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差一截
傍晚,天色渐暗下来,街上路人也开始变少,这个时候万事屋也照例的收了铺关了门,然而店内却不如平时那般清静。
罗昊就不说了,这脸厚的主借着是老板好友的朋友的拐弯身份,硬是死痞赖脸的没离开,那模样明显是等着时间开饭。至于苟大捕头却是借着讨论案情,到了饭点仍死赖着没走,估计也是想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家。
向来小家子器的万世,今天很特别。在蹭饭二人组明确表示出自己意图后,她居然没有喊半句心疼,就连表情丰富的脸上也没有半分不情愿。
如此这般之下,蹭饭二人组便正大光明的留了下来。
当老板的留了客吃晚饭,下厨的孟巽心里有再多的不愿意,也只能小小的抱怨几句便规矩的做饭去了。
夏目本以为没她什么事,却发现她凭白的摊上了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这三年来,万事屋里基本上就他们三个吃饭的人,所以碗啊碟啊的也没有多余的一只。说多一个人倒还可以将就一下,反正也加不了多少菜,不过多出两个人时,自然就不能再将就凑合了。
碗碟不够用,老板肯定不会去拿,孟巽眼前正忙呼着,夏目就成了最佳人选。
夏目老大不情愿地听了万世的吩咐,举着盏油灯在楼梯背间站了许久。
她不得不感叹老板很会利用空间。就这楼梯的夹角处,硬是让她指挥出一间杂货库出来。里面堆得并不整齐,所幸的是留出了个转身的空间。
从一堆东西里翻一件东西出来,本身就是苦差,更别提还得小心别碰着老板的东西。
夏目进去前先举着灯仔细瞅了瞅,嘴角顿时一撇。
啧,居然收到柜子顶上的。
她搬了张凳子进杂货库里,脚还没踩上去就听到万世那懒懒的声音,看似随意实则紧张地说道:“目目,你动作小点,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值钱货。”
夏目嘴角狠扯了下,回头应了一句:“知道了老板。”完了心里再暗补了句,不会再发生弄坏烟管的事故了。
那只被夏目不小心弄坏的烟管,倒还真让万世心疼一些时间。不过就如她当时所说那般,一切都是天意,所以之后她倒是没再去想过烟管的事了。她会特别提醒夏目,确实是里面有些值钱的东西。
万世叮嘱过后,得到夏目的回应便就没把心思放那边。谁知她与罗昊苟能说了还不到三分钟的话,就听到杂货库里传来“砰砰”的声音。
她愣了一秒,然后用一种谁看了都惊诧的速度冲到了杂货库的门前。
“目目,没摔着罢?”她先关心了夏目一句,再看一地的碎瓷片,狐狸般的眸子迅速地扫过柜里柜顶,触到重要的东西还完好无损之后再稍松了口气地补了句:“怎么,踩滑了么?”
夏目未答,猫般灵动的眸子死盯着碎瓷片,眸里流光闪烁,不明其意。
她肯定不是在心疼这些碗。不是万世不厚道的腹诽夏目,而是她知道夏目的价值观相当的异于常人。
万世发现异样,抬起手在夏目眼前晃了几晃,后者这才回过神来。
“老板,差一截。”夏目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说得万世二丈摸不着头脑。
介孩子,只是摔了东西,不是摔了头罢?
万世伸手在夏目额上摸了摸,眨巴着妩媚的凤眼,揶揄道:“目目,那碗掉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打到你头了?”
夏目嘴角扯了下,倒是认真地答道:“没有。”说着拉着万世出了那狭小的空间,也不管罗昊苟能正拿迷惑的表情对着她俩,有点激动地说道:“老板,珍儿不是自杀,真是有人杀了她。”
这句话,万世听得懂,苟能也听得懂,就连不知起因的罗昊也听懂了。
“夏姑娘,此话可当真?”事关钱多的死活,苟能有些冲动地向夏目跨近一步,就差伸手扳过她的身体了。
万世也有满肚子的话想问,她扫了苟能一眼,把夏目拉到榻上坐了,收起刚刚不厚道的戏谑,认真地问道:“目目,珍儿上吊一事,惠娘是有翻案称她非自杀,但经我观察,惠娘的言辞闪躲,肯定没有据实相告。为何你却如此肯定此事的?”
发现真相的兴奋劲还没从夏目的脸蛋上退去,她听万世一问完,便立马说道:“老板,刚刚我去拿碗碟,搭着凳子仍然还差一截,所以才会拿滑了将碗碟打碎。”这话与万世的问题无关,却让那双狐狸眼里闪过精光。
“我突然想到,珍儿的个头,就算加上凳子的高度,肯定也够不着房梁上的那根绳。她都够不着,又怎么自己上吊的呢?”
只要是个正常人,听到这里肯定就明白了夏目的意思。
苟能的脸色稍稍沉了下。之前万世说惠娘在撒谎时,他还小小的松了口气。好歹钱多曾是他的下属,他可不想看到他被秋后问斩。可夏目的话,又将他的心给揪了起来。
“那……钱多……”他艰难地说出他的名字,换气的时间却被万世接过了话头:“苟捕头,目目只是说珍儿不是自杀的,又没说她的死是钱多下的手,你着什么急?”
“不急,不急。”苟能顺着答着,顺带还陪了笑脸。由于平时少于谄媚,这个笑容看起来与哭一般难看。
苟能觉得此时被万世抢白,却是件美好的事。
“我一直认为是惠娘在说谎,看来她是真假掺着半在说。”万世蹙起眉头,抿着嘴唇想了想,说道:“看来还得找惠娘聊聊。”
沉默着的罗昊此时突然插话,问道:“为何你会相信钱多的话呢?”
万世知道他只是就事而论,可苟能却不能理解罗昊。眼前的情况下,他这般的说,苟能认为他在找茬。
“罗公子,你与钱多并无怨仇,为何非要至他于死地?”
苟能的话说得有些重,重得等话全部出口之后,他自己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罗昊没动怒,解释道:“苟捕头,您别误会,我只是想排除一切的可能,尽量找到真相而已。”
好个尽量找到真相……
万世浅笑了笑,嘴上没对这小插曲作任何的评价,心里却暗暗的流过一丝欣赏。
076 开棺
再去找惠娘问个清楚,万世在头一天傍晚就打算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她的打算还没赴之于行动,便被突然出现的惠娘给打乱了步调。
嘿,她居然来了。她会找到万事屋,那说明她肯定是先找了苟能的。
是什么事会促使她如此主动?
惠娘随着夏目进了店里,坐到椅上含蓄的边笑边理耳际的发丝,似乎羞涩地说道:“万……万老板,苟捕头说您是万事屋的老板。从前我就听说过您的店,在和顺县里也极有名气,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来。”她没话找话的开场白,像将沙粒丢入一谭死水般,连个波纹都没有激起。
昨夜夏目的突然发现,是倒是让万世相信了珍儿并非自杀,但不代表万世相信了惠娘所有的话。
由于多年的习惯,特别是在穿越之后养成的习惯,一个在她面前撒过谎的人,基本上很难再得到她的信任。
等惠娘说完开场白后,她浅浅的笑着,笑得很标准也很假地寒暄道:“瞧您说的,咱们店只是一般小店,可不像惠娘想象的那样有名。”
她明知惠娘有事想讲,偏偏就是不提不问,非但不问,就连话语里也不给她留个接话的余地。
这是万世有意而为,小心眼的刁难惠娘。
一来一去的话,说了就没了话题,惠娘只能手足无措地抱着茶猛喝。
沉默了半晌,惠娘先憋不住了。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说道:“万老板,不瞒您说,其实我来是想说说珍儿的事的。”
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了主题。
等待之间,眼前这位寡妇一直都忐忑着,小心着,战战兢兢的模样让万世不忍继续为难她。
她暗翻了个白眼,顺便再暗骂了自己一句,就着惠娘的话,说道:“惠娘说珍儿不是自杀的那些原因,我并没时间去调查,不过昨夜店里的伙计倒是提醒了我。”说着她有意顿了顿,盯着惠娘的双眼继续说道:“珍儿的确不是自杀的,不过……绝对不是钱多干的。”
惠娘的眼眸轻颤了下,眼睑垂了下去。
“惠娘,您今儿一大早来,应该不是来说废话的罢?说吧,您之前一直隐瞒的是什么?否则就算我知道珍儿是被人害死的,我也不会帮你。”
惠娘找过苟能,知道了万事屋是做什么,她自然也明白万世在钱多这件案子里担了个什么角色。
万世把话说得这么满,就是让她没有后路可以退。又或是说,她主动来万事屋,就已经等于自断了后路。
惠娘踌躇了许久,踌躇得万世差点等睡着了她才下定决心,说道:“其实……珍儿并没有被人奸.污……”
啧,这下有麻烦事做了……
入春不久的天气,太阳倒是挺足的,不过因地理位置的原因,阳光投到身上没有半丝热度。
这让专程选在午时来此地的好意,化了泡影成了徒劳。
在一座新坟前,围前三男一女共计四人,其中两人还扛着锄头。
“万老板,您确定要挖?”苟能自打当捕头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掘人家的坟地的。
瞅着苟能举着锄头,随时准备刨地却一副忐忑的模样,万世不由捂嘴笑了笑,顺便瞄了眼仵作杨启,后者一脸平静,还有些事不关己的四处打量着。
他是新来的仵作,虽说万世与他在之前并没打过交道,但凭着夏目讲的那些,就已经够让她对他抱有一丝好感了,更别说,她提出开棺验尸的无理要求,他居然连眼也没眨就答应了。她立即对他的敬业起了敬意。
瞅瞅,瞅瞅,人家仵作哥哥都这样处事不惊,反观苟大捕头……万世撇撇嘴,毫不客气地指着那座新坟,说道:“挖,不挖开怎么能验尸?”
苟能明知问了也白问,收到万世不留情面的白眼后,他才算死了心刨起了珍儿的坟。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简陋的棺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珍儿入殓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尸身已经开始有腐坏的现象。
万世从前就时常对着死尸,也面对过碎尸,就算有腐尸出现在面前,虽说味道难闻,但还算能忍着不犯呕。
苟能,包括苟能带来的那个衙差就比较可怜了。
当棺材盖打开的瞬间,那位仁兄中午吃的面条就直接从鼻子嘴巴里喷了出来,或许是受了那位仁兄的影响,跟着苟大捕头奔到一棵大树下干呕了起来。
这一切都在万世的意料之中,所以看到此幕时,她极不厚道地夸张笑起。
笑得花枝乱颤。
听到如铃般的笑声,杨启诧异的睨了万世一眼,后者回给他一个妩媚的笑容。
常年与死人打交道的人,或许没有常人那般八卦。杨启虽对万世好奇,却只是一闪即过,连半句话都没有提起。
戴上厚厚的手套,杨启开始检查。
那位吐得丢人的仁兄正巧看了过来,然后便开始了第二轮的呕吐。
一盏茶之后,杨启取下手套,说道:“可以了,苟捕头,请埋回去罢。”
那位仁兄应该是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埋回去的过程里,他连个干呕都没有。
杨启默默的冲万世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到了一旁,他开始说道:“死者的喉骨有折损,应该是被人大力的掐断的,身上别处就没有外伤。不过……万老板想知道死者身前有没有被奸.污,由于尸身过于腐坏,没办法做判断。”
“那凶手会功夫?”
那惠娘也真是的,讲一半丢一半,支支唔唔遮遮掩掩,宁愿挖开女儿的坟,也不愿意把她知道的讲全,真是累人。
杨启没留意万世的走神,想了想再答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只能说,当时死者并没有过多的反抗。”
不反抗?
万世将手掐在脖子上试了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除非自愿,否则这么痛苦的死法,怎么会不反抗的?
莫非……
“万老板,杨启,可以走了。”苟能的声音打断了万世思绪,也打乱了即将浮出来的答案。
077 真相浮出
惠娘同意让万世等人开棺验尸,却是打死也不透露关于珍儿更多的事。一开始万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想着开了棺自然会明白些暗藏的秘密。
谁知棺开了,也顺利的开了,秘密看是看到了,可惜瞧出来的内容,却让万世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珍儿没反抗,活生生的被人掐断了喉骨,何种原因促使她这般听天由命的?还是说,凶手行凶之时,珍儿并没任何的知觉?
假设案发的现场就是珍儿的卧房,卧房……
快浮出来的念头还没被抓往,就让苟能冷不丁传来的一嗓子给嚷了回去。
万世嘴角轻颤了下,压住心中快喷出来的火气,毫不客气地剜了他一眼。
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些事就是这样,专门花时间去思索,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答案。那答案本来是呼之欲出了,结果打了个岔,便又藏在了大脑的深处。
在回城的马车上,苟能几次想与万世说话,却在她拒人千里的表情里作了罢。
他是哪里招到这脾气大的主了,如此的不待见,搞得他连案情都无法讨论。
马车先行到万事屋,万世头也没回的跳下马车。双脚落地的同时,耳里似乎听到苟能在喊话,却没听清他在喊什么便匆匆冲进了店里。
夏目孟巽没料到老板突然回来,愣了一下之后有些整齐的招呼道:“老板回来啦。”
万世没有搭话,连嗯都没嗯一声。
她此时很急,急着把脑子里无形的内容变成文字。
万世粗鲁地推开桌上不相干的杂物,从其中翻出一张白纸,在两道诧异的目光里认真地磨起墨,末了抓过笔,架着势在砚台上沾了墨,却举在半空中停住。墨汁顺着笔尖滴下,掉在雪白的纸上形成一朵漂亮的雪花。
落笔时,她明显踌躇了。这个时候的踌躇,并非她不知要写什么,而是她不知要不要自己来写。
她几乎不自己写字,是怕给某人落下线索……不过现在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该来的人几乎都来过了,不该来的人,应该也在某处潜伏着的等待时机。
一念闪过,她总算落下了笔,就着那朵雪花旁缓缓写下。
惠娘,珍儿,***.案,卧房,他杀,惠娘的隐瞒,开棺,断掉的喉骨,毫无挣扎……
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毫不相关的词语短句,瞧得夏目孟巽二人摸不着头脑。
老板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么?
面面相觑之时,他俩在对方眼底读到相同的内容。
半晌之后,万世停下笔来,用手扇了扇纸面,再单手将那张写满字的纸举在半空盯了片刻,突然蹙眉喃喃地说道:“珍儿有恋人么?”说完将纸放于桌上,狐狸眼死盯着上面的内容,好像有把那些内容给盯活一样的打算。
万世沉在思绪里并不知道,她的自言自语让夏目的瞳仁亮了亮。
关于珍儿与惠娘的事,夏目在查叶府案的时候顺带的查了查,所以或多或少的还知道一些。她凑近桌边,认真的看着万世写下的内容,可爱的脸蛋上转过迷惑、诧异之色,最后停在恍然大悟上。
“哎呀,原来是这样。”夏目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万世。
她抬眼睨着夏目,问道:“目目想到了什么?”
夏目抿了抿嘴,答道:“我想,惠娘隐瞒的事,并非她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如狐狸般妩媚的眸子缩了缩,万世靠入榻内,冲着孟巽努了下嘴,意思是让他提前关门。完了再睨着夏目问道:“此话怎讲?”
听到落闩的声音,夏目开始讲起……
万事屋首次在大白天从内落上闩关了门。
与夏目讨论的万世并不知道,提前关了门,无意间挡下了一个她最不想见的人。
话说苟能回了衙门,把正事办过之后找了刘大人说了案情的进展,然后便留在了刑部里等着万世的来访。
黄昏时分,苟能左等右等仍没等到想等的人,他便无奈地抓着佩刀离开刑部,出了衙门。谁知才走到门口,便看万世那道妖娆的身影正在小步小步的上石阶。
来得晚总比不来的强。
他心里一喜,带着笑容迎了上去,同时说道:“万老板,我还当您不愿意来,正想去万事屋请您呢。”
万世愣了愣,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来衙门的?”她怎么没半点印象。
她的问题便换了苟能发愣。
苟能回头瞅了瞅,确定自己站的位置是在衙门的大门前,再转头打量了万世,确定此人就是让他时而头疼时而依赖的女人,不由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她没答应到衙门来,回想起来她的确没有答应,可是,她却不请自来了。
他愣呆呆地问道:“万老板下车时,没听到苟某请您来衙门的话么?那您怎么又专程来了?”
他请了她的?她怎么没听到。万世白了苟能一眼,不去纠结是否邀请的事,而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为了珍儿的事过来的。”说完才顺口问了一句:“苟捕头让我来,是打算干嘛?”
苟能与万世关注的事,明显不是相同的一件。她说得认真的话,苟能随便的听了,而对她问得随意的话,认真地先回答道:“赵斌昨日已收押,不过我与夏姑娘都无法让他说出实情。”
赵斌是谁?万世愣了愣,花了几秒时间从大脑的深处将这个名字给挖出来。
“苟捕头是想我帮着审他?”万世问过之后撇了下嘴,妩媚的凤眼瞅着别处,几乎是从鼻中哼哼着说道:“衙门审案不是都用刑的么?怎么突然这般的客气了。”
她阴阳怪气的原因,与她常打交道的苟能自然明白。他浅浅地陪了个笑后,说道:“赵斌好歹也是叶府的女婿,若是稍有闪失,只怕刘大人也会有牵连。”
万世轻哼了一声,这原因不说她也能猜到。叶双的案子,她从一开始的确没插过手,但后来从夏目处了解到了全部,加上其中过经过脉的细节,还是她从中引导夏目明白的,所以苟能的难处,刘大人的难处,她当然是一清二楚的明白。
不过她的来意,并不是为了帮苟能。
“苟捕头,照这么说来,珍儿的案子,刘大人会更加的为难。我看还是让钱多顶了罪得了。”
078 衙门的难处
万世软软的一句话,带着揶揄、透着戏谑,半真半假的说完之后,还冲着苟能抛出个令他心惊的秋波。
他是太了解万世了,或者应该说,他太明白她的恶趣味了,所以就算她冲他抛媚眼、送秋波,他都无法当成普通的示好来接收。
这意味不明的秋波送得苟能额角发着紧,心里犯起嘀咕。
“万老板,此话可不能这么讲。虽说钱多是触了律法,但并非杀珍儿的真凶。若真要还珍儿一个公道,苟某认为还需找到真凶才成。”说完苟能见万世撇了撇嘴,不由补了句:“倒不是因为钱多的原因。”
苟能有多护着钱多,万世心里非常清楚,不过她现在却不是为了调侃苟能而来的。她听他补了一句解释,本想吐槽但忍了忍,一边用食指绕着耳边的碎发,一边随意地说道:“原来苟捕头是这样想的,我倒是放心了。”
这句放心却让苟能心间咯噔了一下。
等等,他好像被她给绕进了什么套里面。
苟能纠起眉,认真地问道:“那个……万老板,您刚刚说来衙门,是为何事而来?”
刚才万世其实就说了来意,不过苟能并没有重视。她看他这般煞有其事的再问了一遍,万世那双如狐狸般妩媚的眸子不由得轻闪了下。
嘿,活该,谁让他不认真听她讲话。
万世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重新答道:“我刚刚说,来衙门是为了珍儿的事。”
就算是傻子,在万世一次一次乐此不疲的戏谑、调侃、揶揄、促狭的调教下,其智商也应该达到常人的水平了,更何况这个本就不算傻,只是有些木讷的苟大捕头,其反应自然能勉强的跟上万世的速度。
这一次他总算将注意力转到她的话题上,再把前后所说的一串,脑子里便得出一个结论。
“凶手抓到了?”
万世翻了个白眼,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她软软的丢出一句不客气的话:“哪有这么快。再说了,咱们万事屋都可以出面拿人了,那要你们捕快干嘛?”
苟能嘴角颤了下,没有反驳。
咝……确实是他问得傻了点。
一句骂人不带脏字的话,不留情面的从她嘴里出来,苟能还得当作金玉良言一般的听了,然后更正道:“那是查到凶手了?”此话问出的同时,他的脑里浮出不祥的一念,于是话音才落他又加了句:“难道又是叶府的人?”所以才会有万世的那番顶罪的言论。
赞许的笑容自万世的唇边散开,不过苟能宁愿此时再收到她的白眼。
“苟捕头的思维真是敏捷过人,我只稍稍一提,您就能猜中答案,不愧是咱们和顺县里的捕头大人。”一句不冷不热,还带着几分讽刺酸味的话从万世嘴里缓缓吐出,末了她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此人正是叶府里的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
是不是叶府的普通人,此时对于苟能来说,其实都差不多。反正他都被万世给绕到了套里面,又何必在乎类似头先进套还是脚先进套的矫情问题。
他重叹了口气,认真地问道:“万老板,您就直说罢,这次想请叶府的谁来问话。”
苟能会有此觉悟,万世深感欣慰。
她知道叶家在和顺县相当有名,就连当县令的刘岚都要卖叶家几分面子。其中原因是什么,万世这个背景更大的懒虫,自然没那心情去过问。不过她却明白,想动叶家的人,得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就是个悲催的收场。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都会有这些顾虑,苟能定有更多的顾虑。这头衙门才“请”了赵斌来作客,那头又要再“请”叶府的人过来,要是其中稍有差池,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能够扛得住的。
他定是明白,但他仍然向她发了问,真是勇气可佳。
不厚道的腹诽之后,万世从容淡定地说道:“此人是叶晓的相公,李江。”
垮嚓一声,苟能犹如被雷击中一般,外焦内嫩,口里还能吐出青烟,跟着一丝冷汗从额角顺着鬓发滑下。
叶府的二姑爷赵斌已经在衙门里了,如今大姑爷也要来衙门……看来他得先支会刘大人一声,免得到时候被大人怪罪。
苟能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唇角哆嗦了一下正要说话,只听万世又说道:“这事也不急。叶晓与李江此时正在京城还未回来,待咱们先把赵斌审了,上报刑部定案之后,再传李江来衙门。”这样可以最大化的减少与叶府的冲突。
万世的提议,苟能是举着双手赞成。他笑得不太自然地附和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说完唤了口气又道:“那万老板就先请到刑房问赵斌的话罢。”
苟能倒是一门心思请着万世去刑房审案,万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抱着双臂笑着,笑容复杂得让苟能头皮发麻。
“苟捕头,您急什么?我这还没说完呢。”讨骂的表情加上讨打的语调,找遍整个和顺县,也就只有万世敢在苟能面前摆这个谱。
刚毅的半张脸,快速地抽搐了数下,能看得出来苟能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压下快咆哮出来的冲动,轻言细语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万老板,您请讲,不急,慢慢讲。”
万世瞟了他一眼,一改漫不经心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惠娘那边一定会来问案情的进展,还请苟捕头刻意隐瞒一下,毕竟叶府那边挺难对付的。”
“啊?”苟能明显没跟上万世的跳跃思维,慢了一拍才又道:“嗯,我明白的。万老板若没别的事交待,可以随我去刑房了么?”
她没回答,轻点了下头。
这就是她让他最头疼的地方。明明她办事说话漫不经心、颠三倒四外加极不正经,偏偏在关键时刻冷不丁的正常一下,其正常的程度又相当的过人,总让他觉得跟不上步调从而发呆发愣发怔以及错愕。
她就不能一直保持正常么?
在去刑房的路上,苟能在脑子里面试想了下她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正常模样,一股没由来的寒意自心底升起。
算了,她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079 审犯人
角落里架着的火盆内,木炭被火烧得时不时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像在提醒着众人它的存在一般。
苟能是注意到它的存在的,应该说,一开始他就在留意火盆里烧红的铁烙。他已经不下十次忍住了给赵斌上火烙的念头,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无法克制心中的冲动。
“你到底说不说?”苟能重重地拍了下桌,同时瞄了眼坐一旁的万世。
她跟来是为嘛的?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话,苟大捕头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了,真让他问出来,只怕是顾头顾尾不敢出口。
苟能并不知道,万世沉默未语,其实是在观察,不过对象不仅限于赵斌。
看来苟大捕头太依靠用刑了,少了用刑这事,他似乎连怎么有效的提问都不会。直来直去的问题,只怕是少根筋的傻子才会回答。
万世腹诽的同时睨着赵斌,在他眼里发现暗光闪烁。
这赵斌可不是傻子,肯定不会正面回答。
她还在想,便看赵斌捂着他的伤口处,一张苦脸对着苟能,轻声问道:“苟捕头,您想让我说什么啊?”
这个问得迷茫无辜的问题,几乎让苟能气得快吐出血来。
从昨天起他就开始让赵斌交待杀叶双的经过,到了今天赵斌居然还可以一脸无辜的问他。敢情昨天到今天,只过了一夜而已,他就失忆了。
“让你说杀叶双的经过!”苟能是气急攻心,吼完这么一嗓子后便站了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在这块不大的地方来回的走动着。
他此时恨不得把刑房里的所有刑具,一件不漏的往赵斌身上招呼,等到那时再来看他的嘴还硬不硬,还装不装无辜。
若不是碍于叶府的关系,哪里会这么束手束脚的。
苟能如困兽般来回地走动,一直没发半句言的万世总算有了动静。
她咂了咂嘴,斜扫了苟能一眼,轻言细语的对他说道:“苟捕头,您走累了没?走累了就先坐下来。”说完再补了句:“要不您可以出去走走,总之别在我面前走了,我看着眼晕。”
万世向来是损嘴一张,苟能还指望着她帮忙,自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和她杠上。他咬着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选择了安静地坐下。
这一幕看得赵斌眼里闪过诧异。
苟能坐下的同时,闷闷地小声说道:“万老板,就看您的了。”
狐狸眸里闪过明显的鄙夷,末了万世像怕苟能没看到一样,她还狠狠地撇了下嘴角。
轰地一声,苟能头顶似乎开了锅正外冒出白烟。
就在苟能忍不住要发作时,她神色一转,认真地瞧着赵斌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那要发脾气的苟大捕头,气都提了起来,蔫了下去的同时错愕了一下。
她是在审案,还是在拉家常?
她跟来是为嘛的?
这是苟能第二次发出疑问,不过这一次与前次一样,没敢问出口。
赵斌正在惊讶苟能对美人的服帖,哪里料到美人没按理出牌,问了一句与案无关的话。毫无准备之下,他呆了一小会儿才答道:“伤口还在疼,可能是太深了还长好。”
“哦?是么,那可麻烦了。以后遇上变天什么的,或许还会疼呢。”万世认真地说着,听得捕头与疑犯都一脸迷惑。
他们迷茫他们的,万世却是自己说自己的:“若是打个雷闪个电的话,只怕还会疼得钻心罢。”她冲着赵斌眨了眨眼,笑得妩媚迷人地再说道:“我听有个大夫说过,刀伤有毒,若是太深,不好好调养,打雷的时候会疼死人的。”
“真的?”赵斌还没发问,苟能却先问了一句。
万世垂下眼睑挡住眸子浮出的笑意,盯着桌面一脸凝重地点头答道:“嗯,真的。”才怪。
苟能眉头顿时锁了起来。
“呵……你是听哪个大夫说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再说了,我这伤又不深……”自知失言,赵斌说到此立即停了下来。
意味不明却让赵斌很紧张的笑容,自万世丰满的唇边散开。她盯着他,不急不缓地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你的伤很深,且没长好所以发疼。怎么才不到半会儿功夫,你的伤就不深了?可以解释下么?”
他的伤如何,她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有些话不让他自己说出来,就没有半分作用。自她开口问话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经开始了一场攻心战。
赵斌显然不知道,万世就是那个请了颜卿神医来给他治伤的人。眼下话都说穿帮了,他还不死心的在挣扎。
“这个……那个……呵呵,我是说,这伤口不像你说的那种深法。”
“哦,这样啊。”万世像信了一样点了点头,末了加了一句:“既然伤口没事……那苟捕头,还是把他送到牢房里关几日再说罢。”
这话转得过快,苟能硬是愣了三秒都没反应过来。
本就是唱双簧的戏,谁知这搭档思维太慢,无形间就减少了预想中的效果。好在万世比较会唱独角戏,她看苟能没跟上速度,便继续说道:“苟捕头,您不是说前两日才抓了几个打架闹事儿的家伙么。昨儿我去探牢,听牢头说那些家伙关进了牢中都还不安生,估计是没个让他们发泄的地方。
我看……不如把他也关里面,或许有个发泄出气的人,说不定那些家伙就安生了。”
话都说这地步,苟能再木讷也明白了。
“嗯,这样也好,免得牢头再找我哭诉。”他向来实在,边说着就边伸手去拉赵斌。
“等等,等等!”赵斌这下急了,嚷嚷道:“我是叶府的人,你们也敢对我用刑?这事让叶夫人知道,我保证让你俩吃不了……”
“兜着走是吧?”万世接过赵斌的话,顺便冲着苟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停下,然后再说道:“我们可没对你用刑,只是送你到大牢关几日,至于之后的事儿……好说你也是叶府的人,或许没人敢动你呢?”又或许打死打残。总之都与他们无关。
赵斌嘴抖了下,问道:“你,你想怎么样?”
嘿,合着是她在欺负他了。
万世翻了个白眼,暗想,反正她都唱了黑脸,那就把黑脸唱个够本。
她阴阴地笑说道:“不想怎样,只是让你明白,你都落我手里了,甭想那么容易的蒙混着过关。”
080 交待
万世的身份是什么,赵斌没时间也没机会去猜测清楚,因为他知道,此时要是不乖乖的说点让美人满意的话,他绝对会被她丢到大牢里面。
进了大牢,里面的事就由不得谁说了算不算的,横竖都是死,他不如死得干脆一些。
“我……我什么都说。”一句妥协的话从赵斌的嘴里出来,万世倒没多大反应,苟能一张脸却是乐了个坏。
有句话说得好,软怕硬、硬怕浑、浑怕不要脸、不要脸怕不要命。瞧着眼前这位美人,模样倒是生得美若天仙,又有着与生俱来的风情万种,却偏偏是个不要脸不要命、坑蒙拐骗什么手段都使的主。
苟能认为,不论好人坏人,但凡是个生物,落在她手里都有几分可怜。
小小的腹诽之后,苟能抓着赵斌又回了坐间。
三人重新坐了下来,赵斌就显得规矩了许多。
万世冲着赵斌努了下嘴,那意思是让他有话快说别磨叽时间。
赵斌本还在犹豫,收到这个努嘴,立马吞了口唾沫,开始讲道:“要是早知道叶双并非叶夫人的亲生女儿,当初我就应该选了叶晓才对。”
第一句话就是这种抱怨,万世听得微挑了下眉角,眸里闪过不悦之色,一句质问的话差些冲出口来。
“我也是被逼着无奈之下,才出了这下下之策。”赵斌如此说时,那表情好像还是死了的叶双拖累了他一般。
刚刚被万世强忍下去的话,此时在她脑里重新组织了一下,不冷不热地说道:“敢情还是叶双逼着你杀了她。你如此不待见她,不见得非要弄死她才行罢?怎么,她不死,你没法再纳妾不成?”
万世说话,向来毒舌且不留情面,更何况对着眼前这个杀了妻子还不知悔改,反而把错误都推给死人的赵斌。
两个问题,一个猜测,说得赵斌哑口无言,眸底暗光流过。
他沉默了半晌,将头转向一旁,平淡地说道:“我承认杀了叶双。”然后便没了后话。
苟能等了许久就为等这句话。他冲着书记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将笔墨拿来,看这样子就要签字画押。
这押一画,就算是结案。
瞅着赵斌的指头都快压到纸上了,万世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的问题,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同时冷冷地说道:“等等,你并未说实话。”就结果而论,赵斌是杀了叶双,不过其中还有隐瞒。
那夜她与夏目的分析,推断出当时行凶的至少有两人。两人作案,一人认罪,明显是在包庇那没浮出水面的犯人。
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让叶府的二姑爷,或心甘情愿许或被迫无奈的主动认罪来混淆视听?
“万老板?”苟能错愕地问道:“他都认罪了,怎么又没说实话了?”难不成叶双不是赵斌杀的?这样说来,不就是抓错了对象,直接得罪了叶府……
苟能的眉头锁了起来。
万世虽没瞧明白苟能突然沮丧的原因,不过却不影响她鄙视苟能。她剜了他一眼,顺口暗骂了一句:“目目白请着你往叶府跑了。”他明明就随着夏目专程去了趟叶府,居然什么情况都没发现,真不知该骂他迟钝,还是该夸他单纯。
苟能没听清万世的话,可看她那表情便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他不是天生受虐,当然不会巴巴的往着她气头上撞。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书记将笔墨收回去。
万世看书记拿着笔墨回了位,便转过头对神色不定的赵斌说道:“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就由我来猜测一下。”
她站起身,双手抱臂,斜睨着赵斌,缓缓说道:“据我收集到的情况看来,当时卧房里一共有三人。除了死去的叶双之外,还有你与某人。这个某人,是个女子,而且与你的关系应该算是亲密。”赵斌不自然地蹙了下眉头。
“杀叶双,不是突发其想,而是计划之中。你只用同样负伤,便可洗去嫌疑。可惜自己刺自己,终还是不能下狠手,而且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那为你治疗的大夫,又是我好友的相公,于是一些疑点便如此快的暴露了。”话到此,万世停了下来,神色一转,沉声问道:“不过……你为何会中毒?又为何非要致叶双于死地?还有……你包庇的女人,是不是叶夫人?”
苟能惊了下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哐咚一声,赵斌跌坐到了地上,一脸惊诧地瞧着万世,结巴地问道:“你……你,你都瞎说,瞎说什么?”
“瞎说?是说你中毒的事,还是那个女人是叶夫人的事?”万世平淡地看着赵斌,继续说道:“叶双死了,就算她不是叶夫人的亲生女儿,她的表现也太冷淡了些。反而……请你来衙门时,叶夫人还显得有几分心焦。你自己不也说了,若对你用刑,让叶夫人知道了,我们会吃不了兜着走,不是么?为何是叶夫人呢?为何不是叶老爷呢?叶府总还是叶老爷说了算的罢?”
最后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赵斌一张脸顿时惨白。
打蛇打七寸,万世算是一针见血的说中了重点。她重新坐了下来,不急不缓地再说道:“我的猜测毕竟还是猜测,事已至此,你还不愿意说实话么?”
忽青忽白的颜色在赵斌脸上穿梭,许久后他才动了动嘴角,喃道:“我说……”
赵斌无力地说道:“在认识叶双之前,我就认识了叶夫人。叶夫人瞧着我顺眼,我又看她出手大方,便就一来二去的偷偷来往着。
后来我认识了叶双叶晓姐妹,知道叶府在和顺县颇有名气,当时心里就有了打算。入赘叶府之后,我才发现,私下来往的女人,居然成了我的丈母娘……”
停了半晌之后,赵斌感叹道:“若是叶双是叶夫人的亲女儿,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同样还是那一句话,说出来却成了另外的味道。
“计划是叶夫人想的,不过我真的没想动手。毕竟叶双是我娘子。”赵斌叹了叹,说道:“那个计划不知何时让叶双知道了,我身上的毒便是叶双下的,那一刀也是叶双刺的……”
081 喝茶要收钱
世事就是那么难预料。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叶夫人与赵斌有私情,那都是实打实的事。男女之事,本身是没什么对错的,可偏偏这个赵斌入赘了叶府,又选了不是叶夫人亲生女儿的叶双为妻,于是,这就成了一切的开端。
叶夫人与赵斌谋划的事,不知何时何地由何人,背着俩主谋给漏了出去,而后便传到了叶双的耳里。
自己的相公想杀自己,叶双最初是不相信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便开始起了疑心。
都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叶双心里一合计,一个反谋杀的计划便成了形。
这事儿也凑了巧,叶双选在动手的日子,刚巧就是叶夫人安排赵斌动手的那夜。
对于叶双内心的想法,照赵斌说来是半分不知也半分未察,所以才会轻易的着了叶双的道,毫不怀疑还乐乐呵呵的喝下了那杯带毒的酒。
所谓的毒酒,其实毒性并不大,最多也就是让赵斌全身无力之后昏迷而已。至于他身上的刀伤是倒是叶双刺的,那也是因为后来叶夫人的出现,在场面混乱之下无意中刺到的。这倒是解释了为何赵斌身上刀伤不深,而且角度奇怪的问题。
叶双的死因是刀伤加窒息,不过基本上都是叶夫人所为,就连叶双落气后的四刀也是她捅的。
赵斌表示,他真没想到叶夫人会恨叶双到如此地步。
万世倒是认为有可能。
当年,叶双的生母谨儿下落不明,多半都栽到了叶夫人的手里,如此善妒的女人,怎么可能容忍抢了她相公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再抢了她的情人。
那份恨意是日积月累堆出来的,而引爆的导火线自然是赵斌这个男人。
说他无辜,倒是有几分无辜,说他活该,那也绝对活该。谁让他当初就没安好心,若不是有了歪念,怎么会造成如此惨案。
本就由万世推测出来的内容,在赵斌的话里一一作了证实,至于那些暗藏的隐情,也在他无奈的讲述中渐渐清晰。
话落之后,整个刑房之内安静得诡异。
万世沉默是因为此案过于匪夷所思,她猜到赵斌在叶府里有情人,却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叶夫人。
可苟能沉默却是心焦。
如果赵斌说的都是事实,那他最多也就算个从犯,真正的主犯应该是叶夫人才对。叶老爷的妻子杀了他的女儿,先不说叶老爷会站在哪一边,就说真让他抓了叶夫人回衙门,他也没那个胆来审她。
叶夫人的娘家,似乎大有来头。
这还真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能,直接陷入了僵局。
此时的苟大捕头,巴不得让时间倒退,再让他重来一次的话,他说什么也得先让赵斌把手印给按了,至少也算把案子顺利了结。
室内安静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在苟能的深呼吸里结束了漫长的且诡异的沉静。
他深吸了口气之后转头对着万世,一张脸几乎是纠成了一团地问道:“万老板,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关她什么事?万世翻了个白眼,冲着苟能妩媚地笑了笑,说道:“苟捕头,您怎么问起小女子要怎么办了?这死了人的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她虽不知道苟能在踌躇什么,但看刘岚在对此案也挺想撇清关系的,其中的猫腻不用脑子想,她也能猜个七八成。
敢情是捅到了马蜂窝了,难怪叶夫人是有持无恐。
万世的装傻,苟能虽有些怨念,但也心底明白。万事屋再怎么插手,怎么说那也是个编外人员,能不收半分银子的查案查到这份上,基本上他已经要烧着高香磕头作揖,连睡着了也得笑醒了。
只是……接下去,才是麻烦的事。
“来人。”苟能嚎了一嗓子,有些像在宣泄郁积的情绪。
没一会儿,况宝探了个头瞅了一眼,瞧到万世就先傻笑了下。
“头儿,啥事儿?”
“把赵斌带下去收押,给他单独一间牢房。”
苟能安排好后,看着况宝把人带走了,这才再转向万世,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听万世软软地说道:“听说十多年前,叶府有个叫谨儿的丫环失踪了,再听说,那叫谨儿的丫环是叶夫人的陪嫁丫环,也就是叶双的亲娘。苟捕头,何不先去查查谨儿的事,再回头来想如何向叶府要人的事呢?”
此言已点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就算苟能这种有些木讷的人都听出了话内的弦外音。
万世的意思很简单,只要让叶老爷知道他的爱人与女儿,都损在了他的妻子手里,那位催悲的叶老爷九成九的不会出面干涉衙门的做法。
苟能听得瞳仁微亮了下,还撑了不到半秒就熄灭下去。
这法子好是好,那只能说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而叶夫人的娘家,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啃得动的。再说直白些,叶夫人有个在京城当官的亲戚,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苟能相信万世不会不明白。
“万老板,我估计此案……得照之前的来结。”苟能说得有些艰难与汗颜。
“啥意思?”万世一挑眉,凤眼斜扫过来,眸里闪过诧异,还有一丝察觉他话中之意的愠色。
苟能瞄了眼坐那儿的书记,蹙了下眉说道:“万老板,借一步说话。”说着将万世请出了刑房。
走在道间,苟能瞧着四周没了杂人,这才压着声音说道:“我听说叶夫人的堂兄,是在京城当官的,这事刘大人比较清楚,想必让刘大人来公事公办,只怕……”
“只怕什么?”万世将话头抢了过去,在对方发怔的表情里翻着白眼,说道:“只怕有难度是不是?只怕丢了乌纱帽是不是?亲爱的苟大捕头,本姑娘虽不是什么疾恶如仇的主,但也瞧不上趋炎附势的货,若刘岚那厮觉得难办,那就不办呐,您给我讲那么多干嘛,关我屁事。”
她说完扭头就走,走出两步再停下,回眸一笑的同时补了一句:“哦,对了,苟大捕头,您以后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往着咱们万事屋跑,坐一坐,喝个茶什么的都是要给银子的。”
瞧着那道妖娆的背影,一摆一扭的离开,苟能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叫了他亲爱的?不对不对,重点不在此,她那话似乎是让他再别去万事屋……苟能心间泛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荡感。
算了,还是先把案情报了刘大人再说罢。
082 借赌消愁
喧闹的赌坊里,隐隐能听得到一个女子兴奋高亢的下注声,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她夸张的笑声。
刚入内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着人围得最多的那桌而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万事屋似乎就没再认认真真的做过生意,纵是接下的委托,也只是些找找小狗小猫小老鼠的无聊之事。
而万事屋的老板,却是天天都窝在赌坊里,几乎把大红运赌坊当成了家。
薛云自然希望万世天天都来赌坊,倒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能带更多的生意,而是单纯的想看着这个赏心悦目的女人而已。
只是万世此时的模样,却让他担心不已。别看她同样在笑在闹,也与往常一般损人不眨眼,可她的瞳仁里似乎总带着想逃避现实的无奈。
她这样消极的模样,三年来他从未见过。
桌前刚下好注的人,被突然挤过来的那两个男人给拨开,那人还没来得及发牢骚,就让其中一个男人给瞪得收了声。而另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冲着坐在对面的万世淡淡说道:“你也差不多一点罢。”
说话的人是颜卿,而瞪人的则是罗昊。
半个月前,罗昊瞧出万世不对劲,可不知她出了什么岔子,就是觉得她突然的自暴自弃起来。他问了夏目孟巽,那俩孩子似乎也不明白原因。
万世成天的跑赌坊,罗昊是劝过的,不过没有半分效果。他不得已之下,只得跑了邻县一趟,寻了颜卿俞希俩救兵回来。
颜卿不想回来,应该说他没义务要帮罗昊,可俞希听说万世成了那样,放心不下就吵着要回和顺县。
虽说有点小波折,至少救兵是搬到了。
薛云虽未见过二人,但看颜卿罗昊二人气宇不凡,加上衣着华丽,倒也明白他俩至少有些来头。
有来头的人,出口却是不客气的责备,可见他们间的关系也不算浅。
那层念头从薛云脑里浮出,他侧过眼瞧万世时,便带了些看戏的意思。认识她这么久了,好像还没谁能管得住她。
来的颜卿和罗昊,当然没法管住万世,不过她知道颜卿定是代表俞希来的,她不总能让俞希担心的也跑一趟赌坊罢。
万世瞥了颜卿一眼,顺带的剜了眼罗昊,将身前的碎银收了收,再对身旁的薛云摆手,说道:“薛老板,我先回了,明儿……”
“明天什么?”颜卿抢过话尾,带着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笑问了万世一句,后者少有龟毛的改口道:“从明儿起,我估计又有许久不能来了。”
薛云唇角轻颤了下,努力将笑意给压了下去。
原来还真有能降住万世的人存在。
出了赌坊,马车早就等在了赌坊门前,俞希坐在车头,似乎等得很不耐烦了。
瞧到万世耷拉着脑袋出来,俞希双眼一亮,嚷道:“席嫣,你怎么了?居然学着借赌消愁?”她发自内心深处的担忧换来的这么一嗓子,可想而知那声音有多惊人。
附近的人朝着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罗昊怎么和俞希说的,怎么感觉她像是担心她堕落了一样。
万世妩媚的脸蛋抽了抽,埋着头爬上车头,第一件事却是先捂了俞希的嘴,再压着声音说道:“我说了现在我叫万世,别乱喊,要传到某人耳里,我又要跑路了!”说着停了下又道:“我还有笔大生意没做成呢,现在就跑路不划算的!”
俞希眨眨眼,表示她明白。
万世这头还没来得及把手拿开,那头就觉得后背一凉,侧目瞧去,颜卿站在车下正浅笑着瞅着她,杀气却很重。
啧,她又没欺负俞希,用得着拿内力来吓唬她么。
她看罗昊冲她努嘴,便一把拉了俞希从车头跳下,冲着颜卿撇了下嘴去了车箱。
二女上去没多久,马车便驶了起来。
大红运赌坊离万事屋不算远,没一会儿的时间马车就停了下来。
回到店里,夏目却没在。
“目目去哪儿了?”万世拉着俞希往着软榻上一靠,随口向孟巽问了一句,还没得到回答便又说道:“巽,去泡茶,顺便去酒楼订桌菜,咱们晚上出去吃。”
话一落,颜卿和罗昊走了进来。
孟巽乖乖的应了,走前说了句:“小目让惠娘给找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按时回来。”
万世的眸色顿黯了一分。
叶府的案子,因为叶夫人是要犯,而刘岚却不敢动她的关系给搁置了下来,珍儿的案子便也无人问津了。
半个月前,惠娘来了一趟,万世是昧着良心将她忽悠走了,事后她就消沉到现在还没恢复。
今天不是俞希来了,只怕就凭颜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当初她插手衙门的案子,可不是为了看到眼前的僵局,摊上如此不作为的衙门,她所做的,就如同在犯傻一样。
“是啥事让你烦了?给我说说呗。”俞希打断万世的思绪,她可爱的脸蛋上露出明显的忧色。
在回和顺县的路上,她大概听罗昊讲了没头没尾的案子,能猜到万世心烦的由头,可猜不准具体的原因。
万世倒也不瞒俞希,当着她的面把叶府案及珍儿的案子大致说了,最后抱怨道:“衙门那头不敢上报,咱们死老百姓也只能干瞪眼瞅着。唉……明知凶手是谁,却不能按律法处刑,你说我郁不郁闷。”
俞希撇了下嘴角,随后斜眼瞄向颜卿,在那双丹凤眼里找到一丝同情。这种事他也曾遇过,说郁闷,不如说憋屈。
“啧,和顺县里就没个能管事的么?”罗昊狠拍了下桌面,说得有些义愤填膺,巴不得他御查使的身份能在这里使一般。
万世剜了罗昊一眼,撇嘴说道:“我说,你把桌子给我拍坏了,可是要赔的。”一句戏言,令屋内气氛顿缓。
俞希收起无奈的心情,调侃道:“嘿嘿,罗昊,你就赔呗,以身相许都可以。”
玩闹之事,一向少不了罗昊,他一改严肃的表情,乐滋滋地点头说道:“好啊好啊,以身相许之后,就不用陪着你们这对黑心夫妇到处乱跑了。”
“谁黑心,你才黑心……”
“什么以身相许的,你占谁便宜呢……”
唇枪舌战瞬间开演,活跃的气氛里唯有一人沉默着。
他得在离开和顺县之前,把她的心结给了了才行,省得哪天又被搬来当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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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叶老爷
和顺县最近有个奇怪的谣言,具体是由谁、打哪儿传出来的,虽没人说得清道得明,不过其中内容却是一字不漏的散播开来。那谣言的内容说是,某个很有背景的大户人家,其当娘的与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相公有染,而后还迫着女婿杀了妻子。此案衙门说是在查在办,却是碍于大户的背景问题,分明查出真相却迟迟不敢上报,更别提捉拿凶手之事。
虽说谣言里所指的对象隐讳未提,但大多数听过这谣言的人都在猜测,所谓的大户人家,会不会就是指的叶府。
既然有了猜测,再传下去的时候,不免会带着些主观,从侧面的提名点姓。若是再遇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多事之人,或许还会刻意画蛇添足的形容一番。
于是,一件飘渺得不扎根的事,便就越说越真、越传越神。
话说谣言的对象,通常都在谣言传得满天飞时,才会或多或少的听到一些风声。当叶老爷听说之后再找到刘大人相问时,此谣言早就在和顺县里传得五花八门、活灵活现,犹如现场直播了。
尤其是不伦的男女私情那一出。
这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入了春的和顺县,鸟语夹着花香,一派祥和之气。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氛围,任谁的心情都会格外的愉悦。
趁着好天气,带着好心情,刘岚是哼着小曲坐着官轿,应着叶老爷的邀请到了叶府。
花厅里茶点早就摆上,除了一左一右坐着俩人,门前厅后却没有伺候着的丫环。着官服带纱帽的是刘岚,刘县令,身着便服的是叶府的主人叶松,叶老爷。
刘岚没留这意不寻常之处,寒暄之后便端茶开喝。
“刘大人,最近是否听过一些奇怪的传闻?”叶松一开口便直奔主题,问得正端茶在饮的刘岚一个措手不及。
“咳咳……”刘岚呛了一下,拍着胸口放下茶杯,眼睛却不敢直视叶松的双眼,打着哈哈装着傻地答道:“呵呵,你说的传闻是指哪方面的?”
谣言的事,当初传到刘岚耳里时,他便叫人去查了。在查无结果后,他又想到了会不会是万事屋的动作。
他派苟能去问万世,结果苟能顶着张臭脸回来,闷闷地说着什么万老板不想再掺和衙门的破事,叫他们也不要有事没事的去骚扰万事屋。还说什么,她毒舌归毒舌,恶俗也恶俗,贪财嗜酒还好赌,总之是集了数不清的缺点于一身,却偏偏有个敢作敢当的优点。
照苟能的分析判断,此事多半与万世也没啥关系。
刘岚没想到苟能会这么批评万世,在错愕之余倒还是相信他的分析。
找不到是谁在乱嚼舌根,又不能下令封住广大百姓的口,他只得硬着头皮充耳不闻。
殊不知,眼下是不闻也得闻了。
刘岚明显的闪躲让叶松纠了下眉,他心里虽有怨气但不好冲着刘岚发作。叶松沉默了片刻,再次直接说道:“就是关于小女双儿的案子,以及双儿夫婿赵斌与……与我家夫人之事。”
刘岚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叶松问得艰难,但仍然问出了口,刘岚听得额角发紧,巴不得刚刚双耳突然失聪。
这让他怎么答?
在苟能报回来的内容里,赵斌与叶夫人的关系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先不谈什么谣不谣言,就说二人的那些苟且之事肯定是事实,他却不能对着叶松讲实话。
那样太伤人,叶松伤不起,他亦伤不起。
迟疑半秒之后,刘岚扬起有些夸张的笑容,说道:“呵呵,原来叶兄问的是案子呀……”
打太极,向来是刘岚的专精天赋,他摆了摆手再端起茶,抿了一口后悠悠地说道:“小双儿的案子还在查办之中,一但有了结果,我定会亲自来通知叶兄,放心罢。”说着他停顿了下,露出一张苦瓜脸再道:“至于赵斌与贵夫人……我就不知叶兄所指何事了。”
叶松听罢,一言不发地端起茶杯,狠灌了一口后才说道:“刘大人,你可记得当年我欲纳的小妾谨儿?”
刚刚的话题还绕着谣言的事,就换口气的时间里便就转了话题。刘岚眨巴了几下眼睛,呆滞了小片刻才勉强跟上叶松的步调。
“那个谨儿啊……不是说她不愿当小,连夜离开叶府返乡了么?”就那以后,叶松还失落了许久的日子。刘岚虽想不起谨儿的模样了,却还记得叶松借酒浇愁的事。他二人也是那时开始熟识起来的。
“连夜返乡……呵,连夜返乡……”叶松说得有些苦涩,再狠喝了口茶后说道:“我原也以为是那般,这些年我也不敢去打扰她,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返乡。”
刘岚迷茫了。
他请他过来是来干嘛的?
叶松瞧了眼手里这杯见底的茶水,犹豫了下闷闷地放回桌上,深锁着眉头对刘岚说道:“刘大人可否帮我查查谨儿的下落?”如果真如那人所说,谨儿或许早在十四年前就遇害了。纵是如此,那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个……叶兄怎么忽然找起她来了?”刘岚的潜意识里总算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叶松除了一开始打听了谣言的事,之后便没再提过,但他认为,叶松突然提起谨儿的事,定是那谣言给催的。虽说查谨儿的下落不麻烦,麻烦的却是会让叶夫人不高兴……他怎么摊上这倒霉的事,早知道他就不来叶府了。
刘岚的问题,直接反应出了他的犹豫。
叶松与刘岚认识也是十多年了,他是哪类人,叶松心里清楚得很。刘岚会犹豫,多半来自他夫人那边的压力,毕竟当个区区县令,受制的地方还是不少。
他又特别的在乎头上的乌纱帽。
叶松扫了那顶纱帽一眼,不带情绪地说道:“既然衙门这边有难处,那我就去请万事屋帮忙罢。”
此言一出,刘岚只觉眼皮狠狠一跳,同时心里暗道了句:糟糕,这左眼睛跳右眼睛蹦的,只怕是要出事情……
084 跑路
堕落了半个月,再消沉了半个月,万世在苟能某日来访之后,才总算稍稍的恢复了一些正常。
她在一本正经的打发掉苟能之后,便强忍着好奇心等夏目送客回来。当那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瞳底时,她立马冲夏目眨眼,意思是让她快些过来。
看夏目走近了些,万世带着听似兴奋又似激动的声音,问道:“目目,苟捕头说的,可是真的?”说完她死盯着夏目,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闪着,诡异无比。
纵是看惯万世搞怪的一面,夏目仍然呆了半晌。
半个月前,万世突然玩起消极,成天跑去赌坊狂赌豪赌逃避现实。罗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自作主张的从邻县请了俞希夫妇回来,然后经过如此那般的一番之后,万世也不含糊,当夜就在席间借着酒意,指天发誓,称从此戒赌,再赌便不是女人云云。此举真诚得让俞希夫妇外加罗昊都颇为满意。
夏目孟巽二人却不以为然,毕竟这三年来,万世每逢输得心疼时,便就是这样吵着要戒赌的。
果不其然,罗昊与俞希夫妇前脚走了,万世后脚便哼着小曲去了赌坊。
不过事也奇怪,万世自那次去过赌坊后,还真就没再出过一次门。
她这么一宅,便又是半个月。闭塞的半个月。
苟能带着问题而来,对于事情则是粗粗提了几句。她听着好奇不已,可之前她把话说得太满,此刻便不好意思细问。
既然苟大捕头都听到风声了,那店里的小猫小狗自然也会知道一二。
她随口丢了几句不入耳的话给苟能,匆匆的让夏目将他送走,再巴巴的等着夏目回来给她讲故事。
夏目足足傻了半分钟才回过神。
好吧,虽说诡异了点,但这也是老板恢复正常的前兆。
她把谣言的几个版本绘声会色的讲了遍,最后再平淡地说道:“老板,这半个月以来,此事在外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也难怪苟捕头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万世听过之后,狐疑的目光在面无表情的可爱脸蛋上打了几个转,末了直接问道:“目目,不是你们做的么?”这手法,怎么看怎么像万事屋使的损招。
夏目挑挑眉角,答道:“自然不是。”说着若有所指地又道:“我和巽哥都当是老板做的呢。”
万世不否认,在达不到目的时,她使的招多数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损招,不过此事还真就与她无关。她挑挑眉,懒在软榻上,随口答了一句:“怎么可能和我有关,我连个门都没出。”说完却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就在万世走神之间,听得夏目说道:“半月前,老板不是最后去了一次赌坊么,我和巽哥都在猜你定是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布下此局的。”她才停下话头,便蹙起眉来,疑惑地问道:“老板当时到赌坊去,是干什么去的?”
干什么去的……赌钱去的呗。
心里想想是可以,可为了面子,此话当然不能原封不动且理直气壮地道出。
万世咧嘴一笑,有些装傻的嫌疑,还没让夏目瞧出痕迹便口不对心却一本正经地答道:“没干嘛,只是与薛老板打个招呼。毕竟之后不再会有机会见面,加上之前又走得匆忙,还是说一声的好,免得产生误会。”
这番话,配合着那张认真的脸,让夏目大眼直眨,眸底的错愕惊讶之色来回闪过。敢情她家老板还真打算戒赌了,真是太意外了,回头让巽哥做顿好的,算是庆祝。
吐槽后,夏目随口说道:“哦,原来如此,难怪老板这半个月都没出趟门。我们还合计着是老板在等苟捕头呢。”
瞧着夏目似乎相信了她的话,万世有些汗颜。
那些有的没的的,都是假的,唯一的真相却是她在赌坊输得心疼了,心疼得宅了半个月还有些走不出输钱的阴影。
不过话说回来,利用舆论造势的法子,可不是谁都能想到的。知道此案,又能想出这类的法子,除了万事屋的人,还会有谁……
想着想着,万世的大脑里忽地飘来一句,除了颜卿还有谁?顿时她心间咯噔一跳,那性感的双唇跟着狠歪了歪。
“的确,除了死狐狸,还有谁会这么损。”
等等,她得先理清一件事。
苟能会认为此事是万事屋在背地里搞鬼,想必还有人也会这么想。
人家刘大人都不想招惹的主,偏偏她被赶着鸭子上了架。这个黑锅背得可真冤枉。
照现在的条件,她一穷二白三无权四无势的,要拿什么和人家拼……不借外力,她可没那能力顶住****的。
借外力,上哪儿借?向睦廉向许澈还是向十夜借?三个字的名字在万世脑里一一闪现,末了她又在那些名字上面通通加了个大红叉。
她不想欠他们人情。
说到人情,那干脆找轩辕凛得了,反正他还欠她许多没还。此念才落下,她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啧,她抽什么风了,居然想找那个别扭的货来帮忙,是嫌眼前不够乱的吗。
苍天啊,大地呀,眼瞅着她好不容易在和顺县安稳的过了三年,怎么麻烦的人物一个接一个的找上门,就连着麻烦的事也不甘寂寞跑来凑这个热闹?
她是不是该考虑换个地方了。
不行,介换地方的事下回再说,眼下还是出门躲躲先罢。
大脑经过一番交战,最后得出一个结果。
万世是想到做到,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整个人已经朝着楼梯飘去。
这头,夏目还在琢磨万世的话,忽地眼前一花,那妖娆的身影已经到了楼梯前。
她目瞪口呆的瞧着她三步两步冲上二楼,还没回过神来,便又见万世背了个包袱,像逃难一般的从楼梯上冲下。
“老……”板字没出口,就被万世打断。
“目目,有人找我,就说我死了!”
丢下一句莫明其妙的话,万世小跑着朝玄关而去。
咝……这是何意?
夏目这头还在发呆,那头就听门口传来万世的声音:“哎哟,要死啊!”
她心中一惊,追到玄关,只见万世正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揉屁股,而罗昊则一脸歉意的蹲在她面前,双手伸出虚扶着她的双肩。
罗昊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夏目,诧异的指着万世背上的包袱,问道:“你们要出远门么?”
“不,我猜只是老板想跑路。”原因不明。
085 有客见
老板玩着情绪,当伙计的却不敢趁机偷懒,这半个月以来,孟巽不仅帮万世谈着生意,更是被夏目支来唤去,除了一日三餐必须回来做饭之外,几乎都没时间在店里休息。
他这日子过得是为极的充实,充实得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
孟巽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饭点前回到了万事屋前。他才迈了一条腿进门,却被人给迎面一撞,直接又撞了出来。也亏他身手不错,留在后面的那条腿一用力,潇洒地一个转身,有惊无险的化解了那股让他差点被撞到地上的力量。
他定睛一瞧,愣了下,手快地拉住对方的衣袖,惊讶地喊道:“老板?”您老人家又在搞什么怪……后面这句话,他很识趣的只在心里暗想。
万世想跑路,准确的说是避风头,虽然夏目一时没回过神来,让她收拾好了包袱冲到了玄关,却没想正巧撞上了跑来蹭饭的罗昊。
罗昊听夏目说万世想跑路,在追问原因之前就先盘算起来。照他的想法,要是往后娶了万世,总不能定居在和顺县一辈子。他从俞希那里知道她不是永享国的人,现在再看她一副跑路的模样,顿时觉得这事就是天助他也。
她想跑路,那还不如随他回炎国,这倒是省得他费心去拐她了。
面由心生,他那不算好意的念头冲上脑的同时也浮上了脸,更不幸的是没能逃过万世的法眼。
万世向来认为,罗昊就是那种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给点阳光就挺灿烂,给了雨露还能开出朵花来。要对付他这种死疙白赖、不知面子为何物的人,就得处处打压事事打击,不给好脸时绝不给半分好脸,就算是可以给好脸时,那也得省着给。
瞧出罗昊小肚鸡肠的打算,万世直接丢了一记白眼过去,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背了包袱又一次的冲出店门。而这一次,像是中了邪般,不偏不倚的又撞到了一人。
啧,今儿是啥日子,尽让她往人身上撞了。
走了丝神,耳里听到熟悉的喊声,万世抬眼一瞧,一句毒舌刻薄的话直接冲出口来:“长这么高大就得当人墙么?没听过啥叫好狗不挡道?”末了她打算走,低头发现衣袖还被孟巽拽着,她顿时火冒三丈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吃了火药般地低吼道:“丫的还不放手!”
就这么一耽搁,追出来的罗昊与夏目,已经将她的退路给断了。
她之所以能跑出店门,玩的就是个措手不及,要真论实力,想在夏目和孟巽外带一个罗昊面前闪人,那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
万世一瞧,知道这事得作罢了。她不满地“啧”了声,解下背上的包袱丢给最无辜最茫然的孟巽,推开刚好挡在门口的罗昊,带着怨念扫了夏目一眼,闷闷钻回店内。
没想到原来跑路也得靠天时地利人和……
瞧着罗昊追了进去,夏目也打算进店。她才走出两步衣角就被人拉住,回眸一瞧,孟巽那张俊脸纠结着,一手抱着万世的包袱,一手拉着她的衣角,她顿时有种想笑的冲动。
如果他的衣衫再褴褛些,精神再颓废些猥琐些,整个就一标准的要饭模样。
夏目少有的厚道没把腹诽的内容说出来,只是眼底滑过浅不易见的戏谑之后平淡地问道:“干嘛巽哥?”自那夜在叶府,他隔着布不小心亲到了她的嘴唇之后,二人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也少了一些什么。
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让孟巽有些烦躁,他本就纠在一直的眉心更紧了紧,问道:“小目,咱们老板在唱哪出戏?”
如猫般灵动的眸子里有光轻闪了闪,随后夏目抽出被大手紧拽着的衣角,不带情绪的丢下一句:“我还想问呢。”快步进了店内。
站了半晌之后,孟巽叹了一声也进了店里。
万事屋门前安静下来后,隔壁小酒铺的金满仓才埋下头,若有所思的拨起算盘。
从孟巽回万事屋,到万世冲出万事屋,最后再到所有人都进了万事屋,金满仓是看了个全程的现场。他边打着算盘,边抽空的想着,万老板是要出远门,还是要干什么。
话说罗昊追着万世,直接追到了二楼万世的房门前,不管不顾的将两手撑到门上,直接把背过身开锁的万世给圈在了身前。他没注意到二人距离太近的问题,偏下头瞅着万世,抛开杂念,关心地问道:“究竟是何事,让你这么大动静?”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发现万世与俞希是有相似之处的,虽然她比俞希要粗鲁些、大胆些、难懂些,却也同俞希一样,有乐天的一面。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女人,突然一门心思的想要逃跑,认真想过之后,罗昊不由替她担心。
罗昊身体的热度,隔着空气透了过来,万世少有的心慌了下。她慢吞吞地转过身背靠门,埋头盯着脚面看了数秒再猛地抬头,对上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撅嘴问道:“你确定要听?”
她这么一抬头,让他立马意识到被忽略的距离问题。
罗昊放开撑门的双手,身体微后靠了靠,撇开眼的同时说道:“当然要听。”
翻脸快如翻书,这是万世的一大特点,前一秒她还别扭犹豫,后一秒又显微嗔薄愠。她柳眉挑了挑,咬牙切齿地说道:“哼,那你应该去问死狐狸做了什么好事才对。”
颜卿的外号,早就由俞希说漏嘴后,背着当事人传了个开。
罗昊听说她跑路与颜卿有关,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却有些心虚地说道:“难怪他和俞希走时叫我把你看紧点,免得哪天你突然不见了。”
万世的嘴角颤了下,沉声确认道:“真的?”
“真的。”只是原话不是这样说的。颜卿原话是说,让罗昊把未来媳妇看着点,免得哪天没了,千万别哭着喊着找他要人。
不过原话是什么,对于万世来说并不重要,她只用知道颜卿搞了事出来就溜了便够了。
她问道:“死狐狸走了?俞希呢?他们啥时候回来?”
罗昊坦然地答道:“他们回炎国了,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
哈?她将罗昊上下打量,暗想,敢情俞希还真把他丢给她……
正想着,楼下传来孟巽的喊声:“老板……有客见。”
086 事有先后
眼瞅着快到饭点,此时会有客来访,万世表示很诧异。
她站在一楼看不到的地方偏头朝下一瞥,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长椅上,手里端着孟巽递上的茶杯却没喝的打算。此人的衣着打扮咋一看挺普通,万世细一瞧则发现,他这身衣衫,从选料到领口袖口的几处刺绣,没有哪处能和普通二字挂上勾的。
这人有些来头……
“他是谁?”万世回头斜睨罗昊,同时压着声音问了一句。后者听罢也探头向下瞥了眼,耸肩撇嘴后答道:“我怎么知道。”
这个回答让万世很犀利的送出一个白眼。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真是没用的家伙,他就不会主动分析分析?
她粗鲁地推了罗昊一把,轻声丢下一句:“上面等着,别妨碍我做生意。”的话,再用力踩着楼梯走了下去。
其实万世自己并没意识到,夸张的动静是为掩盖忐忑不安的心情。
中年男人听到故意发出的脚步声渐近,便抬头看向楼梯处,一张素面朝天却仍然妩媚的面容映入他的瞳底,使他怔怔地眨了眨眼,胡须遮挡下的嘴唇动了动,迟疑了下才不确定地问道:“你就是万事屋的老板?”这姑娘不过就二十来岁,真看不出她何种有手段来让刘岚头疼。
什么叫她“就”是?
万世垂睑掩住眸里的不爽,在心里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嘴上倒极客气地说道:“是的,我就是万事屋的老板万世。”说完问道:“您是哪位?”
“我姓叶名松,是叶府的当家。”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说得平淡低调,似乎对自己在和顺县的地位毫不在意一样。
万世心里“咯噔”一跳,面色虽未改,身体却显僵硬。
好家伙,BOSS找上门了。
她用袖遮唇,垂下眼睑浅笑了笑,看似一副羞涩的模样朝榻旁靠去,路间不着痕迹的转向夏目孟巽站的那边,凤眼冲着夏目眨了眨,后者传回一个安心的笑容。
啧,原来不是来找茬儿的,害她白紧张了一个。
不是来找茬儿的,那定是来谈生意的,万世脑间快速一转,浅得泛假的笑顿时转为美妙的笑容。
“原来是叶老爷。”万世笑得像花儿一样,做了个请坐的动作,自己则懒懒的往着软榻上一靠,还没来得及摆个POSS,余光瞄到罗昊有下楼的打算,她又是一紧张,冲他狠狠地挤眼努嘴,意思是让他在上面好好待着别下来添乱。
她的小动作,大得落入了叶松眼里,后者诧异的顺着万世的目光看去,从他的角度并没瞧到楼梯间有何异样。
叶松转过头来,蹙眉问道:“万老板,叶某此时来访不方便么?”
“啊,不。”万世收回目光,冲着叶松媚笑了下,直接切入正题,道:“叶老爷来咱们小店,是想谈什么生意?”
开门见山的问题,虽说让叶松有些不适应,却是让他少了兜圈子麻烦。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也不含糊的直接说道:“小女双儿的案子,叶某听刘大人说,是由万事屋在查办,那万老板可有查到双儿生母的事?”
那双狐狸眸微缩了缩。
他一开口就问双儿生母的事,看来颜卿散播出去的谣言,定是变着花样的传到了叶松的耳里。看样子,不论叶双的案子乃至于珍儿的案子,眼前这叶松就是个突破口。
在这一刻之前,万世还怨着颜卿好心办了坏事,而此时此刻,她却想追去炎国好好感谢颜卿一番。若不是他多了这么个事,也不会有眼前的峰回路转。
万世还不知道,颜卿除了散播谣言之外,还专程扮了回神秘人高人,向叶松透露了关于谨儿生死的猜测。要不然就凭那些传得几乎成了玄幻故事的谣言,怎么可能让叶松下这么大的决心跑万事屋一趟。
不论事实如何,现在叶松就坐在万世的对面。
万世听后,规矩地点头答道:“嗯,是查过。叶双的生母是叶夫人陪嫁丫环谨儿,不过她并没入叶家的籍。至于别的,由于和案子无关,万事屋也没继续追查……”说着说着她突然闪过一念,匆匆换了口气,死盯着叶松微黯的瞳仁,心里不安地问道:“莫非……叶老爷是想查谨儿的下落?”若真那样,他还不如不来。
叶松眸色微凝了下,盯着对面眸色闪烁的万世,一本正经地反问道:“我若说是呢?”
欧卖糕的,她最怕就是这个答案。
万世向来有话直说,再看叶松摆出一副铁了心的表情,她就不由脱口劝道:“叶老爷,叶双生母的下落固然重要,不过我却认为应该先还叶双一个公道。”这两件事的先后顺序很重要,要是不先搞定叶夫人,一来查起谨儿的事会处处受阻担心,二来珍儿的案子也迟迟不会有结果。
叶松蹙起眉,脸色发沉,好像有不悦之事划过心间一般。半晌之后他才沉声说道:“犯人不是让衙门抓了么?据刘大人说,现在就只差他认罪结案了。”
此言让万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不知刘大人如何与叶老爷说的,我也不知叶老爷是如何看外间那些流言蜚语的,不过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叶老爷,您的女婿赵斌并非主犯,这也是衙门迟迟不能结案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虽说更重要些,万世还不至于不看场合的随便提起。
那话里暗指的事,叶松心里是有数的,于是在听完万世沉脸说完的这席话后,他就沉默了。
万世斜眼扫向夏目孟巽,冲他二人努了努嘴,意思是让他俩回避一下,末了她再丢了一记警告的眼神给楼梯间猫着的罗昊,在收到对方欠抽的笑脸后,她才蹙了眉头转回瞳仁睨着叶松。
只是片刻,凡视线能及的地方,除了万世与叶松之外再无他人。
清了场,叶松还沉默着。
万世不是坐得住的人,再坐了一小会儿,她就开始不耐烦起来。
啧,要活要死的给个话,这么死不说话的耗着也不是办法,还有,她屁股都坐疼了,可不可以躺会儿?
她正打算申请躺下时,叶松总算开口,说道:“双儿是我夫人……杀的么?”
哎哟喂,敢情他知道。
087 上报刑部
不受万世待见的苟大捕头,在叶松来访后的第三天的清晨,抱着膀子等在还没开门的万事屋门前。
夏目如往常的时间将门打开,视线却被两片半米长的布帘外,一双黑鞋给吸引过去。她撩开布帘,顺着黑鞋绑腿往上一扫,顿时诧异地问道:“苟捕头,您怎么大清早的就跑咱们店门前站着?”言下之意却有他站在这里会严重影响万事屋风水的意思。
苟能听出夏目的话外之音,却没时间去想明白其中之意,也没和她斤斤计较,拿他的话来说,这万事屋里的人,没个省油省事的,若是与他们较真,只会给自己增添烦恼。
他往前跨了一步,随口问道:“万老板起身没?我有事找她。”他边说边往内走,却只走了两步,便被夏目给拦在了玄关处。
“老板还没睡醒,苟捕头若真有事,就请晚些来罢。”夏目不客气的将手一摊,做了个赶人的手势。姿势摆好没一秒,就听店内传来万世那夸张的打哈欠的声音。
人家打哈欠,最多也就小发一个音,可万世打哈欠却是在嚎。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劫了。
夸张的那一嗓子,倒是让苟能有了进店的理由。他扫了一脸无奈及不悦外加微撅小嘴的夏目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末了绕开她,进了店里。
万世背对着门,高举着两条白嫩的胳膊,似乎正在伸懒腰,而身上那月白色衫子明显未系好,松松垮垮的兜在半背上的抹肚的细绳处,于是整个肩头加半个背便露在了外面。好在那一头青丝向来是随意的披着从不梳髻,纵是如此也能隐隐的看到黑发下白皙的皮肤。
眼前这如脂般的皮肤、纤瘦的线条,随意慵散且无防备的展现在苟能的眼中,纵是他再君子,在无意的一瞥之后转开眼,仍觉心跳加速,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她也太随便了些……
才这么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瞧去,是夏目跟了进来。
夏目见苟能面色有异,而且是显出尴尬之色,她愣了下便偏头瞅去,眼前的衣衫不整的美人让她顿时蹙了眉。
就算巽哥不在,这时也开了店,老板就不怕进来个色狼什么的。她不带感情却很腹黑地喊道:“老板,苟捕头都站——好一会儿了。”可能也看好一会儿了。
那个长音提醒着苟能,此话是一语双关,大有鄙视他之意。
苟能立马转身背对万世,微有恼怒,闷闷地说道:“哪有好一会儿,我也只是才进来而已。”说着便听身后传来衣衫摩擦的声音。
昨日孟巽被万世派去查谨儿的下落,在万事屋里没有男性的情况下,开店之前关门之后,她的衣着就比往日来得更随便了些,却没想让一早来访的苟能无意间饱了个眼福。
万世系好衣衫,往软榻上一坐,毫不客气地对苟能说道:“苟捕头,我不是说了不管衙门的破事了么。是我上回说得不够清楚,还是苟捕头的记性不够好,怎么一大早的就跑来烦人。”
既缓又懒的声音,吐字却清晰无比,听得苟能嘴角狠抽了一下。
他先侧目扫了一眼,在确定万世身上的衣衫已经穿好才转过身来。他蹙着眉头,耐着性子,说道:“是刘大人让苟某来通知下万老板,叶双的案子已经报了刑部,涉案的两人均已扣押入狱。”说完此番话,他连停也没停顿一下,转身抬脚毫不犹豫的迈步离开。
他走得干脆潇洒,夏目却觉得他是落荒而逃。
“等等,苟捕头说的两人,是哪两人?”听到“两人”二字,万世半垂犯懒的眼睑顿时猛地一睁,瞳仁里闪过星点,她像是触了电般来了精神。
苟能都快走到玄关了,却听万世提出疑问,便又走了回来,回答道:“一个是赵斌,另一个是秦媛,也就是叶夫人。”
这答案让万世愕了下,继续问道:“刘大人怎么又肯报刑部了?”他不是怕得罪叶夫人娘家的人吗?
瞧着万世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模样,不知苟能是大脑短路还是灵光一闪,总之从他嘴里蹦出两字:“你猜。”
此音一落,万世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性感的唇边浮出的若有若无狞笑。
啧,今儿苟大捕头被驴踢了吧。
要说苟能会在此时此刻,突发奇想的蹦出这俩字,基本上也是因为平日累积下来的憋屈导致。想他数次与她过招,似乎输多赢少,眼前有个好的机会,他无意间就用了起来。
苟能说完,自己也是一愣。他居然叫她猜……
话一说出就如泼出的水般没法收回,苟能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绷着笑容,等待万世给出回应。
万世扫向忍笑忍得脸颊泛红的夏目,再将目光转向微笑笑得僵硬的苟能,末了收回目光,温柔一笑,软软地说道:“小女子才疏学浅,还请苟捕头赐教。”他玩突然,她就装不懂,她倒瞧瞧苟大捕头想干嘛。
苟能的笑脸再僵了一下。
她向来是遇强则强,哪知她此时故意放低了身段。他想刁难她本就是一念之差的事,若再不据实告之,那便是显得他没肚量。不过这样就把答案说了,之前的刁难便更显小器。
苟能已深刻的了解到,何为祸从口出,何为自掘坟墓。
他怎么就斗不赢她,又怎么老被她牵着鼻子走。
苟能惆怅地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将答案公布:“此案会突然有进展,全因叶老爷的关系。”至于叶老爷为何有这样的决定,他就不清楚了。
万世听罢,若有所思的喃了一句:“原来如此。”暗想,这倒算在她的意料之中的。眼下衙门打算尽快了结了叶双的案子,那珍儿的案子……
“刘大人有没有提过珍儿的案子?”
苟能见万世沉入了思绪中,便对夏目招呼了声,又打算离开。他都转了身,右脚也迈了出去,再听到万世发问,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夏目顺手给扯了回来。
这……这姑娘怎么不学好,老学着万世粗鲁的地方。
腹诽之后,苟能揉着额角答道:“此案等着李江回和顺县后再议。”
088 魔音
听到二楼传来断断续续,忽近忽远,时而轻时而重飘渺诡异的歌声,夏目仰着头瞧了半晌,直到耳中听到开门声,才让她回过神。
她瞄了眼孟巽,冲他朝二楼努努嘴,问道:“是咱们老板在唱歌?”她不过是出门兑了个银票回来,怎么老板就发起了疯。
孟巽也扫了二楼一眼,揉着额角苦笑着点头,答道:“除了老板,谁还会把歌唱成这样的?”
是没谁把歌唱成这样的。这话夏目没说出口,微撇的嘴角倒是表明她认同孟巽的话。只是她家老板,何时这般放声高歌过?她寻思了片刻,问道:“老板为何要唱歌?”
孟巽仍然苦笑,道:“想必是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就折磨别人耳朵,万世倒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万世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不论心情好坏,到了极点时总要找个方式来宣泄,而万世宣泄的方式便是高歌,五音不全的高歌。
自打苟能大清早的跑来汇报叶双的案子有了进展后,衙门那边突然就没了动静。万世起先还不在意,等着过了一周之后,她少有的按捺不住的喊了孟巽去衙门打听。
孟巽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一句,秋后问斩。
万世虽说不熟悉永享国的律法,但知道其中的流程还是差不多的,这句秋后问斩的命令,肯定是刑部传来的指示。
既然秦媛赵斌秋后问斩,那说明叶双的案子就顺利的结了,此案一结,不用万世去催,苟能自会着急珍儿的案子。
正如万世预料那般,苟能在叶晓李江匆匆赶回和顺县的当日,便带着一干捕快去了叶府。
由于叶老爷曾在万世这里听过珍儿的案子,当苟能说明来意,带着人锁了李江时,他非但没有出面干涉,还挺配合的将撒泼的叶晓关了起来。
审赵斌,那是碍于叶夫人的身份面子,不敢打不能骂的,如今叶夫人入了狱,秋后便要与赵斌一起问斩,李江再被抓入刑房,那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李江生得白净,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般,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也难怪他没个身份地位,一穷二白的也能搭上叶晓。
苟能对这种小白脸型的男人,向来不怎么喜欢,加上数次审人问案都未用过刑具,此次他倒是少有主动的拿了鞭子等在一旁,只用他嘴硬一点,便打算胖凑他一顿。
谁知长鞭一甩,啪啪的响声就让李江主动招了供。
当初李江找上珍儿,是以为珍儿家境不错,等他占了珍儿身子,再随珍儿回家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般。自那时起,他便有意无意的疏远起珍儿。而后,李江便认识了叶晓。
叶晓是个性子刁蛮的娇小姐,李江虽不喜欢她的脾气,但很喜欢她的家庭条件。他为了不让珍儿来打扰他,选了个日子到珍儿家和她摊牌。
他去的时候,惠娘并没在家,这倒是解释了惠娘一开始并不知道珍儿是他杀的事。
之后的事便如万世推理的那般了,他杀了珍儿,将她伪装成了自杀,然后若无其事的与叶晓完了婚。
至于珍儿为何不反抗,据苟能猜测,应该是珍儿在那个时候,或许还在希望李江回心转意。
叶夫人已经倒了台,李江在没人保的情况下,刑部极快的传回命令,仍是那个毫无悬念且冰冷无情的秋后问斩。
珍儿的案子迅速结案之后,苟能在第一时间内把此消息带给了万世。
然后万世便开始了她折磨人的高歌。
她这一唱,整个上午,便魔音灌耳持续摧残着夏目孟巽幼小的心灵。关键是他俩没谁敢上前阻止一下。
万世唱得正欢,夏目孟巽听得难受,万事屋的三人都没留意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店门前停了下来。
马车行得很缓,停得也很缓,看得出赶车的人十分小心。
车停之后,车头跳下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精致的马凳。他将马凳放于车尾,顺便用衣袖掸掉上面的灰尘,而后背手立于凳旁,面无表情的等着车内人下车。
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车下的男人立马恭敬地说道:“五爷,万事屋到了。”
被称为五爷的男人偏头瞧了瞧,触到万事屋门前挂的幡旗,深邃的眸子暗光流过。
总算是到了,希望不要来个空。
五爷转头对那男人说道:“范丁,在此候着。”说着背起手,迟疑了下进了万事屋内。
只到玄关,五爷便听到那如鬼哭如神号的魔音。
他蹙了下眉,没有不快而是一丝暗藏的欣喜。
绕过屏风,扫过室内简单的摆设,顺便扫了眼坐着各看各书的一对男女。五爷的眉角微微挑了挑。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二人居然能静下心来,这份定力倒是不错。
“请问,老板在么?”
听到陌生的声音,夏目孟巽统一抬头,向来者送上感激的注目礼后,又一致的朝着二楼大喊起来。
“老板,有客见!”
“老板,来客啦!”
一高一低的喊声,总算是让扰人的歌声停了下来。
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自楼梯间响起,每响一声便近一步,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紧张与焦急。
找了七年,也等七年,如今二人只隔了一条楼梯的距离,他似乎也等不下去了般。
万世的身影落入五爷的眼睑,他朝着楼梯处走了一步,喃喃地轻喊了一声:“嫣儿……”就是这么两个字,万世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僵硬的站在了楼梯半中间。
她想逃避现实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无奈眼前这人鲜活得不能忽视。
“你……目目,巽,还不去做饭!”她本来是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抬眼一扫,夏目孟巽正一脸八卦的瞧着她,她顿时转了话锋。
瞅着那俩好事的小猫小狗都消失后,万世才斜睨着眼前比记忆中更俊朗几分的男人,紧张地问道:“轩辕凛,你来干嘛?”前些日子她还想到他的,眼下人就在面前,她却想逃得要命。
090 京城来人
隔三岔五跑万事屋蹭饭的罗昊,从某一天起便就没再出现过,孟巽掰着指头算了算,刚好一个星期。
“老板,罗哥是回炎国了么?”孟巽随口问完,就听“咣”地一声,可怜的茶杯被万世那不小的力道,砸到桌面发出类似悲鸣的响声。
砸完之后,万世淡定地拿起书,静静地看起。
夏目少有好心的拽了错愕的孟巽一把,压着声音说道:“巽哥,你没瞧老板不对劲么,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孟巽嘴角扯了扯。
他还真没看出老板哪里不对,除了最近酒量又看涨之外。
不过听夏目此话,他明白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题,纵是没有答案,孟巽很识时务的乖乖闭了嘴。
室内三人,各干各的,安静无比。
“有人吗?”玄关处传来粗哑的喊声,跟着是发沉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搁在门前当隔断的屏风。
大嗓门的喊声让孟巽不舒服的蹙了蹙眉,他正想起身却见夏目先一步站了起来。平常迎送客,基本上都是夏目的事,他看她站起来了,便就打消了去门前的念头。
他瞄了眼万世,后者一双凤眼死盯着书,像是看入了神。
夏目站起迎去,才到屏风处,对方已经不请自来的绕过了屏风。眼前是个五短身材的男人,圆脸圆肚,脑门上还油亮油亮的反着光。
此景瞧得夏目退后一步,同时唇角难受的抽搐了一下。
才一出现就被厌恶的男人,神经线条粗得并没有察觉。他眨巴着一双小但不聚光的眼睛,不礼貌的在店内上下左右撇嘴看着。
当夏目可爱的脸蛋映入那如豆大的眼睛里时,他不由自主的愣了下,随后边偷瞄夏目边扫过店内一圈。当他色迷迷的目光触到斜坐着看书的万世,他立马放弃偷瞄夏目,猛睁了下眼使那对小眼前所谓有的大了一圈,而后直勾勾的瞧着慵散自然妖娆性感的女人。
数秒之后,他手背无意识抬起,愣呆呆的擦了擦嘴角。
不良的视线维持了没多久,一只白嫩的小手,不解风情的挡在了他的眼前。
“诶,别挡哎哟……”他边说边去抓那小手,手指都还没碰到对方的手腕,一只大脚无声无息、毫无预警且不留情地踹到他肥厚的肚子上,踹得他跌了个五体投地。
这一脚,是被男人无视的孟巽所为。
万世放下书,懒懒的撑着头,事不关己般静静的瞧着。
斜睨着趴地上哼哼喊疼的男人,孟巽护在夏目面前,不悦地问道:“你干嘛的?”瞧这打扮,好像不是本地人。
看着孟巽的背影挡在身前,夏目的眸间闪过复杂之色。她又不是什么弱女子,哪里需要他多此一许。
她心里虽这么想,而唇角却浮出浅得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容。
男人边哼着边爬起来,偷摸着恶狠狠地瞪了孟巽一眼,摆出一副自认倒霉的表情,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封信随手冲孟巽一递,说道:“这是我家老爷给万事屋老板的,叫他赶紧看了给个回信儿,大爷也好早点回京。”
孟巽挑了挑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合计起下一脚要踹在哪里最合适。
他还在思索,谁知一直沉默着看戏的万世鼻中发出疑惑的“嗯”声。此人话粗意却明,只是她想不明白,她啥时候与永享国的京城人仕搭上关系的?
万世疑惑的鼻音传入孟巽耳里,纵是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将信一把扯过转身交给夏目,让夏目递给万世。反正他不主动拿过来,他家老板也会让他接过来,此时不如他自觉些,免得让外人看笑话。
他家老板不看场合的伤他面子,在孟巽的记忆里不是一次两次。
从夏目手里接过信后,万世边拆边随口问道:“你家老爷是谁?”
五短男人没想到妖得不像话的女人就是老板,他愣了下才带着显摆的模样答道:“我家老爷姓秦,是当朝……”
“啊——”万世一个惊呼,他的后话让她硬生生的给吼了回去。
乖乖,秦家的人派人找上门了,这信里的内容不看也罢。她虽这么想着,手上倒没停顿的取出信展开。
这封信,长篇大论的,前面几乎全是虚情假意的寒暄,而真正表达目的的内容却只有寥寥几句,若再让万世掐头去尾,拿简洁字句来总结归纳一番的话,千余字的一封信便就成了一句话三个字的内容。
……来秦府……
至于去了干嘛,她不认为真像信里写的那般友好。
整个就是台鸿门宴嘛,秦家的人真认为她会傻到这般的听话?抛下信,万世平淡地说道:“你回去给你家老爷说,本店生意繁忙,当老板的不便离得太久。”说完冲孟巽扬了扬下巴,又道:“巽,送客。”说完眨了几下眼,那意思是让他想干嘛就放手干。
有了老板的暗示,孟巽一乐,将这没回过神的男人,拎着丢出了店门。隔着布片,外面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
孟巽正要撩开挡事的布帘,却听内里响起万世着急的喊声:“巽,好没,好了快进来。”
这一喊,让孟巽打消确认的想法,匆匆返身回了。
话说被孟巽丢出店的五短男人。信的内容,出门前,他听他家老爷大概讲过,照他的分析,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谁知还就让他遇上了特列,他完全就没想过她会连眼也没眨一下的就拒绝,而更没想到的却是,他会被人给拎着丢出门。
这是耻辱。他恶狠狠地瞪着万事屋的大门,若是眼神可以放火,此时万事屋早就被他烧光烧烬。
他YY了许久,直到满意之后才转身打算离开,刚一抬脚却发现几步之处站着一人。
此人忧郁地盯着万事屋的大门,欲进却退,纠结得俊朗的脸庞皱成了团,一双桃花眼里,复杂的神色来回穿梭。
难道他与此店也有仇?他这么一想,像找到知音般凑上去搭话:“兄弟,你是不是也让这店的人给欺负了,咱们一起到衙门告状去。”
桃花眼斜斜的睨了过来,带着鄙视轻蔑嘲讽再缓缓的移开,末了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几跃间失了影踪。
五短男人嘴角抽了抽,暗想,这么厉害的人都拿这店没辙,看来他啥也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