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上门
李富边说一边观察李鸾儿的脸色,他很小心,发现李鸾儿脸色一直正常,这才把话讲完的。
“鸾姐姐,我会好好读书的,我娘说,我要是能中举人考进士,家里的姐妹就没人敢……被人退婚和休弃了。”李富低头,小声说了一句话。
李凤儿放下茶水,心酸的摸了摸李富的头:“我们富哥儿是个好的。”
李鸾儿想了想,倒是想起李富家似乎也有一个妹子,便知这李富是个早熟的,笑着点了点头:“好好用功。”
喝了几口茶,李鸾儿开始继续教李富认字。
她先拿了纸笔叫李富把昨天认的字写了几遍,再开始教导他新字。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等李富离开之后,李凤儿把做好的晚饭摆置好,在吃饭的时候,不住的观察李鸾儿。
李鸾儿被她看的有些气闷,放下碗筷就问:“你总瞧我做甚?”
“我,我……”李凤儿差点呛到,咽下口中的饭,又喝了两口汤,才结结巴巴道:“姐,你别伤心,崔家已经和咱们没了关系,他爱娶谁就娶谁……”
“谁说我伤心了?”李鸾儿有些无语:“咱们现在光景过的好,比我在崔家强多了,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可是,女人家终究是……姐姐被崔家休弃,以后怕是……”李凤儿吱吱唔唔的说道,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李鸾儿失笑:“你也不用那么小心,你的心思我知道,是不是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我被崔家休了,以后没人敢要我?”
李凤儿忙不迭的点头。
李鸾儿笑声更大,饭也不吃,肩膀耸动,笑声高昂,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的?哼,嫁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女子天生处于弱势,为了找个依托么,我李鸾儿又哪点比男人差了,我有手有脚,能自己挣吃赚穿,何须给自己套个枷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呢?”
“姐……”李凤儿的筷子掉到地上,她有些惊呆,实在是没想到李鸾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李春还在吃饭,吃的饭粒都到了脸上。
而金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李鸾儿,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惊异。
“是极,是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夫人也笑了起来,笑的眼中泪花闪现:“鸾姐儿说的是极,我们女人有了本事,又何须依托男人,那些个臭男人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对着你时甜言蜜语,对着她时又是蜜语甜言,搞的多少女人为了他们争斗不休,丧失性命,却不知,我们女人若有能为可离了男人,男人再有能为,也是离不得女人的。”
她一时笑,一时哭,最后掩面长叹:“我若早知道这个道理,又何必活的这么苦?”
李鸾儿笑过,上下打量金夫人,她早就觉出金夫人必是个有故事的人,现如今听她这番话,更加觉得她以前必也是个风云人物,只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呆在李家庄这个小地方。
金夫人的伤势可是早就好了,却偏偏不走,整天呆在李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似乎是极享受这样平静安详的生活。
李鸾儿搞不明白,再见金夫人对自家人没有什么恶意,相反还一心的帮衬自家,便也不去说破,也不赶她走,只想着等金夫人呆烦了,必然会走的,可这么长时间了,金夫人不但没有去意,反而有长住之意,这让李鸾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凤姐儿。”金夫人握住李凤儿的手:“你姐姐是个好的,她说的话极有道理,你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心里是不明白的,不过,你且记住,男人的话可不能相信,越是嘴上话说的甜蜜的男人,这心也越黑,你若信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李凤儿一惊,脸色顿时白了:“我,我,那我也不嫁人了。”
这孩子似是吓到了,李鸾儿轻笑,抚过她的头发:“怕个什么,有姐姐在呢,你看中了什么人只管嫁,他要乐意还好,不乐意的话,姐姐便把他给你绑来,他要对你好怎么都成,若是对不住你,哼,我才要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天啊,这话……实在是好霸气。
李凤儿一脸敬佩的看着李鸾儿。
便是李春也停下吃饭的动作,很是祟拜的看着李鸾儿:“大妹,好,绑人给小妹。”
“吃你的饭吧。”李凤儿失笑,又帮李春添了一碗饭。
哪知道,这时候金夫人却是笑着不住点头,一副认同的样子:“凤姐儿且安心,有你姐姐在,有老身在,必不会教你吃亏的,若是以后你的相公敢对不住你,老身必叫他知道什么叫做十八层地狱。”
“嗯。”李凤儿笑着点头,厚着脸皮道:“以后我的事情便依靠姐姐和夫人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李凤儿和李春收拾了厨间便各自回屋,李鸾儿在自己屋里继续修习体术,李春是个没心眼的,自然早早的睡过去。
李凤儿回屋,想到晚饭时李鸾儿说过的话,还有金夫人的承诺,一时心情激荡,有些不能自已。
她打开才买的新红漆柜子,从里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张古琴,把琴平放在小几上,回身点了香,又净了手,这才正襟危坐,十指纤纤拨弄琴弦。
才开始,琴音温柔细碎,渐渐的,琴音变的浑厚起来,仔细听着,浑厚中又带着一丝的柔情,似是一对情侣在细诉心意。
那情侣男子的声音雄浑,女子温柔恬静,实在是一对佳侣。
李凤儿的琴声虽听着还有些生涩之意,可其间的情意倒颇为感人。
金夫人在房中越听,越是满腹心事,本来躺在床上也不由的坐起来在屋中踱步。
过不多时,琴声骤停,金夫人开口小声道:“进来吧。”
一个黑影从窗外跳了进来,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上:“银魅见过主子。”
金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巧纤细的人影,抬了抬手:“起。”
那人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都是银魅无能,让主子受惊了。”
“这没什么。”金夫人笑笑:“我也没想到他竟这样丧心病狂,也罢,从今之后,同门之情也做个了断,以后,我们自是各安天命。”
银魅站在一旁不敢出声,金夫人看了她一眼:“我在这里的事,除了你怕是没人知道了,你也不用自责,更不用再保护我,早早回门中去吧,我若是有什么需要,自然会传讯与你。”
“主子,您的安危。”银魅欲言又止。
金夫人大笑:“我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便是有危险也无事,这李家的女儿自是能护着我的。”
看银魅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金夫人难得好心的解释了一句:“你在她手下恐走不过十合。”
第三十一章 机锋
早起,李鸾儿没有再去上山打猎,她想反昨天打到的那头鹿弄到严家卖掉,和李凤儿商量了一下,李凤儿表示母亲的四七马上就要到了,她们该去城里买些供品,以备上坟用。
李鸾儿对这些个习俗不是很明白,便问李凤儿该买些什么,李凤儿想了想前几次上的供品,一一列举了一下。
姐妹俩正说着话,不想金夫人走了进来。
大概金夫人也听到这姐俩儿商量着给李母上坟的事了,听了一耳朵,越想越不对,便问:“头三个七你们都是一起去的?”
李凤儿和李鸾儿同时点头。
金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可不成的。”
“怎的了?”李凤儿急忙问:“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讲头?”
金夫人问了李母去世的时间,掐指算了算,大松一口气:“幸好,幸好,还赶得及。”
“夫人,这里边到底有什么说道?”李鸾儿听的也有些急了。
金夫人叹了口气:“也是你们家里没有长辈,族人又是靠不住的,也没人提醒你们,这些七可都有讲头的,年轻的去世亲人祭拜要讲究丢七,年长的讲究连七,且有逢七插旗,逢八扣瓦的说道,还有,你们这些亲生子女可不能每七都祭拜,是要适当错开的,最起码,每人都要有一个七不去祭拜,不然,于家于室都不好,这是老年间留下的传统,年轻的没有操持过丧礼的可不懂这个。”
李鸾儿和李凤儿听的同时变了脸色:“那这三个七可有过逢七?这四七要如何是好?”
金夫人叫她俩坐下,细细讲道:“这末七是脱孝的时日,你们兄妹是必去的,也就是说,剩下的这几个七你们必要有一个人不去,我算着,到得六七的时候,正好逢七,李春是不经事的,再者,他是男儿,这插旗的事不能叫他去,就得你们姐俩儿去,这六七就给他空下来,四七和五七你们姐俩就得有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我这个七留家里,五七叫凤儿留家里。”李鸾儿想了想,一锤定音。
“这你们商量着就成。”金夫人笑着点头。
李凤儿还是有些不安:“夫人,您是长辈,经的事多,还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不明白的,您可要好好提点我们。”
“这是自然的。”金夫人很喜欢李凤儿,伸手摸摸她的头:“你们也不必太小心,能提醒的,我必提醒你们一番。”
李凤儿笑了笑,之后又撅了撅嘴:“我看啊,咱们家这些个族人说是亲人,可都是靠不住的,明知道咱们什么都不懂,这样大的事竟没有人提醒咱们一声,指不定背后怎么看咱们笑话呢,我就想不明白,旁人倒也罢了,小婶子怎的也不说一声。”
李鸾儿听了这话,也有些埋怨小婶子。
金夫人拉着她俩的手笑道:“也别怪你们小婶子,她可没什么坏心,只不过是没经过这些个事,所以才不知道的,这些事,不是积年的老人,哪里知晓。”
“这倒也是。”李凤儿很快看开了:“幸好有夫人您,不然我险些错怪了人。”
只是,李鸾儿到底对小婶子有了些意见不提。
又和金夫人商议一程,李鸾儿和李凤儿便牵着那头鹿出了门,两人才走没多远,便听得身后有车辙声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个妇人尖声的叫喊:“鸾姐儿,凤姐儿,你们姐俩这是干嘛去呢?”
李鸾儿回头一瞧,见是四婶坐在牛车上在叫,她身旁有好几个同村的妇人,应该是相约好了一起赶集的。
“家里没了下锅的米,这不,我昨天运气好逮了一头鹿想着赶到集市上换些米粮。”李鸾儿指指手中牵的鹿笑着说道。
李凤儿牵着李鸾儿的衣袖,满脸的紧张不安。
李鸾儿心里明白,李凤儿应该是怕四婶子把她们捉到鹿的事情说出去,再引的那些贪心的族人上门惹事。
果然,四婶子看了那鹿几眼,尖声笑道:“鸾姐儿当真是个有福的,这不,在山上才住了几日便捉了鹿,想来,你家翻身的日子也不远了,只这鹿是稀罕物,拿来换米粮的话实在是……你们这俩孩子也是,怎么也不早些说,要真缺米下锅,把这鹿牵到我家,我与你们些米,岂不卖给别人便宜。”
李鸾儿心里冷笑,口中却道:“我和妹妹原也想着拿这鹿肉和各位长辈们换些粮食的,可又一想,你们种我家的地这么些时日,原说好了给粮食的,可也没见动静,怕是你们家中也过的都紧巴巴的,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哪有空余的闲来换肉吃,再者说,这鹿肉也不便宜,有换鹿肉的粮食,换些猪肉,岂不比这个好。”
“这是哪的话。”四婶子才要说些什么,李鸾儿哪容她说话,紧接着又道:“都是一家人,我们无父无母的,要真有事求到门子上,各位长辈也不好拒绝,我就怕这鹿肉贵,我说拿来换粮食,长辈们便是再过的紧巴巴的,也不好意思占我们孩子的便宜不是,到时候多给了粮食,我们不知道,你们却揭不开锅了,这岂不是我们的不是了,因此上,这才没有把这事说出来,为的就是怕给长辈们添麻烦。”
“是啊!”李凤儿是个机灵的,赶紧笑道:“我原也说这鹿是个稀罕物件,不如拿出来给长辈们尝尝鲜,可姐姐这么一说,我也明白我确实思虑不周,不如姐姐想的周全,又想着这鹿养的长了,难免叫人知道,到时候各位叔伯为了接济我们,给了高价换这鹿,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因此这才和姐姐紧着把这鹿卖了呢。”
“婶子的好意我们领了,若是旁的,即是婶子说出来了,我们自然把这鹿牵回去大家分了,只这个已经和人家说好了,总得守信不是,若是下次再弄到什么稀罕物,必先问过各位长辈再做决定。”李鸾儿牵着鹿走的飞快,那速度竟和车子是持平的,一边走一边笑一边说,堵的四婶子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是啊,是啊,下次吧,下次吧。”四婶子在一车妇人打量的目光中尴尬的笑了笑:“你们说的也是,有买鹿肉的钱可能买好些个猪肉呢,都是庄户人家,哪吃得起这些个。”
“婶子能理解我们做小辈的心,我们真是感激不尽的。”李鸾儿勾唇浅笑:“我想问一句,我们家的粮食叔叔婶子打算什么时候给?”
第三十二章 买布
“这,这个……”
四婶子一边心里暗骂李鸾儿尖牙利嘴,一边吱唔道:“你也知道我们家日子过的艰难,哪里有什么粮食。”
“四婶子说换鹿肉,我还以为您家有余粮呢。”
李鸾儿淡淡的笑着:“如今谁家日子过的不艰难,我想着婶子家日子要是过的好,咱们又是一家人,婶子心好,可怜我们孤苦伶仃的,指不定要拉拔我们呢,哪想到婶子家也这样难,罢了,还是我们命苦,连粮食都没有,整日价挨饿,这不,马上就要到娘亲的四七了,我们连供奉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唉!”
说话间,李鸾儿一脸愁苦的低下头:“望婶子可怜可怜我们,把欠我们家的粮食还上吧。”
“那啥,我们急着赶集呢,这事改天再说啊。”四婶子终于撑不住了,大声嚷着让赶车的快走,车夫应了一声,挥了几鞭子,那老旧的牛车竟是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把李鸾儿姐妹拉下了。
李鸾儿抬头,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容,哪还有刚才的愁闷:“果真是不要脸的货色。”
李凤儿呸了一声,朝着车子缩小的影子骂道:“种了我们家的田,竟还想着占便宜,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照我说,姐姐当初就不该把田给他们种,便是卖了,也比给这些个白眼狼强。”
“我不过是图了个轻省。”李鸾儿伸手摸摸李凤儿的头笑着解释:“那也是没法子的,咱们家有多少田他们都知道,若是不给他们种,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夭蛾子呢,到时候,咱们怕是一日都不得安生,你说的卖田的事情我也想过,可有那些个不省心的族人,咱们的田可不好卖,咱们年幼,又是女儿家,咱们出头谈卖田的事情,难免不会被人坑了,再者,就算是谈好了,那些个族人从中掺上一脚,怕是也卖不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停了一下,从背篓里拿出水壶喝了些水才继续道:“如今这个样子也好,反正那地契在咱们手里,他们便是种上几年,田还是咱们的,等哪一日咱们有了能力,想要收回自己家的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此算来,比贱卖了要强不少。”
她笑着抬头,看看东边渐升的太阳:“种田一年能得几个钱,为了那几个钱弄的自己不安生,我倒宁愿像现在这样,他们拿了田又不愿意给粮食,难免觉得亏欠咱们,便不好意思再管咱们的事,真是有那不知进退的说道起来,咱们也有话拿他们。”
“还是姐姐考虑的周详。”李凤儿想了一会儿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她算了一笔帐,家里十来亩地,一年能产多少粮食,顶足了到头来除去杂七杂八的花销,做那土里刨食的,一年也攒不了几个钱,倒是不如现在,她姐姐只猎了一头老虎所得的银子便比种十年地也不差上什么。
这么一想,李凤儿倒也看开了:“姐姐嫁到崔家那么些时日,果然长了见识,以后家里的事情还得姐姐做主。”
姐妹俩一行说一行走,不知不觉进了城,她们先寻到严家,敲开后门找了周管事,并没有进院,直接把鹿送给周管事,李鸾儿笑道:“前儿猎了头鹿觉得稀罕,也没宰杀,直接牵了过来送给家里的小郎君玩吧。”
说完,李鸾儿拉着李凤儿转身要走,李凤儿还想着这鹿值多少银子,不想被李鸾儿一拉,差点跌个跟头,她才要问李鸾儿为什么不要钱,可看李鸾儿朝她使眼色,便不敢多言。
走了没几步,便听周管事在后边急道:“小娘子,且等等。”
李鸾儿回身:“您老还有什么事?”
便见周管事拿了荷包递过去:“小娘子来的真巧,今儿刚好是我们家大少爷的生辰,家里的人都得了赏赐吃食,小娘子送鹿上门,也算是给我们少爷庆生了,这回礼定是要收下的。”
“这个?”李鸾儿有些为难。
周管事硬是把荷包塞进她手上:“小娘子不收可不好,这是规矩。”
李鸾儿一听这话,也不推辞了,笑着收了下来:“那好,我收下便是,周管事替我向你们少爷道声贺。”
“好咧。”周管事笑眯眯的答应了,又目送李鸾儿和李凤儿走出去老远才回转。
“姐姐,快看看他们给回的什么礼。”走出去一段路,李凤儿兴奋的拉着李鸾儿便要看那荷包,被李鸾儿瞪了一眼才消停。
李鸾儿把荷包收好,拉了李凤儿去买供奉用的香烛纸钱,又想着金夫人来了家里那么多时日,也只那一身衣裳,换洗都是穿的李鸾儿的旧衣,很该给她置办两身衣物了,便拽着李凤儿进了城里最大的布店新合裕。
一进门便看到一片繁忙景象,来来往往买布的客人,招呼的小二,还有帮客人送布料的帮闲,使的店中热闹一片。
“两位小娘子要买什么布?”一个穿着青布衫,约有二十来岁,一头乌发扎起,脸上薄薄抹了一层粉的高瘦青年一脸笑容的过来,引着李鸾儿和李凤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掌柜的才从南边进了一批细棉布,料子好,花样也好,小娘子这边瞧瞧。”
李凤儿很感兴趣的就要过去看,李鸾儿摇了摇头,看看那青年,瞧他的样子,应是来店里帮闲的,又听他口齿伶俐的介绍各类布料,想来对这店是最熟悉不过的,便问:“我想买些上年纪人穿的好料子,你们这里可有?”
“一看小娘子就是个孝顺的,这怕是给长辈买的吧,实话说了吧,这整个凤凰城就数我们新合裕料子最全,若是我们新合裕都没有的,别处就更没了,小娘子找好料子是吧,请这边瞧。”
那人一番说道,引着李鸾儿和李凤儿穿过大厅,进了后边另一个稍小点的厅堂,这里也是摆满了各类的布料,只是比前边要安静许多。
李鸾儿举目四顾,便见这里摆放的都是各类的丝织品,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姐姐,你看这料子可好?”李凤儿明白李鸾儿应是给金夫人买衣料的,一进门便找那色彩稳重又富贵的料子瞧,她很快寻到一匹秋香色枳万字不到头纹的绸料。
“我看看。”李鸾儿才要接过那料子细瞧,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紧接着,便有好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进门,这些人一进来,便指着好些料子道:“这些,还有这些,全都包起来,我们都要了。”
那几个管事指的都是色彩鲜艳的料子,而且还是这店里瞧起来最显眼,织的也最漂亮的,想来,应该是家里有什么喜事要办。
“吴管家,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早有伙计去包料子,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钻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和带头的管事套近乎。
“怎么着,你还不知道啊。”那吴管家一瞪眼:“崔家明天到我们家下定,说是等科考过后便迎娶我们小姐的,这日子定的可急着呢,我们家小姐的嫁妆虽说早就准备着了,可临到头,还是有些东西不全,也不值得再去别处采购,便在城里买些凑和着吧。”
“那是。”掌柜的一脸馋笑:“这高门大户的结亲和小门小户可不一样,必要仔细的,您买这些个料子是……”
吴管家一笑:“可别以为买这些是给小姐用的,这都是买来给丫头裁衣服的,到得成亲那日,府里的丫头总也要穿的鲜亮些吧。”
李凤儿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很有些看不惯那位吴管家的作派。
李鸾儿听了倒没如何,她虽然也听出来了,这吴管家怕就是要嫁给崔正功的张莺家的管家,不过,她不是原身,对崔正功没感情,对张莺也没有什么偏见,心里丝毫波澜不起,她拿起那块料子细瞧,瞧着这料子织的不错,纹路也适合金夫人,便想买下来,谁料,就在这个时候,吴管家一步上前,猛的夺过她手里的料子大声道:“这料子也不错,倒是适合我母亲穿,掌柜的,包起来吧。”
第三十三章 又遇
“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凤儿不高兴了,冲着吴管家挥挥拳头:“这料子是我们先看中的,你明抢啊。”
原吴管家只顾着瞧料子,倒是没瞧见李凤儿,这会儿李凤儿一出声,就把几个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了。
吴管家倒吸一口冷气,满眼的惊艳,脸上带着痴迷之色紧盯着李凤儿:“小娘子,你喜欢这料子,好,好啊,即是你喜欢,郎君我就送你了,只是,小娘子……”
他一脸的**,搓了搓手:“小娘子与我归家,给我做第三房小妾,不说别的,我必保证你穿金戴银。”
李凤儿已经气的脸色胀红,朝后退了两步,恶狠狠的瞪着吴管家:“放屁。”
李鸾儿冷笑一声,看着吴管家要伸手过来摸李凤儿,赶紧把李凤儿拽到身后,她朝前一步,伸手往吴管家的手腕上一点,吴管家手腕一阵发麻,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整只右手都软软的垂了下来,他心头一阵暗惊,眼中闪过惧意,嘴里却说着硬气的话。
“你这女子好不晓事,我与那位小娘子玩笑几句,你竟把我的手都弄断了,你可晓得我是谁,什么身份,赶紧与我赔礼,不然,我叫你出不了这凤凰县城。”
“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李鸾儿笑了,笑容中冷意更甚:“那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奴才,一个下人还如此的猖狂,竟敢说出让我妹妹穿金戴银的话来,简直笑话,我如今给你金冠玉簪,你敢戴?至于说让我们出不了凤凰县城,那更加可笑,我倒是想要瞧瞧,你究竟让我们怎么出不了这凤凰县城?”
古代的等级制度可是分外森严的,像吴管家这种奴仆,是无论如何都戴不得金饰的,不只他,他的家人也都在此列,女眷也只能戴银首饰,而不可戴金饰品,若是违规叫人揭发出来,受到的惩处也是相当严厉的。
而李鸾儿一家别看并不太富裕,可到底是平民出身,家中父辈也是秀才出身,说起来,比吴管事的社会地位高出许多,因此,李鸾儿才会发笑。
她这一番笑话,让吴管家的脸胀成了猪肝色:“你,你,好……”
吴管家才要说什么,那掌柜的赶紧笑着上前:“吴管家,不过两个小娘子,犯不着和她们计较,我这里准备了茶水点心,您也辛苦了,不如与我去后面喝茶。”
他又瞧瞧李鸾儿,陪笑道:“这料子还有一匹,小娘子若要,一会儿我叫人寻出来。”
做生意的嘛,自然要和气生财,这掌柜的犯不着为了一个吴管家而去得罪李鸾儿姐妹。
再者,这新合裕也不是没后台,说起来,那后台可是比吴管家的主家硬上许多,就算是吴管家生气,也不敢拿他怎么着。
“哼……”
吴管家冷哼一声,带着人朝后走去,李鸾儿对掌柜的一笑:“有劳了。”
等吴管家走后,李凤儿呸了一声:“什么玩意,狗仗人势的东西。”
“得了。”李鸾儿笑着拉住李凤儿:“不过是只狗,犯不着与他生气,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还回去不成。”
她这一句话不但逗笑了李凤儿,便是连刚刚进店的几个人也逗乐了。
低沉好听的男声响起,李鸾儿回头去看,却见这人竟是认得了,便是在食肆见过的那位严家大少爷。
严家大少今天还是坐着轮椅,由着两个身材高壮的汉子随侍在一旁,他穿着宝蓝色暗纹长衫,宽袍大袍的衣裳更显的他身形削瘦,不过,却也更让人觉得他芝兰玉树,大有君子之风。
他一头乌黑长发束在头顶,用一只小巧的玉冠固定住,因着笑声大了些,把肩头的发丝震了起来,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李大娘子这话说的真是好。”
严大少转动轮椅朝着李鸾儿过去,脸上带着微笑:“那个吴管家就是张家的一条狗,平时一出门便胡乱咬人。”
他这一句话,李鸾儿倒不觉得怎么样,李凤儿却是笑了:“您说的是。”
掌柜的早已过来,点头哈腰的伺侯着:“大少爷,您今日过来这是……对了,今儿可是您的生辰,小的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鸾儿忽然间也想起来了,周管事说过今天是严大少的生日,还给了她们荷包,虽不知那荷包里装的是什么,不过,到底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即是见了本人,还是说几句道贺的话才是。
“严大少,我们姐妹俩在这里也祝你生辰快乐。”李鸾儿笑着上前说了一句。
“有心了。”严大少对着李鸾儿点了点头,又对掌柜道:“刚才李家娘子瞧的那匹布寻出来与她们便是,以后李家娘子再来新合裕买料子,你与他们算便宜些。”
掌柜的赶紧应是。
李鸾儿笑颜如花,一句不费力的讨巧话不但换了一匹布料,还能让新合裕以后卖给她们便宜料子,当真是惠而不费。
不只她高兴,就是李凤儿也高兴。
严大少对着李鸾儿点了点头,便带着人朝后面走去,想来,应是有什么事情。
李鸾儿左右无事,又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另选了一匹花色沉稳的料子,没过一会儿,早有伙计把那匹秋香色的料子捧了出来,对李鸾儿笑道:“这种花色的料子我们店只最后一匹了,小娘子且收好。”
李鸾儿示意李凤儿接过,姐妹俩把料子装好,去前边选了一些细棉布料子,结了帐,果然便宜了很多,倒叫李鸾儿对那位严大少有了几分感念。
李鸾儿却不知,她心怀谢意的那位严大少在后堂后中拿着几页纸正细细瞧着,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单膝跪在严大少面前,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李大娘子竟是崔正功的下堂妇?”
严大少笑问了一句,那汉子答道:“正是,据说李大娘子被休回来有些时日了,正是因为她被崔家休弃,李夫人才又气又急一病不起,随后便去了。”
“如此……”严大少抚过那几页纸:“李大娘子想来对崔家是心怀恨意的。”
“这倒是不知道了。”那汉子低头:“自李夫人去后,李大娘子像是想开了,一心带着兄妹过日子,对崔正功也全扔了下来,别人提及,她也不生气,好像是真不在意了。”
“她倒是豁达。”严大少长叹一声:“这女人是个有能为的,不看旁的,只那身武艺便没几个能比得上的,说不得,李家以后靠着她能过上好日子。”
他又低头看看那双残废的腿,想及当日他摔断腿后生不如死的日子,再瞧瞧纸上记载的李鸾儿的动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堂堂严家的嫡系长孙,心怀竟是不如一个女子。
那李大娘子被夫休弃,又失去双亲,还能乐观开朗的生活,而他失去一双腿便愤世嫉俗,实在不应试。
第三十四章 长远之计
吴管家坐在马车上一边走一边想。
他总觉是今天见到的那位大娘子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回想半天,眼前一亮,右手捶上车厢:“是她。”
待到得张府门前,吴管家下车直奔内宅,而早有小厮上前帮忙卸下车上的货物。
吴管家一路过了前院,待到得二门时,却不敢再往内走,他整了整衣裳,理了理头发,垂手在二门外等着。
过不多时,一个穿浅绿衣裙的丫头快步出来,看到吴管家,脸上一喜:“爹,您找我做甚?”
吴管家拉着丫头悄悄走到一旁,借着一棵大柳树的遮挡小声道:“小柳,小姐这两日有没有再发脾气?”
小柳摇摇头:“应该是和崔家的亲事敲定了,这不,马上就要下定礼了,小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发脾气。”
“这就好,这就好。”吴管家擦了擦汗:“我跟你说个事啊。”
“爹,有事您就说。”小柳一边说话,一这摸过系在腰间的荷包,那是小姐才赏她的,这荷包不只料子好,做工好,里边可是装了两件做工精巧的银首饰呢,让小柳很是爱不释手。
吴管家左右瞧瞧,再度压低了声音:“我今天不是带人去买料子么,你猜我碰到谁了?”
“谁?”看吴管家这么神神秘秘的,小柳也来了精神。
“李家大娘子,就是咱们姑爷先前休的那个。”吴管家小声道。
小柳原来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一脸释然:“我当是谁,原来是她,碰到她又如何,不过是个没本事被休了的,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话不能这么说。”吴管家拽拽小柳,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可是在新合裕的后厅碰到她的,那李大娘穿的虽不算太好,可满脸的精神,瞧着模样更水灵了,哪里像是被休的人,还有啊,她还买料子呢,那样好的绸缎料子,一买就是一整匹,我可是听人说过,李家早就是破落户了,如今李夫人也去了,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带着一个傻哥哥和一个小妹妹,如何有钱买料子,怕是饭都吃不到嘴里吧。”
“真的?”小柳觉得她那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爹,你说会不会是崔公子送她的钱财,崔公子是不是和她还有往来。”
吴管家点头:“虽说不定,不过,我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小柳听的顿时气上心头:“这崔公子也太什么了,枉我们小姐对他一往情深,他却和那个贱人勾勾搭搭,不行,我得告诉小姐这事。”
“你小心些。”吴管家嘱咐一句:“千万别在小姐生气的时候说,省的挨打受骂。”
“我省得。”小柳点头:“爹你放心,你姑娘没那么傻。”
有了小柳这句话,吴管家自然放心,他笑了笑,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来递给小柳:“这是爹上街给你捎的,有一盒上好的脂粉,还有一只簪子,我们小柳是大姑娘了,很该好好妆扮一下。”
小柳接过布包放进怀里,又和吴管家告辞,转身进了二门,吴管家一直等着瞧不见她的身影了这才回返。
一边走,吴管家一边哼着小调,心说李家娘子实在是对不住了,谁让你们骂我是狗呢,我今儿就叫你们瞧瞧这狗咬人能咬的多厉害。
李鸾儿并不知道张家后院的事情,她和李凤儿紧赶慢赶回到家里,一进门李凤儿便要看那荷包里是什么物件,李鸾儿无法,只得取出荷包交给她。
片刻之后,她就听到李凤儿连声惊呼:“好精巧的金锞子。”
紧接着,李凤儿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张开双后,叫李鸾儿看到她手中那各式各样的金锞子,有兔子形的,有小猪状的,还有梅花形的,每一个约有几钱重,这几个金锞子加起来约值二十来两银子呢。
“都说严家富贵,我原想着再富能有多富,现在才知道这贫苦人家的日子和那些富人家的日子相差有多少。”李凤儿看着金锞子不由感慨:“瞧瞧,人家只是赏人便给了这些个金子,我瞧着,要是省着花用,够咱们一年的花销了。”
李鸾儿笑笑,接过金锞子装好递给李凤儿:“这个就是拿来玩的,对人家来说,又值什么。”
“哥,哥。”李凤儿拿着荷包跑开,接着李春到一旁玩,送了李春一只小猪的锞子,又嘱咐他只准在家玩,不准拿出去叫别人看到。
李春别看脑子不灵光,可对两个妹妹的话还是很听的,很认真的保证了,绝对不会把这只小猪给别人看,连李富都不给看。
李鸾儿把买的东西放好,又去房中找金夫人,把给金夫人买的料子送上去,叫她自己瞧瞧合适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巧看到金夫人把晒好的鞋底子剪好,正在拿着针纳底子,一旁放了剪好的青布鞋面,瞧着鞋的大小,应是给她做的。
“赶紧过来试试。”金夫人把料子放进柜中,拿了剪好的鞋底子往李鸾儿脚上比划了几下:“大小倒是合适,等明儿我做得了你再试,有哪不舒服的咱们可以改。”
“我瞧着很好。”李鸾儿笑着应了一声。
金夫人一边纳鞋底子,一边抬头看她一眼:“鸾姐儿,你可想好了以后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打猎养家,给凤儿寻个好婆家,然后养哥哥百年罢了。”李鸾儿低头浅笑,拿过剪子照金夫人剪好的鞋样又剪了一双。
金夫人摇头:“这个不是长久之计,打猎并不可靠,这些时日你能打下猎物,可不保准再过些时日还能打得到,再者,我瞧着你们这村子里势利的很多,你们家又没有正经长辈,长久住下去难免要受欺负,若再想个活计的好。”
“夫人的意思……”
“我这里有个药酒的方子,所用的药材并不罕见,只是泡制上费些功夫,我这几日也琢磨着给你们寻个长久之计,又想着这李家庄临近官道,离县城也近,想着咱们不如在官道旁边寻块地,盖上几间房子做个酒厮,即卖药酒,也卖哺食,你看可好?”金夫人放下鞋底子,把心中的打算讲了出来。
李鸾儿听的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法子,如今家里也有余钱,盘下块地是够的,我再寻人盖几间房,盖的精巧一些,这药酒就仗着夫人了,至于旁的饭菜,哥哥倒是有一手好厨艺,他也爱做饭做菜,这正合了他的意。”
又想了一会儿,李鸾儿忍不住笑道:“我上山打了猎物卖给别人倒是可惜了,自己家又吃不完,如果弄个食肆的话,我的猎物也有了出路,这实在是个好法子。”
第三十五章 买地
李鸾儿接连几天没有打猎,她从李家庄出发,沿着官道慢慢的走,一边走一边勘察地形,想找一块好地方盖房。
李家庄离县城约有十几里路,从李家庄出来的官道修的不是太好,坑坑洼洼的牛车马车走在上面很颠簸,不过走出约有三五里路路况就好多了,起码比前边一段路平整许多。
李鸾儿连着观察了好几天,才选定了一块地方。
这块地方是一个三叉路口,往南走是李家庄,往北走是县城,往东走是一个很富裕的村子名小柳庄的,往西走则是通往邻县的官道,这个地方地势很不错,难得的是靠近一条小河,河边有一块很平坦的田地,田地旁边还栽了几棵桃树。
李鸾儿一眼就瞧中了这里,观察了几天,见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地方了,便开始打听这块地是谁家的,属于哪个村子?
问了几个人还没有头绪,李鸾儿索性便去县城的牙行请了中人帮忙打听。
又过几日,牙行传来消息,说这地方是小柳庄一个富户孙大发家的,可巧,孙大发几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竟是接连生了五个儿子,原孙大发家只他兄弟一人,家里的房子倒住的下,可眼瞧着他几个儿子都到了娶亲的年龄,这屋子就嫌少了。
孙大发也是个精明人,知道兄弟多了总拢在一处过日子时间久了难免闹意见,便想着给儿子们分家,这分家,首先就要盖房,孙大发打算好了,老宅留着他们老两口住,再盖五座新房分给五个儿子。
孙大发在小柳庄也算是数得着的人家,他盖房,自然要盖好的。
房屋的图纸都已经画好了,为了表示他不偏不倚,五座新房都是五正三厢房的青砖瓦房。
这么一来,饶是孙大发有钱,可也够他喝一壶的,他便想着临近官道的那块地方没多大用处,便是种了粮食,每年收成也不好,就琢磨着卖掉。
牙行的人和孙大发一商量,他就痛快的答应了。
这日一早,是李鸾儿和牙行中人约好的日子,她和金夫人结伴去了小柳庄,才到村口,那牙行的钱中人便笑着迎上前:“李大娘子来的可够早的。”
“您来的更早些呢。”李鸾儿笑笑,又指指金夫人:“这是我家长辈,你称她金夫人便是。”
钱中人口称夫人,带着李鸾儿和金夫人进村。
一边走,钱中人一边介绍孙大发家的情况,又道:“因着要盖新房,孙大发急着用钱,要价上难免高一些,大娘子若是不急,咱们便和他好好的磨磨价格,必要谈一个便宜些的价钱。”
“一切有劳您了。”李鸾儿点头笑道。
又走几步,李鸾儿问了一句:“我听你说了一句,孙大发家要盖五正三厢房的青砖大瓦房,我不是很明白,什么叫五正三厢房。”
钱中人疑惑的看了李鸾儿一眼,开始有些不解她竟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后来一想到底是女人家,和男儿自是不同,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他笑着解释起来:“这五正三厢可是村子里格局最好的房子了,便是五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外加东西厢房,南边有门楼和南厢房,加起来便是三厢了。”
“原来是这样。”李鸾儿一边点头一边想着,这不是北方的四合院民居么,敢情到了这里便要改一改名称了。
后来又一想,这四合院也是前世的时候明清时期才开始流行起来的,如今这是平行空间,自然叫法不一样了。
“这格局确实不错,方方正正,若是把门户一关,一家子过日子倒是和和美美的。”李鸾儿一边笑一边说。
钱中人点头称是:“那是自然的,这种房子好盖,也适合居家过日子,听说如今就是京城也流行这种方正的格局。”
一边说话间,已经进了小柳村,又走一段路,就到了孙大发家。
钱中人叫了门,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约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开门,见了钱中人笑称:“可算是把你们等来了,赶紧屋里坐。”
等一行人进了屋,那中年妇人又忙着端茶倒水,而一个四十多岁头发半白的中年汉子站起来迎向钱中人。
“钱老弟来了,赶紧坐。”
他又瞧瞧李鸾儿和金夫人:“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您二位也赶紧坐吧。”
瞧来,这应该就是孙大发了,看孙大发的态度倒是蛮热情的,李鸾儿便想着这地应该是能买的成。
一时坐定,早有茶水端上来,李鸾儿喝口茶,咳了一声:“孙大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瞧着您家在官道旁的那块地好,早有主意买下来,今儿来就是与您商量来着,您看看多少钱合适,给个痛快话。”
“大娘子着实痛快。”孙大发笑了:“你不扭捏,我便也痛快些,我那地原有三亩多些,旁边的桃树也是我家种下的,再有那地临近官道,与旁的地自然不一样,如今上等的好田一亩约八两纹银,这地怎么着也得十两,再加那几棵树,多的我也不要,四十两银子就卖与你了。”
四十两?
这钱倒是不多。
原李鸾儿打算花百八十两买地呢。
在她想来,这路旁的地要比别的贵上许多,价钱上翻上几番都不止呢,可却没想到孙大发只一亩多要了二两纹银,着实让她有些想不透。
后来她一想,倒是她钻了牛角尖,这可不像是现代房产热的那些年头,地皮全让无良的房产商炒到天价了,如今这路旁的地,又不是县城,更不是什么商业繁华的地段,自然和平常的庄稼地价钱上差不了多少。
“孙老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那钱中人自然是向着李鸾儿的,见李鸾儿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满意价格呢,赶紧道:“这官道旁的地时常有行人踩踏,收成上可不比别的,再者,就你那几棵破桃树可不值十两纹银呢,李大娘子是真想买这地,你给便宜些,咱们就把这事定了。”
李鸾儿一听,四十两还有讲究的余地,赶紧笑笑:“孙大叔,我也不费那嘴皮子了,三十五两,您要同意,咱们这就去过户,若是不行,我再看看旁的地。”
第三十六章 五七习俗
“三十五两,这……”
孙大发有点为难:“不瞒大娘子说,我这手头实在是紧,大娘子看能不能再加点,我那地确实是好,难得的旺地,要不是钱财不凑手,我必舍不得卖。”
李鸾儿笑笑,瞧瞧钱中人:“我记得紧挨着孙大叔家的那块地也不错,不知道那是谁家的?”
“似乎是前王庄成家的,说起成家,和大娘子家还沾亲带故呢。”钱中人想了一下回答。
孙大发一看是真急了:“别,可别,大娘子有话好说。”
“孙大叔,三十五两确实不低了,您那地说实在话,也就是我们打算开食肆的才买,若想种田,谁都不会买紧挨官道的地,十两银子一亩,这价钱真高了。”李鸾儿皱皱眉头,为难道:“可谁让我偏喜欢上了,贵便贵些,没法子,三十五两,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要知道,这地买回去还要请人平整,还要盖房,我手头上总要留些银子过活吧。”
孙大发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而且,李鸾儿给的价钱在买家里算得上高价了,他一咬牙:“那就依大娘子,三十五两,咱们马上去签文书。”
不一会儿,孙大发叫小儿子请来里正,两家签了过户的文书,钱中人和李鸾儿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县城到县衙里备了案。
这地皮李鸾儿多交了银子签了红契,备在了李春名下,为此,竟是多花了四两多银子,等签了契约,李鸾儿又给了钱中人二两银子的中介费用。
把一切事务搞定,李鸾儿怀揣地契和金夫人归家。
才一进门便见李凤儿坐在院中做绣活,一边眼巴巴的盯着门口直瞧,看到李鸾儿和金夫人回来,她立刻蹦了起来,把手中的活计放下,一脸笑容的问:“可是办好了?”
李鸾儿笑着从怀里把地契拿出来递给李凤儿:“把地契收好,等过了娘的七七,咱们就开始盖新房。”
“盖新房罗……”李春在屋里听到,一蹦一跳的出来,一把拽住李鸾儿:“大妹,咱家盖新房,盖新房了,春哥儿要住新房罗……”
“哥。”李凤儿白了李春一眼,一把拉过他嘱咐道:“出去了千万别跟人说咱家盖新房的事情,不然别人会打咱家的主意,咱家就没钱盖房了,也没钱买肉吃,更没钱买食材给哥做菜用了。”
李春一听吓坏了,赶紧捂嘴:“春哥儿不说,打死都不说。”
说完这句话,他噌的跑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碟子小巧精致的点心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拉着金夫人并两个妹妹坐下:“吃,可好吃了,春哥儿做的。”
李鸾儿摸摸李春的头,拿了个凳子先递给金夫人,又搬了凳子自己坐,坐定之后拿起点心咬了一口,随后便眯起眼满脸的享受之情。
这点心做的真的很好吃,清淡而不油腻,又别有滋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甜的味道,才咬第一口,便觉有一种青草的味道,那种嫩嫩的,春天里小芽才从地里发出来的感觉,再细细的嚼,又感觉点心的面皮很是筋道,那草芽的味道转变成花香,春日午后,在太阳下悄悄开放的野花的感觉。
如果细细感觉,并不觉得像是那些富贵人家做的多精致的点心,可却有一种乡野的,野性的又纯真的感觉。
吃过之后,便如同整个人置身于春日的原野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温暖的天然的微微欲熏的感觉让人贪恋。
李鸾儿吃完一块点心,又拿起第二块,而金夫人和李凤儿已经吃到了第四块。
李凤儿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真好吃,哥这点心是怎么做的,也教教我。”
李春摸摸后脑勺:“不,不知道,我,我就是瞎做。”
李鸾儿一口点心差点噎到,敢情她们成了李春的小白鼠了。
等一盘点心下肚,李凤儿已经泡好茶水,各人面前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李鸾儿端起来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水滑过食道,给胃里带来一片温暖。
历经末世二十年凶险,过惯了朝不保夕的生活,这春日午后的李家的居家生活叫李鸾儿满心的感慨,更觉得心头一片暖意,这样的生活,是她在末世中想都不敢想的,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家人,这样居家的温馨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若人什么人或物想要破坏,那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再看看金夫人,脸上也带着复杂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鸾儿从金夫人眼中看到了留恋和不舍,也读出了无害,突然间,一颗心就这么放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默契仅在不言中。
而李春和李凤儿还不知道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那两人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挣扎,这兄妹俩坐在一边拍手玩,小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转眼间,便到了李母的五七,因着四七是李凤儿带着李春一块去的,五七便轮到李鸾儿带着李春去祭拜了,可好巧不巧的头天李春夜里着了凉,竟是病了。
虽说金夫人给李春煎了药,喝下去好了一点,可到底身体虚弱,还是起不来床。
只不过向来去祭拜李母李春便是搭头,有他没他差不了多少,李鸾儿便也不想着李春跟她一块去,一早起来,李鸾儿便和李凤儿开始准备供品。
把前天李春做的点心收拾出来,又弄了些肉馅,包了几个小巧的水饺,再切一几片熟食,一碟碟的放进篮子里,金夫人又拿了黄纸裁好,并把昨天教导李凤儿叠的金元宝也装好,最后拿了一个小瓷瓶递给李鸾儿:“听凤儿说你娘在世的时候爱喝几口黄酒,这是我特意留下的,你去了倒到坟头给你娘尝尝。”
“嗯!”李鸾儿郑重点头。
她如今成了李母的女儿,虽说对李母没有什么感情,可该做的她必要做好,对李母,该有的恭敬也是得一丝不缺的。
收拾完了,待李鸾儿临出门前,金夫人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按理说这些话不该我说的,可你们家那些长辈……唉,为了九泉之下的人,我也不得不说你几句,这五七据故老相传,乃是去世的人在十殿阎王那里受审的日子,这受审的路上,便要被小鬼拿着鞭子痛打,据说,供奉的时候家里亲人必要是痛哭的,哭的越痛,亲人便有可能不挨打,你且记着,去了坟上一定要使劲哭,如此,你母亲也在地下也能安然。”
李凤儿一听,赶紧道:“姐,你可千万记住啊,我知道姐姐如今脾性变了,很看不惯那些动不动便流泪的弱女子,可为了娘亲,还请姐姐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李鸾儿听的很为难,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第三十七章 送上门来
李鸾儿提着篮子才要出门,便见小婶子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一进门,小婶子连汗都顾不上擦一下急道:“鸾姐儿,赶紧的,婶子有话和你说。”
“婶子您讲。”李鸾儿没法子,只好转身放下篮子,请小婶子坐下之后才问。
小婶子看看那篮子,轻松一口气:“幸好赶上了,鸾姐儿我和你说,我刚问了人,据说这七不能都上,必是要丢一个的,你看看,你和凤姐儿怎么安排一下。”
李鸾儿听了一笑:“劳婶子惦记了,这事我已经问了人,四七的时候我便没去,正好五七我去,六七的时候是要插旗的,我和凤儿也足够了。”
“你们知道就好。”小婶子听了笑笑:“我就怕你们年纪小不知道,一听说这事便急忙赶了过来,六七要插旗啊,做旗子的时候你们若忙不过来只管说,我帮你们弄。”
“行,到时候必劳烦您的。”李鸾儿痛快的答应下来。
小婶子知道她还要上坟去,也不便久留,没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那成,我先走了,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啊。”
送走小婶子,李鸾儿重新提好篮子出了家门,一步步往祖坟而去。
李鸾儿去的时间点正好是人们都吃过早饭,多数人都已经到了田间干活,她一路走便碰到好些人,李鸾儿一路走一路打着招呼,不知不觉的已经出了村子,路也越发的窄了,路旁的杨树柳树已经发了芽,看起来绿油油的,倒也给一路的寂寞添了不少的风景。
又走一程,李鸾儿突然站住,她双眼扫过路旁的杨树林,在看向左侧树林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
停了片刻,李鸾儿重新迈步,才迈出去两三步,便从树林中蹿出一个人来。
李鸾儿定睛一看,来的倒还算是熟人,便是一日晚间跑到家中作乱,被李鸾儿吓到,又被她坑过的王老二是也。
这王老二一身青布短衫粗布的裤子,头发有些散乱,上面还沾了一些浅绿的小树叶,他笑眯着眼睛,看起来很是猥琐:“鸾姐儿啊,这是干嘛,篮子里装了啥好吃的,我看看。”
说着话,王老二伸手就要去夺李鸾儿的篮子。
李鸾儿后退一步,把篮子藏在身后:“没什么,就是给死人供奉的物件,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李鸾儿想绕过王老二,只是,王老二看到李鸾儿独身一人,又见她肤白如玉,杏眼桃腮,外加娇娇柔柔的,早起了色心,哪里肯放过她。
王老二伸手去抓李鸾儿:“鸾姐儿,这大早上的着什么急,陪你王二哥好好说说话,来,咱们且到林子里快活一阵。”
李鸾儿皱眉,内心泛起一种厌恶的情绪。
右侧树林中,做工精致的轮椅上,身着宝蓝长衫,头戴白玉冠的青年嘴角勾着笑,很有意趣的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他身后站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那穿酱色衣服的护卫皱眉,低头小声道:“少爷,这小娘子怕是要吃亏的,请容小的救她一救。”
那青年回头,瞅了护卫一眼:“严一,你且瞧着,这小娘子吃什么都不会吃亏,便是你吃了亏,她也能好好的。”
严一一脸的不相信,不远处的小娘子身娇体弱,面对王老二一个不怀好意的糙汉子,若是没人帮助,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怎么,不相信?”青年笑笑:“要不要打个赌。”
严一吓的后退一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用了。”
谁敢和少爷打赌?不要命了?
严一想想自少爷懂事以来,所有和他打过赌的人的下场就不寒而栗,实在太凶残了有木有。
在他旁边的大汉瞪了严一一眼:“万事有少爷呢,你出的什么头。”
严一不服气,狠狠的瞪向那大汉:“严二,少胡说八道,老子是出头么,老子是锄强扶弱,老子这叫心眼好,可不比你这冷血动物。”
“老子?”严一正骂的起劲,冷不丁的自家少爷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声音并不大,可却让严一狠猜的打个寒战:“你是老子?嗯?”
那嗯字念的九转十八弯,分外的荡气回肠,吓的严一一缩脖子:“少爷,小的错了。”
青年没有再答理严一,而是转头看向小路上的李鸾儿。
此时,王老二已经色心大起,彻底的把李鸾儿看作囊中之物,他已经伸手拽住李鸾儿的篮子,呵呵笑着:“鸾儿妹妹,可想死哥哥了,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喜欢你,你要是从了哥哥,我就把家里那母老虎休了,娶你进门如何?”
李鸾儿冷哼一声,心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她可正发愁上坟的时候哭不出来呢,这不,可巧的就有人送上门来要做孝子哭坟呢。
身形微微一转,李鸾儿手中的篮子已经从王老二那里脱手而出。
她轻轻把篮子放到地上:“你喜欢我?”
“喜欢,喜欢极了,好妹妹,哥哥可想死你了。”王老二搓着手,一脸的荡漾。
林中,严一冷哼一声:“怪不得少爷不让我去帮忙,敢情这小娘子不是什么好的。”
他话音才一落地,便见李鸾儿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巴掌直接落在王老二脸上:“喜欢啊,我也很喜欢你呢,这可怎么办?”
王老二被打蒙了,倒在地上无措的看着李鸾儿。
李鸾儿上前一步:“我听人说,打是亲骂是爱,爱的狠了用脚踹,王老二,你说,我是不是要踹你几脚?”
一句话说完,李鸾儿抬脚,脚尖的方向正对着王老二的裆间。
王老二彻底吓尿了有木有,倒退着往后噌,就是为了躲开李鸾儿的小脚:“鸾儿妹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是做哥哥的不对,哥哥给你赔罪。”
“赔罪啊?”李鸾儿右手握住左手,一用力,双手骨节咯吱作响:“你要怎么个赔法?”
“我,我……”王老二已经急出一身汗来:“我有钱,我给你钱。”
严一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实在不相信这凶残腹黑的妹子便是那娇弱的小娘子:“这,这,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我眼花了不是,严二,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哎呀!”严一差点尖叫出声:“严二,你扭我做甚?”
严二一笑:“知道疼,说明不是在做梦。”
第三十八章 哭笑不得
严一狠狠瞪了严二一眼,龇了牙看向林外。
就在他和严二说话的当,外边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
便见李鸾儿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拎着王老二,对就是拎,绝对没有看错,严一揉了揉眼睛再看,王老二还是被拎在李鸾儿手上,李鸾儿那背影真的如弱柳扶风一般,小腰扭的眼瞧着一阵风都能被折断。
可就是这么一位小娘子,竟是把王老二这个七尺男儿汉如拎小鸡仔似的提在手上,举重若轻的快步向前走去。
“严一。”青年转去轮椅:“跟上去。”
“是。”这地势不好,轮椅可不好走,严一和严二两人合力抬着轮椅跟在李鸾儿身后。
便见李鸾儿过了杨树林,又走了一段路,上了山坡,严一和严二赶紧抬着青年紧紧跟着。
待李鸾儿提着王老二停在一座新坟头前时,严一擦了一把汗把轮椅远远的放下,好奇的张望起来。
李鸾儿把王老二往坟头一扔,又狠狠的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老实跪着。”
王老二被李鸾儿提着晃荡了一路,早头晕眼花被折腾的没一丁点脾气了,又被踹这么一脚,早吓的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听李鸾儿让他跪下,哪敢反抗,乖乖跪好,只希望李鸾儿大发善心放他一把。
又见李鸾儿拿了三块砖头垒起来,画了一个半圆,之后把篮子里的供品拿出来放在砖头上,把纸钱和叠好的金元宝放到半圆里,拿了火石点火,等把纸钱烧着了,她从旁边折了根树枝划拉着纸钱,好让它尽快燃烧完。
王老二跪的膝盖生疼,被烧纸的火燎的脸上都火辣辣的,可却动都不敢动,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过了这一关,以后他绝对绝对离李鸾儿远着些,绝对不敢再招惹这位煞神。
过了好一会儿,那纸钱终于烧完了,李鸾儿退后几步,规规矩矩的嗑了头,起身时一踢王老二:“哭。”
“啊?”王老二不明白什么意思,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鸾儿。
李鸾儿心头一阵窝火,一巴掌扇在王老二脸上:“聋了吗,叫你哭听到没,赶紧的,再不哭姑奶奶把你耳朵割下来喂狗。”
这一句话声音分外的大,震的王老二耳根发麻,早哭丧了脸疼的差点掉下泪来。
远处严一听了这话好悬没掉个跟头。
轮椅上的青年早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一手支着额头,笑的肩膀都在抖动:“有意思,这李家大娘子着实有意思。”
便是面瘫脸的严二嘴角都有了笑模样。
“哭不会吗,就跟死了亲爹亲娘一样,怎么痛怎么来,如果再不哭的话,我不介意好好教你。”李鸾儿见王老二还是不哭,早没了耐心,手中挥舞着树枝,眼瞧着就要抽打到王老二身上。
“娘啊……”
王老二真吓坏了,嚎叫一声,大哭起来。
“哭婶子。”李鸾儿嘴角抽抽:“我可没你这种兄弟,我娘也生不下你这种作孽的仔。”
轮椅上的青年笑的差点掉下来,严一手快脚快才把他拦住:“少爷,这,这小娘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天啊,以后小的不要娶新妇了,太可怕了。”
严二翻个白眼,冷声道:“你要是能娶到这种新妇,那是八辈子烧了高香。”
“严二,你这话什么意思?”严一很不服气:“这种剽悍的女人谁享受得了,娶新妇就要贤良淑德的,像这种……”
“严一。”青年沉声打断严一的话:“严二说的不错,谁要娶到这种新妇,真是八辈子烧了高香。”
“啊?”严一哭丧着脸看向青年:“少爷,您,您什么意思,不会是,不会是要小的娶她吧。”
青年转动轮椅朝向严一,一巴掌拍在严一身上:“你还没那福气。”
他再度看向李鸾儿,只见王老二已经趴在坟头痛哭流涕:“婶子啊,可痛煞侄儿了,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你这一走不要紧,留下我那苦命的兄弟妹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这王老二倒是有哭丧的本事。”青年摸摸下巴道。
“继续哭。”李鸾儿又踢了王老二一脚:“再大声点,再悲痛一点,我说你早上没吃饭啊,怎么一点劲都没有。”
姑奶奶啊,俺早上吃了饭,可这么一趟下来,那点东西早让你折腾没了,王老二心里这么想着,可哪敢表示出一星半点来,只能绞尽脑汁的尽量哭的让这位凶神恶煞满意。
王老二哭着,李鸾儿可没闲着,她拿了把小铁锹把边上的土往坟头拍去,让坟头上的土瓷实些,再把坟头弄的圆溜些,等圆了坟,又下了命令,让王老二继续,一刻都不许停。
她自己则把摆放好的果品掰开扔到坟头上,另把煮好的饺子也掰碎了扔到地上,一边扔一边道:“娘,你在泉下有知的话还请放心,哥哥虽然说天真一些,可却是个好的,很照顾我和妹妹,这点心是哥哥亲手做的,味道很不错,您尝尝,还有这饺子,是妹妹亲手包的,是我煮的,您最喜欢吃的猪肉馅水饺,您多吃点。”
王老二一边哭一边听着,哭声渐低,李鸾儿不耐烦,拍了他一掌:“别闲着。”
“婶子啊……”
“娘,我如今长本事了,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可以上山打猎,能挣钱养家,哥哥和妹妹跟着我过的也很好,我向您保证,会照顾好哥哥妹妹,不会让他们受委屈,您老但请放心。”
李鸾儿拿着黄酒洒到土里:“这是您最爱的黄酒,我们自己做的,味道很好,您多喝一点,这次,我们跟人学做金元宝,特意折了许多烧给您,您在那边有什么想吃的喝的,有什么想要的,就自己买去,别舍不得花钱,要是活干不过来,就雇个人帮忙,也不知道您找着我爹没,要是找着了,你们两口子一定要好好的,雇人的时候千万别雇那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省的爹把持不住再对不住您……”
她这唠叨的话听在青年耳内,让他差点没笑翻。
第三十九章 谈话
严一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严二干脆背过身去,虽然没听见他的笑声,不过,通过他的动作也能猜到他在大笑。
就是那趴在坟头一直大哭不已的王老二也差点没忍住笑场。
李鸾儿听的哭声低了,回头一瞪眼:“哭……”
总算的,李鸾儿把供品都上完了,她也闲不住,叫王老二哭着,她自己则把坟地周围的草拔了起来,又把紧挨着李母旁边李父的坟头也整了一下,等整治完了,王老二哭的嗓子哑的都快出不了声了。
李鸾儿看看时辰,感觉今儿这通哭应该是够了的,便是李母真去十殿阎王那里受审,恐怕也是审完了。
再者,李鸾儿相信李母的为人,应该没做下什么恶事,便是受审,那生死簿上恐怕也记的都是好话,这会儿子恐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行了。”终于,李鸾儿下了特赦令。
王老二大喘一口气,停住哭声,因着哭的时间太久,这猛的一停,他整个人还是一抽一抽的缓不过劲来。
看到李鸾儿把装黄酒的瓶子往篮子里塞,王老二哑着嗓子大着胆子上前讨要:“这,妹子,你看,我这嗓……让我喝口酒行不?”
李鸾儿看看王老二脸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再加上沾的那些坟头上的土,脏的人嫌鬼厌的,哪里舍得把自己准备留着喝的黄酒给他喝:“渴了就赶紧去小河边喝水,想喝黄酒,没门,窗户也没。”
说完了,李鸾儿挎上篮子抬脚就走。
王老二哭丧了脸,不过心头却是一松,心说还好还好,可算是把这煞神送走了。
哪知,他高兴的太早,李鸾儿走了两步猛的回头:“王老二我可告诉你,不许站在我家坟头,万一我家坟头的风水动了,我可找你算帐。”
吓的王老二蒙头就跑。
“王老二,以后看到我家的人离远点,看到我哥最好保持三丈以外的距离,要是让我再看到你打我哥的主意,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下次,可不只是哭坟这么简单了。”
李鸾儿清亮的声音传来,吓的王老二心里直哆嗦,说实在话,刚才那哭坟真是折腾的他生不如死啊。
话说,哭两下容易,可是,哭了大半上午那是真难,王老二心说,他就是死了亲爹娘老子也不会哭成这样啊,现在整个哭的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嗓子干渴难受,眼睛酸涩不已,就跟死了半截子差不多,这一次可就够了,他哪还敢招惹这姑奶奶的哥哥啊。
“妹子放心,我再不敢了。”王老二赶紧下了保证。
“滚吧。”李鸾儿清斥一声,王老二赶紧蒙头就跑。
等王老二走了,李鸾儿向前走了两步,笑道:“这位公子,刚才看戏看的可好?”
那青年苦笑一声,转动轮椅向前,没过一会儿便出现在李鸾儿视线中:“大娘子一切安好?”
李鸾儿看看他,抱了抱拳:“好,严大公子也好。”
原来,这青年正是严家的嫡枝长孙严承悦是也。
“劳大娘子挂念了。”严承悦笑笑:“非是承悦小人,正好碰到大娘子,怕大娘子吃亏,便跟随保护一程,还请大娘子见谅。”
这话倒也实在,李鸾儿也能瞧出严承悦和他身后跟的那俩人没啥坏心眼,便点点头:“那我可要多谢了,时候不早了,家中兄长妹妹等着呢,我先告辞了。”
说完,李鸾儿急急忙忙便走。
她前脚一走,严承悦便指挥严一严二抬着他往山下走去。
没一会儿功夫,严承悦便追上李鸾儿:“大娘子这些时日没有打猎么?我们府上的野味倒是少了许多,让承憬很是没有胃口。”
李鸾儿回头看他一眼:“大公子这话可就奇了怪了,这凤凰城里卖野味的可不只我一人,除了我,难道您府上就不吃野味了么?”
严承悦苦笑着摸摸鼻子:“实在是大娘子打的野味与别的不一样。”
这明显的说谎节奏,只是李鸾儿以后再有了什么野物还是想卖给严家的,倒不方便揭穿他:“这几日家中有事,确实没有再上山,再者,春深日重,山上的野物正是繁殖交配之时,倒也不适合再祸害它们,且歇歇,再过些时日再上山吧。”
一句话,搞的严承悦咳了好几声,憋的脸蛋通红,便是耳根子也红了。
就是严一严二脸色也有些不好。
这,这李大娘子着实是太过爽利了,哪有她这样的,一个大娘子在三个大男人面前毫不知羞的说什么交配,太过羞人了吧。
只是,三个大男人羞恼不已,李鸾儿这个小女子却丝毫不觉:“严大公子这是怎么了?呛着了么,我这里还有些黄酒,不如你先喝上一口冲冲。”
说着话,李鸾儿递上一个小瓷瓶,眼巴巴的看着严承悦。
严承悦满脸的尴尬,笑了一声,接过瓷瓶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喝完了轻舒一口气:“这酒着实不错。”
李鸾儿一听笑了:“真好啊,我喝着也好,公子如果觉得不错的话,等再酿了新的,我送公子一些。”
李鸾儿心说严家家大业大,她送了酒去,他们怎好意思白要,到时候不给红包,恐怕回礼也不会少的,正好她这段时间不方便上山,卖酒与严家,倒也是一项不错的收入。
“那我先谢过娘子了。”严承悦一听,心头一阵欢喜:“再有了大娘子且送去就成,直接找周管事,说是我要的便行了。”
李鸾儿一听,立刻笑的眉花眼花,把那瓷瓶硬塞给严承悦:“那这个你先收着,我该回了,先走了,严公子,我们回头再见。”
她走了两步,回头又瞅瞅严承悦,脸笑的像一朵花似的,看着严承悦那简直就不是一个人,那完全的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呢。
等李鸾儿走出老远,严承悦还有些回不过神,刚才,他竟是被这李大娘子的笑眩花了眼,那笑容,当真是……美不胜收啊,再摸摸手中攥着的瓷瓶,严承悦低头浅笑,似乎,这个李大娘子越发的有意思了。
第四十章 试题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屋内,一身红衣的艳丽女子端坐着,问跪倒在脚下的妇人。
那妇人身量高挑,脸形瘦削,一双眼睛尤其的大,其间闪着阴毒的光芒:“姑娘,那事没成,据我们寻的人说,那李大娘子有几分本事,愣是没叫人占了便宜。”
“几分本事?”
红衣女子冷笑:“她若是有几分本事,又何至于叫崔家休了。”
“可是……”妇人还要强辩,红衣女子一抬手:“吴发家的,你也不用说什么,这次不成,以后再寻机会便是了,我偏就不信了,她一个弱女子能防得了几次。”
“是!”吴发家的垂头应了一声。
红衣女子想了一会儿又问:“崔公子去了京城?”
“前几日去的,怕如今已经在京城住下了,崔家在京城有宅子,又有崔相公照顾,姑娘不必担心。”
“我哪是担心他的住处。”红衣女子笑笑:“我只是想着这次不知道他能不能高中,若是高中,我嫁过去也有几分脸面不是,便是父亲,也会被本家高看几眼。”
说到这里,红衣女子叹了一声:“若不是当年我那位族姐太过任性,与严家结了仇,我们又何至于这么费心巴力的扯上崔家,我们张家自来都是文臣,合该着与武将那边近一些,家里才能常保荣华,这崔家虽说也是大族,如今崔相公正值如日中天之时,可到底是文臣啊。”
吴发家的不明白这些,只能在一旁陪着笑脸:“还是姑娘您最是聪慧不过,难怪连老爷都时不时的赞上一声呢。”
“聪慧又如何,到底是个女儿家。”红衣女子面现不甘:“行了,你再多收买些人,必要给那贱人一个教训,若是让她名声扫地,无颜再活下去那是最好不过的。”
“奴知道了。”吴发家的笑着应下,又奉承了几句这才出去。
出门走了没多远,吴发家的就拉下脸来,狠狠的唾了一口:“什么东西,还大家闺秀呢,忒狠的心了,把人家逼的被休弃不说,如今连命都不给人留,真是作孽。”
这吴发家的最恨那仗着身份容貌把原配嫡妻逼上绝路的人。
原她就有一个姐姐,小时家贫,她姐姐心灵手巧,做活养着她和弟弟,她和姐姐的感情自是不一般,只后来姐姐出嫁,嫁了个穷秀才,姐姐为了供这穷姐夫读书,没日没夜的做活,生生累坏了身子,可他那姐夫呢,在得中举人之后便嫌弃她姐姐不堪,与富贵人家结了亲,逼的她姐姐上吊自杀。
因着这个,她家里败的太快了,为了供养弟弟,她被爹娘卖与人为奴,这么些年了,吴发家的还生生记得姐姐自杀之后她那姐夫的嘴脸,还有爹娘痛哭流涕的样子。
便是吴发,吴发家的想想都要冷笑,这些年若不是她手段了得拿捏得住,恐怕那家里也早没了她和女儿的立足之地了。
当她不知道,这吴发得宠成了管家,手头有了余钱之后便养起外室,只是,她心里明白的紧,只不过是为了日子能过得下去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到的,不过,便是如此,她也买通了伺侯那外室的小丫头,给那外室下了药,让她终身都生不下孩子来,如此,不管吴发弄来多少钱,到底还是要留给她的儿子和女儿。
京城
本是二月的好天气,便是京城这干冷之地如今树木也都发了芽,有那耐寒的花也开了,再加上到底繁华,更显出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崔正功自来到京城便被本家安置到西城一座二进宅子里住下,他本就带着书童及伺侯的下人,本家那里又安排了几个小厮并丫头,使得崔正功的日子倒是过的滋润。
他安置好之后,上午读书,下午会友,与许多同来考试的举子探讨课业,倒是觉得长进不少。
眼瞅着再过一个多月会试便要开了,崔正功更是抓紧时间读书,这日,读的倦了,他就带着小厮去街头转转。
正路过一家酒楼,便听得二楼上一人高呼:“崔兄,且住。”
崔正功抬头一瞧,竟是前些日子见过的山东举子刘新登。
他带着小厮上得二楼,与刘新登见礼:“刘兄……”
两个人落座,崔正功又见旁边还坐了几个举子模样的青年,又被刘新登拉着一一介绍,竟都是山东或是直隶的举子,有一位姓朱的举子还是崔正功的同乡呢。
如此,这些人熟悉之后就有了亲近之意,一时,高谈阔论不断。
刘新登吃了口菜,笑道:“说起来,还是我们这大雍朝的举子们最是有福的。”
“便是如此。”朱举子也是赞同:“这前朝之时,会试大比可是在二月之中,又不许穿厚衣,一待考试完了,不知道多少举子一条命去掉半条呢。”
“太祖怜惜咱们读书人,自开国之时便就发了旨意,将春闱挪到了三月末,此时正是春末,便是着单衣也不觉得冷,倒是让咱们享了福。”刘新登笑道:“说起来,还是太祖英明神武。”
“只太祖什么都好,却偏偏太过看重那些武人。”一位孙姓举子可能是喝了几杯酒,有了醉意,开始评论朝政:“开国之时倒也罢了,如今天下升平,合该是咱们文人治世之时,那些大老粗懂个什么,偏还要在朝政上指手划脚,因着太祖那时留有旨意,说是什么文武同等,不许叫重文轻武,直到当今,搞的武人越发嚣张。”
“孙兄慎言。”崔正功心里很赞同孙举子的话,可这是酒楼,他还是白了脸,提醒了孙举子一声。
孙举子一摆手:“怕什么,太祖都说过不以言获罪,你们也太过小心了。”
正说话间,便有一个穿着富贵的三十来岁的男人上得酒楼,打量四周一番,挨噌着过来,悄声道:“几位是会试的举子吧,小的这里有几份会试的考题,不知道……”
一句话下来,便是那喝醉的孙举子都脸上变色:“真的?”
那男人一点头:“这考题可是春熏阁弄出来的,众位也知道,每年会试之时,春熏阁都会猜测试题卖与众位举人老爷,春熏阁猜的题可一向都精准着呢。”
“多少钱?”崔正功听的心动了,那几位也是心动不已,忍不住询问。
四十一章 南张北孔
男人看看四周,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道:“这次的试题不一样,并不是冒猜的,而是买通了……各位老爷应该是明白的,就不用在下多说了,因此上,这价钱也贵了一些,一份考题一百两,概不还价。”
“一百两?”
这钱倒也并不算多,崔正功想了一下,拿出一张银票:“我买一份。”
另外的几个举子家境也都不错,对于他们来说,一百两银子虽说不少,可是,与前途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也纷纷掏钱买了下来。
那男人没一会儿功夫就得了好几百两银子,喜的什么似的,眉花眼花笑道:“小的恭喜各位老爷这次金榜题名,以后青云直上了。”
吉祥话都喜爱听,崔正功几人也不例外,听了这话自然也欢喜无限。
拿了试题,几个人也没心情吃喝,均起身告辞离开。
崔正功回到居处便迫不及待的打开试题看了起来,这一看,便沉迷进去,他倒也瞧出来了,那人卖的试题并不是弄虚作假,这每一道题都很切中实际。
崔家百年书香之族,崔正功自然比别的学子多了许多资源,他看过历年的考题,又曾被自家父亲拉着分析过今上登基以来的举措,还有这几年朝庭的难处,并几位考官的心理,自然明白,这题目出的真的很切合,看起来,百两银子真的没有白花。
崔正功欣喜异常,便开始拿了书本琢磨起了这试题要如何去答,尤其是有关策论方面的题目,他必要好即思虑一番的。
且不说崔正功这里如何,只说李鸾儿这里,眼瞅着马上就是六七,这日,便是六七前一天,合该着要去插旗的。
上午时分,小婶子带着李富的妹子李梅过来帮着李鸾儿糊小旗子。
前一天,李鸾儿已经托人买了好些的彩色纸张,太阳渐暖之时,金夫人便已经搬着小凳子坐在暖融融的太阳底下剪起彩纸来。
小婶子是个手脚利落的,她拿了一大张纸,几下里折好再递给金夫人,金夫人便用剪子剪开。
李鸾儿把自己上山砍的小树枝截成长短相同的小棍,一头削尖,李凤儿和李梅便拿了糨糊开始糊小旗。
糊好的旗子都放到太阳底下晒着,等晒干了再装篮子。
整干了一上午,到得中午时分,李春去厨下做了饭端上来,几人吃了饭继续干活,一直过了午时才算是把所有的旗子糊好。
紧接着,李凤儿又拿了黄米煮了稠稠的粥,煮好之后晾了一会便盛在两个碗中。
把一切弄得了,李鸾儿和李凤儿拿出放在柜中的孝衫穿上,腰间扎了麻绳,头上也顶了孝布,又把旗子和黄米粥分放在两个篮子里,这姐妹俩一人挎一两个篮子就要出门。
不想李梅也戴了孝布,几步过去接了李凤儿手中的篮子:“凤姐姐,我帮你放米,你插旗,这样还快一点。”
难得李梅这番心思,李凤儿也没有拒绝,笑道:“也好,我还说我力气没有姐姐大,这次恐要累坏了,梅儿要帮忙,我正求之不得呢。”
小婶子一脸笑意的摆手:“行了,你们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等到那小姐妹三人出了门,金夫人笑眯眯的让小婶子坐下,笑道:“这些日子李富那小子天天过来,我瞧着,他倒是个读书的好料子,鸾姐儿虽说学问不错,教导他也认真,但到底是个女儿家,不知道那些科考的门道,照我说,你们合该早早的将他送到县学读书,省的耽误了他。”
小婶子听的一喜:“富儿真能读书?”
金夫人郑重点头:“我还骗你不成,我看着他资质不错,如果真认读下去,时运也不错的话,不说旁的,秀才是绝对能考得上的。”
小婶子听的更是欢喜异常:“那成,我和他叔明儿就去县学问问,若是富儿真是读书的料,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他。”
金夫人但笑不语。
李鸾儿几个一路走一路供米插旗,好容易走到坟头上,李鸾儿倒是没什么,只李凤儿和李梅早累的两股战战,差点软作一团。
李鸾儿看她们两个累成那样,便自己将剩下的旗子旋转着插到坟头顶端,又插了一支糊好的彩色小伞,弄好之后,几个人也不敢多停留,拿了空篮子便往回赶。
才走没有几步路,便见天色猛的阴暗下来,一时狂风大作,唬的几个人更是顾不上累,快步往回赶。
走到半路便是倾盆大雨而下。
无奈之下,李鸾儿只得带着两个妹子往一个路旁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的破旧小屋内避雨。
一进小屋,李鸾儿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看外边的天色,奇道:“按理说这是初春时节,不该下这般大的雨呢。”
李梅也点头附和:“我长这么大从没见春季下这样的雨,这天气实在奇怪,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正说话间,就见外面又奔进一人来,屋里黑暗,李鸾儿一时也没瞧清楚,只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头发高高梳起,穿了一身长袍。
突然间,外边一阵亮光闪过,李鸾儿才看清这进来的是个道士,并且,还是一位她认识的道士,就是前些日子在城门口堵住她说了一番莫名其妙话的那个臭道士。
李鸾儿拉着李凤儿和李梅退了几步,那道士明显的看到了李鸾儿,对她一笑:“小娘子,又见面了。”
“臭道士,你……离我们远点。”李凤儿凤眼微挑,柳眉倒竖,一副警惕状。
“贫道姓张,乃是龙虎山张家传人,可不是什么臭道士。”张道士倒也不恼,笑眯眯的解释:“贫道对两位小娘子并无恶意,只是觉得两位小娘子命格奇特而已。”
“我们可不信这个,而且,也没钱给你。”李凤儿扭头,冷笑着撇了撇嘴。
只李鸾儿眉头紧皱,似是想到些什么。
她在现代时便出自书香门第,家中藏书无数,自然读的书也多,很知道一些事情,和李凤儿这个山野村姑可是不同。
“便是南张北孔的张家?”
李鸾儿小声询问。
“小娘子竟知道南张北孔。”张道士一喜,脸上带了几分得色:“正是呢,这朝代更替无数,只我们两家千年不倒。”
“姐,什么是南张北孔?”
李凤儿很是不解,拉着李鸾儿的衣袖询问。
第四十二章 命格
李鸾儿试探的看了张道士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对李凤儿解释起来。
“南张北孔中的南张说的是南方赣省的龙虎山,也是道教祖庭,据说是张道陵的后人,而北孔,说的则是北方衍圣公的后人,也是读书人最敬重的孔圣人的后人,这两个家族绵延千年而不倒,历朝历代都被朝庭供奉,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都很有威望。”
经过李鸾儿简单的解释,李凤儿和李梅都明白了。
李梅这丫头眨着星星眼一脸祟拜:“北孔就是孔夫子的后人啊,我听哥哥讲过孔夫子,那可是一代圣人呢。”
李鸾儿笑着点头:“人常说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自唐以来,真正的世家零落,到得现在,也便只有这两家还称得上一句世家。”
张道士也是一脸笑容:“小娘子这话说的不错,只这话在这里说说就是了,在外边说,可是要给小娘子招祸的。”
李凤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出去可不准胡说。”
张道士摸摸鼻子,满脸的无奈:“这是自然的。”
李梅突然想起些什么来:“哎,张道士,这么说你是道门出身了,你说我两位姐姐命格奇特,有什么奇特之处呢?”
李凤儿也是目光烁烁的看向张道士。
反倒李鸾儿一脸平静,倒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张道士再摸摸鼻子指指李凤儿:“这小娘子命格便很奇特,我原先第一眼看小娘子只以为是一个假鸾的命格,倒是并不在意,可越看,越觉得奇怪,小娘子瞧着似假鸾,可却遇到命中贵人,变成了真凤的合格,这真凤还是凤舞九天之命。”
“什么假鸾真凤的,我不过就是一山野女子。”李凤儿听的一脸鄙视:“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你若说我以后能寻个好婆家,嫁个好相公,平平安安一辈子,这我倒是信的,你和我说什么真凤,切,谁不知道皇后太后那才是真凤,我一个乡下小姑娘,你和我扯这个,我才不信哩。”
李鸾儿也很不相信:“张道士,胡言乱语也该有个度。”
张道士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贫道从不妄言,这是贫道从小娘子面相中看出来的,小娘子若是不信,可与贫道打个赌。”
“什么赌?”一说打赌,李凤儿倒是来了兴趣。
张道士一笑:“若是贫道说准了,将来小娘子凤舞九天之时,可一定要好好的支持支持我们张家,若是贫道说不准,以后任小娘子处置就是了。”
这赌打的有点大了,不过李凤儿倒是很欢喜:“臭道士,你输定了,不过呢,我倒不会怎么着你,你们张家不是很厉害吗,将来如果我们过不下去的时候,你能接济一二就是了。”
“小娘子心善。”张道士笑了笑,看向李鸾儿继续道:“至于大娘子,这命格更是奇特。”
“如何?”
别人倒也罢了,偏李梅听的入了心,急急追问。
“按理说,大娘子应该是一世孤苦的早夭之命,可能大娘子有什么奇遇,竟是改变了合格,将贫孤早死之命改成了富贵双全之命,实在是……贫道想不透啊。”说话间,张道士叹了口气:“而且,大娘子这命格中更奇的一点在于有着贵人之命,不管大娘子在哪里,凡是和大娘子亲近的都能获益,好些的能够富贵一生,便是差一些的也能平安一世,可若是得罪大娘子的,怕是……下场都不好呢。”
“你这道士。”李鸾儿听的好笑,挥了挥拳头:“胡说什么,这岂不是说我有主角光环,我可不是什么玛丽苏,还什么贵人之命,我不信。”
张道士也知道他这话太奇特了些,不说李鸾儿,换了人都是不相信的。
只是李梅却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张道士:“你真看出来的,没骗人?”
“贫道骗你们几个小丫头作甚。”一句一个骗人,饶是张道士好性也有些生气了。
李鸾儿倒是瞧出来了,这张道士对她们倒是没有恶意,甭管他那话是真是假,至少人家没给她们添腻歪,反而送了不少好话,就冲着这一点,李鸾儿也不该给人难堪。
“但愿道长这话是真的,不管如何,我倒是想有个富贵双全的命格,更是愿意和我亲近的人都过的好。”李鸾儿笑了笑,这时候正好雨停了,她对着张道士拜了拜,牵起李凤儿和李梅的手:“借你吉言了,天晴了,我们也该回家了,道长,告辞。”
张道士拱拱手:“告辞。”
等着李鸾儿姐妹出了破屋子,便听到张道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娘子,你可记得,将来真应了贫道的话,可一定要好好扶持我们张家。”
李凤儿挥挥小拳头:“知道了,罗嗦。”
等到李鸾儿和李凤儿回去时,李春已经开始做饭,金夫人和小婶子在屋里做针线,见她们回来,再看看身上倒没有淋湿,便松了一口气。
小婶子看看天色将晚,便和李梅归家,而李凤儿坐到炕头和金夫人闲话:“夫人,今儿我们可碰到一个奇人呢,这人好生的奇怪……”
等着李凤儿絮絮叨叨将碰到张道士,还有张道士说的那些话讲完,便看到金夫人停下手中动作,脸上表情奇特。
“夫人。”李凤儿推推金夫人:“您也觉得那臭道士的话可笑是吧,要我说……”
“姓张的,龙虎山张家的?”金夫人一把抓住李凤儿,手上力气奇大,捏的李凤儿的手都生疼生疼的:“他真那么说的?”
李凤儿一阵害怕,不由的点头:“自然的。”
“这……”金夫人放手,沉思一阵:“他的话向来很准,你……”
“不是吧。”李凤儿差点跳脚:“夫人,你认识那臭,张道士?”
金夫人点头:“那是龙虎山的嫡系传人,在张家辈份奇高,只是他喜欢到处游历,为人也没有架子,便有许多人将他看轻了,只是,他深精面相,批命更是无一不准,自三十年前在江湖游历至今,还没听说过他说的哪一句话不准的。”
“不,不会吧。”李凤儿吓坏了,嘴巴张的大大的:“我,我,我……”
李鸾儿也将金夫人的话听了进去,一阵细思量,便觉得也许张道士的话有几分可信。
至少,那道士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李鸾儿原身的命格可不就是孤贫早夭的命格么,若不是她阴差阳错附身这具身体,恐怕原身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四十三章 偷听
李梅坐在灶旁,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对忙着做饭的小婶子李秦氏道:“娘,我和你说个事。”
小婶子把煮好的米淘进罐中,又洗了锅,放了些猪油,再放上葱花姜片,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炒着,一时间,香气四溢,她一边翻着菜一边道:“什么事?”
李梅压低了些声音:“今天我们去给伯娘上坟的时候不是正好下雨了么,我们就在村头的破屋里躲雨,碰到一个道士,说是什么龙虎山张家的传人。”
“他说什么了?”李秦氏停下手中动作,一脸紧张的询问:“是不是说你有什么灾什么难的,你这孩子,怎的不留下人家好好问问。”
“不是。”李梅赶紧摇头,把张道士说的那番话讲了出来:“鸾姐姐不信,可我听着仿佛是那么回事,娘你想想,当初伯父去世的时候不是正好鸾姐儿不在家么,可巧伯父就给……还有那个崔家,当初姓崔的病的都快死了,鸾姐姐一进门他不但病好了,乡试还考了个举人回来,还有,鸾姐姐一嫁人,伯父家可不就败落了,伯娘也病死了,鸾姐姐一被休回来,我瞧着,她家的日子又起来了。”
李秦氏听着,一脸的沉思:“照你这么说也对,看来,鸾姐儿是个有福的,那,那凤姐儿那个真凤的命格就更了不得了,这自古以来什么才能称得上真凤,那可是只有皇后、太后才能算得上呢,便是贵妃什么的,也不敢称凤,要照这么说,凤姐儿以后岂不是要当皇后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要是你伯父还活着中了进士当了官,这话我是信的,可凤姐无父无母,又有那么一个傻哥哥,一个被休了的姐姐,别说官家,便是普通人家,谁敢娶她这样的,这真凤的命格不信也罢。”
“怎么不会?”李梅倒是觉得她娘这话太武断了些:“凤姐姐长的可是真好看,不说这十里八乡的,我瞧着,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都俊,这以后还不定怎么着呢。”
“傻丫头。”李秦氏叹了口气,摸摸李梅的头:“你哪知道这些,你凤姐姐长的再好,可家里无父母教养,便是不吉的,谁家娶这样的孤女,唉,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这个,以后便明白了。”
见李梅还眼巴巴看着她,李秦氏又道:“不过这事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你多往鸾姐儿家走走,鸾姐儿和凤姐儿都是有能为有学问的,那个金夫人我瞧着也不简单,你多和她们来往,自有你的好处。”
“娘,我知道了。”李梅乖巧的答应下来,继续拉着风箱,李秦氏回身把菜翻了几次便盛出来装到盆里,又叫李梅洗了手叫她兄长和父亲吃饭。
到了夜间,李秦氏和她的丈夫,李鸾儿的小叔李连树把白天的事情讲了讲,李连树坐起来想了半天不语,后又嘱咐李秦氏多照看李家兄妹。
待到了第二日,夫妻俩早早的起了,李秦氏把前些日子才做好的新衣服拿出来,叫李富过来穿好,又给李连树拿了一身干净衣服,再把家里存下的银子也都寻出来给李连树装好,这才送他们出门。
李连树带着李富步行去了县城,先去了县学,寻了先生拜见。
可巧这县学的山长当年和李鸾儿的父亲李连河一处读书,倒是有些交情,待见了李富,得知彼此的关系,对他倒也关照,先让李富默了一篇文章,又问了几个问题,见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好在资质不错,为人也忠厚老实,举止也文雅,再加上言谈有物,举止有度,倒是有了几分喜爱之情。
一番考较下来,这位山长满意的直点头,当场便决定留下李富。
李连树在一旁瞧的欣喜不已,满心里感谢李鸾儿。
若不是李鸾儿这么些时日的教导,李富哪里能识那么多字,别说写诗文,便是字都写不全呢,看看李富默下来的字,再想想他以前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李连树哪能不知道在这字上,李鸾儿是下了苦心的,便决定日后不管如何,多照应李家兄妹。
等到李富交了县学的学费,又买了些纸张,眼瞅着就要到正午了,李连树想着那位山长文先生是个和气的人,又和自家兄长有交情,日后少不得要麻烦人家,便寻到文先生,提议要请他吃饭。
文先生推拒不过,又想着到底有连河的交情在,便是吃上一餐也没有什么,如果觉得过意不去,日后少不得在李富身上找补回来就是了,这么一想,便也顺水推舟的应下。
李连树这次进城是带足了钱的,只是,这县里最高档的同福楼他是不敢去的,便带着文先生去了聚贤楼。
这聚贤楼的菜品不错,只是到底不如同福楼财大气粗,首先占地小了不少,厨子也没同福楼的好,这菜钱什么的也就便宜不少。
李连树三人进了聚贤楼,李连树想着文先生是文人,总不能在大厅和那些粗人一块用餐,便在二楼要了一个小包间。
待坐定了,李连树叫文先生点菜,文先生瞧着李连树父子并不是富有的,便也不点那些贵重的,只说自己这几日喜食清淡的,因此,叫了两个便宜的素菜。
李连树过意不去,又叫了两个肉菜并一个汤,凑了四菜一汤,主食上便叫了汤饼。
没一会儿,这菜就上来了,李连树和文先生推让一番才动了筷子,吃了没两口菜,就听到隔壁有人请客坐席,原李连树也没有多注意,后听得其中一人道:“这李家那小贱人实在是过份。”
因着他姓李,便注意听了一耳朵。
又听另一人道:“不过就是个小贱坯子,要捏死她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值得吴管家如此费力?”
“刑大哥有所不知。”原先那人,应该是姓吴的管家又道:“这姓李的小贱人原是被崔家休了的,只她面皮长的好,再加上家里有个长的国色天香的妹子,这崔家公子便有些把持不住,和她多有往来,时常的接济一番,若是我们上门寻事,或把事做绝了,我们家姑娘可还没嫁到崔家,万一崔家因着这个翻了脸倒是有些不好。”
另一个姓刑的笑道:“这有什么,明的不行便来暗的,我也听说李家两个小娘子长的好,吴管家,我与你出个主意。”
李连树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李鸾儿姐妹的主意,当下也不吃菜,小心的过去把耳朵凑到墙上细听。
文先生也放下筷子,脸色阴暗下来。
便是李富也是捏紧拳头,一脸的愤恨。
又听那姓刑的道:“再过些时日不是要服劳役的么,这但凡是家里田亩到了一定数目的,必要出男丁服役,我听说这李家可是有十几亩地呢,合该着是要服劳役的,那李春是个傻子,身子骨又不好,李家只他一个男丁,他必是要去的,李家小娘子自然不愿意让他哥哥去,应是要交银子代替,到时候,咱们打点一下,寻个借口只让他去服役,那李家小娘子必是要急的,真到了那当口,还不是由着咱们拿捏。”
吴管家一听笑了起来:“刑老哥,真有你的,这阴损的主意上可没人比得过你。”
他又压低了声音:“李氏家族里可没人管他们,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咱们揉捏,那李家两个美貌的小娘子,咱们俩一个一个,这么……”
说着话,两个人淫笑起来,听的李连树一张脸全黑了。
第四十四章 卖地
李鸾儿才制了碳笔,又寻了厚实的纸张裁好,正在纸上画宅子的结构图,便听得门外啪啪作响,拍门的声音大的很。
她赶紧放下笔跑出去开门,却见李春已经先她一步把大门打开了。
门外站的是李富,这孩子穿了一身新的长袍,只是因为跑的太急了,袍子有些皱,连梳理好的头发都有点散乱。
“赶紧进来,怎么跑的这么急?”
李鸾儿把李富拉进门,对李春道:“哥,你先带李富进屋,我去给他弄些茶水喝。”
李春答应一声,拉着李富就要进屋,哪知道李富喘了口气急道:“鸾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这时,李凤儿和金夫人也出来了,看李富一脸焦急,心说怕是碰到了什么难事,便叫李春去煮茶水,她们三人带着李富进屋。
待坐定之后,李富也不喝水,哑着嗓子道:“鸾姐姐,今天我和我爹去县学,正巧那的山长是三伯的同窗,待我入学之后,爹便请文山长吃饭……”
他一五一十的把中午听来的那些话讲了一遍,李富记性好,复述的也很详细,听的李鸾儿三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
金夫人瞧了一眼李鸾儿:“鸾姐儿,这什么吴管家你认识吗?”
李鸾儿点点头,右手按在桌上,稍一用力,桌子上便显出一个巴掌印来:“见过一次,是张家的走狗,张家娘子不是要嫁到崔家么,前些日子他去买布料正巧碰上,便口角了几句。”
金夫人听了沉思一阵:“这件事情不简单,我恐不是吴管家的意思,这里边,怕有张家娘子的意思呢,不然,他一个管家,如何指使得动捕头。”
“姓刑的是捕头?”李富一阵惊异。
李凤儿点头:“可不是么,我去过几次城里,听说过这位捕头的大名呢,原还当他是个不错的人,哪知道竟这样小人。”
“这可如何是好?自古以来可是民不与官斗的,倘或官府真的硬是要让春哥去服徭役,那可怎么办?”李富更是大急,站起来就在屋里一个劲的走。
“李富你坐下。”李鸾儿一阵头疼:“你转的我头晕。”
李富哦了一声乖乖坐下,李鸾儿看看金夫人:“夫人,这徭役是个什么章程。”
她可不是正经八百的古人,哪知道这个。
李凤儿年纪小,也不是很明白,也巴巴的看向金夫人。
金夫人叹了一声解释起来:“自古以来这平民百姓都是要服役的,一般都是在春秋两季,春季便是春耕完了这段时间,秋季也是在秋收以后,原前朝时服役都是按人头来的,一家多少男丁,其中又有几个要服役的都有规定,后来到了咱们大雍朝,在太祖之时,便改了这章程,太祖只说有那贫穷的人家连块地都没有,还要交税银服徭役着实不公平,便做了新的规定,但凡家里有十亩良田以上的,便要出一个男丁服役。”
“原来是这样。”李鸾儿明白了一些:“可有的人家没男丁或者男丁有病在身呢?”
“这便需要交纳银子了,如不愿意服役的,可交纳一定数额的银子代替。”金夫人又解释了一句:“一般像你们这样的人家,一次交五两银子便可免两季的徭役,只是,听那吴管家的意思,恐怕是不会收你们的银子,硬是要春哥儿去服役的,他们是官,咱们是民,自然是斗不过的。”
李鸾儿历经末世,这些道理都是明白的,倒不觉得如何,这自古以来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她比谁都了解,便也表情淡定,只是李凤儿气的双眼冒火:“岂有此理,咱们交钱都不成么,哥哥身娇体弱,哪里能干得了重活,这不是明摆着要哥哥去送死吗。”
“若是三伯还活着,他有秀才的功名在,是可免除徭役的,可现在……”李富也有些傻眼,跌在椅子上直叹气。
李鸾儿满心后悔,原她把地让给同族的人种,只是因着不想找麻烦,出让一点利益,让自家的生活清静一点。
可是,她竟是忘了古代还有瑶役这回事,那地虽然给别人种了,可到底地契还在李春名下,也就是说,李春要辛辛苦苦的服役,这利益却要给大伯四叔那群白眼狼。
若只单几个钱的事,李鸾儿倒是不计较,可是,现如今并不是那么回事了,眼瞅着李春很是凶险,这下子……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早早的把地卖了。
李鸾儿一边着急,一边想着改明儿一定要找本大雍律法来看,省的什么事都不明不白的,叫人白白沾了光。
一时间,她想了许多,突然,李鸾儿灵光一闪,抬头看向金夫人:“夫人,你说我们现在把地卖了可行?”
“对呀!”李凤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喜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把地卖了,家里便没有良田,他们自然不能抓哥哥去服役。”
“可是。”李富年纪小,可心眼一点都不少:“若是姐姐把地卖了,大伯和四叔他们一定是不愿意的,到时候,怕是有纠纷,鸾姐姐,你们怕在村里不安宁了。”
“这可如何是好?”李凤儿又犯起愁来。
金夫人老神在在的笑了起来:“无妨,反正如今你们手头上还有些银钱,卖了这地,便在县城里买几间房子住,离那些人远一些也就是了。”
李鸾儿点头:“这买主也要细思量一番,对了,我知道该如何了。”
“姐,你有法子了。”李凤儿充满希望的看着李鸾儿。
金夫人微笑点头:“你这孩子心思的确精明。”
李富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鸾儿笑道:“这凤凰城里可不是只有张家,他家还做不到只手遮天,即是我们一直与严家有来往,便把这地卖与严家,到时候,我倒要瞧瞧吴管家如何敢欺上严家的门。”
“严家势大,张家自然是不敢惹的,大伯和四叔更不敢说什么,鸾姐姐若真能把地卖给他家,倒也是个好法子。”
李富想了一下道。
金夫人摆摆手:“即是做了决定,便早些寻严家的人说道说道,早些办好了早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