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权谋博弈
“只不过夜谨宸身上流着天圣皇室的血,他就算想要造反,也是有所顾虑的。”沈落扬唇轻笑,略带几分玩味,“若是我说得没错,皇上现在应该插手不了南疆的任何事务,或者说他的势力无法进入南疆。”
对于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帝王来说,他是绝不允许任何事脱离他的掌控。五年的时间,还能让夜谨宸为所欲为,那么只能说明这个人早已不受他控制,他也没有底气压制对方。
“你说得没错,所以在三年前便有了这场赐婚。”云萧的语气有些发凉,“皇上的本意是夜谨宸若是抗旨不接,他就会利用你来激化南王府与长陵王府的矛盾。因为皇上很清楚祖父有多在乎你,你若出了意外,皇上便可顺势下旨让祖父压长陵王进京,其罪名抗旨不遵,结党营私,企图造反。若是还是不行,他大可拿长陵王的名声做文章,挑起天下人的愤怒。”
“但是皇上没想到的是,长陵王会接下这道几乎荒缪的旨意。”沈落接口道。
云萧低声笑道:“其实连祖父都没料到。那个时候,祖父已经做好打算,若是长陵王不接这道旨意,他就会派人秘密将你接走。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你成为权势博弈中的棋子,成为皇上除掉长陵王府的垫脚石。”
沈落轻轻一笑,只是这笑意没有伸到眼底,眼底下是⼀⽚的冷凝,“就算长陵王接下了这道旨意,我其实还是这场博弈中的一颗棋子,只不过是处境不一样了。我沈落,天下人口中的祸世妖女,长陵王,天煞孤星,冷血无情,听起来倒也绝配。”
“小心!”静静听着沈落说话的云萧脸上温和的笑意突然一冷,一把将沈落扯到了一旁,同时身下的轮椅转了个弯。
“嗖!”一阵破空的声音掠过,只见沈落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翠绿的竹子上赫然插着数根泛着寒光的羽箭。
凌厉的气劲穿过竹心,摇摇欲坠。
“既然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云萧看向眼前密集的竹林,神色一派从容淡定。
沈落懒懒的倚在轮椅旁,垂眸打量着自己白净的手心,从离开后花园的时候,越靠近这片竹林,他们就发现,暗中有人跟着,而且那股气息绝不是南王府暗卫所拥有的。
血腥,杀意,这是杀手身上才会存在的。
“嗖——”这次回答他们的依旧是数枚散发着蓝色幽光的菱形飞镖。
沈落身子利索的一转,不退反进,双手一扬,轻巧的将飞镖收入手心,盯着手中那明显被涂了剧毒的飞镖,沈落嘴角微扯,眼底冷酷的光芒一闪而过,“既然诸位这么喜欢躲在暗处,那么不如也尝尝这冷箭的滋味。”
话音未落,沈落手心用力,向前一掷,数枚飞镖脱力而出,夹杂着雷霆之怒射向前方竹林所在的位置。
“啊——”一阵惨叫声连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在前方漫开。
“南王府云世子,果然好胆量,竟然敢调开身边的护卫,独自离开南王府暗卫的保护范围。”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竹林里,讥诮的看着眼前的的两人,一抹放肆的大笑从他的唇角溢出,“云萧,纵然你智冠天下,无法从轮椅上站起来,什么事都要假手他人,此时此刻,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自救。”
云萧神色漠然,淡淡道:“怎么,你们主上就这么想要本世子的命,只不过你们有那个本事来拿吗。”
来人瞳孔猛地一缩,看向云萧时,眼底的杀意愈加的浓烈,握紧手中的长剑,“云世子未免太狂妄了。待会儿你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
沈落反手拔下身后竹子上的羽箭,慢悠悠的道:“这么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特点展现出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话音还未落下,却只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眨眼间,原本放肆的笑忽然戛然而止,他的脖颈处赫然出现一道显眼的血痕,瞳孔睁大,不敢自信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沈落轻轻一笑,抬起纤细道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朱唇微勾,“告诉你一个道理,有些人就是容易死于废话,就比如说你。”
在其他人还未完全回过神来,沈落脚步轻移,扔掉手中染血的羽箭,足下一点,再次回到了云萧的身旁。
“轰”高大的黑色身影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直挺挺的倒下,脖颈被鲜血染红。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睛,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眼见首领被人瞬间取命,剩余的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沈落不屑的轻哼一声,抬起头来看向竹林四周,眼底冰冷的光芒闪现,唇角笑意冰凉如雪,“戏也看了,其他的朋友是不是也该现身了,要动手就迅速一点,别浪费我们时间,反正今天来的人一个也别想离开。”
随着沈落狂妄不羁的话落下,空气似乎被扭曲了下,数十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衣袂翻飞,整个竹林被杀意弥漫,似乎能闻到浓厚的血腥气,沉闷的空气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见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云萧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无奈的苦笑一声,“落儿,看来我们是遇到麻烦了。”
沈落赞同的点点头,“风寂主要负责你的安危,他不可能离开你这么长的时间还没过来,除非他也被绊住了。”
正如沈落猜测的这样,风寂确实在赶往竹林的路上被大批杀手绊住了手脚,不仅仅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南王府潜入了大批的杀手。
南王,沈翊等人同样被缠住了手脚。
沈翊提剑挥开围住他的杀手,神色如冬日寒冰,这些杀手能在青天白日的潜入的南王府刺杀,很显然,是有人刻意推动以及默认这一切的。
京畿都卫指挥使,掌管京城治安,竟没发现这批杀手,说出去谁信。
“芷语,槐夏,不要恋战,想办法脱身去找小姐,他们那边的情况此时应该极其险峻。”
“是。”两人背对背靠着,听到沈翊刻不容缓的命令,立刻应下。在沈翊及他人的协助下,趁机劈开一个缺口,朝着后方竹林的方向奔去。
第47章 竹林伏杀
竹林深处,当空气中的气息骤变,杀机如疾风骤雨般迎面扑来,数十道黑影同时扑向了云萧与沈落。
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自于一个势力,但是他们的目的却是相同的,伏杀沈落,云萧两人。
沈落凉薄的眸子缓缓眯起,一抹嗜血的冷笑自她的唇角旁绽放,手腕轻翻,洁净的手心一抹白色的光刃若隐若现。
死亡的气息近在眼前,沈落当下便不在犹豫,足下一点,瞬间挡住了最先到达眼前的杀手,手腕一扬,错身而过,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名杀手的脖颈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血痕。紧跟着迎上后面的杀手,手起刀落,毫不留情,转瞬间便放到了两名杀手。
云萧双手放在扶手上,凝重的眉目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眼见着其中一名杀手避开沈落的视线,一跃而起手中长剑直接刺向自己的要害。云萧单手在轮椅上猛地一拍,往旁边一侧,瞬间退开数步,成功的避开了第一剑。
避开了凌厉的一剑,更加果决冰冷的第二剑紧跟着迎上,令人防不胜防。
云萧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眼前的情况,右手弹开嗜血的剑刃,一挥衣袖,一支细小的短箭从他的袖口射出,逼向杀手的要害。
一抹鲜红的血花从杀手脖颈处散开,妖冶而夺目。
其他数名杀手见此情况,立马分出几人围攻云萧。
“表哥。”沈落眉头一皱,飞快的避开杀手的纠缠来到云萧的身旁,抬手解决到离她最近的一名杀手。
云萧侧首看了她一眼,眼底没有怀疑,没有惊讶,只有淡淡的关心,“不用担心,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落,云萧再次抬起自己的手臂,“嗖!嗖!嗖!”几道破空的声音响起,以为自己就要得手的杀手,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动作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垂头看向几乎完全没入心脏的弩箭。
袖箭!沈落立马就认出这种细小的弩箭是何物,这种暗器通常藏于衣袖之中,弩箭虽然细小,但是杀伤力极强,射程快,通常让人防不胜防。
尤其是在近身的情况下,可以做到让对方避无可避。
而且云萧手中的这把袖箭明显是特制的,即使是内功深厚之人在这把弩箭下也很难讨到便宜。
见云萧暂时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危,沈落连忙敛了敛心神,更加专心致志的对付着接踵而上的杀手。
“好一个沈大小姐,好一个云世子,没想到竟然深藏不露…”空气中,一道沙哑的嗓音阴瘆瘆的响起。
沈落眉头一挑,瞬间捕捉到说话的那人,五官平凡,身材矮小,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点骨头,混浊的眼睛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抬手解决掉意图偷袭的两名杀手,脚尖往地下杀手落下的长剑上一挑,稳稳的落在手中,沈落唇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虽然本姑娘对你的身份有两分好奇,但是我此时此刻更想送你去见阎罗王。”
话音还未落下,长剑便脱离了沈落如玉的手心,带着毁灭性的气势逼向那名男子的门面。
”
眼见着长剑离那男子的要害只有一指的距离,忽然,其中两名杀手立马离开对沈落的纠缠,飞身迎了上去,挡下这夺命的利刃,只见长剑划过其中一人的手臂,将挡在男子身前的杀手瞬间穿胸而过,带起一阵血花。
“果然是个躲在暗处需要保护的缩头乌龟。”对此情况,沈落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不屑的嗤笑一声。眼睛却在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除掉对方已经折损的人数,还好好站着的杀手少说还要十几人,若是她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不敌,但是想要全身而退绝对不是问题。
可是,云萧……
她怎么都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不管。
云萧警惕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杀手,淡淡的道:“天煞堂如此恣意行事,不知道你们的少主是否知情。”
“少主!呵呵,天煞堂做的就是杀手的买卖,既然有人出钱买你云世子的命,我们天煞堂难不成还推却了不成。”男子恶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沈落,“当然,沈姑娘的命,我们也要定了。”
“这么说来,你们天煞堂是打算叛离天衣楼了。”
第48章 欺软怕硬
闻言,男子瞳孔猛地一缩,阴鸷的眉峰瞬间覆盖上一层冰霜,咬牙切齿道:“何来叛离!天煞堂从创立之初就自成一派,是天衣楼自以为是,擅自插手天煞堂的事,主上迟早要那群鼠辈付出惨痛的代价。”
“主上?原来是找到新的靠山了,难怪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找死。”云萧青俊的脸上划过一抹了然,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扣着,倏地,一排散发着寒意的细针从两侧射出,逼退了将刀剑挥向他的三名杀手。
眼见刺眼的利芒直逼他而来,男子连忙退开三步,银针险险的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他的目中含着嗜血般的阴沉,“暗器倒是不少,只不过到底是谁找死还得两说。”
“呵,是吗?”沈落单手将手中的光刃送进对面杀手的心口,妖冶的颜色如花朵一般鲜艳的在她手中绽放,抬眸瞥了眼那名依旧被护卫在最中央位置的男子,不屑的开口,“早先听闻天煞堂行动向来习惯先礼后兵,现在想来倒是我回错意了。所谓的先礼后兵不过是你们这群软脚虾欺软怕硬的做派罢了。”
天煞堂的刺杀来势汹汹,南王府此前并没有得到消息,由此可以断定并没有收到那种阎罗索命的无聊帖子。可之前她却收到了,无非就是欺她是个‘手无寸铁’的闺阁女子。
男子目光如刀似剑,声音阴冷,“沈小姐这张嘴倒是利得狠,不过你现在的体力应该已经大不如前了,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想着待会儿是否能留个全尸。”
沈落神色冷然,她虽然很想将这个男人一刀给了解了,但是有句话他却说对了,对方人数众多,她自己本身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没有那种传世中的内力,时间一久,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吃力。
看向旁边的云萧,见他神色严肃,四周散落着不少的暗器弩箭,看这情况,他身上能自保的暗器怕是所剩无几。
如果拖上一刻钟,还是没能等来救援,她与云萧两人怕是真的很难…
想到这里,沈落暗暗叹了口气,前世腥风血雨二十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糟糕的局面,这次竟是输在人数上么,还有那见鬼的内力上么。
“落儿,真是抱歉,竟是拖累了你。”云萧眉峰微微皱起,紧紧攥起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泛白,第一次,他感到了无能为力。
沈落全神贯注的应对着跟前一波接这一波冲上来的杀手,听闻这话,顺手解决掉手中的杀手,头也不回的道:“说什么拖累不拖累,这些人有半数是冲着表哥来的,但是另一半绝对是冲着我来的。”
天煞堂么,本姑娘自出生起,就没这么狼狈过,这笔帐她记住了。
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一抹刺眼的颜色自她衣袖上绽放,沈落看也不看一眼,就着杀手划到她手臂上的长剑往前一送,推进对方的心口。
同一时间,数名杀手从她背后偷袭,亮得刺眼的剑光同时逼向她,沈落脚下一点,一跃而起,一根如火似血的长鞭自她手中甩出,强劲的冲力为她缓冲了瞬间的时间,同时带着云萧,一起脱离了对方的包围圈。只是却也在瞬间陷入了更大的包围,沈落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长鞭,云萧的暗器已经用尽,此时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极其的不利。
“咻——”这时,数根箭矢从竹林中激射而出,一一夺去了拔剑冲向沈落两人的杀手的性命。
沈落抬起手臂的动作顿了下,看向箭矢射出的方向,一袭青色衣袍的男子立于竹枝上,临风而立,衣袍随风飘扬。男子冷峻的面容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眼底却是一片冷凝。他的手上拿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弓,漫不经心的从弓里拿出三根羽箭,按到弦上,拉满,放手。“咻——”的一声,瞬间射穿两名杀手的心口。
好快!沈落目光微沉,他这几箭明显是夹杂了内力,若是自己直面对上,同样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毫发无损的避开。
男子足下一点,落向地面,朝着云萧微微颔首道:“云世子。”
云萧紧皱的眉峰因此人的到来渐渐展开,俊美的脸上漫上清浅的笑容,温和而从容,“有劳燕公子特意走这一趟。”
燕陌摇摇头,淡漠不语,抬头看向周围虎视端端的杀手,目光随即看了眼地上了无生息的杀手,平静的眼底荡起淡淡的涟漪。
“阁下什么人,胆敢阻拦天煞堂的执行任务。”男子怒不可遏的面容上充斥着浓重的阴霾,咬牙切齿的警告道:“奉劝你一句,如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给本公子滚远点。”
燕陌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温度的语气缓缓响起,“夏侯越,看来主子当年给你的那一掌还不足以让你刻骨铭心。”
第49章 多半脑残
竹林中的气氛忽得一窒,森森的杀意铺天盖地的袭来,沈落眉头一挑,“这是被戳到痛处了。”
云萧淡淡道:“夏侯越,天煞堂的三当家,数年前仗着自己在江湖上闯出了些名气,独闯长陵王府,被长陵王一掌废去了全身的修为。”
沈落默然,从云萧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夜谨宸这个人的实力究竟有多逆天,自己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贸然与他对上,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夏侯越瞳孔赤红,一双眼睛似要吃人似的,气急败坏的吼道:“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燕陌左手负于身后,单手抽出腰间的软剑,默然看向重新提剑冲上来的杀手。
有了燕陌的加入,沈落顿感自己轻松不少,因为体力下降的原因也不再逞强的上前与大堆的杀手周旋,淡定的立于云萧的旁边,偶尔解决两个不怕死冲到这边来的杀手。
“世子!”
“小姐!”
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即三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沈落看了眼他们染血的衣袍,便知他们能突围赶来竹林也费了不少功夫。
风寂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世子责罚。”
后面紧跟着而来的芷语,槐夏两人同样朝着沈落请罪,瞥见沈落手臂上那处明显的血痕,芷语目光一凝,沉声道:“小姐受伤了。”
沈落摆摆手,淡淡的说了声无事,“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先去将这些人解决了再说。”
“是。”两人跃身而起,加入战局。
“你也去吧!”云萧看了眼风寂,淡淡道。
这一场竹林的伏杀因燕陌等人的到来,随着对方人数的逐渐减少,渐渐被平息。
“撤,快撤。”眼看着能好好站着的不过五六人,夏侯越阴鸷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惊恐的裂痕,对着仅剩的人吼道。
燕陌轻哼一声,足下一点,手中长剑直逼对方要害。夏侯越脚下步伐快速后退,但是也挡不住对方逼近的动作,眼看着夏侯越就将命丧燕陌剑下,一名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忽然从竹林中跃出,一挥衣袖,强劲的内力生生将燕陌逼退了两步,抓起惊魂未定的夏侯越消失在竹林中。
同一时间,风寂几人也将剩余的数名杀手绞杀殆尽。
燕陌若有所思看了眼中年男人消失的方向,转过身来对着云萧拱手道:“南王府的危机已经解除,在下就不多留了,告辞。”
云萧颔首道:“替我谢谢王爷。”
燕陌点点头,足下一点,朝着竹林外跃起,眨眼睛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南王府这场大规模的刺杀,最终以对方全军覆没为代价收场,近百名杀手在青天白日潜入南王府,这件事绝对足以震动整个朝野。
刺杀结束后的南王府处处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南王府上下对此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与恐惧。
沈落跟着云萧一路往回走,将路上收拾残局的一干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大家对这场伏杀似乎并不意外。”沈落若有所思的道。
云萧眉宇间含着淡淡的嘲讽,点头道:“这场伏杀却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把时机选在这种时候,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南王一行人回京,并没有将西北边镜的人脉调回,只是带回了一部分,这也是为什么竹林伏杀为何迟迟没人去救援。云萧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是低估了那位斩草除根的狠辣手段。
不过也可以认为那位的脑回路与众不同,毕竟,大白天出现大批的杀手,怎么感觉都像是有人伪装的,即便事实就是如此。不难想象,南王府一事过后,上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处于极度恐慌的阶段。
沈落撇撇嘴,身为一名杀手,她自己就很清楚,在白天动手,哪怕你的实力再高,也会将成功的几率将至一半,所以将时间选在这种时候的人多半脑残。
一路行至花园,到处可见的都是刺客的尸身,沈落有些不解的道:“这么多刺客想要潜入王府必然会引起一些人动静,没道理之前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云萧淡淡一笑,勾唇道:“确实,这次回京即便没有带太多的人,但是也不至于愚钝得不知外人的潜入。如果真要解释的话,那就说明这些刺客从一开始就在南王府,只是我们没注意到罢了。”
沈落沉凝片刻,下意识的看了下脚下的路,惊道:“你是说……”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云萧愉悦的一笑,“上京的这座南王府毕竟几年都没有主人居住,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些意料之外变化。”
沈落轻叹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场来得猝不及防的刺杀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过为何不选在晚上,反而选择白天,还是她拜访南王府的这天。
沈落修长的指尖划过脸颊上的那块胎记,唇角勾起抹玩味的弧度,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打算。
第50章 刻意推动
花园的转角处,一行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走,看见出现在视线里的沈落等人,焦急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快速迎了上来。
“落儿,萧儿,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南王虽然年过六十,但是步伐沉稳,走到云萧的轮椅前,认真的将云萧上下打量了一遍,当触及到沈落被血染红的衣裙,脸色陡然大变,“落丫头,你受伤了。”
沈落触及到南王眼底急切的关怀,下意识的摇摇头,轻声道:“外祖父,我没事,你别担心,这都是刺客的血。”
南王眼睛一瞪,没好气的道:“你有没有受伤,我看得出来,别想着糊弄我。不行,得找个大夫来看看。”
沈落轻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外祖父,我真的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皮外伤,不也是受伤了,走,舅母带你去包扎一下,你一个女孩子要懂得爱护好自己。”云夫人适时的开口道,也罢,便上前拉起沈落的手。
沈落对上众人担忧的眼神,只得把那句不用包扎的话给吞了下去,不知怎么的,她感觉自己若是真的这么说了,估计这一个两个得轮番上阵的来劝她了。
第一次,沈落的心中突然有种依赖这种被人关怀,放在心上的感觉。
这是她前世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哪怕是因执行任何受伤,受寒,也不过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独自疗伤。家人,朋友,永远都是一种奢望,沈落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重生,也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这份温暖。
“王爷,世子,京畿都卫指挥使,京兆府尹来了。”一名侍卫匆匆而来,虽然仓促却不失沉稳。
云萧丝毫不意外,语露嘲讽,“来得倒是挺快的,本世子还以为他们多少得磨蹭一会。”
“来了也好,这府里的乱局终归要有人收拾。”云长行轻哼一声,送上门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府门前,墨管家笔直的立在中央,正好挡住了进府的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声势浩大的队伍,不发一言。
京兆府尹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府门前气势宏伟的雄狮许久,像是在欣赏什么有价值的宝物似的,见旁边的那位京畿指挥使始终没有开口的打算,京兆尹心底暗骂一声,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墨管家,本官接到举报有大批杀手潜入南王府,不知王爷世子等人可还好。”
墨管家淡淡的斜了他一眼,一板一眼的道:“有劳大人挂心,王爷世子一切安好。”
闻言,静默不语的京畿都卫指挥使抬起头别具深意的看了墨管家一眼,微微眯眼道:“那……不知府中伤亡如何。”
墨管家心底冷笑一声,淡淡道:“伤亡如何,指挥使大人自己进府一观不就知晓。”
京兆尹默默看了两人一眼,垂下眼眸保持着沉默的态度,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就已经接到南王府潜入大批杀手的消息。虽然他向来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但是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权当什么都不知道,正带着一批衙役打算到南王府看看情况,谁知走出府门还没多久,就突然与迎面而来的京畿护卫军冲撞上了。
两方争执不下,应该说是京畿护卫军单方面在无理取闹,整整用了半个时辰,才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掰扯清楚。这个时候,置身幕后的京畿都卫指挥使才出面。
此时此刻,京兆尹便已经明白是有人刻意在推动这一切。
这位京畿指挥使乃是杨家的嫡次子,而杨家则是今上的母族,淑阳太妃的娘家。
太后早在先太子早逝时,就常年居住佛堂不理世事,所以后宫中真正做主的是淑阳太妃。
就算是皇后在淑阳太妃的面前也得毕恭毕敬的,许多事都没有干预的权利。
京兆尹轻叹一口气,这件往事尘封已久,若非京畿都卫指挥使的突然搅局,他差点都忘了在这上京,杨家几乎是只手遮天,只不过是这几年突然安分了许多。
一个区区京畿都卫指挥使真不算什么。
“两位大人既然来了,何不进府喝杯茶。”墨管家身后传来一道爽朗沉稳的声音,紧接着一名五官俊朗,举止间透着儒雅气息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线里。
第51章 去领尸体
“云先生。”见着出现在门口处的中年男人,京兆尹面上挂起得体的笑容,友好的拱手道。
南王府历代子孙都是文武双修,但是云长行却是喜文不喜武,走的是文路子。此人学识渊博,堪称一方大儒,在天下文人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算得上是天下清流之首。这也是为什么南王府世子之位会越过他传给云萧的主要原因之一。毕竟南王府的主要责任是守疆卫国,需要的是领兵打仗之能,云萧亦有惊世之才,只可惜啊……
云长行同样回以一礼,对他们的迟来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满,侧首看向那名面无表情,略显孤傲的年轻青年,淡声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杨指挥使了。”说着,也不等他回话,也可以说是没指望他接话,话锋一转,继续道:“两位大人来得正好,府中有些贼人的身份应该需要核实一下,所以两位请。”
说罢,身子往旁边侧了侧,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京兆尹眉梢一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云长行的打算。看了看旁边依旧闭口不言,但是脸色明显有些铁青的杨指挥使,唇角扯了扯,这位挺……高傲的,让他开口拿主意什么的明显不大可能。
京兆尹一行人举步入内,刚开始还没什么,但跟随着云长行往里走了数十步,就隐隐可以看见地上残留的血迹,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血腥味。越往里走,地面上的血迹更加明显,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更加的浓烈。
京兆尹神色僵硬,几乎想要逃离这个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单凭想象就不难猜测出南王府的这场厮杀如何的激烈。
深吸一口气,京兆尹和京畿都卫指挥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继续往大厅的方向走去,几乎每走一步,他们都能看到一两具了无生息的尸体,京兆尹的脸色就僵一分,尤其是京畿都卫指挥使的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地上躺着这些黑衣杀手讽刺的告诉他们,这一场刺杀是多么的可笑,荒谬。
终于走到大厅门口,京兆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苦恼,这些权贵没一个是他能得罪的,他这个京兆府尹怕是有史以来做得最憋屈的一个,但是现在想要退缩肯定是已经晚了。叹了口气,京兆尹举步进入大厅,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拱手道:“见过南王,世子。下官来迟,让诸位受惊了。”
“还不错。”南王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倒是孔大人,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京兆尹呵呵笑道:“多谢王爷挂心,下官一切都好。”
接下来两人你来我去说了几句客套话,反倒是把京畿都卫指挥使给晾到一边去了。
睨了眼杨指挥使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云萧唇角勾起抹玩味的弧度,自从六年前杨家被天下人打压,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去挑衅长陵王,以至于杨家嫡长子的双腿被长陵王给卸了,并杀了杨家家主的二哥,将他家底下的产业弄得一团糟,几乎倾家荡产,听闻这几年杨家就一直在修身养性,远避权利中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杨家虽说也是百年望族,但是比起那三家还是有些底蕴不足,对天圣皇朝更是未建下任何功勋,如果非要说上一说,那只能说杨家生了一个有能耐的女儿,一步步登上皇贵妃之位,生下了当今的皇上。一时之间,风头直接压过三大家族,甚至有取代它们成为天圣第一家族之意。
当然这一切得取决于他们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去招惹一些不该招惹的人。
被众人忽视了许久的杨指挥使突然阴声打断两人的话,“南王回京数天,为何不见去拜见皇上。”
“祖父年纪大了,一路上舟车劳顿难免有些吃不消,皇上体恤,所以并未急召祖父进宫。”云萧青俊朗润的脸庞带着浅浅的笑意,端起边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慢悠悠的看向杨指挥使,一双眼眸清淡无波,似笑非笑,“杨指挥使,对我南王府的事倒是关心得很。”
到达上京的第二天,南王就以事务繁多,需要重整,过两天拜见为由递了折子进宫,只不过这几天一直没见到宫里传出消息,很显然皇上压根没看南王递上去的折子,有意将南王这一家子晾在一边。但是也恨南王回京第一时间不进宫见恩,此时心底有多不满可想而知。
杨从昱冷笑一声,“皇上为君,南王为臣,臣下臣服于君王理所当然,难道皇上不主动召见,南王就打算一直不进宫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南王府有不臣之心。”
云萧眉峰微挑,唇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以前倒是小瞧这个存在感几乎为零的杨家三公子了。
“诸等小事就不劳杨公子操心,大人的职责应当是护卫京城百姓安危,至于南王府是否有不臣之心则由皇上说了算,而不是由你们杨家乱扣帽子。”云长行双眼微眯,杨家沉寂数年,看这趋势是又打算出来蹦跶了。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云萧。
云萧点点头,侧首对着京兆尹大人淡笑道:“两位大人到来定是为了潜入南王府的贼人,正好府中也清点完了人数,一共一百一十二人,就有劳两位大人带回了。”
初听到这个数字,京兆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有些人的身份有待核实,就有劳孔大人帮忙移交刑部,光禄寺。”云萧颔首道。
京兆尹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僵硬的开口,“这是自然的。”
末了,云萧不咸不淡的加了一句,“听闻杨家在上京人脉极广,嗯,就麻烦杨指挥使也走一趟,让大家到光禄寺,刑部认下人,看看有没有相熟的人。”
京兆尹身子一抖,下意识看了眼脸色瞬变的杨从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比起云世子那最后的要求,对自己所求简直温柔得不要不要了。
“墨管家,带两位大人…以及诸位城卫军。”云长行斜了眼留在院子里的一群人,继续道:“下去领…尸体,”
“……”
第52章 必有其女
另一边,云夫人领着沈落往她院落的方向走去,芷语槐夏两人跟在身后。
“咦!”槐夏脚步停了下来,“是二小姐,她看起来…倒是悠闲得很。”
芷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眼瞧见远处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月季旁的柔美少女,她似乎没察觉到她们的到来,纤细的五指拂过花瓣,神色关注的欣赏着指下娇艳欲滴的月季。
那如红似血的颜色,像极了前不久经过一场厮杀留下的痕迹。
云夫人看了过去,淡淡道:“你这个二妹妹也是个能耐的,府里涌入大批杀手没多久,她就到了府上,仅在一个老嬷嬷的护卫下,就不慌不忙的找到了待在后院躲避风头的柳氏。现在危机解除,也不见她去问问你这个长姐是否安全。”
沈落懒懒一笑,“舅母又是不知,我呢…与沈若娴本就没有所谓的姐妹情深,就算有,也不过是某些人做给世人看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云夫人点点头。
几人没有再继续停留,连向沈若娴打招呼的打算都没有,径直朝着云夫人的院落走去。
就在几人离开了没多久,沈若娴的视线终于从花朵上移开,轻柔的脸上面无表情,手指却是用力的蹂躏着指下的花瓣,鲜红的汁液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指。
沈落既然说了是皮外伤,自然不会伤得太重,但是当换下身上染血的衣裙,挽起衣袖时看到手臂上几道沁血的伤口时,云夫人还是心疼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伤口这么深定是疼极了,还强撑着不让大家知道。”
言罢,拿起桌上的精致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轻轻的撒在伤口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一边对着芷语和槐夏吩咐道:“这伤口应该得好几天才能痊愈,在这段时间内,你们照顾好大小姐,千万不能让伤口沾水,尤其是现在天热更加要注意,否则发炎感染了就麻烦了。”
“夫人放心。”槐夏开口道。
“大小姐。”一声急促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柳氏母女出现在门口,一见到桌边放下衣袖的沈落,柳氏惊呼一声奔了过去,目光瞥了旁边染血的纱布一眼,面带担忧的询问道:“大小姐,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说着,不满的看向芷语和槐夏两人,语气冷淡,“你们是怎么照顾大小姐的,回去后…”
“回去后夫人莫不是又想弄另一个柔枝到我身边来。”沈落凉凉的接口道:“芷语,槐夏是大哥调给我的,本小姐很喜欢,换丫鬟什么的…夫人就不要在这上面白做功夫了。”
柳氏脸色僵了僵,有些懊恼沈落不给自己面子。沈若娴盯着桌上染血的纱布许久,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听母亲说,府中遇刺时,大姐与世子表哥一起去了竹林那边。想必那边的战况也不容乐观。”
沈落盯着她那姣好的面容许久,直到沈若娴被自己看得不耐烦了,才忽的轻笑一声,“二妹妹不用试探我,或者试图引起大家心中的疑虑,当然你心中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亲自去找表哥询问,我想他很乐意为你解惑。”
后花园的那番交谈,云萧明显是知道了些什么,但却没有点破的打算,这让沈落极为的不解。而且他明显笃定自己确实是沈落本人,否则早就疏远于她,而不是……
像云萧那种智者近妖的人,沈落就没打算在他的面前死撑硬抗着,但是事情却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她对自己的一切产生了一丝疑虑。
将药箱放进内室出来的云夫人正好听到这一番对话,语气淡淡的道:“虽说女孩子舞刀弄枪的不文雅,但我倒觉得落儿有武艺傍身倒不是什么坏处,最起码不用胆战心惊的防着那些害她的人。”
这番话算是直接承认了他们所有人都知晓沈落会武功,也间接道讽刺了柳氏一番。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柳氏感觉还是有些难堪,“大嫂这话…有些过了。大小姐是言诚侯府的嫡长女,马上就要嫁入长陵王府,谁敢对她不利。”
云夫人淡淡道:“你还记得她是侯府的嫡长女这是好事。”
明明是一句最平凡不过的话,却让柳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沈落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明白舅母是在间接的告诉柳氏她这个侯夫人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柳氏难堪得想要逃离,沈若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袖下的手指死死的绞着手帕,朱唇紧咬。
云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之前本以为这位是个好的,气质优雅,温婉贤淑,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第53章 丛林法则
南王府竹林的一场伏杀,让沈落有了一种从所未有的危机感。
内力!
无论是近身搏斗,隐匿自身气息,百步飞杨,还是各种刺杀暗杀手段,沈落都玩得转。她的实力并不弱,在这异世内,对上一流高手,也绝对不会显得吃力。
但是,若是对上绝顶高手,内力上的差距,对她来说无疑是以卵击石。
这次的伏杀很显然说明了这个问题,在对方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怀内力的情况下,哪怕她的实力逆天,在内力的差距上,如何也改变不了逐渐落入下风的局面。
沈落突然有点怀念她那把A4小型手枪,一枪下去,哪怕你内力逆天得如同九天谪仙,也能让你瞬间毙命。
慵懒的依靠在软榻上,沈落垂眸思索着该如何强化自己的实力,在这之前,被丢下的体格训练肯定是要重新拾起来的。否则真正等到危险来临的时候,可是不容你后悔临阵脱逃的,今天这种狼狈渐渐落入下风的感觉,沈落并不想体会第二次。
芷语见沈落的脸色变来变去的,担忧的问了一句,“小姐可是伤口不舒服。”
沈落摆了摆手,淡淡道:“一点皮外伤而已,我还没那么矫情。”语气微微一顿,沈落坐直身体,看着芷语和槐夏,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是多大开始习武的。”
芷语和槐夏两人闻言,纷纷一愣,还是芷语最先回过神来,“大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好奇而已。”沈落单手撑着脑袋,歪着头道:“听说暗卫都是从小开始训练的,你们是吗。”
芷语淡淡一笑,“自然是的。我们这些人都是孤儿,从五岁的时候就被世子收留,进行各项训练,职责则是保护主子的安危。因为女子的天赋远不如男子,再加上训练不易。所以所有人中,除了有两位被指派了任务出了远门,只有我和槐夏两人是女儿身。”
听到这里,沈落基本明白了,芷语,槐夏两人原本就是沈翊为她准备的。否则他没必要花费太多的财力去培育女子。而且不是暗地里保护的暗卫,而是明面上的侍女。这里面应该还有诸多要求,从芷语她们从容不迫的处事态度就可以看出。
“这次南王府的杀手,你觉得他们的实力如何。”沈落垂下眼眸,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芷语沉声道:“南王府这次突袭的杀手实力其实并不是很高,实力大概在中等。他们能够拖住我们的手脚,除了人数占了上风,另外就是来得太突然,府内又没有多少可以调动的暗卫。”
沈落点点头,感叹的道:“仅仅中等,就杀得大家措手不及,若是派出实力高强的一流高手,恐怕今天就得出现大面积的伤亡了。”
芷语和槐夏两人连忙请罪道:“此次回去,属下定当加强训练,绝不会在让小姐面临今天的窘境。”
“加强训练是自然的,不过不单单是你们,本……小姐自然也不能落下。”沈落慢悠悠的加了一句。
“小姐……”槐夏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落眼底思绪难测,嗓音略带冷然的道:“最好的保护就是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百密一疏,谁都不能保证任何一种保护都能做到密不透风。丛林法则,强者生存。”
闻言,两人皆是一震,强者生存,谁能想得到这种话会是出自于一个不过二八双华的少女。
第54章 疑是故人
马车在言诚侯府门口停下,沈落悠悠的走下马车,当面就迎来脸色有些黑沉的中年男人。一身墨蓝色的长衫,刚硬的脸庞与言诚侯有三分相似,这个人就是官居礼部尚书的沈二老爷。
沈落看着与她擦肩而过,似乎把她当空气的中年男人,微微挑了下眉头,前两天见着还满脸喜色、意得志满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二弟,这么晚了你去那里,用了晚膳没。”言诚侯走下马车就看到沈二老爷一副火急燎原的模样,心底暗暗一笑,但是面上却不显,走上前去拦住他的路。
沈邵韦目光阴郁的盯着挡住自己去路的言诚侯,淡淡道:“有些琐事需要亲自去一趟,就不劳兄长挂心了。”
言诚侯目中划过一抹阴霾,“呵呵,二弟还真是个大忙人。”
沈邵韦定了定神,冷声道:“不及兄长悠闲。”说罢,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言诚侯盯着沈邵韦愈行愈远的背影,眼中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完全忘了自己方才在南王府受到的挤压不快。
沈落双手环胸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啧一声,这言诚侯府的血缘亲情凉薄得简直与皇家有得一拼,这对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仇人吧,大老远的都能闻到浓重的硝烟味。
人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相争,这两位明明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窝里反,真有意思。
果然还是南王府那一家子让人赏心悦目,就连空气也让人舒爽百倍。
“小姐还记得前不久在茶楼碰到的那个考生么。”芷语靠近沈落,在他耳边低语道。
沈落转过身往府里走去,一边问道:“记得,怎么了。”
“之前皇上下旨让二老爷主考保送那名考生进国子监,谢老先生本是不同意的,当时这位考生就以景做了首诗,惊艳四座,国子监所有人包括监事大臣在内一致都同意他进入国子监学习,就连后面的才学考核都免了。”芷语思忖着说道,停顿了一会,她继续道:“可是就在昨天,那名考生被发现死在国子监的门前,全身……”说到这里,芷语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落秀眉微扬,能够让芷语难以启齿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也能猜到一二,“即便如此,二叔也不至于如此火大吧。”
“那是因为……”芷语轻咳了声,声音继续压了压,只够两个人听得到,“他的情况跟宫里内侍的情况有点相似。”
内侍!那不就是公公吗!
沈落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难怪那天在茶楼她说要请大夫时,他的反应那般大。只不过不知道谁跟他这么大的仇,直接断子绝孙,也是绝了。
“国子监乃是天圣培育人才的最高学府,不单单注重品德修养,同样需要身心健康,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混进去,嗯…,这确实挺让人难堪的,而且这个人是二叔奉旨保送的,受到的刁难可想而知。”虽然这道旨意是皇上下的,但是他住在皇宫而且是天子,国子监那群老顽固自然不敢说皇上的不是,所以这些不满只会间接的转到沈邵韦的身上。
望尘僄声,不辨事情,事发之后,这位礼部尚书怕是听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话。也难怪他的好兄长也要趁机踩上一脚。
“虽说这位考生的遭遇令许多人不屑,唾弃。”芷语轻叹一声,“但是他在国子监做的那首诗,现在还在不少读书人中口口相传,听到的这首诗的人无一不赞一声才高词美,思之无穷。”
沈落挑了挑眉,来了几分兴趣,漫不经心的道:“哦,是什么样的诗,竟然得到这么多人到赞赏,念来听听。”
芷语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将听到的那首诗道出,“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听着芷语一字一句的念着这首诗,沈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眸光变幻莫测。
见沈落停下脚步一张脸微沉,槐夏不解的问道:“小姐,这首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沈落扯了扯唇角,淡淡道:“芷语,你确定就凭那天在茶楼见到的那副熊样,这位考生做得出这般惊艳的诗词?”
芷语大吃一惊,皱眉道:“小姐是怀疑…,可这不可能,这首诗词确实是从国子监传出来的,那名考生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国子监众多前辈大儒的眼睛下作弊。”
沈落垂眸打量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漫声道:“从诗的意境不难看出,这是一首以海为宗旨的诗词,可是据我了解,天圣海域虽然并不少,最大的一片海域远在西南方,距离此处最近,可是这首诗中提到的地势却是东边。若是天圣的地理民志上没写错的话,东方的那片海域却远在边域小国,距离上京有十几万里的路程。不管是谁,都不太可能选一条最远的路程去看海,而且还是一个寒窗苦读的学子。”
“可若是为了应景所以才改了方位呢。”槐夏若有所思的道。
沈落勾了勾唇角,“一个要参加科举的考生,如何会犯这种错误。一个字而已,何来应景不应景。”
沈落自然不会告诉芷语槐夏两人,这首诗出自何人,心底却对传出这首诗的幕后之人感到好奇,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突然知道有人跟自己属于同样的存在,无法不兴奋。
芷语和槐夏听了沈落的话,则是相视一眼,瞬间明了。
“芷语,想办法查一查这位考生生前所有的动向,尤其是他见过哪些人。”沈落眼中掠过一抹锐利,竟是碰到故人,倒是有趣。
“是。”芷语点点头,只要是有所动作就会留下痕迹,所以查出这位考生之前做过什么并不是难事。
第55章 母子离心
夜色深沉,月上柳梢。
皇宫,御书房内,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坐在御案后面,一张硬朗的脸庞面无表情,大殿内烛光微微闪烁,他的脸色忽明忽暗,视线落在御案上展开的一本奏折。
这本奏折是光禄寺,刑部联合御史台连夜递上来的,状告京畿都卫指挥使玩忽职守,孤傲自负,视京畿百姓安危如无物,放大批杀手进京,险些造成百姓恐慌,特请皇上革职问罪。
“如此大规模的刺杀,南王府那一家子竟然能全身而退,运气…还真是不错。”皇上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拿起一旁的密函看了起来,当看到一百一十二个数字时,锐利的双目微微眯起,眼底深处划过失望。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大殿外传来,皇上抬眼看了过去,一名年过六十的雍容妇人出现在视线里,身后跟着数名宫女,步履缓慢的进入大殿,气势汹汹,尊贵华丽。
皇上目光微闪,淡定的从龙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下玉石铺成的台阶,来到妇人的面前,行了一礼,淡声道:“夜色已深,母妃怎么还没歇息。”
妇人的面容保养得极好,虽然年过六十的年纪,头发白了一半,但是此时看上去也不过五十出头,一袭月季红的宫装姿态高雅,眼角透着狠厉的风韵,死死的盯着皇上,单刀直入的道:“皇上,南王府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明日早朝之上,必然有人弹劾从昱怠忽职守,这件事皇上打算如何解决。”
皇上目光一冷,转过身去背对着淑阳太妃,沉声道:“自然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淑阳太妃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两分,夹杂着一股恨意,“皇上莫不是真想毁了杨家。你不要忘了从昱是你的侄子,也是我杨家唯一的希望了。”
“母妃,南王府守卫边疆劳苦功高,此次遭遇大规模的刺杀,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皇上目光微沉,“何况,只是一个京畿都卫指挥使的位置,母妃真的认为能给杨家等人带来转机。要怪就怪当初你们贸然行动潜入南疆,惹怒了夜谨宸,断了自己的后路。”
淑阳太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皇上莫不是忘了,当初潜入南疆的计划本就是你的意思,为的就是除掉夜谨宸让自己的皇位更加稳固。如今反到是不认人了,皇上不要忘了,你的身上同样流着杨家的血。”
“儿臣自是不会忘记,母妃也尽管放心,从昱顶多只是被革职,不会伤及分毫。”皇上一挥龙袍宽大的衣袖,朗声道:“夜色已深,母妃别太劳累了。来人,送母妃回景阳宫歇息。”
淑阳太妃目中划过一抹浓重的阴霾,盯着眼前这个她一手送上帝王之位的男人,从小到大她教了他许多东西,手腕诡计,权谋机变,最后机关算尽,现在想想,她似乎从没交过他何为孝道,以至于他对自己的外祖家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太妃娘娘…”两名宫女小心翼翼的上前。
淑阳太妃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带着一群宫女浩浩荡荡的离去,这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对御书房内伺候的宫女内侍来说,如同过了几个世纪。
皇上初登基之时,大力提拔自己的母族,淑阳太妃的几个哥哥几乎都是大权紧握,杨家一时之间风头无两,位极人臣,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可谓是风光无限。所有人皆是避之不及,唯恐触及锋芒,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是就在六年前,天下文人突然联名上书金銮殿,折子上清楚的写着杨家累累数十条罪名,外戚干政,奸臣弄权,这是天下人对杨家的评论。
国子监百名学子跪于皇宫外,跪谏求皇上收回政权,不得继续重用杨家,否则迟早覆了天圣的江山。
这件事闹了快半个月,甚至差点出现了死谏的情况,未免引起众怒,最终以皇上收回杨家的权柄,这场外戚干政的流言才不攻自破。
自那以后,皇上和淑阳太妃这对母子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剑拔弩张,时不时就能因为杨家的一点琐事硝烟弥漫。除了维持着表面的母子关系,早已是面和心不和。
皇上锐利的双眼微眯,盯着淑阳太妃消失在大殿门口的背影,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有些人若是一开始就安安分分的,不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介意给他们无上的尊容。
可是人心这个东西就是那么奇怪,过多的风光,手握的权势会一步步吞噬着他们的心,时间一久,他们就会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无法满足现状,所以就想要得到更多。
翌日早朝,果然除了昨日那连夜被送进宫的折子外,御史台几乎大半的人都出动了,连气都不带喘的引经据典,弹劾得那位年轻的京畿都卫指挥使脸色忽青忽白,眼神阴郁得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刑部,光禄寺同样不甘落后的指责杨从昱怠忽职守,若是让那群杀手在上京肆意杀虐,就算拿他们整个杨家都不足以赎罪。
没办法,昨天刑部,光禄寺突然被塞来那么多的尸体,这大热天的尸体很容易腐烂弄得整个衙役味道怪怪的,偏偏南王府发话了这些人的身份有待核实,他们自然不敢随意处置。因为这事,他们到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的火,不阴阳怪气的怼上两句才怪。
不过,拿整个杨家都不足以赎罪这句话显然是有点过火了。
一边与光禄寺卿交好的大人连忙拉了拉他的官袍,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光禄寺卿顿了顿,抬头看向高坐于龙椅上的皇上,瞧见皇上那冷淡的神情立马想起什么似的快速闭了嘴。暗暗抽了自己两嘴巴子,这几年杨家表现得太过风平浪静,皇上对杨家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这让他差点忘记了杨家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外祖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但愿皇上能将他说的话忘记了,就权当放屁。
“杨爱卿,对于众位大人所言,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皇上扬了扬手中明黄色的折子,漫不经心的看着下方跪着的年轻男子。
杨从昱垂眸拱手道:“皇上,微臣…冤枉。”
一名御史挺身而出,斜睨着杨从昱,洋洋洒洒的道:“杨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诬陷你了,那不如你亲自来告诉我们,昨天潜入南王府的那群杀手从何而来,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这也就罢了。都卫指挥使的府邸离着南王府似乎没多远吧。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迟迟没有人去救援,若是南王有个损伤,你担待得起吗。”
“孔爱卿,城内现在情况如何?”皇上一眼扫过殿中众人,将目光落在京兆尹的身上。
“皇上,现今整个上京百姓惶恐不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许多店铺都关门了,显然是听说了昨天的那场刺杀。”京兆尹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出列启奏:“微臣恳请皇上下达旨意安抚上京百姓,恢复正常营生。”
“这是自然!”皇上点点头,转而将目光落在杨从昱的身上,“杨爱卿,朕念及你年轻气盛,又是初犯,就革除指挥使一职,贬为白身,你可服。”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杨从昱脸色阴沉的谢恩。
御史台的众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大批杀手潜入上京这么大疏漏,单单革职肯定是不够的,以天圣律例而言,这种罪行往大的说难逃一死,但是往小的说,怎么着也得有十年的牢狱之灾。
不过,对方却是杨家,这种结果终归比预期中要好。
第56章 祭祀大典
七月十五,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火辣辣的旭日高悬于天际,这一天是祭祀亡故亲人,缅怀祖先的日子。
每年的这个时候,皇上都会亲自率领文武百官,上京权贵世家前往普迦寺,祭拜供奉在普迦寺天圣皇室各位先祖的灵位。
这一天,普迦寺同时会举行盛大的法会,为天圣的繁荣昌盛祈福,祭祀土地,法会会持续三天的时间。
皇上与文武百官等人会在此逗留一天,各大家族中的嫡子嫡女则会被留下,直到法会祈福仪式结束为止。
因着一来一去唯恐时间不够,还不到辰时,所有人便已整装待发,除了需要坐守京城的皇后,太子,以及数名负责京畿安危事物的大臣外,其余的大臣则带着家眷跟随着皇上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往坐落于凌云峰山顶的普迦寺而去。
普迦寺坐落在凌云峰山顶之上,从山脚到寺院门口修建了三百二十八道台阶,要想到达山顶,就得先一步一步登上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台阶。
等到一行人到达山脚下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火辣辣的太阳仿佛一个火炉似的,烤得身穿厚重官服的大臣满身大汗,但是除了皇上,长公主外,所有人都得下了马车一步步的走上去,否则每人一个步撵,直到晚上,这么多人都未必能全部上山。
山脚下,普迦寺方丈早已带着一群僧人等在那儿,恭恭敬敬的朝着皇上行了一礼,便在前面领头,带着一行人开始登山。
文武百官,世家权贵依次跟在皇上身后,家眷紧跟其后,开始了他们的登山之旅。
沈落悠悠的混在人群里,随着人流缓缓往前走动,因为人数众多的原因,所以速度并不快。一边跟随着人流走动,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扫过四周,从山脚下开始,每一道台阶上都有两名手持红缨长枪而立的禁卫军,面无表情,即使是烈日当头,也纹丝不动。
沈落扫过前面黑压压是人群,微微勾了下唇角,除了这表面上的禁卫军,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隐卫严阵以待,看来都说皇上怕死这句话并不假。
因着今天乃是祭祀的日子,所以沈落也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裙,乌黑的青丝柔顺的披在身后,发间精致的发簪错落有致,不多不少,却也相得益彰,端庄清雅。
“看,是沈落,瞧着似乎变…漂亮了不少。”一道好奇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落在沈落的身上,说话的是名灵巧动人的少女。
另一道不屑的女音同时响起,“什么变漂亮了,喻灵岚,你的审美观还是这么的俗不可耐。”
被唤作喻灵岚的少女不屑的瞪了回去,“是,本姑娘是俗不可耐,但是你顾大姑娘又好得到那里去,瞧瞧你穿的像个花孔雀似的,你是去赶花会不成。”
“你说谁是花孔雀。”一听这话,顾宛汐一下子炸毛了,今天为了这场祭祀,她可是特意选了一件颜色偏淡的衣服,红白相间的如意暗纹襦裙,连头饰都没以前戴得多,但是喻灵岚的一句花孔雀显然是在故意羞辱她,怒声道:“你们喻家的教养就是这样的。”
喻灵岚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冷声道:“顾大小姐,说起别家教养的时候想想你自己。”
说到这里,喻灵岚的目光环视过在场的千金小姐,悠悠道:“说实话,今天大家起得早都没多少时间花费在妆容上面,可顾大小姐就不同了。”言罢,还意有所指的睨了眼她的额间。
祭祀不同于出丧,其实对穿着打扮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别穿得太艳丽就行了。
但是每一年中元节普迦寺的祭祀大典,众位千金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礼数教养以及对这场祭祀大典的敬重,通常都会换下平时隆重精致的装扮,选择一些比较素净的衣服。
顾宛汐的穿着打扮其实比平时素了许多,平时她都是大红大紫的,今天一件红白相间的如意暗纹襦裙却是素了不少,可怪就怪在,她的额间有一枚烧蓝镶金花钿。
察觉到几位小姐因为喻灵岚的两句话,都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额间。顾宛汐一张脸都气绿了,抬起手就朝着喻灵岚的脸上挥去,眼看着喻灵岚那清秀的脸上就要印上清晰的五指,一张干净修长的手从人群里伸出,猛地拉了喻灵岚一把,这一掌立刻落空了,顾宛汐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底朝天,好在两边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小姐小心……”
顾宛汐堪堪稳住身形,咬牙切齿,“喻灵岚,你还敢躲。”
喻灵岚冷笑一声,“为什么不躲,难不成还等着被你打不成,本姑娘还没那么喜欢作践自己。”
顾宛汐一向高傲惯了,这么几句话下来,被喻灵岚气得几乎要七窍生烟,手指指着喻灵岚的鼻子,语无伦次的道:“好你个喻灵岚,你不过是喻家三房的嫡次女,竟然敢这么嚣张,你给我记住了……”
“这喻家六姑娘与顾大小姐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会因为…”躲在旁边看戏的青衫少女悄悄看了眼沈落,后面的话即使没说出口,但也不妨碍大家理解她的意思。
另一名千金接道:“是啊!以前沈落没来普迦寺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是一帆风顺的,哪像现在还没上山就闹这么一出,待会儿到了山顶还不知怎么闹腾。”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朝沈落投去不善的目光。
一身白色衣裙,娴静优雅的沈若娴走到沈落的身旁,柔声细语道:“大姐姐,今天大家是来参加祭祀大典的,喻六小姐,顾大小姐却在这里僵持不下,继续闹下去难免难堪,这毕竟是因为姐姐而起的,要不你去调解一下,她们都是两大家族的千金,若是因为…坏了两家的关系可就得不偿失。”
沈落凉凉的开口,“因为女孩子家的几句吵闹,就能影响到上京三大家族争锋相对,他们那和睦的关系莫不是纸糊的。”斜了她一眼,继续道:“还有,我一没挑拨她们的关系,二没使坏,二妹妹还是不要一口一个是我引发她们吵架的。免得别人以为你不帮着自己的姐姐,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坑害自家姐姐。”
“嗤——”一声不重不轻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
沈落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十五六岁,面容秀丽,一身淡蓝色劲装,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的少女。
这个少女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与她人不同,眼中没有嫌恶,亦没有避之不及的恐惧,反而有着几分好奇,友善。
对于向自己示好的人,沈落向来不会拒之门外。而起这个少女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看得清楚,顾宛汐要挥手打喻灵岚的时候,就是她暗中拉了一把。
“你们这群人聚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让人亲自来抬你们上去不成。”一声冷喝从高高的台阶上传来,几位千金小姐看去,见大家都踏上了台阶,而她们几个还聚在山脚下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吵吵闹闹,当下羞的脸都红了。
“对不起,青竺姑姑,我们这就来。”几位千金小姐白着脸道歉。
“还不快点。”青竺冷哼一声,一甩衣袖重新踏上台阶扬长而去,追着前面那顶精贵华丽的步撵而去。
劲装少女走到沈落的身侧,盯着青竺远去的背影,嗤道:“狗仗人势。”言罢,对着沈落眨了眨眼睛,友好的笑道:“你就是沈家大小姐沈落是吧,你好,我叫端木瑶,你可以叫我阿瑶,也可以叫我端木。唔…,我叫你阿落可以吗。”
沈落唇角忍不住一抽,这位还真是自来熟,她们认识吗。
“端木,交新朋友竟然不带我,真不够意思。”喻灵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喻灵岚走到两人的面前,娇俏动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以后我也叫你阿落,可以吗。”
“随你们。”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沈落白了她们两个一眼,转身朝着台阶走去,“跟我做朋友,你们就不怕被那些闺阁千金联合攻击打压。”
“唔,她们说她们的,干本姑娘什么事,不过…话说,你脸上的这朵花挺好看的,我要是有一个就好了,简直太酷了。”端木瑶跟了上去,盯着沈落脸上那朵被特意处理过,显得娇艳欲滴的曼陀罗,露出一种向往的眼神。
“……”沈落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娃,什么嗜好!
第57章 相提并论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日头也越来也高,灼热的阳光几乎要把人烤化了似的,但这三百多级台阶才走了不到一半,沈落落后在人群的最后面,淡淡的看着前面变得凌乱的整形,以及越来越慢的步伐,无趣的勾了下唇角,才三百多级台阶,就让这群人累得像条狗似的,一看就知道缺乏运动。
见沈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吃力,反而还一副悠哉悠哉,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模样,端木瑶歪着头道:“咦,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气息竟然丝毫没乱。”
沈落扬眉道:“你也不错!”
端木瑶得意的道:“那是当然,我从小跟着祖父学武,舞刀弄枪,都能跟祖父麾下的老前辈过上百余招,这区区几百级台阶对我来说小菜一碟。”说着,嫌弃的扫了一眼前面的人群,“他们太慢了,这种比蜗牛还慢的速度不知何年马月才能到山顶。”
喻灵岚跟上两人的步伐,轻轻喘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妖孽。”
瞅见喻灵岚香汗淋漓的模样,端木瑶忍不住摸了下鼻子,她能不能说她其实也很热的,很想找个地方避暑,看了眼还有闲情雅致赏景的沈落,端木瑶若有所感的道:“岚儿,难道你不觉得阿落更加妖孽一点吗,这么热的天,她竟然还有闲心…赏景。”
“你们不觉得这台阶虽然高了点,前面的人走得慢了点,误了些时辰,但是这四周的风景却是令人心旷神怡,让人流连忘返。”沈落指了指山坡上苍翠欲滴,千姿百态的花卉,挑了挑眉峰,一派从容自如。
喻灵岚郁闷的道:“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端木瑶上前一步,搭了把手,两人一起往山顶而去,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慢悠悠的队伍,“要不然我们还是直接越过他们,先上山顶得了。这速度…急死宝宝了。”
“那敢情好,文武百官全都挡在前面,你上去一个试试。”喻灵岚淡淡道。
端木瑶无话可说,前面全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若是想要率先到达山顶,就必然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说不定还少不了肢体上的触碰,她再怎么不受礼数的苛求,也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少女,混在一群男人中央,那情形简直…想都不敢想。
“大姐姐。”沈凝微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缓慢一步步的踏上台阶,见到赶上来的沈落,低声唤了一句。目光从她身后的端木瑶,喻灵岚的身上一一扫过,淡笑道:“端木小姐,喻小姐。”
端木瑶,喻灵岚同样回以友好的浅笑,“沈二小姐。”
“槐夏,帮三小姐一把。”沈落扫了眼同样被晒得脸颊通红,明明体力不支,却死死支撑将沈凝微搀扶着的青玉,淡声开口。
槐夏上前,从青玉的手中接过沈凝微,手上的力道消失,青玉立刻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沈落,“谢谢大小姐。”
沈凝微见槐夏搀扶着自己也是步履沉稳,气息不乱,羡慕的道:“果然还是大姐姐身边的丫鬟有能耐些,这分定力连我都自愧不如,不愧是大哥亲自派人教出来的。”
“三小姐谬赞了,奴婢只是一名丫鬟,岂敢与主子相提并论。”槐夏淡淡一笑。
端木瑶和喻灵岚相视一眼,不管是不是奉承的话,阿落身边的这两个丫鬟确实非比寻常,这分气韵怎么也不像是伺候人的奴婢。
在通往凌云峰山顶的这条台阶上慢悠悠的荡了快半个时辰,巍峨庄严,金顶辉煌的普陀寺渐渐映入眼帘,透着属于皇家寺院的磅礴气势。
“总算是看到山顶了。”端木瑶兴奋的挥了挥手臂,虽然她从小习武,比普通的闺阁千金要吃苦得多,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在烈日下暴晒。
“我们算是快的了,等到所有人登上山顶恐怕还得等一会儿。”喻灵岚看向十几级台阶之下落后的众多千金小姐,以及一些贵妇。比起这些贵妇千金的狼狈,她们几个算是顶好的。
沈落问道:“每年的祭祀大典你们都会参加?”
喻灵岚点头,“是啊,毕竟是皇家祭祀,各大家族自然马虎不得,说起来,每到这个时候倒有些羡慕那些没资格参加祭祀大典的庶子庶女。”
端木瑶赞同的点点头,这能够参加祭祀大典说是一种殊荣,其实在她看来就是平白找罪受,这大热天的,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来一份冰镇水果,多好!
“阿落,你是第一次参加祭祀大典,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这上山只是第一步,等到祭祀大典正式开始,有的是折腾。以往的时候,许多千金小姐因体力不支昏倒在祭祀大典的广场,但还是得等到祭祀结束后才能离开。”
沈落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所谓的祭祀大典,无非就是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听钦天监念着繁琐冗长的祭文,上香下跪再叩首。
“大姐姐。”沈若娴低柔的嗓音幽幽的传来,“能不能让你身边的丫鬟搭把手。”
沈落斜了眼香汗淋漓,秀脸泛红,轻轻喘着气的沈若娴,眉峰微挑,到底是闺阁小姐,就算练过一招半式,这身体素质也就比普通小姐好上那么一点。
不过……
“你身边不是有随侍的丫鬟吗。”沈落瞥了眼她身边扶着她的青衣丫鬟一眼。
沈若娴低声道:“夏枝扶了我这么长时间,我担心她体力不支,所以便想让她先歇口气。”
“小姐,奴婢没事……”夏枝连忙开口,话刚出口,就听得她一声痛呼,“啊——”,紧跟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台阶下摔去。
“小心!”端木瑶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撑住她的身体,扶着她缓缓的坐到台阶上。
“夏枝,你怎么了。”沈若娴惊呼一声,蹲下身去,关切的问着脸色煞白的夏枝,“怎么回事,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小姐,奴婢的腿好疼……”夏枝脸色煞白,腿部一阵一阵的抽搐。
端木瑶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站起身来道:“应该是走的时间太长,腿部不堪重负,所以出现了抽筋的情况。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大姐姐……”
沈落眯起眼睛,盯了沈若娴好一会儿,就在沈若娴以为她会毫不留情的拒绝时,沈落忽的一笑,“芷语,既然二妹的丫鬟身体出现了不适,那么接下来这段路程就由你来代替她好了。”
“那就多谢大姐姐了。”
第58章 招摇撞骗
等所有人都到达山顶,已经过了辰时,不同于山脚下的酷热难耐,山顶空气中檀香与花香交织,爽心悦目,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把炎热的阳光遮住,撒下片片荫凉。
远处传来一阵阵深沉而悠然的钟声,以及僧人诵经的声音,交织成悦耳动听的乐曲。
钦天监站在中间道:“诸位在此稍作休整,半个时辰后,直接进入祭祀大典的广场,规矩大家已然知晓,下官就不多言了。”
山顶上早已备好了休息的桌椅,案板上放着新鲜的蔬果,精美可口的点心,一一摆在古树密密层层的枝叶之下。
沈落坐在女子席位偏僻的角落里,目光环视过四周,不得不说,这凌云峰遮天蔽日,面积极广。还没进入寺内,这寺外的面积就足够数百人歇息。而且男女席中间隔了近三丈的距离,中间还放了七八扇屏风,格挡了两边的视线。这是为了防止贵妇小姐们登山过久妆容不雅的一面落入男人的眼中,有损名誉。
有了屏风的遮挡,贵妇小姐在丫鬟的伺候下稍作整理,直到大家吃饱喝足,半个时辰后,大家起身往祭祀大典的广场而去。
天圣皇室历朝历代先祖的灵位正是供奉在宗和殿内,每年祭祀大典的主场自然而然选在宗和殿外的广场。
所谓的祭祀大典,正如沈落所料的那样,男女分别站于两边,中间则站了四排的宫女内侍,彻底将两边隔开了。
总之一句话:避嫌。
周围则盘腿坐着许多僧人,单手作辑,敲着手下的木鱼。
沈落眯眼看了眼高空之上的烈日,正值午时,也是一天中最热时分,环视过边上的闺阁千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有许多人承受不住,摇摇欲坠。
这广场并不如之前在山顶上有树木遮阴,四处空旷,没有一处荫凉,可以说是直接站在太阳下暴晒。
沈落收回视线,闭上双目,感受着这犹如军训般的待遇。
钦天监洪亮的声音朗读着繁琐难懂的祭文,沈落无趣的撇撇嘴,一篇祭文也能写得又臭又长,这皇家的祭祀就是与众不同,若是普通百姓家,直接烧点冥纸就了事了。
钦天监一篇祭文还没朗读完,就已经有许多闺阁千金承受不住的晕了过去,伺候在一旁的丫鬟连忙搀扶住自家主子,以防失了仪态。
“岚儿,你怎么样,还撑不撑得住。”旁边传来端木瑶担忧的声音。
沈落侧首看去,见喻灵岚一张脸晒得通红,但是嘴唇却有些发白,再这样下去,恐怕也得中暑晕倒。将视线移向芷语,芷语点点头,上前一步握住喻灵岚的手心,一股温暖的热流顺着手心进入她的体内,喻灵岚顿感精神百倍。
喻灵岚感激的朝着沈落道:“太谢谢你了,阿落。”她知道,若是没有沈落的吩咐,芷语是不可能主动帮她的。
沈落摇摇头,看向广场的最前方,因为她站在后方,所以隔着有点远,但是她眼力一向过人,这点距离并不影响她将前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同于他们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立于宗和殿内,他的身旁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沈落认识,正是那天在茶楼惊鸿一瞥,一身墨色长袍,丰姿毓秀的夜谨宸。
女的年纪则比皇上还要大上许多,看她气度不凡,雍容贵丽的模样,沈落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许是察觉到有人打量,夜谨宸平淡的眼眸忽的变得犀利,轻轻抬眼,与沈落四目相对,深邃幽凉的眼眸,直逼对方心底。
沈落心下微惊,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暗道:好敏锐的察觉力,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捉摸。
这场祭祀大典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终以皇上在宗和殿内上完香,众人紧跟着虔诚的磕头祈祷落下帷幕。
这一场祭祀大典下来,场上几乎有一半的闺阁小姐因忍受不住暑热而晕倒。但是很快广场外就进来许多宫女,一一搀扶着晕倒的女子从西门离开,而那些官员男子则从东门离开。
“安排得倒是挺周到的。”看着眼前步履蹒跚离开的人群,沈落嘲讽的扯了扯唇角。
喻灵岚因有着芷语的帮忙,这会儿除了满头大汗黏糊糊的有点难受外,倒是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闻言上前道:“女子的体力终归比不过男子,每年因祭祀大典昏倒的不计其数,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因暑热而危及性命的情况。”
“既然如此,不让闺阁女子参加祭祀大典不就得了。”沈落勾勾唇角。
喻灵岚轻叹一口气,道:“其实早在十年前,确实没有世家嫡女必须参加祭祀大典这条规定,这条规定是后来才出来的。”
沈落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这个我知道。”端木瑶凑上来接口道:“听说十年前的一场祭祀大典出现了意外,白天惊雷将宗和殿给劈碎了一块屋角,没过几天皇宫来了一位域外高僧,他告诉皇上,此乃上天示警。”说到这里,端木瑶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要想祭祀大典顺利举办,往后数年需得命格贵重的嫡女一同参加祭祀大典。”
“一看就知道是招摇撞骗的神棍。”沈落唇角忍不住一抽。
端木瑶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沈落口中的神棍是何意思。喻灵岚噗呲一声,她虽然也不大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不妨碍她对招摇撞骗这四个字的理解。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那位域外高僧说出这番定论的时候,国师并没有否定。”喻灵岚接口道:“连国师都未出言否决,那么这番定论肯定是有道理的。只不过,上京贵女众多,要想挑出一个命格贵重的嫡女谈何容易,皇上索性直接下旨让上京的名门嫡女都参加祭祀大典。以至于这十年以来,只要是出身名门的嫡女,年过十三,无一例外的都要来普迦寺参加祭祀大典。除非是病得不行实在来不了。”
“怎么,你们口中的那位国师很厉害。”沈落饶有兴致的开口。
第59章 天凤之命
闻言,两人皆是一脸惊恐的看向面露不解的沈落,端木瑶更是跳起脚来道:“国师诶,你竟然不知道我们天圣皇朝最年轻,能未卜先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姿容迭丽的国师大人。”
沈落看着两人一副敬重仰慕的目光,无语道:“好像也就未卜先知高大上一点,不过占星术这种活不是钦天监的么。”
国师么,她还真不知道天圣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不过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去打听一个与己无关的人物。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是知道的。”端木瑶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你家那个二妹妹为什么会被选为太子妃吗,因为国师曾断言:言诚侯府嫡女生而尊贵,乃是天凤之命,可安天下,可平天下。”
“这种言论你们相信…”沈落神色间带着漫不经心,显然是不太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即使是她的身上本就发生不合常理,悖谬的事,她也不认为她们口中的国师的这种话有一定的依据。
沈落突然想数天前从芷语那里听到的那首诗,前世的时候,她的业余爱好就是翻阅各种古文化,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而且可谓是精通,其中诗词也是一样,毕竟技多不压身。执行任务时,除了各种暗杀手段外,同样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接近猎物,这自然得将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展现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并没有泄露出任何有关前世的东西,但是那首诗她却熟悉不已,沈落收回心底的思绪,莫不是在这异世真的还有一人,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喻灵岚轻叹道:“容不得我们不相信,听父亲说,十五年前天圣遭到百年不遇的旱灾,大半个天圣颗粒无收,许多乡镇十室九空,满目荒凉。在如此严重的旱情之下,不知道多少老百姓沦为暴匪,为抢夺粮食杀伤抢掠。饿殍遍野,浮尸千里,天圣立国数百年还从未出现过如此惨状。今上连下三道罪己诏,祭天仪式持续七天七夜,依旧没能天降甘露。”
端木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接口道:“偏偏这个时候,边疆异动频频,北越,西陵数次撕毁合约发动大规模战争,若非南王府,长陵王府联手铁血镇压,恐怕天圣都得因为这场旱灾灭国。”
沈落思忖着说道:“这么大的旱灾,国库肯定掏空了,还有钱粮食打仗,抵御外敌。”
“别人没有,但是长陵王府有啊,你还不知道吧,祖父说长陵王府养军队从不拿国家一分军饷,都是他们自己出钱养。当初与西陵开战,祖父手中缺粮,还是问长陵王府借的呢。”端木瑶幽幽道:“所以说,阿落啊,你的这个王爷夫君可是顶有钱的。”
“这么酸,要不你嫁。”沈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端木瑶连忙挥手,“别,那个…长陵王气场太大,小女子还没活够,还是留着你自己独享吧。”其实她很想说,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想挖个洞将自己埋了,那双眼睛简直是冻死人不偿命。
“你有那么怕…夜谨宸吗。”沈落无语的道。
“你问问岚儿,这个天下就没几个不畏惧长陵王威势的。不然你你以为他为什么得了个……鬼王的称号。”说到这里,端木瑶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四处瞄,一副担心别人把她这话听去的模样。
沈落撇撇嘴,也不怪当今皇上想尽办法找夜谨宸的不快,就他这种威望以及手握的权势,任何一位当权者都没法当他不存在。若是她自己,也要想办法除之后快。
“之后呢……”
“什么?”端木瑶一怔。
沈落斜了她一眼,“我是问这场旱灾是怎么解决的,你不要告诉我,随着沈若娴的出世,天降甘露,旱灾迎刃而解。”
端木瑶摊手道:“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沈落嗤笑一声,继续道:“既然沈若娴是你们国师口中的天凤之命,其命格定然贵不可言。祭祀大典让她来参加就行了,为什么反而多此一举让整个上京贵女都出动。”
“那是因为她来过,在域外高僧出此断言的第一年,只不过沈二小姐现身普迦寺不仅没让祭祀大典顺利举办下去,情况反而变得糟糕。”喻灵岚无奈的摊手道。
“又是白日惊雷?”沈落挑眉。
听得沈落口中的嘲弄,喻灵岚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不是,是烛火打翻了,差点将供奉在宗和殿内的牌位给烧了。”
这……情况似乎有点大了…
“为了弥补错误,皇上只得下旨上京世家嫡女皆上普迦寺,才没闹出更大的乱子,得以让祭天仪式顺利举行。”喻灵岚继续道。
沈落眼眸深处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沈若娴这个天凤之命也不过如此。”
喻灵岚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十年前沈二小姐才五岁,以钦天监的说法,则是认为沈二小姐太小,这种贵重的命格需在长大成人后才会觉醒。”
沈落扯了扯唇角,依然觉得他们口中所说太过…荒唐。
“阿落,我记得你跟你沈二小姐是一天出世的吧。”喻灵岚忽然问了一句。
沈落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
喻灵岚和端木瑶相视一眼,眼中有种似懂非懂的光芒,当初整个上京皆知言诚侯府有两位千金同时降世,若论起身份尊贵,自然是沈落更甚一筹。
反观沈若娴,她的生母当初不过是平妻,而且还是南王府的养女,身份不仅尴尬,还远没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嫡妻尊贵。
最开始的时候,在旱灾得以解除,沉浸于喜悦中的所有人几乎一致认为沈落才是身负天凤之命的贵重之人。毕竟她不仅仅是嫡女,更是嫡长女,比沈若娴早出生一个时辰。
可是半个月后,上京的风向渐渐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百姓口中的凤女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丑女。被人遗忘的沈二小姐一下子被人捧起,成为了上京名门千金中闪耀的明珠。
第60章 存心找茬
祭天大典结束,但法会才正式开始,每年的法会是由得道高僧玄空大师亲自主持,亲率数百名僧人诵经论法,为天圣皇朝的江山祈福。每当这个时候,皇上都会花上半天的时间与玄空大师讨论佛法,文武百官随侍在侧。直到日影西斜,才会起驾回宫。
今日与往年一样,临近夕阳将坠时分,前殿便传来了皇上起驾回宫的消息。而她们这些世家的嫡子嫡女则会被留下为天圣皇朝祈福,其实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在厢房里抄写经文,沐浴斋戒三日。
沈落盘腿坐在放在厢房佛像下的蒲团上,单手撑着脑袋平静的看着走进来的小沙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笔墨纸砚,以及一本半旧不新的金刚经。
小沙弥走进厢房,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小矮桌上,单手作辑,一张可爱的圆脸上露出笑容,“三位施主,金刚经给你们送过来了,需要抄写三份,还请尽快抄写。”
沈落站起身来,随手翻了翻小矮桌上的金刚经,入目的是繁琐的繁体文,看去艰涩难懂,一点都没有看下去的欲望,只一眼,沈落就觉得眼睛都疼了,更别说还要把这么一大本抄完。
“小和尚,这金刚经难不成每个人都得抄,就没有特殊的例子么。”沈落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金刚经的封面,歪头看向才不过十岁左右的小沙弥,扬了扬眉峰。
小沙弥目光忍不住在她脸颊上瞄了瞄,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不过也不全是抄金刚经,有的会抄地藏经,还有其他经文也可以作为选择。每人抄完的经文在法会结束后都会放入宗和殿,这也算是一种殊荣。”
沈落轻嗤一声,抄个破经文,也能算殊荣。
槐夏掩唇轻笑一声,知道这位小和尚是没听懂自家小姐的意思,上前一步道:“据我了解,今天祭祀大典可是有不少的小姐都因暑热晕倒了,难不成她们也得抄。”
“凡是参加祭祀大典的小姐们都得抄写经文,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小沙弥挠了挠光洁的后脑勺,笑呵呵道:“寺中早已备好清暑气的汤药,那些千金小姐们喝下汤药,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好了,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沈落从桌上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扔给他,慢悠悠的转过身去。
“谢谢施主。”小沙弥接住通红的苹果,笑眯眯的哈了哈腰,转身出了厢房。
“一个苹果也能高兴成这个样子。”槐夏轻笑一声。
芷语道:“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沈落重新坐回蒲团上,单手撑着脑袋,歪着身体,右手洁白修长的指尖转动着从桌上顺来的毛笔,一派懒洋洋的样子。
见沈落这副压根没打算抄经文的模样,芷语轻声道:“小姐若是不愿抄写经文,可以由奴婢和槐夏代劳。”
沈落想了想,点头道:“也可以。不过两个人字迹肯定有所不同,你们两个一个人抄前半部分,一个人抄后半部分。”
来参加祭祀大典的世家千金这么多,抄写经文这种事,肯定是有那么几个是由丫鬟代劳的,但是沈落却想到不大安分,处处给她找不快的柳氏母女,谁知道她们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因着字迹的事给她找不快,许些小事,她自然不放在心上,但却一点也不想为了点破事跟一群吃得没事做的女人撕逼。
不过,让她抄经文更加不可能。当然了,她们若是真的犯上来,她就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打脸。
芷语和槐夏相视一眼,本来依着她们的意思,是她们中的一个人抄写,不过既然小姐这么说了,肯定是有理由的,她们也不拒绝。
沈翊一走进厢房,就看见沈落坐没坐样,懒洋洋的歪坐在巴掌大小的蒲团上,裙角散落在地上,沾上了些许灰尘,此时的她跟坐在地上似乎没什么区别。偏生她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啃得津津有味。
看到这一幕,沈翊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她这个妹妹从小就视礼仪如无物,现在……倒是越加的肆无忌惮。
围坐在小矮桌旁,执笔苦干,动作流畅的抄写着金刚经的两人见到沈翊,几乎是同一时间停笔,站起身来道:“世子。”目光也随着沈翊看向了她们身后的沈落,唇角忍不住一抽。
沈翊随意的摆手,“你们忙你们的。”目光却是未曾从沈落的身上移开半分,无奈的开口道:“早就知道你不会抄写经文,不过你这又是怎么回事。马上都要嫁入长陵王府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注意一下,免得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沈落撇撇嘴,“夜谨宸他若是嫌弃,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这场婚约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沈落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以夜谨宸通天的权势,三年前他为何要应下这场荒谬的赐婚。她不认为只是不想让皇上的阴谋得逞,所以才应下的。
当初在南王府与云萧的谈话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但是沈落后来想了想,即便如此,以夜谨宸那冷漠无情的性子,接下圣旨的可能性几乎不到三成。因为他不仅仅是长陵王府的主子,更是整个南疆之主。
谁都清楚,她的名声之于夜谨宸来说绝不是好事,等她成了长陵王妃,皇上还指不定借她的名声折腾出些什么事来,说不定还会借机将手伸到南疆。
所以,与她成婚,这绝不是一个绝妙的选择。
“又在胡说。”沈翊摇摇头,“夜谨宸既然承诺过你表哥不会退婚,就断然不会做出悔婚的举动。”
沈落无所谓的耸耸肩,她也是随口一说,如果真的被长陵王府退了婚,她的处境应该会到达前所未有的低谷,那些恨不得她早死早投胎的老百姓怕是要人人上前吐上一口唾沫。之前为什么没这么做,那还不是因为怕得罪了长陵王,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所以说,权势是个好东西。
沈翊看了眼坐回去重新拿起经文抄写的两人,对着沈落道:“你表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有人对长公主提议今年每人抄写的经文需核对一下字迹,若是可以,这金刚经……你还是自己抄的好。”
沈落动作一顿,慢悠悠的坐直身体,无语的道:“大哥,你别告诉我,以往数年从来没有核对过字迹,偏偏就今年有人提了这个要求。”
沈翊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沈落冷笑一声,“这是有人故意找本姑娘的茬呢。”
闻言,芷语和槐夏抄写经文的动作同时停下,沈落看了她们一眼,懒洋洋的道:“你们抄你们的,就算有人提了这个要求又如何,本姑娘不乐意干的事,谁都别想勉强。”
沈翊挑眉,“这么说你有应对之法。”
既然沈翊早已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沈落也不介意让她知晓更多,“不过是核对字迹,有什么难的。”
这句话说的随意,但是却有两分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说完这句话时,沈落就紧紧注意着沈翊的神色变化。
“既然你有把握,那么我就放心了。”沈翊面色平静的点头道。
果然,与云萧知晓她武功不俗,性格大变时的态度一模一样,不好奇,不惊讶,似乎理所当然。
沈落皱眉,很想将心底的那个疑惑问出口,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问出口。虽然沈翊,云萧的态度让人疑惑不解,但是在情况未明的前提下,她贸然出口,必将会陷入被动的局面,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真的知晓一些事……
万一与她所想的相反,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