是特莉休。”
她看了米莎一眼,又看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
米莎茫然。
下午,有人将一个崭新的证件送到米莎手上,上面是米莎的照片,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拍的,竟然很清晰正规。
证件的归属地是叙拉古,其上写的名字为:特莉休·乌纳。
米莎握着证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问我:“我要改名字了吗?”
“并不,我还是叫你米莎,谁都可以叫你米莎,但你要记得自己叫特莉休·乌纳。”
米莎不解:“为什么要这样?”
我问她:“你的身份为什么特殊?”
米莎迟疑,“因为……我父亲?”
“谁知道你的身份?”
“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切成天灾,现在就只有龙门和整合运动的一些人。”
“他们要抓谁?”
米莎懂了:“米莎。”
“你叫什么名字?”
“特莉休·乌纳。”
“我为什么叫你米莎?”
“昵称。”
我满意地点点头,“记好了,对所有人都是这套说辞。明面的暴力行为罗德岛会帮你拦下,但我们不能落人口实。就像我们今天完全没有隐瞒姓名的必要,因为叙拉古没人认识你我,但我们还是用了假名,我们从没有告诉过西西里夫人米莎这个名字,就不怕日后会因为这个名字带来麻烦。这就是落人口实。”
最后,我从口袋掏出一个一指长,两指并宽的小仪器放在桌子上,“今天的对话我全程录音了,不怕她做什么。”
录音掐头去尾,只会留下西西里夫人和阿格尼尔对叙拉古的统治想法。
只有西西里夫人意图统一叙拉古的话倒没什么,只会引起十二家族的拼死反抗,但加上阿格尼尔就不一样了,根据白面鸮查到的情报,阿格尼尔在拉特兰地位不低,现在这样一个人居然和西西里夫人勾结在了一起,这是什么?这是国际纠纷。
你说你们只是友情,私底下大家不会在意,现在被摆上台面了,谁会信?
两个邻近的国家联合了,莱塔尼亚活不活?维多利亚活不活?卡兹戴尔活不活?这么一小片地方零零碎碎的国家出奇的多,你说你只想整合叙拉古十二家族,谁会信?那维多利亚还有一个叙拉古家族呢,你要不要顺手把维多利亚也整合了?
当然,西西里夫人人不错,看起来只是一个有着强大武力的傻白甜,只要她不深究米莎身份我也不会这么阴损。
第七十九章 看到未来,经历未来
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我没想到这样一个破地方,一天来的客人还挺多。
走进了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风衣,带礼帽,贵族气质不掩脸上的沧桑与疲惫。
他一走进,酒吧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酒保和调酒师都停下了动作看他,鼓起的肌肉却不敢妄动。
深海猎人们也登时坐直身体,斯卡蒂摸向旁边的大剑,手悬在大剑上盯着男人。
就连醉酒的桃金娘也受这气氛的刺激,一个激灵从醉酒中清醒,迅速撤下腰间的金苹果握在手里。
两名调酒师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面色沉重地走向前,轻声向中年男人说明:“这位客人,酒吧内禁止暴力行为。”
男人对调酒师笑了笑,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文质彬彬,对我脱帽行礼,“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斯卡蒂端着茶杯到我身旁坐下,注视着男人一言不发。
调酒师看向我,我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吩咐调酒师:“来者是客,来两杯干马天尼,我请。”
“谢谢,正好我的钱不是很多。”
两杯干马天尼很快被送过来,我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口感偏柔。抬起头向客人伸手做请。
干马天尼配方简单,却能被不同的人调出不同的风味,整体而言是烈性酒,这杯亦如此,只是较之其他地方更缓和一些。
男人也端起酒杯抿一口,放下杯子,摇头惋惜,“酒是好酒,可惜调制的手法错了。”
话音刚落,巨大的全景落地窗毫无征兆地破碎,三发紫黑色的箭支,像雷电一样扑进这个小酒馆,一发刺入米莎胸膛,当场毙命,一发刺向我的脖颈,被及时赶来的斯卡蒂格开,另一发扎进三名深海猎人刚刚就坐的桌子上。
文身上散出黑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了整间酒店。
有人瞬间来到了我身边,我闻到了她发丝的清香。
她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拽入怀中,大剑在我身后发出金戈碰撞声。
是斯卡蒂。
耳边似乎想起了狼嚎,接着,是斯卡蒂如同海妖一般的吟唱,伴着海浪潮汐的翻腾。
无数的海嗣从地底下爬出,最虔诚的唱诗班应和着神明的诵念。
……………………………………
我从口袋掏出录音器,贴在桌底。
接着在心底默默计数:
斯卡蒂:4
米莎:2
幽灵鲨:2
桃金娘:2
歌蕾蒂娅:2
或许是我怔神的样子太过令人担心,斯卡蒂端起茶杯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我空出另一只手按在耳机的紧急通讯上:“白面鸮,我周围埋伏了多少人?”
“检索信号……排除干扰……分析数据……已分析完毕,目标数量为56.”
“好,告诉他们撤退。”
“明白。”
酒吧门被推开,男人坐到我对面,斯卡蒂也端着茶杯坐到我身边,戒备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我握住斯卡蒂的手,轻捏两下,像是在调情。
斯卡蒂会意,她的白发向上浮起,飘在空中。
她闭眼,抬头,从口中吟唱出深海的静谧。
这静谧压下了世间万物一切声音,唯有空灵悠长久不消散。
待酒吧重新恢复宁静,我对桌旁呆滞的调酒师笑了笑,“两杯干马天尼,我请。”
“谢谢,正好我的钱不是很多。”
两杯干马天尼很快被送过来,我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口感偏柔。抬起头向客人伸手做请。
男人收回注视斯卡蒂的目光,戴上礼帽向下压,端起酒杯抿一口,放下杯子,点头称赞:“好手法。”
调酒师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吧台后。
“城内的两位小朋友是整合运动的人吧?罗德岛什么时候和整合运动关系这么好了?”说道最后,他压低了声音,“能不能为我解惑呢?博士——”
“罗德岛的博士叫什么?”我问他。
他一愣,低头思考片刻,选择了沉默以对。
“那我叫什么?”我接着问道。
他继续沉默,不多时,端起酒杯喝下剩余的干马天尼,向我道歉:“是我失礼了,乔纳森先生。你可以叫我文。”
我很早就知道,能对抗古人类造物的,只有同为古人类的造物。
某种意义上,我和兽主很像,我们都是依靠源石存活,只要源石不灭,我们就不灭,唯一不同的是,我是有实体的,还比他们少了强大的战斗力。
要消灭这种存在,清除掉源石是不可能做到的,那么,就只有依靠海嗣的强大实力了。
幽灵鲨可以证明这一点,源石与海嗣的抗衡是势均力敌的。
“文先生,你好。”我举杯向他致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向我介绍过叙拉古所有的兽主,你是哪一位?”
“呵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至多算得上这里某人的好友。”
我瞬间理解了他说的是谁,这让我来了兴致,我凑上去,盯着他的脸,一个表情也不放过,“他爱她,它爱她,她爱他?不是?他爱她,他爱她,她谁也不爱?也不是?那是——”
“好了,好了,”文摆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我只是一个被文明遗弃的人,一个行走在文明中的过客,我不会产生这种多余的感情。”
“被文明唾弃,真是会给自己贴金啊。常常念叨某个事物的人,通常是最放不下那个事物的,你的行为似乎并不统一自己的言语,如你所说一般,只是一个过客。”
文先生没有说话,他从怀中大衣掏出一个本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推给斯卡蒂。
斯卡蒂拾起,翻阅两下,告诉我:“是一个账本。”
“账本?”
文开口:“叙拉古家族的血债账簿,记录着家族敌人欠下的血债,我想乔纳森先生应该会需要这个。”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这双眼睛看得多了,也就看出来了。”
他站起身,重新带好礼帽,走向门口。
我嬉笑一声,“作为东道主,文先生不向我介绍几个叙拉古的景点吗?”
文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提这种要求,他思考了一下,“如果乔纳森先生有兴致的话,在剧院看一场演出会是不错的选择;当然,教堂可能会更适合忏悔。”
他轻抬礼貌,向我点头示好,转身出门,身形很快消失在街尾。
斯卡蒂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确定他再也不会现身,问我:“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来杀我。”
“为什么?”
“因为他认为我对叙拉古的文明发展造成了负面的干涉。”
“那他为什么没有动手。”
“因为他发现他杀不了我,不仅杀不了我,甚至还可能将自己推向深渊。他不在乎自己,但他在乎叙拉古,或者说……他在乎自认为的文明。”
“因为我?”
“没错,因为你,斯卡蒂。”我揉着斯卡蒂的俏脸蛋,“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我最大的保护伞。他没想到在陆地上也能见到海嗣,原本的海嗣深居海底,与世无争。但现在的海嗣进化出了扩张,他也不得不担心。”
“原本的海嗣……与世无争……”斯卡蒂低下头,念叨着这句话。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我迅速补救,“别想那么多,斯卡蒂。生存与竞争是种群的天性,所有生物都会发展出竞争意识,只是之前的海底物资还算丰富,才让兽主们有稳坐钓鱼台的机会,现在不可以了,多么高高在上都得被拉下水。”
摘下桌底的录音器,我向米莎伸手,米莎知趣地取来电脑递给我。
我将文的通话导入,从中提取并合成他的声音。试听一下,因为素材太少的原因,用电脑模仿出来的文总有一种机械感,而且不能完整的说完一个句子。
不过也够了。
侵入文的号码,拨通阿格尼尔,电话嘟两声被接起,我点击第一个词。
“教堂,”
接着点击第二个词,
“等你。”
挂断电话。
对文如法炮制,侵入阿格尼尔的手机让文去教堂。
“歌蕾蒂娅,幽灵鲨,守住市政厅,不许任何一个人进,不许任何一个人出。我要让政令出不了市政厅。”我掏出两个泛着光泽的圆球递给歌蕾蒂娅,“EMP,不用知道什么意思,围住市政厅后将这两个炸弹扔进去就是了。”
“斯卡蒂,你别跟过来,你去教堂看着他们两个。”
“为什么?”
“因为你这张俏脸太美了,我看见了心情会变好,心情好了就会原谅他们,但我不想原谅他们。”
斯卡蒂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甚至不太确定她知不知道自己很好看。
“米莎。”
“博士,我在。”
“告诉白面鸮,让她给全城人的手机发同一条信息:今天是无法无天日。”
西西里夫人的目光,在今天,开始打瞌睡了。
第八十章 支线
电话铃声响起,是阿米娅。
因为我自己素质不高,我就总觉得其他人素质也极其低下。我现在就怀疑会不会有人正在监听我和阿米娅的谈话。
如果罗德岛有几颗自己的卫星就好了,罗德岛全体换卫星电话,资料储存也可以组件特殊的卫星系统,只能靠物理方式接入的那种……啧,真穷。
“喂?”
我接起电话,背景音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噪音,阿米娅跟我讲话都要靠吼。
“博士——整合运动攻陷了近卫局——我们应该——”
“——我们什么也不用做。”
“博士?!!”
“米莎,过来听电话。”
我向米莎招手,将手机放在桌面,打开外放,确保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的谈话。
“阿米娅,米莎,快问快答,整合运动第一个进攻的城市是什么——注意,只算我苏醒后,苏醒前它爱怎样怎样。”
“切城。”阿米娅抢答,她在某方面还不如米莎,自然有了危机感。
“第二题,整合运动进攻的第二个城市——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城市是什么?”
“龙门。”米莎不甘示弱。
“第三题:这两个城市分属哪两个国家?”
“乌萨斯和炎国?”
米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错失了加分机会,阿米娅喜提一分。
“主观判断题:如果罗德岛同时得罪了乌萨斯和炎国,能承受得住它们两个大国的怒火吗?”
“不,不可能的,太勉强了。”阿米娅对罗德岛整体实力心里有数,但我还是想说,她太自信了。
什么叫做太勉强,就我从海嗣末日看到的两大国实力,哪怕罗德岛所有人紧密团结在一起,被收拾掉也很轻松。
“next:塔露拉怎么就敢得罪同时得罪两大国?她说要带领感染者取得应有的地位,可她的做法,明明是带领所有感染者送死。如果排除塔露拉脑子不好使,只是一个想掀起战争的战狂分子的话……那么合理的推测就只有……”
我及时住口,给两人思考的时机。
米莎渐渐琢磨出味道:“博士你是说……整合运动后面站着乌萨斯或者炎国?他们想以整合运动为由,点燃战争的导火索?”
“这么一想,整合运动口中塔露拉的转变也很合理,之前的塔露拉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现在的塔露拉却坚决地攻陷切城、抢夺十四区、围攻龙门近卫局。”
“而塔露拉选择的两个目标也很微妙,切城在乌萨斯边境,塔露拉打了乌萨斯政府一个措手不及;龙门属于炎国,但其实是半独立的城市,战力上并没有炎国大军的协助。”
“我们之前认为塔露拉仍然心属感染者,下意识将她的立场放在了感染者一方,这时候她的所有决定就显得愚蠢。但如果她的立场本就在感染者对立面的话,这些如同带着部下送死的行动就……”
米莎讲述的过程中,阿米娅一直没说话,直到米莎沉默,阿米娅才开口:“博士,您……早就知道是吗?您在切城中就质疑塔露拉的一切行动。”
“怎么可能!”我矢口否认,“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米莎鄙视地看向我,我对她竖起一根手指让她闭嘴。
“那么,阿米娅,整合运动背后站的到底是谁,交给你来搞明白。任务提示NPC:凯尔希。想不通的时候不妨让我们的凯太后和你详细详细介绍两国的高端单兵战力,你知道我指的是哪种。”当然兽主和巨兽那种不死不灭的类型。
“我明白了,博士……那么,罗德岛要撤退吗?”阿米娅的语气带着几分犹豫,但能做出这种决定已经证明了她的成长,“罗德岛不应该卷入两国的战争。”
“别急嘛,我猜猜,你们的背景音在直升机上,你们大概在援助某一方的战场吧?龙门我们可以不管,人总得救下来。毕竟,我们罗德岛一直是一个以人为本的医疗机构,近卫局的尖端战力不应该折损在这里嘛。”
要折损也得是我来送。
通讯装置一阵闪烁,屏幕上出现画面,一个黑发的菲林出现在屏幕中,她手上提着巨大的链锯,身上还系着很多意义不明的皮带——什么鬼?罗德岛人的衣品都这么差的么?
链锯人冲我招手:“hello,博士。之前就听其他干员提起你,终于见面了呢。博士叫我煌就可以了。”
长相一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没必要留出大脑内存记名字。
我在心里迅速给她划分了地位。
无人机的镜头转向直升机下方,陈和梅菲斯特在一栋建筑的顶楼对峙。画面的边缘模糊可见已成半个废墟的龙门。
梅菲斯特身边数百个失去意识的丧尸将他围在中心,陈气喘吁吁地持着红色的剑怒视梅菲斯特。
“嗯……我收回前言,陈回天乏术了,撤退吧。”梅菲斯特真是丧心病狂。
“哈哈哈,博士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嘛。虽然有点暴力,但我可是很喜欢切裂钢铁的!”
那个黑发的菲林自信地提起链锯,从直升机舱门口一跃而下,沸腾的空气耀起骇人的红芒,近卫局的大楼莫名被引发巨大的爆炸。
烟雾散去,整栋大楼都被切除了一条令人心惊的裂口,梅菲斯特的行尸走肉从裂口坠落,失去了行动能力。
等等,等等,刚刚她说她叫什么来着?
我大脑的临时删除储存区没清空吧?
对了!煌!
我再次收回前言,这就是我喜欢的类型!瞧瞧这可爱的模样!长相绝美!
“阿米娅。”
“博士?”
“我已经把自己的合理猜测告诉你了,霜星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这算是……支线任务?”
第八十一章 红榜
挂断电话,我让米莎看家,我独自一人乘车前往市政厅。
市政厅门口,幽灵鲨守在门外,禁止任何人员出入,歌蕾蒂娅不知所踪,以她的行动力,守在暗处确实是最合适的做法。
门内有一个穿法官袍,一脸正气的女士正在愤怒地与幽灵鲨交涉,见到我走近,她停止争论,向我立起右掌提醒我:“市民,我是拉维妮娅·法尔科内,叙拉古城邦的法官。市政中心暂时出了一些问题,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请速速离开。”
我悄悄看向幽灵鲨,幽灵鲨只是戏谑的看我,没有多言。
我急切地走近法官,恰好站在门外,站在幽灵鲨阻拦的范围之外:“法官大人,请问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拉维妮娅小姐掏出手机,屏幕面向我:“有不法分子劫持了叙拉古信号,向许多市民发送了恐慌信息,你没有收到吗?”
我同意掏出手机,向她展示屏幕上的文字:“我正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啊,法官大人,有不法分子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机作乱,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我正是因此来鸣冤的啊,法官大人。”
拉维妮娅上下打量我几眼,断定:“你不是叙拉古人。”
为什么?就因为我击鼓鸣冤?叙拉古的行政效率已经低到如此地步了?
不过她并没有追究我的身份问题,她的正义感还是决定让她听取我的证言:“你说有人对你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胁?是谁?是哪个家族吗?你有看到具体的人员吗?”
我眨眨眼,收起手机:“是西西里夫人。”
拉维妮娅沉默了,她紧握着右手的荆棘法典。
她第一时间就相信了我说的话,但她没资格,也没能力去审判西西里夫人。
整个市政厅的运作都是仰仗着西西里夫人的淫威,而在这权力体系之下,她连家族都无法审判,又谈何审判权力的主人呢。
好半晌,她松开手,秉公执法的神情再次爬上她的脸:“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市民,但现在,你还是赶快躲藏起来吧,现在的叙拉古,很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法官小姐要出去吗?”
“没错,市政中心不知什么原因,接收不到任何来自外部的消息,我只有走出这扇大门,才能更好的将暗中的恶人绳之以法。仅仅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去做,我办不到。”
“这样啊,那我与法官大人同去吧。”
“什么?你——”
“再见到法官小姐之前,我本来已经对叙拉古的正义绝望了,但现在我看到了原来这样的一座城市还存在着像法官小姐这样的人。虽然我知道,西西里夫人对我的袭击,可能永远都不会得到审判,但我还是原因相信拉维妮娅小姐你的正义。我想看看你对自己正义的践行。更何况……在现在这个混乱的时节,还有比待在法官小姐身边更安全的吗?应该不会有人胆大到敢袭击市政中心的要员吧?”
拉维妮娅摇头,神色黯淡:“不,你不明白,家族他们根本对任何一个官员的性命都不在乎,不过我……”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说得对,即使叙拉古已经黑暗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来让那些心中仍对光明充满希望的人看见。如果心中对我的做法确实充满疑虑的话,那就请你跟着我吧。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巨大的链锤,握在手里,盯着门口的幽灵鲨,“我们很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出去了。”
“别急别急,”我连忙阻拦,“她将法官小姐阻拦在市政中心,一定有什么原因,不如让我试着交涉一下,总会有些利益能打动她,让她为我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转身背对拉维妮娅,和幽灵鲨走到了一边。
我伸出右手和幽灵鲨相握,晃动两下。
幽灵鲨白我一眼,抽回手,凑近我,在我耳边低语:“博士在玩什么游戏?和法官小姐的过家家?真的不能让我也参与其中吗?”
我很委屈,“你大概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幽灵鲨。我心中从来都是充满了爱与正义,而这时候终于见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心向光明的人,见猎心喜不是很正常吗?”
幽灵鲨轻笑一声,不再和我贫嘴,转身走回市政厅门口。
我则走向拉维妮娅:“走吧,法官小姐,我付出了一些东西,这位女士同意让法官小姐你出门了,但也只能是你自己。”
“你和她达成了某种交易?”
她认为是我贿赂了幽灵鲨。
我没解释,她等待片刻,走出大门,我跟上。
法官小姐有一辆车,而她在市政中心的地位,从这辆车的情况可见一斑。
我试着伸出手去拂拭涂鸦,手上没有沾到一点颜料,看来这涂鸦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酷诶!痛车!没想到拉维妮娅你个浓眉大眼的也混这圈。
注意到我的目光,拉维妮娅有些赧然,她向我致歉:“不好意思,我的车总是会被……虽然我也经常会送去洗车店清洗,但这种事情实在太频繁了,我不能总是及时关注到,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摆摆手,我对多元文化没有任何歧视,你都不觉得丢人我丢什么人。
不过再想一想,这种几乎全身程度的车辆涂鸦,送去洗车店应该要花不少钱吧,一个月送去个十几次,这钱就没了大半。
即使这样拉维妮娅也能坚守在法官的岗位不动摇,看来市政厅的工资是真的高。
拉维妮娅坚持自己开车,我没意见,拉开另一侧车门上了副驾驶。
叙拉古的市政中心在最北端,出了市政厅朝南驶过几个路口,右转是沃尔西尼最繁华的新城区商业大街。
市政厅内的通讯设备停止了运转,拉维妮娅能做的,就是在市政厅的通讯恢复运转之前,提前一步到达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好能迅速赶至案发现场。
看到这里我突然就对她的高工资没有了嫉妒,我以为的法官,只要坐在法庭上,拿个锤子敲着喊:“死刑——”就够了的,没想到叙拉古的法官还要承担街警巡逻的工作,多劳多得,很合理。
但话说回来,EMP的电子脉冲最长持续一分钟左右,我给了幽灵鲨两颗,分段释放,十分钟之内也该恢复通讯了。但拉维妮娅到现在也没有接到报案,看来真的是市民对政府根本不抱信心。
我正思考的时候,拉维妮娅猛踩刹车,震的我几欲作呕,一瞬间想起了我中午吃的所有午饭:糖醋里脊、鱼香肉丝、手撕包菜……
什么?为什么我会在叙拉古吃到炎国菜?我有钱啊!
我转头怒视拉维妮娅,她知不知道这一急刹车让我对饭菜的好感度下降了一个台阶!死刑——
拉维妮娅没有理会我的愤慨,她震惊地通过车窗看向街道对面。
对面有一栋商业大厦,大厦外悬挂着一块巨大的户外显示屏幕。
此刻,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块本该播放广告的屏幕一阵闪烁,迅速黑了下去,不过数秒,屏幕再次亮起,一个人影出现在屏幕内。
拉维妮娅轻推我,将手机递给我,手机上是她打开的一个网页,网页上是与对面广告屏上一致的画面。
我这时才注意到,对面广告屏最上方有一行小字的网页链接,打开链接,就是拉维妮娅手机中的画面。
拉维妮娅走下车,脸色难看的向我指街道商店内的电视。
电视不是通过宽带网运行的交互式网络电视,而是普通的,通过卫星传输信号的数字电视,通过接受电视台的信号进行播放画面。
但现在,就连这种电视上,也出现了与广告屏上如出一辙的画面。
这意味着,电视台也被画面中的人控制,这有多么可怕,看拉维妮娅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画面中的神秘人身形罩在黑袍当中,背后的场景中没有任何参照物可以对比ta的身高体重性别等形态特征。
在广场所有人纷纷议论,气氛陷入惶恐不安的时候,那神秘人终于有了动作。
Ta从黑袍中掏出一个东西,那东西令我眼熟,我分明就在一个小时前才见到过。
拉维妮娅语气凝重:“是家族的血契账簿。”
没错,神秘人手里拿到的账簿,和今天下午文交给我的一模一样!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杀手,”在我和拉维妮娅正震惊猜测神秘人身份的时候,ta终于开口了,ta的声音经过机器处理,听不出年龄和男女性别,“我手上这个东西大家应该都认识吧?不认识也没关系,你身边一定会有认识的人,你可以请他们为你讲解。”
神秘人暂停了两分钟,估计是在等待大家了解ta手中的账簿。
两分钟后,ta继续开口:“有人可能已经在猜测我的身份了,没错,我对各位手机上收到的恐慌信息负责——”
WTF?!!!
“——有人可能认为我是一个罪犯,我对这种说法并不赞同,但也不反驳。我只是自诩正义的卫道士,十二家族因这本账簿暗中残害了多少人?他们真的是该死的吗?我不这样认为,很多人都不这样认为。”
“既然这样,那么十二家族的作为就是违法的!我和大家一样,都有一颗秉公守法的心,我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持续下去,所以,请允许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我最新退出的悬赏榜:红榜。”
“我会将这本账簿上所有人的名字都罗列入红榜,每个人有罪与否交予大家审判——每个人都可以登录网站对自己想要处死的人进行悬赏累加,每个人的排名与其身上的悬赏成正相关,而杀死悬赏榜上的人,则可以获得他身上背负的所有赏金。”
“同时,如果你们觉得有一些你自认为罪大恶极的人没有上榜,也可以自行提交悬赏。”
“为表诚意,我促成了西西里夫人的盲目,在你们收到‘无法无天日’停止的信号之前,不会有任何人对你们的任何行为进行追究。”
“那么——游戏开始,真正的恶人,交由大家审判——”
屏幕再度闪烁,神秘人消失在屏幕中,我和拉维妮娅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妙。
如果我的恐慌信息只是给叙拉古造成一些小小的慌乱的话,那么神秘人的这么一出戏,则彻底将叙拉古带入了疯狂。
我看到拉维妮娅在低头沉思,不禁出声询问:“法官小姐,有什么线索吗?”
“不,没有——也不是,或许是我多虑了,但你看——”拉维妮娅将手机递给我,她很聪明,从看到视频的第一眼就开始录屏,此刻手机上正是刚刚神秘人的showtime,拉维妮娅暂停了视频,指向背景中神秘人身后的墙壁,因为环境黑暗的缘故,那里的景象很模糊,“——看这里,这个标志。”
我眯起眼仔细将拉维妮娅手指的标志和脑海中的信息进行检索,类似火焰一样的纹理,标志像一只鸟儿张开翅膀,头顶还有一个圆环。
“这是……拉特兰的标志?”我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法官小姐点头,继续指向神秘人的胸口,她来回多次调节进度条才暂停到自己满意的画面,“看这里,虽然很模糊,但这个神秘人的黑袍胸口,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这个东西。”
那是一串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个方形加半圆的结构,就像……一颗子弹。
“是显圣吊坠。”看出了我的猜测,拉维妮娅肯定道。
“显圣吊坠?”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信仰悬在你的心口上方十公分处,语言流入你的血液,子弹滑进你的弹仓。’拉特兰俗语。”
“所以……”我顺着法官小姐的推理往下猜测,“神秘人很可能是一位萨科塔?”
拉维妮娅接上我的话,“而叙拉古的萨科塔建筑,我只知道一个……”
我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南边被高大的建筑遮蔽,看不见背后,但我们都知道,我们看的是……教堂。
既然我和拉维妮娅能看出这点,我不相信没有其他的聪明人,可能,很快就有一大批人前往教堂找老先生的麻烦了,我必须暗中发消息提醒斯卡蒂隐藏自己。
教堂……文,阿格尼尔,会是你们谁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一阵兴奋和好笑。
第八十二章 拉维妮娅深深吸了一口气
拉维妮娅手机铃声响起,她避开我走到一旁听电话,不久后,她挂断电话走回来,脸色更加难看。
这令我不免有些关心:“怎么了吗?”
拉维妮娅对我点点头,坐在驾驶位示意我上车,“市政厅接到了报案,有市民死在了公园树林内,是一位带着孩子游玩的游客发现的尸体,他们竟然这么明目张胆,明明以前还会做好善后工作的……”
拉维妮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很快,她就重新振作精神,驱车前往西边的公园。
车上,我与她商讨案件细节:“有查明死者的身份吗?你明白我的意思。”
拉维妮娅点头,一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用余光打开神秘人的红榜网站,找出一个名单递给我,“死者在红榜上,可以确定是家族血契账簿的目标。”
我接过手机查看资料。
死者是一名叙拉古人,二十三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这个年纪因为一腔热血惹怒了家族很常见。不过他的赏金在红榜上只有二十五元,如果按照神秘人的说法,悬赏里的每一分钱都是认为该目标有罪的公民贡献出来的……那这区区二十五元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要是我自己上榜,不给自己刷到榜一怎么好意思见人?
“有什么想法吗?”
见我皱眉苦思,拉维妮娅忍不住询问。
“有一点,按照你的说法,之前的家族清理账簿名单都会进行细致的善后工作,这既是叙拉古隐藏的规则,也是为了避免被市政厅——也就是西西里夫人抓住马脚。那么现在他们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有没有可能是在试探?”
“试探?”
“是啊,将法官小姐你带入家族的视角中去。长久以来家族都收到西西里夫人的压迫——抱歉我用了压迫这个词——”
拉维妮娅点头,她并没有介意这种事。
“——那么你现在突然收到了消息,说西西里夫人将在一段时间内对叙拉古的纷争不管不顾,你敢第一时间大张旗鼓地进行荒野狩猎般蛮荒的杀戮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杀死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并拒绝进行善后处理,目的只是为了试探西西里夫人的目光是否在注视叙拉古?”
“没错,不过即使是试探,他们也不想惹麻烦上身,毕竟叙拉古还有着明面的政府在运行。所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虽然没有处理尸体,但仔细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如果我们现在去查看尸体的话,即使有了怀疑目标,也不会得到任何证据。”
拉维妮娅不说话,她通过车窗看着前方,脑中仔细思考我的话,十分钟后,车辆到达公园,拉维妮娅停车熄火,下车后主动帮我拉开车门,向我伸出手:“不知道怎么称呼先生?”
我握住她的手,被她带下车,“叫我博士就好,我认识的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树荫公园在新城区大街往西南方两个路口,占地1.5平方千米(不小了,大概两千多亩地),公园内有一座形状不规则的巨大湖泊,从公园东北角一直延伸到西南角,西南角湖泊岸上经行不远是一片绿地,一般来公园野餐的家庭都会选择这里。
尸体就是在绿地和湖泊之间被发现了,被发现时,一家人正在一座凉亭歇脚,直到后脑勺传来冰凉的触感,抬头才发现表情惊骇的尸体。
调查尸体并非我的本职工作,而且我心性善良,也并不想见到鲜血淋漓的残忍场面,与拉维妮娅说了一声后站在凉亭外等她。
不久后,拉维妮娅向我报告她调查的结果,如我所言,她即使可以肯定是科伦坡家族干的好事,但从尸体上找不到任何证据,周围也没有人证——即使有,也没什么人敢冒着得罪家族的风险向法官告密。
因为义愤填膺的缘故,拉维妮娅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我欣赏着湖中的美景给她时间调整。
她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两口气后恢复平静,“让你看笑话了,博士。叙拉古的公职人员总是这样,在各个家族的夹缝中寻求正义,其实……我本该习惯的……”
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法官小姐,不同流合污才能证明我们做的事对的事。而且……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拉维妮娅惊讶地按住我的肩膀,急切地询问,“什么办法?!!”
我活动肩膀抖落她的双手,掏出手机打开红榜的网站递给他:“既然死者的身份仍挂在红榜上,就证明家族,或家族的杀手并没有向红榜告知自己的行动成功。不论是因为他们不在乎这个红榜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们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我掏出手机操作,死者的头像在短短几秒内跃升至第一位,悬赏身价猛增八百万,达到了8000025,“二十五元他们不在乎,八百万对于任何一个家族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吧?”
接着,我拨通米莎的电话:“树荫公园,对,带上电脑,我在西南角湖泊的桥上等你,追查资金。”
挂断电话,我向拉维妮娅介绍:“瞧,只要有人向红榜报告死者的下落,并领取走这笔悬赏金,我们就能通过资金的转移追踪到他的下落。”
“不行,这不行,”拉维妮娅连连摇头,“八百万巨款……怎么能让博士你付出这么多。”
“没关系,只要法官小姐你将真凶缉拿,我不就不会有任何损失了吗?”
“可是……我……”
“我相信法官小姐,我相信你为人民服务的决心。”
拉维妮娅紧紧握拳,肩膀颤抖,指节都有些泛白,看来八百万的巨款带给她的压力很大。
我握住法官小姐的手,看向她的眼睛,“拉维妮娅小姐,这与你无关,即使这八百万追不回来也与你无关,我说过,我也是一个向往正义的人,如果这些钱能为叙拉古的正义事业做出一些贡献,它就是值得的。”
“我”拉维妮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前方前方锥形区域内的博士造成每0.25秒6,375-8,625点的信任上升,“我会尽力而为的!”
第八十三章 来电
半个小时后,米莎赶到,她衣服有些乱,似乎是刚刚睡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挡住法官小姐的视线,帮米莎扣好胸前纽扣,理好衣领,抚平衣服的褶皱。
米莎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向我小声道谢。
凉亭内的尸体已经被人运走,米莎打开电脑坐在石椅上,盯着红榜的资金流向。
下午18:36分,红榜死者名单被撤销,这意味着悬赏金被人领取。
下午18:37分,米莎开始工作。
下午18:39分,资金流向多个不同的账户,调查困难,米莎紧张地鬓角冒汗。
下午18:40分,米莎站起身,收起电脑,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安慰她:“没关系,八百万而已,咱们有钱。”
米莎嘴唇抿地更紧,她像是歉疚地低下头,因为视角原因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短短四十分钟,八百万打了水漂。
当然,这是为正义事业做贡献,所以我并不心疼。
拉维妮娅局促地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安。
踟躇片刻,她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理解她的慌乱。
她尽力想让自己表现的像一个成熟的、秉公执法的法官,优先追查命案。但那因她而损失的八百万实在是一笔巨款,甚至未来几个月之内,红榜上都不会有这么大额的悬赏。
她想优先追回资金,又怕在我的大度下显得自己小气。
所以,她只是问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呢?命案?还是钱?交给我来做决定。
仅从心理素质而言,我实在不觉得她能在叙拉古这种地方活得滋润。
“法官小姐似乎很不适应自己的这份工作?”
我将话题从丢失的财务扯开,拉维妮娅松了一口气,骤然放松的她沉溺在这种或真或假的安全感中,几乎是对我的提问有问必答——她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加上对我怀有的愧疚感,到这种地步并不为过。
“让博士看笑话了,其实……仔细想起来,我已经没有刚上任时候那么踌躇满志了,只是心里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下去,我只是……不太甘心放弃。,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不谈这个的话,我有点好奇法官小姐对自己所掌握的法律的要求。你认为你所代表的叙拉古法律,是用来保护好人的呢?还是用来惩罚坏人的?”
拉维妮娅想了半天,“保护好人……惩罚坏人……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你想用法律来保护好人,那么十个坏人里混入了一个好人,这十个人你都不能杀;如果你想用法律来惩罚坏人,十个好人里混入了一个坏人,你应该做的,是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拉维妮娅惊愕,显然没想到这种残忍的说法会从我嘴里说出来,她甚至应该从未产生或后一种想法。
她的语气犹豫,“我想……应该是用来保护好人的吧,文明不该掩饰在残暴之下。”
我耸肩,语气颇为遗憾:“那你能做的就很有限了,法官小姐,无非是联合弱小的家族,做出利益的让步,来抗衡强大的家族。甚至这种做法在你看来都是同流合污。但要知道,为了长远的胜利,做出一时的退让并不丢人,法官小姐。”
我拍拍手吸引拉维妮娅回神,“回到原本的案子吧,法官小姐。其实叙拉古的政府,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追求什么真相,而是立威,你们的地位太低下了,低到我甚至都惊讶会有人愿意进入市政厅上班的地步,几乎每个公务员都是在夹缝里生存。长期被压抑的意识让你们忘了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也让你们忘记了它都能用来做什么,权力,可不是规矩本分啊。”
“博士有什么好办法吗?”拉维妮娅莫名对我很有自信,我这么一说,她竟然也敢期待。
“很简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如果你真的有把握,或有胆量和家族叫板的话——别着急,不是让你明着举反旗,你们可以用到的小手段太多了。就拿今天怀疑的家族来说,他们是处理了细节,让人抓不住把柄,可那又如何?”
“你就去查他,查不查的出来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他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你就应该三天两头地去查他,西西里夫人给了你这个权力,没人可以拒绝你的要求。”
“理由?需要吗?接到举报你们家藏有尸体、接到举报你们家虐待动物、接到举报你们家竟然不是素食主义者……借口随便找找,有没有人举报也不重要,反正你这么说了,别那么死脑筋,法官小姐。”
“你们的人力资源太充沛了,充沛到公职人员每天到了无所事事的地步,你两天查他三回对你有损失吗?没有。对他有损失吗?你自己想。”
“实在什么都查不到也不要紧,你要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扣帽子。”
“你已经认定他有罪了,你的任务就应该是将他绳之以法,而不是像一个侦探一样想要从蛛丝马迹推断出整个犯案经过。什么都没查出来你不会自导自演吗?不会栽赃陷害吗?没诬陷过别人总被人诬陷过吧?”
“诬陷太大的罪名你怕被家族报复,那你就诬陷小一点啊。他们家的公子今天偷东西了,明天影响市容了,后天欠债不还了……反正就是抓着人进去关几天,几天后就放出来,放出来接着找理由逮。”
“今时不同往日了,西西里夫人多少长了点脑子了,只要你能体现你的价值,切实地恶心到了家族,西西里夫人一定会将你保下来的——这点你可以放心,西西里夫人比你更想恶心那些家族——你可以将所有的手段看成对暗中看不见的人的‘政治献金’,你做的越棒,你就越安全。”
我本以为拉维妮娅会气的涨红脸,愤而指责我的无耻——她的性格短短几句话就可以了解,公正严明的代名词,确实不像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人——谁曾想她除了刚开始有几分难以置信之外,竟然逐渐冷静了下来,而且真的在认真思考我说的话。
我不愿承认自己看人看走了眼,一定是叙拉古风水不好。
拉维妮娅右手托着下颌,脸上凝重的表情和不时转动的眼球证明着她有在认真思考。
看来她并不排斥以恶止恶。
我的手机铃声作响,我用眼神示意米莎看好拉维妮娅,之后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西西里夫人在电话那头沉默,我也沉默,她打的电话哪儿有我先开口的道理。
西西里沉默半晌,说道:“不是我做的。”
我轻笑一声:“我当然相信你了,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相信你,相信你会是一个好人。但有人做了一些破坏我们友谊的事情,这让我感受到了情感危机。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不得不用有些手段来试探你我的友情。有人说,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我深以为然,但我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啊,朋友,谁让我在一段感情中总是这么被动呢?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你想要什么?”
我迅速回答:“叙拉古官方对我公司资金流向的完全无视,以及未来一些背景上的支持,这是双赢,我相信你能想明白,朋友。”
“好,我答应你,那文他们……”
“他们需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惩罚,不是吗?他自认为是一个游离于文明之外的人,我现在只不过让他真正地被文明所抛弃,就算他自己知道了也应该会很开心的,不是吗?或许他还会对我五体投地,抱着我的大腿感谢我的。”
“……我明白了。”
“那么,合作愉快?”
对面很没礼貌,一句话没说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轻点手机,向全城发送狂欢结束的信息,随后,转身开车送仍然陷入思考的法官小姐回公司。
拉维妮娅与我道别,被我叫住。
“那么,算是我们相处这么愉快的建议,可爱的法官小姐。”
“请讲。”
“如果遇到一个穿风衣戴礼帽的中年叙拉古人,跑,转身就跑,离他越远越好;如果这个人面带疲惫,还自称文明的流浪者,就做好把他说的每一句话当放屁的打算;如果这个人还让你称呼他为‘文’的话……跑不掉就做好全城通缉他的打算吧。”
“为什么?”
“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一种小资的视角厌恶着并非乌托邦的世界。如果你和他深入交流,你会被带坏的,整个叙拉古都会被带坏的。你一定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八十四章 原来是我啊
回到酒吧,众人各回房间,我单独留下斯卡蒂,将一张卡拍在她的手心:“拿着。”
斯卡蒂歪着脑袋盯着手心的卡片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我有钱”
“就当是我包养你的。”
说完这句话,我仔细地盯着斯卡蒂的脸看。
一秒,两秒,三秒。直到她把卡装进口袋,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真无聊,这人没有幽默细胞的。
“红榜的活动资金,不止这一张,过几天还会有几张黑卡陆陆续续送过来,到时候红榜就交给你了。”
黑卡,不是黑色的卡,也不是超级SVIP信用卡,更不是随便刷的那种黑,而是查不到账户信息的“黑”。
在泰拉,想要做到这点竟然出乎意料的容易,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做户籍管理。
“为什么交给我?”
“虽然我把自己摘了出去,还特意找了人证为我做不在场证明,但西西里那老婆娘估计知道是我。只是她也从中获得了什么,所以选择了沉默。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所以我不能和悬赏榜单有丝毫的联系,不然等她翻脸的时候我们会很被动,我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或组织知道我们和红榜有关,不然就是世界公敌,是恐份,是所有人除之而后快的反派。而除了我自己之外,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所有怀疑我的人什么也调查不出来,因为他们不会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事实上,就斯卡蒂这张脸往那儿一摆,谁会怀疑啊?你告诉我她坏的流脓我都不信,不光不信,还要往你脸上吐一口:谁让你背后说人坏话的?正义的我不能坐视不理!
嗯——红榜都有了,要不要再来个黑榜?可红榜已经代表着死亡了,黑榜得是什么样才能比红榜给黑?
想不通,算了,不想了。
而且人手不够用,米莎顾着情报部,斯卡蒂看着悬赏榜,要再想找出来一个听话忠心还没有道德的人可不容易。
“听说博士今天损失了八百万,没关系吗?”斯卡蒂看样子似乎是有将黑卡掏出来填补我的损失的感觉,这孩子怎么想的?用我给你的钱来安慰我?你要真有心就往里存钱,存满!
“不碍事,计划之中的损失。我需要用一笔巨款来证明红榜的安全性和隐秘性,不然一个普通人的人头也配值八百万?十二家族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当八百万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猜到了这是官方诚意的展示,从后来领取赏金的时间差也可以看出来。不然你还真指望米莎那才刚明白什么是三点定位的人,几天时间就进不到能追踪资金往来了?”这不是进步了,这是进化吧!
“那位法官小姐也在计划之中吗?”
“不,”我否认,“这个倒是意外之喜,我本来只打算用具有权威性的一个或多个人证来证明自己和这件事无关。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让一群被压迫的绵羊给我作证,远不如一个满腔正义、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有说服力。”
除了拉维妮娅,文和阿格尼尔的联手袭击也在意料之外,虽然战斗被我……好吧,是被斯卡蒂的实力震慑抹消,但不妨碍我借题发挥,正好先用一条信息引起恐慌,然后米莎假扮神秘人、弑君者利用自己的能力劫持电视台让事件进一步发酵,最后祸水东引,将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去。
拉特兰的标志和米莎的显圣吊坠都是后来仓促准备的,本来什么线索也没打算留下,幸好视频内的环境昏暗,看不清是高仿品。
根据斯卡蒂留在教堂的监视结果,混乱期间有很多不同的势力调查过教堂,至于他们是怀疑阿格尼尔还是文,就和我无关了,但我个人倾向是文。
所有熟悉阿格尼尔的人,都会知道他和西西里夫人关系匪浅,而且萨科塔给外人的刻板印象也不会是一个恐份。
但文就不同了,如果有心人想要调查文的身份,结果发现这人竟然资料一片空白;想要动手威胁,结果骇然这人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嗯……这不是当反派的好苗子?不怀疑文我都怀疑他们没长脑子。
既然这么讨厌文明(的虚伪),就要做好同时被文明讨厌并驱逐的准备。
都是粪坛子爬出来的QU,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清高。
“这个悬赏红榜,也是博士用来赚钱的工具吗?”见我一个人暗戳戳发呆,斯卡蒂及时打断我。
“赚钱倒不是最重要的,壮大势力才是主要。德岛作为一家企业不适合大张旗鼓,那就只能在暗中发展。你说我如果把塔露拉的名字以两千万的价格放上去,有多少人会为了这笔钱铤而走险?”
两千万,杀一个人,给你你干不干?至少犹豫了吧?
其实悬赏红榜到底要不要赚钱,我还没想好——是没想好要不要收手续费。
如果决定要收的话,红榜作为一个类似于中介机构的组织,每单完成的赏金可以出去5%到10%的提成,但会打击杀手的工作心态。
就像交税,你完成一个二十万的悬赏被红榜抽去两万你不在意,但你完成一个两千万的悬赏,抽成就有两百蚊,你一定愤愤不平。
当然,不是说不抽手续费就没法赚钱,君不见支付软件是怎么发财的,钱捏在手里放着不动都能生钱。
从这点看抽手续费是得不偿失,中介不能打消员工积极的工作态度。
再说了,真缺钱了还能搞庞氏骗……不是,我是说……去中心化的数字加密货币,对,没错,缺钱了还能搞数字货币,虽然到时候基本连德一起缺了。
第八十五章 神之右手是吧?
“我走了。”耳机里,弑君者冷不丁开口,倒吓了我一跳。
我嗯一声,告诉她:“至少把衣服带走。”
她没有说话,我等待片刻,明白了:“如果你不愿意回来的话,衣服给你放在西边五公里的人工湖旁边。”
那边似乎嗯了一声,但很轻微,我差点就听不到。
我示意米莎切断与浮士德的通信,只留下弑君者。
几秒钟后,米莎向我做完成的手势。
“弑君者,看在合作愉快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友情提示。别回应,别露出马脚,不要让你旁边的人察觉到任何异样。”
耳机那头,弑君者像是清嗓子一样“嗯、嗯”两声,我知道她明白了。
“听好,离开整合运动的机会不多了,塔露拉在带着你们一起送死,具体原因我不能多说,但你如果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信任的话,就该仔细考虑我的提议了。”
我静静等了片刻,那边没有说话,我拿起耳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的感染者属下、同胞、朋友……随便你怎么称呼。但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罗德岛又拯救所有人的心,但没有拯救所有人的钱,他们最好能跑就跑,罗德岛吃不下这么多人。”
这次对面仍没有说话,我等待片刻,耳机里传来杂音,是弑君者捏碎了耳机。
斯卡蒂站在我身边好奇地问我:“博士对她很有兴趣?”
“差不多,”我没否认,“弑君者的能力很有用,神出鬼没。如果没有她,我们不看劫持电视台;不能劫持电视台就只会有网络出现神秘人;只有网络出现神秘人就不能完全洗刷我的嫌疑——即使我有人证。从这方面来说这次行动她居功至伟。”
我们太缺一个适合潜入的人了……什么?歌蕾蒂娅?歌蕾蒂娅是谁?
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斯卡蒂问我:“万一她当真了怎么办?”
我一时间没明白她在说什么:“谁?”
“弑君者。”
“当真了就挖来罗德岛。”
“博士你还真是……”斯卡蒂鄙视地看我。
我摸着她的头告诉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斯卡蒂:“这么一想的话,整合运动所有高层,碎骨来到了罗德岛,梅菲斯特和所有人起了矛盾,弑君者心神恍惚……明明我觉得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做,他们却已经快要分崩离析了。”
其实还有霜星,我在心里补充。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整合运动成不了什么气候。塔露拉用理想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却行暴虐之事。他们这个团队没有了一个能被拧在一起的理由,自然便成了一盘散沙,稍稍一阵风就会散开。”
“我不知道原来的塔露拉是什么样的,但听整合运动其他人的描述似乎还不错。但现在的塔露拉,是纯粹的战争狂热分子,这种人在一个盛世大国可以做一个千古留名的将军,但在感染者里仍是这种做法,就不要怪底层的反噬。仅从领导者的才能来说,塔露拉连阿米娅都不如。阿米娅的人格魅力可以将众人团结在一起,她塔露拉不行。”
“阿米娅会成功也是因为博士吧。”
“那也是她的人格魅力,能让我打白工就算她的人格魅力,如果换做是塔露拉的话,我早篡位自己当领袖了。”
“如果弑君者以卧底的身份来罗德岛怎么办?”幽灵鲨真如个有另一半在我身后突然出现。
我和斯卡蒂同时转头,好奇地看着她,异口同声,“那就杀了她啊。”
幽灵鲨震惊地看看我,又看看斯卡蒂:“你们两个共用一个脑子吗?”
真侮辱人!竟然把我和斯卡蒂相提并论!
我很生气!
我想狠狠地反驳她!
我想将她驳斥到惭愧低头!
但我做不到。
因为现在还没轮到我使用脑子。
弑君者的问题还真有点棘手,我得找个机会说分手……不对,我们根本没在一起,我只是表现出了自己对她的好感,她就迅速咬钩,实则我什么条件都没有承诺。
以此推测,弑君者的过去很缺爱,应该是从童年就开始了不幸的人生:过于年幼染上矿石病,之后也没有得到家人朋友的关爱;同时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没有像浮士德和梅菲斯特组合一样,找到一个可以依托的人。
一般来说这种条件下长大的孩子很容易走向极端,比如对一切人和事的怨恨,通常故事中的反派就是这种出身。
弑君者则相反,她虽然从未得到关爱,但仍渴望亲密的关系,这代表她的性格属于比较懦弱地类型,她做不出黑化的事。
所以她才会在整合运动中寻找归属感,但同时,因为这归属感只是因为他们相同的感染者身份带来的,温暖,但没那么暖,基本和冬天点燃一根火柴报团取暖差不多。
她并非自己这个身份的死忠、并非整合运动的死忠,想要挖墙脚难度是最小的。
虽然没有得到详细情报,但我觉得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话说回来,我也没资格乌鸦笑猪黑,整合运动都是一群心理疾病患者,罗德岛也不遑多让。
他们会依赖我就是证明,目前又以斯卡蒂为最甚。
一个心理健康的人应该学会自己处理好自己的问题,选择依赖别人就是自己的心理调节除了问题。
如果之前有人选择依赖我我会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我操控他们将更加得心应手,但…………好吧,我耻与承认自己对斯卡蒂产生这种想法会有愧疚感,总之,罗德岛的医疗部真是烂,身体上的疾病没有进展也就罢了,心理问题都不能解决,解散了当资本家赚大钱得了。
………………………………
虽然叙拉古的问题基本结束,但我并没有记着回罗德岛。
一来是因为需要组建起来一个公司,员工背景需要筛查,背景可以不那么干净,甚至以前干的犯罪产业都没问题,但不能有官方背景的人员,更不能有和凯尔希有关的人——这是一项大工程,凯尔希活了上万年,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哪里留下了哪些人脉。
二来,是因为我和西西里夫人达成了初步合作,我承包城市的道路规划和建设,用自己的想法帮西西里建设叙拉古,体现一个大公无私。
除了想赚点钱之外,也有一些自己的目的,比如……全城监控。
监控当然连接的不会是市政厅,而是我的公司。
我没想和西西里共治天下,但能将自己的一个巢穴打造的安全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由于我一个人吃不下这项工程,所以还找了其他的合作者,炎国建设企业——据说他们对我的要求有着丰富的经验,即使是隐蔽一点的夜视型摄像头也有办法安装在诸如路灯、栏杆之类的地方。
我不愿相信西西里夫人真是一个没有丝毫城府的残障人士,她只是对治国政事不太敏感罢了,从这次的叙拉古混乱也可以看出来这点,我再怎么推测她纵容我的目的,也只能想要:如果是我,可能想通过这种利益手段分裂家族内部,以及将血契账簿摆上台面。
但还有呢?如果仅这两点好处,对比我造成的混乱,绝对是弊大于利,她绝对还考虑着某方面,但我想不出来。
所以我也要做好全程的监控被西西里夫人揪出来的打算,在她和我摊牌之前我当然会选择独自享用这一切。她摆明条件之后,我是要和她共享监控信息,还是毁掉这一切,就要到时候再决定了。
因为考虑的事情有点多,事情又有些急迫,让我有些焦躁。
第八十六章 这才叫僚机啊
离开叙拉古回罗德岛前,我想了想,转身进图书馆选购了一本童话故事集。
桃金娘想开盒,被我拦住了。
…………………………
罗德岛,斯卡蒂房门前。
安妮塔垂下头,她想表露出伤心的情绪,但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过望,连做出这种表情都很困难,虽然与佩特拉的相处让她最低幅度地维持着人类的正常感情,但和其他人相比,简直再微弱不过了。
“所以……佩特拉奶奶她……”罗德岛的氛围很好,现在小姑娘都能流利地讲一句话了,进步很大。
我点头,从背后掏出童话书:“佩特拉奶奶托我将这本故事书送给你,她说,要你在罗德岛好好学习识字、学习唱歌,就像歌手一样;她说她没办法再给你讲故事了,所以这本书就等你可以识字之后自己看。”
“那……我还能再见到佩特拉奶奶吗?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佩特拉奶奶说……”
我摸着小姑娘的头,“没办法了,你知道的,佩特拉奶奶最讨厌深海,所以,她死后,拜托我们将她的骨灰撒入了大海,她说她即使是死了,都要诅咒海里的怪物永世不得超生——哦,就是不得好死的意思。”意识到我说了一句炎国谚语,安妮塔可能理解不了,我连忙解释。
理解了就更麻烦了,到时候她就得问我佩特拉什么时候学会炎国谚语了。
但我赌她没那个脑子想到这点,更没那个脑子想到盐风城没有书店,而这本书是崭新的叙拉古童话。
安妮塔情绪低落,抱着书一言不发走进房间,我用肩膀怼斯卡蒂:“这两天多陪陪孩子,她刚刚失去了最亲近的亲人。”
我明显从斯卡蒂的眼神中看到了鄙视,but……whocares?
斯卡蒂进门安慰安妮塔,罗德岛内很安全,我并不需要她的保护。
虽然我很早就告诉她没必要随时贴身保护我,我没那么脆弱,但很显然她没有听进去。
罗德岛二楼在开庆祝会,一边庆祝长期外勤的煌她们顺利回归,一边庆祝在龙门取得的局部胜利。
战争太压抑了,特别是这半年,罗德岛整个企业都被卷进了与整合运动的交战当中,其中有不少干员更是毫无作战经验,临危受命,被迫上阵。难得的是,所有人都对战争没有丝毫怨言,罗德岛指向哪里,大家就打向哪里。
大家都需要好好放松放松,一场热闹的聚会是必然的。
煌在叙拉古与我的通话里说的没错,她确实想见我很久了。
在二楼见到我,她毫不客气地给我一个拥抱,从一旁的桌上拿过就被,不由分说塞到我手里。
很好相处的性格,我并不讨厌。
与我碰过杯,她又看上了旁边的米莎,她伸出一只手摸在米莎的头上:“哎呀,这位就是博士收的小徒弟吧,真年轻啊,真的行吗?”
米莎啧一声,嫌弃地甩开煌的手。
煌有些尴尬地缩回手,看向我试图找我解围,干笑道:“哈,哈哈,我好像不太受欢迎啊。”
我也很莫名其妙,我摸任何一个人的头都没有激烈地反应啊,难道是我气场太强,所有人下意识都认为自己的地位在我之下了?
对于煌求助的眼神,我也只能爱莫能助地耸肩:“谁知道呢,可能叛逆期吧……对哦!现在正是叛逆期哦!”
怪不得我怂恿她喝酒的时候她执拗地选择了一杯果汁,要我说装什么装,都参与战争了,喝杯酒怎么了?犯哪家的法了?国有国法岛有岛规,在这里,我的话就是法律!
不过既然是叛逆期的话,那就说得通了,这个年纪的小孩最爱和家长作对,我刚刚要是怂恿她喝果汁,她说不定已经端着乌萨斯的伏特加和我碰杯了。
米莎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狠狠地等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这是种族偏见!”握着自己的果汁,转身气呼呼离开。
我向煌示意:看,这就是叛逆期,管不住的,也不需要管。
煌罕见地沉默了,她低头思索片刻,再次举杯与我碰杯,说一句,“祝你好运。”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我没理她,游走在二层庆祝会,与所有和我示好的人碰杯。
所以说应酬最累人,一圈走下来,不仅身体上让我口干舌燥,心理暗暗喷他们都喷累了——我会对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品头论足,暗戳戳分析她的背景、过望经历、心灵寄托,没分析出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点,我就会在心理鄙视嘲笑。
经过一间甜品店的门前,我看到拉普兰德背对众人、背对门口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蛋糕、肉松饼、千层酥,还摆着一杯澄黄色的酒。
我一时间有些发愣——不是看拉普兰德看愣了,而是我想到了桃金娘,我不明白拉普兰德在那天,塞给我一个桃金娘让我照顾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她没有任何目的,我绝对不相信。
但如果说她有目的的话……桃金娘能干什么呢?战斗力方面,她确实有,但与斯卡蒂他们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将她放在另一个地方,交给阿米娅她们领导,可能发挥出更强大的作用。
她也不可能是拉普兰德派过来专门打探我在叙拉古做什么的,我相信桃金娘的人品,相信她即使真的收到拉普兰德的委托,也不会告诉我。但我不相信桃金娘的伪装,如果她真的抱有某种目的,她绝对藏不住。
更何况我试探地问过桃金娘,我问她:“拉普兰德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那时候桃金娘是完全一头雾水的,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我在说什么,最后我只能以说错了应付过去。
所以桃金娘到底有什么作用呢?和她相处倒是挺开心的。
我本来就喜欢小孩,他们可爱单纯不复杂,桃金娘的行事作风就像极了一个小孩,可同时她的心理确实是成年人,所以她也有着孩童不具有的成熟,懂得什么时候玩闹什么时候正经,所以我也不排斥与她相处,甚至可以说和她相处有时候甚至很放松。
但……目的呢?
“博士喜欢拉普兰德干员?”我的侧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像是动漫中常有的男二声音,就是那种废柴主角身边乐观开朗的死党的那种声线,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人的生活很充实的类型。
我回过头,是极境,米莎曾经向我推荐过极境干员,因为他的源石技艺很特殊,可以保障通讯,因此我也多注意了几分。
但我对他最大的印象,还是他很不要脸地,试图在干员档案上写自己是帅哥的自恋狂形象。
面对极境的问话,我干脆承认,“很难看出来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极境先是谨慎地朝拉普兰德方向看了一眼,外面很吵闹,拉普兰德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
饶是如此,极境也凑近了我,撇着头,一只手立在一边,挡着嘴压低了声音,“我打赌,拉普兰德干员对博士也有好感。”
被他的氛围吸引,我也不禁压低了声音捂住了嘴巴,我说,“你别放屁了,自恋自己的脸没关系,自恋自己的推理能力别逼我抽你。”推理大师在这里,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你凭什么比我懂?
极境冲我抬眉,得意地低声告诉我:“我有办法证明。”
说罢,抬起我的手,强迫我与他碰杯,接着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看我的,博士。”
我看着极境走向拉普兰德,他做足了姿态,弯腰对着拉普兰德优雅行礼,“一起喝一杯吗?拉普兰德小姐。”
你妈的!你想挖我墙角?
拉普兰德抬头看看四周,几乎所有人都二三成群,与好友一起聊天、喝酒、吃东西,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家甜品店里,确实显得有点不太合群。
她离开凳子,对极境微笑,转过头看见了我,端起酒杯从极境身边走过,“一起喝一杯吗,博士?”
“我,我……乐意之至。”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极境,是我误会你了,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八十七章 这让我怎么说?
拉普兰德心情似乎很好,她仰着头,从经过的桌上随手取了一根吸管,和我碰杯之后,用吸管啜饮杯中的甜酒。
她占据了主动,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我跟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拉普兰德走到一张放有披萨的桌子面前,用刀切下来两块,自己拿了一块,另一块递给我。我注意到她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我。
“博士在叙拉古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咬下一口披萨,拉普兰德继续顺着会场边走边问我。
什么意思?这是闲聊?还是谈正事?我应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平日,我绝对不会对这种问话多加判断,但拉普兰德今天的反常令我无所适从。
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被动,但我贫瘠的相关知识更不知道要如何重新掌握主动权。
我太久没有回应,拉普兰德回过头奇怪了看了我一眼,“怎么了?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地方吗?”
大脑飞速运转,转了一会儿后就放弃:人是一个经验性动物,而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储存任何解决此类问题的经验方法。
所以我决定谨慎回答,心里默数着数字尽力让自己回到平常的状态:“那么,你是希望我遇到什么呢?还是没有遇到什么?”
如果她详细地举例某事那就是谈正事,如果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问那就是闲聊,起码我就知道后面该怎么回应了。
哪知拉普兰德听到这话,愣了一瞬,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还带着某种我看不懂的神秘微笑,“博士出去一趟叙拉古,回来倒是内向了许多啊。”
?????
跳出情况外了,这到底什么意思?闲聊?谈正事?我又要怎么回答这个破问题?
刚刚默数数字建立起来的安心状态一瞬间又荡然无存,我真是讨厌极了不在掌握中的一切情况,“我只是,觉得,拉普兰德你……今天是不是攻击性有点强?我好像有点不太适应。”
谈话间,我跟着拉普兰德走到了会场另一个角落,这里干员稀少,但食物种类仍旧繁多。
拉普兰德走到角落的一张小圆桌旁,放下双剑,从不远处的餐桌去拿食物。
我站在原地皱眉思考怎么回答拉普兰德的问题,眼角瞥见了极境,稍稍偏头,他和调香师在远处聊天。
我的心底警铃大作,这俩人凑一块儿准没好事。
可还没等我细想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极境就转过头也看见了我。
他冲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战况又出现了新变化?求之不得!我现在处理公务文件都比在这里自在。我没多想,从口袋掏出入耳式的战术耳机戴上。
一阵静默后,极境的声音出现在耳机里,“听得见吗?博士。”
我瞧瞧看了一眼拉普兰德,她没注意这边,我用一只手捂着耳朵,手指在耳机上轻敲几下做回应。
拉普兰德走了回来,她将餐盘中的食物放在圆桌上,没有注意到我耳朵中的隐蔽耳机。
极境的声音重新在耳机中响起,“帮她拉开椅子。”
什么?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极境在说什么。
妈的,要你个狗头军师帮我出主意?再说了,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种小手段是用来骗小女生的吧?你哪瓣屁股觉得拉普兰德也是这种人了?你是不是偷偷跟月见夜去当牛郎了?
冲背后竖一根中指,我果断关掉通讯。
拉普兰德放下食物,将双剑靠墙放在地上就要入座。
我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去帮她拉开了椅子。
拉普兰德似乎很惊讶,但这惊讶没有持续片刻,她就坐了下去,抬头对我微笑,“谢谢博士。”
…………沉默片刻,我重新打开了耳机。
拉普兰德一边用咖啡勺搅拌咖啡,一边盯着咖啡问我:“博士之前说过喜欢我?”
我张口想回答,又迅速明智地闭上嘴。
若换作往常,这种问题我随随便便就应付了,那有什么,我从不耻于承认。
但现在的氛围却让我有点开不了口。
我向她摊手,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我们能不能恢复一下原来的相处氛围?今天是不是有某个逼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拉普兰德听罢哈哈大笑,她笑的太开心了,开心到让我感到被冒犯,她说,“他们果然说的没错,只要对博士稍微主动一点,出乎博士意料之外,你就会不知所措。”
我大怒:“谁放的屁?”
拉普兰德将头发收进椅背内,这代表她接下来身体要倾向桌子。
果然,她身体前倾,双肘撑在桌上,双手交拢挡住下半张脸,让我看不见表情,她静静的不说话,用一种熟悉的眼神盯着我看,我认得那眼神,那是一种恶趣味的,捉弄猎物的眼神。
我突然明白了,拉普兰德的恶趣味。
她如同荒野上的猛兽一般,有着玩弄猎物的恶趣味,所以,她通常用一些残忍的手段、残忍的话,给他人希望又绝望,带给他人恐慌。
但这一套在我这里不起作用,因为我对她如上的手段甘之如饴,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
或许是刚才冷静的思考,亦或者是我想通了其中关窍的缘故,我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拉普兰德也注意到我的变化,她收回目光,啧一声,重新搅拌起咖啡,“真是无趣。”
“所以,瞧,我才不会无措。”底气上来了,我有足够的脸皮反驳刚才的出糗。
“是不是呢——”拉普兰德拉长语调,脖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好半晌后,她突然低头,似笑非笑,对我摇动手指,“啊哦——很遗憾哦,博士,我掌握了一个关键证据呐,至于这个证据是什么……”
她仔细地观察我的表情,确认我有在复盘查漏后,满意地点点头,“……看我心情告诉你吧。”
我懂事地为拉普兰德的空酒杯斟满酒,接着与她桌上的就被相碰,一饮而尽,“祝您长乐未央,永受嘉福。”
“博士这不是会说吗?”耳机里,极境这个逼趁机嘲讽。
我对拉普兰德伸手,“双剑借用一下。”
拉普兰德虽然奇怪,但还是递给了我。
我手持黑白双剑,举在耳边,用力摩擦剑身,钢铁相交,发出格拉格拉的刺耳声。
摩擦片刻,我停手,确认耳机里极境又听到极境的道歉声,满意地将剑交还给拉普兰德。
这种耳机会将声波放大,并通过骨头直接传至听神经,所以极境那边比我的感受更深。
拉普兰德并没有深究,她优哉游哉端着酒杯,“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博士,你似乎对我有诸多的宽容?为什么?”
气氛重新回到我所适应的样子,我对这种问话毫无羞涩,坦然地说出一个事实,“因为我爱你,亲爱的,我爱死你了。”
拉普兰德一愣,似乎是确认了我没有说假话,随机再次爆发出大笑,就好像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引得会场众人频频侧目,但在看到拉普兰德的一刻,大家都没有了疑问。
笑够了,她停下来,她的表情像是在讥讽我一般,“为什么呢?博士,我还是想知道理由。”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如果我能了解为什么喜欢拉普兰德,我就完全可以做到不喜欢她。
这很简单,将喜欢的因素抹除就好了,但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
略做思考,我关掉耳机,试探性开口:“可能是因为……我缺乏安全感?说也奇怪,我刚苏醒的时候,面临整合运动疯狂的进攻,极度的缺乏安全感,想来,我应该是怕死的。这种安全感确实一直伴随我到如今方稍稍缓解,但我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不怕死。”
我像是在给拉普兰德解释,也像是在给自己解释。
“因为你只是不爽,不爽刚苏醒就被推上战场,遗失记忆的你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觉得谁都在利用你,博士,这才是最真实的你。”
拉普兰德一语中的,我随着她的话对照自己的心理,发现竟然意外的准确。
我向后仰头,定定地看着拉普兰德,手伸上前,触摸她眼上的疤痕。
真是一对漂亮的眼睛,不仅能洞悉敌人的弱点,还能轻易看穿我的心。
“那我可是给你开了一个好大的后门啊,拉普兰德,毕竟,我从没觉得你在利用我。”
“所以我说,我喜欢你对我的信任,博士,我说过。”
我承认这一点,她是说过。
“不过真是好笑啊,博士,竟然会有人因为——”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回忆刚才的对话,笑容中道而止,目光环视会场之后,又回到我身上,“——这样啊,你也是‘落单的狼’啊。”
落单的狼?我似乎在拉普兰德的干员档案中看到过这个称呼,细细想来,真是确切的称呼。
我从加入罗德岛开始,就一直以一种游戏人生的心态玩弄众生。
无论是和阿米娅的感情升温,亦或是与其他干员的交织牵绊,这些都是促使我留在罗德岛的原因,但却不是必需品。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实现阿米娅的愿望,一切结束之后,就这么离开罗德岛也不错,我依旧可以一如往常,因为我已经处理完了所有我在乎的事。
但与拉普兰德的交流,从一开始便吸引着我,我想不出原因,只将之归结为一种看不见的气质。
知道现在,被拉普兰德点破,我方才醒悟。
落单的狼,落单的狼。
一匹独狼需要的不是一个群体,而是另一个如他一样的独狼。
“继续回到你的破绽,博士,”拉普兰德放下酒杯,站起身,绕着桌子来到我这边,挡住我与会场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果是以前的你,在我刚才谈到‘他们’的那一刻,你就开始思考并追问‘他们’是谁了。”
他们?我刚才竟然确实忽略了这个疑点。
我今天都遇到过谁?
斯卡蒂?安妮塔?煌?米莎……
调香师和极境!
心理检测……治疗……
我抬头,盯着拉普兰德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调香师她们和你谈过?她们指使你来和我演戏?为了所谓的‘心理治疗’?”
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啊哦——再次回答错误,博士,我不觉得那个米诺斯的大小姐有资格‘指使’我,”她故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难道我在博士你的心里,地位竟然如此低吗?”
拉普兰德左手伸向我的脸,绕过脖颈,抬起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
我莫名有些紧张,“所以你是……”
她点头,“是啊,那个小姑娘确实找到过我,询问我是否对博士你有好感,她试图用所谓的‘感情’治愈你的冷血,真是天真的想法,像是那个年纪会想出来的事……”她眼睛稍稍上移,似乎是在思考一些话要不要讲出来,最终,她选择了隐瞒,“总之,她建议我可以试一试,她说,博士你似乎……很受欢迎?”
她今天有点霸气过头了,我竟然像被捉奸在床一样慌乱地否认,“不可能!罗德岛的人眼睛是有多瞎才会欢迎我?”
“是吗?”拉普兰德故作沉吟,“那我也可以去找斯卡蒂的麻烦咯?”
说罢,她转身作状欲走,我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来,好言规劝,“你不敌斯卡蒂。”
拉普兰德饶有趣味地正过整个身子:“真正原因呢?”
“如果你对其他任何人动手,我都会在事件结束后计较得失,再决定和你翻脸还是如常。但只有斯卡蒂,我会在你动手之前就阻止你。”
拉普兰德来了兴致,她靠近一步,用身体将我重新逼回到凳子上。
她一边左脚踩在凳子上,一边凑近,与我的脸只剩下半掌距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表情。
“阿米娅呢?”她问。
我知道她在问什么,她在问我怎么看阿米娅。
“女儿。”我回答。
“米莎呢?”
“徒弟。”
“艾雅法拉?”
“后辈,顺带一提,伊芙利特是宠物。”
“我呢?”
“……是我自己。”
“那……斯卡蒂呢?”
我沉默了。
每个人在我心目中都有着不同的位置,她们位置不同,地位大多是等同的。
阿米娅是女儿,为了实现她的理想我可以付出生命。
米莎是徒弟,是令我骄傲的产品。
小绵羊是后辈,她的病症令人怜惜。
小火龙是宠物,宠物……有什么多说的必要吗?
拉普兰德就是我自己。
最后,是斯卡蒂,她是神袛,而我,有为她尽忠的义务。
但我不能告诉其他人。
第八十八章 不开银怕说不过去吧?
“瞧瞧,瞧瞧博士你的眼神,这是一种什么眼神呢?逃避?啊不对,是愧疚?愧疚。你对斯卡蒂抱有愧疚?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的语气很肯定,她了解我如我自己。
我推开拉普兰德,整理衣裳,理智重新攀回高峰,即使拉普兰德的脸离我近在咫尺,“对不起,我不能讲。”
“明白了。”拉普兰德点头,我很感激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追究,斯卡蒂是唯一知道我最大秘密的人,我并不打算将这个秘密分享,不是它有多么宝贵,而是我知道,秘密,是一种负担。
我毫不怀疑拉普兰德会保密,但多知道一个能毁灭世界的未来,除了造成恐慌,并无任何益处。
而那个未来,我会处理,这样就够了。
“抱歉,”我绕开拉普兰德,转身走向办公室,“我需要冷静一下。”
……………………
米莎和阿米娅都在参加宴会,办公室内只有我一人,我没有多余的动作,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我知道会有人过来。
十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调香师走了进来,她看到我的状态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我是在等她。
“哎呀——”我站起身,慢斟了两杯茶,状若无意地感叹,“罗德岛什么时候做起婚介生意了,我这个博士竟然都不知道。”
调香师犹豫一下,在对面坐下,“博士,您今天不应该拒绝拉普兰德的,这对您,对罗德岛,都好。您对干员冷漠的态度可能会造成罗德岛内部的不满,您应该……”调香师看到我的神情逐渐放松,用一种倦懒的目光看她,她背后对我的分析让她了解这代表什么,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艰难地说完后面的话,“……您应该、通过一段亲密关系,来重新构建起、与他人交往的,方式。”
我点点头,从沙发后摸出一把铳,抵着她的脑袋:
“你们背后有一个团队,一一分析我的每个行为动作,和心理状态?”多么可笑啊,我竟然被这种团队盯上,他们像猎狼一样,在暗中死死地盯着猎物,试图完全掌握猎物的一切活动之后,顺势给出致命一击。
好笑点在哪里呢?
好笑的地方在于,这个敌人居然在罗德岛内部。
或许我的气势太逼人,调香师收到惊吓,她身体突了一下,鼓起勇气指向门外:“其实,最了解博士的是……拉普兰德干员。没想到平常看起来那么吓人,相处起来倒是很温柔。我和凯尔希医生,以及白面鸮同事,只是觉得博士应该有一段亲密关系来改变自己,至于博士的每个行为代表什么,都是拉普兰德干员提供的。”
我迟疑一瞬,“对不起,我道歉,请你继续,我不该怀疑你们。”
随后,按住耳麦呼叫,“斯卡蒂,回来吧,不用找凯尔希麻烦了,帮我向深海猎人道谢,有机会请你们吃饭;米莎,取消动作……哈哈,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们赖以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真的让你销毁……这只是一次演戏,看看你的警戒心够不够……对,收工吧,做的不错。”
我的话可能吓到了调香师,她喉咙上下滑动,端起茶杯掩盖自己的慌乱。
“再次抱歉,调香师小姐,请你相信,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但我不得不防备其他人会对我产生恶意。”我为调香师撤掉茶,倒上一杯水,里面加入糖块,希望甜食带来的多巴胺和内啡肽足够让她放松,“请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觉得我对干员的态度并没有问题,事实上,如我所说,我对所有干员都不存在恶意。”
调香师放下茶杯,端起糖水,一边放在嘴边啜饮,一边偷偷观察我的表情,确定我真的没有在生气后,她放下心,“博士您不能那么冰冷机械地对待其他干员,要知道,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意志的。”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个词句,但我其实真的没有生气。
“这有什么关系吗?”
“嗯……举个例子的话,每个人面对生活中的压抑,要么选择与同伴倾诉,要么选择彻底压抑。但博士您和拉普兰德,你们这种人会选择向自己倾诉,所以您常常会讲一些奇怪的,其他人听不懂的话。因为你并不期待任何人的回应,你只是在自言自语。”
“拉普兰德干员也是如此,她残忍的笑话同样是自己调节心理健康状态的一种方式。”
“同时我有猜测,当然,只是我的个人猜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再次偷偷看我一眼,确定我没有因这些话生气后,放下心,“博士您可能会用一些歧视性的脏话来调节自己的心态,虽然你不会说出来,但这种行为即使对于心理压力的调节行之有效,也影响了博士你看待他人、看待这个世界的评价。”
“而这种行为,对人际关系带来的最直观影响,就是博士您不够体贴,特别是对女性干员来说。”
“不啊,我觉得自己很体贴。”我指向调香师手中的杯子,我懂得帮她换水,想得到用甜食让她放松,我怎么会不够体贴?
“以下是拉普兰德的见解,那就是:博士您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您其实将所有的礼仪和风度,都当做了为了获利而进攻的武器,您只有在抱有某种目的的时候,才会将这些特质展现出来。”
“长期下来,您已经习惯了在不算计别人的时候收敛起自己优秀、温柔的一面,用炎国的俗语将,叫做……‘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是这么讲没错吧?”
“同时在日常生活中,您又需要如之前所谈论的,一种心理的负面宣泄,所以,您可能……真的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温柔。”
是吗?我开始回忆自己自认为风度翩翩的时刻,米莎、斯卡蒂、弑君者……
想到的越多,我越无法否认,调香师是对的。
当你对所有人态度恶劣,唯独对某个个体体贴的时候,你在他心中的好感度会骤升,这种好感度骤升带来的优势是巨大的,无论是与敌人的谈判,还是攻心,都极为有效。
更有些时候,这种优雅形成了对敌人的无形压迫,你越优雅,便越显得稳操胜券,敌人的压力也会越大,我利用这一点占尽了便宜。
所以,久而久之,这些正面的品质成为了我不愿意轻易掏出来的东西,因为过往的经历告诉我,这些优良品质出现是需要获得更高收益的,所以,当你不能获得高收益,对他人体贴便是吃亏。
我没有这么想,但潜意识却这么做了。
调香师的语气很温和,和她交谈,即使是在谈论你的心里缺陷,也不会让你生厌,怪不得她能被派来照顾我的心理,她确实有一种家族出身、教养极好的温柔,娇弱却不娇气,能让人感到由衷的舒适、放松。
如果要论普通人的结婚对象,她可能是最合适的一个。
当然,她也是看不上你的一个。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首先请博士对其他干员温柔一点如何?请注意——如果博士刻意地过分温柔,我会理解为博士实际实在抗拒,因为我相信博士你懂得把握分寸。”
啧!真让她说中了!我打算等下去对每个人面带菊花,来证明她这套方法的毫无作用。
“我明白了。”
“那么,博士,我们可以继续最开始的话题吗?您应该对拉普兰德干员同样抱有好感才对,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在那种环境氛围下,顺利和拉普兰德结成关系呢?毕竟拉普兰德也表露了对我的好感。
她照顾我的面子,话没有说完,但我理解她想说什么。
我沉默,调香师不急不躁,静静的等待,看起来很有耐心。
安静半晌,调香师率先开口,“博士,我可以说吗?”
“你说吧。”
“博士,您不能总是试图用理智去解决所有问题,您很理性,甚至只要自己愿意,您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理智地思考问题。所以您不觉得自己接受一段亲密关系是一个好选择,您觉得自己并不能给他人带来什么,您觉得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做一个恋人,您认为一段亲密的关系意味着付出,而你又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
调香师站起来,仰着头,声音依旧温柔却坚定,她在房间内踱步,显得自信又不可置疑。
“可是博士啊,感情问题是不能这么计算的。当你要用一段感情走出过去、迎接新生的时候,您就应该意识到,您不能理智下去。因为您不是要去寻找一个让父母放心的妻子,您不是要去寻找一个勤俭持家的良人,您不是要去搭伙过日子,身为罗德岛的博士,您有资格,也完全不需要搭伙过日子。所以你需要停止自己内心客官的计较与评价、停止你谨慎而又理智的判断。经过一段感情来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审视过去的自己。”
“当有人对您表露好感的时候,你说您不懂。可你真的不懂吗?不,你只是不想懂。您的理智告诉自己,所有人都代表着麻烦,当一个人有家世,他代表的麻烦上一个台阶;当一个人有过去,他代表的麻烦再上一个台阶;当一个人资料里有着疑点,同时身手不凡的时候,他代表的麻烦达到了顶峰。”
“你讨厌这些麻烦事,别人的事与你无关,所以你尽量避免与他人的情感交流,这样你只需要冷漠地看着他们去独自解决自己的问题,无论成功与否你内心都不会有涟漪。”
说道最后,调香师的语气软和下来,“博士,其实当得知我被委派关注博士心理健康的时候,阿米娅也找过我。她说她感受得到,博士对罗德岛没有归属感。博士您之所以会留在罗德岛,不是因为您和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只是因为阿米娅,或者其他您在乎的人在这里,所以你也在这里。”
“阿米娅想要让您在这里获得归属,她尽力维持罗德岛内每个干员之间的关系,努力将这里营造地温馨,她也确实做的不错。或许,哪怕是因为阿米娅,博士您也应该试试,不是吗?”
“可以是拉普兰德,可以是斯卡蒂,也可以是其他任何博士您抱有好感的人,只要博士您觉得合适,我们都会帮助您的。”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
罗德岛第一届乱/交派对现在开始!
男方选手:博士!
女方选手:罗德岛全体女性干员!
……等等,凯尔希滚出克。
第八十九章 我怎么懂这种事?
“拉普兰德,你……”
我叫来了拉普兰德,但我却有些不敢看她,调香师的话回荡在我的耳畔,我发誓我有听进去,也有在认真思考,可是……该怎么做呢?
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我应该处于一个什么地位?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和他人相处?
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是直接忽略,当它不存在就不会对我造成影响,现在要我自己主动着手去建立这种关系,令我无所适从。
退一步讲,我对一段亲密的关系有渴求吗?应该是有的。
可我对于这种感情的期望,更多是想要心灵的沟通,一种“Yougetit!”的兴奋和喜悦。
当我真的处于这种关系中,我要不要有一些肢体动作?不要的话会不会显得我不称职?要的话我自己又似乎会有排斥,总觉得肉体会玷污精神。
哪怕退一万步,我克服了自己心理的无措,能正常地与他人进行亲密的肢体接触的时候……我要怎么做?
搜索经验数据?
Null
空指针异常!
我唯一一次称得上接吻的经验是和斯卡蒂,而且我当时是抱着杀死她的念头!
脱离这个带有恶意的大前提的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好笑,如果我在旁观自己进行这种行为,我会嘲笑自己八万遍!
“博士,你……”拉普兰德察觉到什么,她的声音中压抑着揶揄,“你在逃避?逃避我?”
“没有!”我的神态瞬间恢复平静,一脸正色地指责她,“不要太自恋了,拉普兰德,我为什么要逃避你?”
“是吗?”拉普兰德抽出剑,挑起我的下巴,“那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推开她的剑,“太放肆了嗷,拉普兰德,怎么能对罗德岛的博士进行这种大不敬的行为?记大过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博士,在你口中听到这种话还真是好笑。”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米莎,“米莎,这儿有个人在妨碍罗德岛博士的公务,把她给我赶出去。”
米莎抬头看我一眼,理也不理,继续低下头处理公务,看得我目眦欲裂:那本来应该是我处理的文件!你让我现在想专注工作都办不到!该死的工贼!
啊?是我推给米莎的啊?那没事了。
“米莎,那份文件给我——对,就是那个消息。”
米莎从一沓文件中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我招手,“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凑过来,我下意识想偏头远离,又觉得这样自己实在太露怯,只要强忍着镇在原地。
文件中是之前赏金猎人给我的,价值五百万的欠条,我将这些欠条,和其他一些杂物折算成的钞票交给她,“将这些东西送到这个地方,然后带着交易的物品回来。”
拉普兰德伸手接过欠条,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问我,“需要杀掉对方吗?”
“不,不能,当然不可以。我们做生意,要有信誉,不树立起来这样的人设以后会没人接我单的。”
“哦~”拉普兰德点头,然后继续盯着手里的欠条看。
什么意思?领到任务就快滚啊,别在我身边碍事啊!
“当然,不可以杀人,但可以用其他手段给对方留下一些深刻印象。我之前告诉他们我手下有杀手,我不知道他们相不相信,但我不介意让他们加深一些印象。”
拉普兰德迟迟没有反应,我只好再随口加上一些嘱托,希望她有了足够的眼色明白她该滚了。
拉普兰德点头,然后依旧站在原地看欠条,像是要把那一沓纸看出花了。
我明白了,丫是故意的。
“米莎!送客!拉普兰德不滚你就给我滚!”
“哈哈哈哈哈哈——”拉普兰德大笑,笑的很开心,她终于将欠条揣进怀里,离开我身边向门外走去,“我喜欢这个任务,博士。”
“滚。”
…………………………
罗德岛甲板上,我和桃金娘蹲在地上,疑惑不解。
“塔露拉怎么不动了呢?”
“不知道,”桃金娘也纳闷,她伸出手在地上戳了戳,“魏彦吾也不动了,会不会是天气太冷了,他被冻死了?”
我来了精神,“我去看看凯尔希有没有被冻死!”
正说间,头顶一片阴影盖下,抬头,老女人冷若冰霜的脸映入眼帘,就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万一样臭。
我肯定我没欠她钱,难道是桃金娘?
桃金娘看见凯尔希的一瞬间,就将地上的笼子飞速藏在身后,然后腆着一张脸对凯尔希讪笑。
笑的这么勉强,就是她没错了。
凯尔希脸冷,人更冷,她不无讽刺地开口:“博士还真是好雅兴,在整合运动大肆进攻龙门的时候,唯独博士还有心思在这里斗蛐蛐。”
啊?我发楞,随即连连摇头,“不是我指使的,”看向桃金娘,“是不是你?”
桃金娘蒙圈,在我眼中的怀疑之色越来越浓,就要下令拘押审讯的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摆手摇头自证清白,“不是我不是我,我一整天都在和看塔露拉和魏彦吾打架,根本没有见过整合运动的人。”
我的目光犀利起来,还说整合运动和你没关系!
我站起身,朝凯尔希义愤填膺地告密:“就是她!拘她!”
…
无标题无名氏2022-11-22(二)12:48:41ID:kQVdeoY(PO主)[举报]No.53654618
凯尔希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她只是撇我一眼,问我:“闹够了吗?”
“什么?”
“整合运动前几日攻势迅猛,但最近却缓下来了,昨今两天更是陷入了死寂,博士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农民起义没有明确的斗争目标、没有远大的战略眼光、缺乏统一的指挥和相互配合,轰轰烈烈的革命战争只会沦为后世的起义借鉴!”
凯尔希并不理会我的胡言乱语,她只是自顾自地说,“因为前段时间失踪的两名小领袖回来了,而他们将仇恨的目光转向了罗德岛。博士,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吗?”
我疑惑,“罗德岛向整合运动借钱了?”那这应该是你的问题啊,又不是我借的。
凯尔希盯着我看,看得我内心直发毛,就在我准备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她的时候,她终于收回了目光,“看来博士你已经胸有成竹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希望,下次这种动作,让我也了解一二。最少可以让我知道你有所准备。”
我瞬间切换回工作模式,这话什么意思?求和?还是示好?代表着君权与相权的初步缓和?还是代表凯尔希要准备君权叠更,皇权专制了?她要越俎代庖替阿米娅行使权利?
太后干政,扰乱朝纲,她想专权?可是有必要吗?阿米娅的皇权八字还没一撇呢,她现在就急着当皇上皇了?
亦或者她只是单纯看我不爽,想要找机会给我使绊子?只要能打击到我对她来说就是值得开心的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想破脑袋,凯尔希走了都没发现,米莎什么时候出现我也没察觉。
米莎开口的时候我甚至吓了一跳,“有没有可能,凯尔希真的只是单纯示好?”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否定,“你不了解凯尔希这个老女人,她蛇蝎心肠,心思歹毒,头顶流脓脚底生疮。最喜欢玩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游戏,用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嘲讽你的一切,显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说,就是让你猜。”
“更别提她跟我本来就不对付,看我的眼神都想弄死我,你说她会向我示好?最近甜食吃多了把你脑子烧坏了吧?”我最近也没给她塞多少啊。
米莎无奈地看我一眼,按下这个话题不表,“整合运动将目标对准了罗德岛,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还是按兵不动继续在龙门提防他们杀个回马枪?”
“别动!”我还没回答,就眼尖瞥见桃金娘偷偷打开我的蛐蛐罐,我急忙阻拦的时候,浮士德已经从罐子跳出来,向舰桥边缘挣扎着离开。
桃金娘被我吓了一跳,猛地将罐盖一扣,放在地上装作若无其事,后退两步抬头望天,谁知刚好踩在浮士德身上,浮士德命殒当场。
妈的!你拿你的陈来赔!
米莎好奇,“博士为什么要用真实的名字给蛐蛐。”
“当然是为了关公战秦琼啊,他们现实里打不起来,还不让我斗蛐蛐吗?”
其实真实原因是,我没有起名天赋。
桃金娘想起名××将军,我本来也有这个想法,但被桃金娘先说出来总觉得我的格调被拉低到和一个小孩同档次了,我只好一脸鄙夷地拒绝。
“联系炎国吧,”我吩咐米莎,“和他们谈一笔交易。官方。”
“交易?我们在叙拉古的行动不是已经……”
“不不不不,”我打断米莎,“时机差不多了,你就问问炎国想不想让龙门归复,如果他们选择拒绝的话,就告诉他们,那炎国和龙门就要面临巨大损失了。”
米莎皱眉思索:“博士是指整合运动?他们还不至于能对炎国这样的庞然大物造成威胁。”
这丫头政局意识也不太行啊,“我问你,切城14区的战斗,我们赢了吗?”
“说赢好像有些勉强吧……”
“没错,说的不客气一点,我们输的彻彻底底,不仅被霜星逼到绝境,更是之后迅速撤出14区,答应霜星不干涉他们的一切行动。那么,你猜猜,现在的切城受谁的控制?”
米莎若有所思,“你是说整合运动?他们夺取了切城想要作为基地吗?整合运动确实需要一座移动城市。”
“嗯嗯——还是错!他们占据切城,乌萨斯会和他们算账,他们不至于这么蠢。记得我给你和阿米娅讲过什么吗?”
我给阿米娅和米莎同时上课的次数不多,米莎很快就想到了叙拉古的那次对话,她一惊:“塔露拉想挑起炎国和乌萨斯的战争?”
“没错,虽然我还不知道她要用什么方法,也不知道切城有没有武器系统、有多少武器系统,但一个属于乌萨斯的城市在手里,随便对炎国造成一点伤害都足够国际局势动荡了。”
有人可能会说,炎国也应该知道切城被整合运动夺走,不会那么不明智吧?
但再想一想,你儿子离家出走,把我儿子打了一顿,我要不要找你麻烦?
忍了?旁边那么多国家看着呢你敢忍?今天忍了明天就民意沸反盈天,国际地位下降。
再说了,谁知道你儿子到底是离家出走的,还是你授意他离家出走的。
再再说,世界上就这么几个强大的国家,有机会能找你麻烦我凭什么要放过?
米莎彻底明白,她恍然大悟,之后低头思考片刻,又不解道:“可当时博士不是还怀疑双方吗?现在既然联系炎国,那基本就是可以确定是乌萨斯在背后推动整合运动了?”
“是,整合运动夺了乌萨斯的切城,极大地伤害了乌萨斯,龙门加一分;要对龙门造成伤害,但龙门绝对不至于惧怕一座核心城,总而言之,龙门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反倒是乌萨斯亏的更多,龙门再加一分;塔露拉和龙门的魏彦吾有着不清不楚的过去,两人的过去之间绝对有着联系,龙门再加一分。”
“那您为什么还要选择炎国?”
“正是因为炎国太可疑了啊,米莎。乌萨斯在整件事里把自己摘的太干净,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都像是一个受害者一般出现在人们面前,正因为他像个白莲花,反而才显得可疑。拜托——乌萨斯是超级大国啊,还是以好战闻名的啊,可看看他们过去半年的作风吧,简直把弱不禁风刻在了脸上!这我要都不怀疑,我可以把脑子摘下来拿福尔马林泡着了——我建议你先去泡着。”
米莎脸上毫无愧意,反而瞪着我充满了恼怒,脸皮真厚,“博士,我也是乌萨斯人。”
“哦,抱歉,炎国太坏了!肯定是炎国和整合运动相互勾结!那你去联系炎国让我们也分一杯羹吧。”
米莎气呼呼地继续瞪着我,瞪了半晌,见我不为所动,泄气转身离开。
我朝着她的背影吩咐,“别忘了在罗德岛空出几间宿舍,我们马上就要有新同伴了,告诉所有阿米娅,一定要让新伙伴体会到宾至如归的感觉——她最擅长这种事了。”
告诉整合运动,我们罗德岛就是和你们不一样的烟火。
米莎脚下趔趄,站在原地想了半晌,转过身问我,“博士,你不会真的把整合运动高层打包了吧?”
“怎么会呢?那会让塔露拉寒心的。”最起码我就没打算要梅菲斯特,和梅菲斯特沆瀣一气的浮士德也滚吧,两个废物,打包在一起也不如我一个扎基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