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冰原上的垃圾场
破旧履带车在一望无痕的冰层上行驶。
这一片冰层杂质很多，履带碾过去不会打滑。他们可以放心以一个较高速度行驶。
当然，他们不是很放心。这种情绪的源头是坐在车后座的一名不着片缕，黑发黑眸的青年。
到这时牧苏也没能混上一件衣服。
车内气氛沉寂而又尴尬。前座的二人僵硬一动不动，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偷偷瞥上一眼。
他们这些在联邦犯法的家伙最怕的只有两种人：联邦的和来历不明的。
牧苏属于后者。按照一般惯例，这种角色应该被丢弃在零下一百多度的外界，等他化为冰雕。
不过牧苏从天坠落，什么也不穿还屁事没有，以及那番言论让他们心生惧意，不敢有所反抗。
还好目前来看，这个神秘的家伙似乎受了伤，而且也没有多大恶意。
十几分钟后，履带车停到他们住所门前。
“我们去开大门和车库，孙……先生，您在这里稍作等待。”罗威尔十分别扭的称呼牧苏，说完后对疤痕男子使一眼色，二人相继下车。
冷风短暂灌入车内，又随车门关闭被隔离。
车内温度短时间内下降近50°C，牧苏哆嗦了一下，终于不用强板着，用手去揉搓冰凉脸庞。
“车里暖气都不开，抠死你们得了。”牧苏骂骂咧咧。
他感觉自己最近跟寒冷犯冲，难道因为在太阳上呆久了？
他们住处离垃圾场不远。几公里外就是无主之物财阀的丢垃圾地点。不离得太近是为放置垃圾脱离位置，砸中他们。要知道最刚开始一批逃离者真的发生过几起。
方块形的废弃压缩金属被拼接一起，当作院墙。三米高度足以抵挡夜晚-230°C的凛冽寒风。
近零下两百度的气温，大部分仪器都撑不住。而能撑住的罗威尔，或者说所有逃离者奢侈不起。因此他们的大门还是用很老套的办法：人力推开。
牙酸摩擦声中，二人吃力推动铁门。
“小子，你死定了。”疤痕男子肌肉紧绷，语气带着愤怒随同力气一起泄出。
“这不能怪我……”罗威尔紧咬牙关。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谁会想到那居然是一个人类……不，可能根本不是人类。”
疤痕男子鞋钉踩到铁皮门框，牙酸刮动声中他鼓足力气吼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紧把他给我摆平！”
雾气喷上面罩，一片模糊。心惊胆颤往车上看去一眼。
还好，那个青年依旧一脸冷漠在后座坐着。
只是他的脸怎么发红……
心中抱着一抹疑惑，罗威尔同疤痕男子推开铁门。然后回到车上，将车驶进院子。
罗威尔邀请牧苏进入住处。疤痕男子在外关闭大门，将燃油和今天所得从车上卸下。这活都是由罗威尔来干的，不过他一点也不想和牧苏有接触。
“这里比较简陋……”
罗威尔快速关上门，又跑到前面踢开挡路障碍，为牧苏清出条能顺利走到沙发的路。
从外面看住处不大，从里面看住处更小。本就不大的客厅杂乱堆放各种金属和物品，显得拥挤狭小。还未吃完的食物和臭袜子一起堆在餐桌上。
房间中温度不是很高，桌上的一杯水已经浮现一层冰渣棱片。
角落处，放着他们拥有的一台夸张的电视机。
静音符号出现左下角，电视正播放一档电视剧。
鲜明的色彩及分辨率极低的荧光屏，以及标志性的大屁股，无一不说明这货……居然是台显像管电视机。
如果他们的电视机是买的，卖他们的淘金者一定是个奸商。
客厅另一角是两扇犄角而对的房门。
一道房门打开，里面凌乱卧室一览无余。另一道房门半开，一道身影站立门边。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精致柔和的面容让人觉得，与她相处一定会很温馨。
她在接近零度的房间居然只穿着一套情趣风格的内衣，裸露的皮肤显露大片电路板与金属电路。本该柔顺细滑的乌黑长发遍布油渍，成缕粘结，皮肤也是犹如被辐射过般，一片片划痕斑点。
她看不出情绪，就像机器一样扶着门框，默默注视牧苏。
一只第三代合成人。
并且和牧苏很像——他身上可什么都没有。
看到牧苏在看她，罗威尔介绍道：“我们的性……我们的仆人。”
罗威尔将沙发上一堆衣物丢开，看到牧苏并不介意的坐下，微微松了口气。
疤痕男子进来了一趟，将他们今天的收货丢到刚清理出的空处，又出去卸燃油。
“孙……悟空阁下。”罗威尔硬着头皮叫出很熟悉又想不出来的名字。
“您怎么会从那里掉下来？”
他指了指头顶。
牧苏轻咳一声，微微正经说：“我是M78星云的孙悟空，因为在太阳系被敌对势力攻击掉到木卫二。如果你们肯帮我离开并提供一定数额路费，等我回到M78星云就封你们为圣子。”
“呃……我们一定会帮助您的。”罗威尔怔住片刻，干笑着回答。
就像他不知牧苏话中真假一样，牧苏也不知他话中真假。
嘭——
疤痕男子推门进来，带来一阵冷气。
反手关上门，将一桶燃油放到门边。他理也不理牧苏，径直走向房间。
“他……比较怕生。”罗威尔找了一个比较牵强的借口。
某种意义来说是一个聪明的做法。脾气不好的他无法卑躬屈膝示人软弱，那就干脆不去解除。
就在罗威尔刚刚话落，一声惨叫响起。
侧目望去，疤痕男子进了卧室，一只手揪住女子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拖拽进去。
女人拉住头发，温和脸庞一刹那浮现了挣扎与绝望。
一个苏醒自我意识的合成人。
一个凄惨的合成人。
重物跌落和衣服脱下的窸窣声从未关上的房门后传来。
莉莉解除笨重防护服，解开裤子，握住女子的脚腕抬起，正当他要做什么时，忽然心生异样。下意识回头看去。
就见牧苏一脸阴险在门缝边窥探。
108.察觉
“你……您做什么。”
他吓得没了兴致，下意识爬起，一只手提着裤子。
女合成人缩在床角，神色恢复为平静。看来她清楚一旦被知道拥有自我意识，下场会更加悲惨。
被叫到的牧苏十分自然地推门而入，边走边说：“她是你的敌人吗？在我的星球只有对待仇敌才会这么残忍。”
“她是我的……伴侣。”莉莉含糊说。
“哦对了，还没认识。”牧苏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居然向他打起招呼。
无论莉莉内心多么不情愿，也只能憋着脾气闷声开口：“莉莉。莉莉·斯图亚特。”
并率先示好伸出手掌。
“孙悟空。”牧苏说道，倏然一拳挥出打在他的脸上。
莉莉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结果发现只是脸颊一痛。
“这是我们M78星云打招呼的方式。”牧苏一本正经说道，而后抬脚重重踹向男子两腿之间。“还有这个也是。”
同样的，对牧苏来说的用力，对其他人来说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脆弱部位除外。
疤痕男子吃痛，弯腰捂住裆部，一脸疼痛与愤怒混合在一起的狰狞。他敢怒不敢言，压抑着情绪离开房间。
惹不起总躲得起。
“你要去哪？这是你的房间。”身后牧苏好心提醒。
莉莉踉跄了一下，加快步伐离开。
牧苏耸肩跟了上去，走到门边时回头，对那名合成人眨了眨眼。
女人怔住。
就像罗威尔二人发愁怎么把牧苏这个煞星送走一样，牧苏同样发愁无法联系上外界。视界在降落途中被烧毁了。
罗威尔他们对可以沟通外界的东西敬而远之。牧苏想要联系谁来救他，只能将希望放在淘金者身上了。
木星转到天边，要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罗威尔在加热器上投入固态燃料，奢侈的让房间温度维持在5~6°C间，并对牧苏的要求有求必应，等待牧苏能蹦出木卫二的那一天。
他的卧室被收拾出来提供给牧苏住。杂乱堆放的东西被整齐收拾好。
他这么做当然也怀揣着小小的期待，期盼牧苏以后能帮助他们。并且十分尊重牧苏不穿衣服的外星特色，只是礼貌性的提议让他穿上短裤。
随后罗威尔和莉莉开始经历痛苦不堪的生活。
“我饿了。”牧苏叫嚷。
罗威尔拿出珍藏的罐头奉上，要知道他们自己只能吃营养液。
“我渴了。”牧苏大喊。
罗威尔献上纯净水兑的香浓咖啡，犹在升腾热气。
“我要爽！”牧苏震声。
“孙先生您自重啊。”罗威尔一脸为难，纠结起要不要献身。
当晚，只穿内衣的罗威尔进入卧室，然后被牧苏打了出去。
不死心的罗威尔尝试将女合成人送进去。牧苏收是收了，只是早上出来一句“性别不同怎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最终罗威尔终于将问题答案固定为：自己相貌不符合他的审美。
因为牧苏，每天的搜寻垃圾工作只有莉莉去，留下罗威尔在住处侍奉牧苏。
因为牧苏，莉莉有三天没有碰过女合成人。
这三天他被牧苏捉弄的很惨。明明他没怎么做过得罪牧苏的事。
牧苏到来的第四天。
他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罗威尔拉过莉莉回到卧室，窃窃私语小声交谈。
“他说他叫孙悟空，我怎么总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我也这么觉得。”有些神经衰弱的莉莉回答。
历经四天，他们已经开始对牧苏起疑了。
毕竟牧苏各方面都像是个人类，而非“M78星云的地外文明来客”。尤其牧苏还向他们讨要游戏头盔。
这种情况下，他们开始对牧苏进行一系列试探。首当其冲的就是那让人异常熟悉，而又想不起来的名字。
从卧室出来，罗威尔坐上沙发，和牧苏保持一定距离。这么几分钟后，他假装不经意问：“孙悟空阁下，您的星球是什么样的？”
“贝吉塔行星，可惜后来被弗利萨毁灭了。”牧苏眼睛不离电视说道，言语中并没有惋惜之意。
“哦……我很抱歉。”罗威尔吓了一跳，怕牧苏因此动怒。好在他并没有这种迹象。
随意交谈几句，罗威尔借故离开回到卧室。
“怎么样？”等待许久的莉莉沉声问。
罗威尔将自己得到的情报说出。二人犹豫良久，最终决定取出保险柜中的全息屏，输入相关内容。
搜索出的结果显示，这些内容来自一部《龙珠》漫画。
“我想起来了，孙悟空是古中国一本小说中的主角。”罗威尔事后诸葛亮般说道。
莉莉脸色铁青，不断翻看《龙珠》漫画的相关资料。
他们被骗了。
可是零下一百多度牧苏如没事一般，他们亲眼所见。
这种矛盾中，罗威尔提议还是再进行一次试探。
……
“孙悟空阁下，要进行游戏吗？”
“哦？”牧苏眼眸微抬，淡漠看来。
“掰腕子。”罗威尔说，晃了晃手腕。“一种对抗游戏。”
“有意思。”保持高冷形象的牧苏冷漠说：“那我就用百万分之一的力量会会你吧。”
罗威尔忙摆手后退，讪笑说：“您的对手不是我，是莉莉。”
他退开一步，显露身后神色不善的莉莉。
罗威尔做裁判，桌子被清空，牧苏和莉莉各做一边，手掌相握。
“预备——开始！”
罗威尔喊下开始瞬间，莉莉手臂发力，将毫无抵抗的牧苏扳倒。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呢。”牧苏摸了摸手腕，唇角流露一抹饶有兴趣。
“继续。”
嘭——
牧苏手背第二次砸在桌面。
“这回我可不会——”
嘭——
“还要来吗。”莉莉裂开嘴角。牧苏之前欺压的有多惨，他现在的怒气值就有多高。
“我们玩的是掰手腕，不是捏手掌对吧？”牧苏疑惑抬头问罗威尔。
“呃……是的。”罗威尔尴尬回答，使眼色暗示莉莉松手。
两只手臂回到正位。罗威尔喊下开始的前一刻，牧苏身形突然微晃，桌下脚掌飞踹，踢在莉莉小腿骨上。
莉莉吃痛闷哼，精力刹那分散。而瞬间牧苏手掌发力，轻而易举将他扳倒。
“你，还不错。”
牧苏撇下一句话，负手傲然走开。
“我要他死。”望着牧苏的背影，莉莉拳头逐渐收紧。
109.被扭断脖子的牧苏
牧苏在一处干纸板坐下，不去碰满是污渍的被褥。
女合成人缩在角落，抱住膝盖垂首不语。
两厢沉默片刻，女人抬起脑袋，头发从手臂滑落，眼眸注视牧苏：“他们计划要杀了你。”
她右眼有一片淤黑血斑，像是出血后未化去的残留。破坏了一双本该很美丽的棕色眼眸。
“果然不出我所料。”牧苏冷哼一声。
“您为什么要帮我？”她僵硬歪了歪头，语气带着合成人不会有的一抹好奇。
“就像你帮我一样。”牧苏回答，心说每个人都用敬语称呼他是什么鬼。
“你先帮了我，我才帮的你。”她柔声说。
“对啊，所以我才帮你。”
“……？”她无法理解牧苏话语中的逻辑和思路，于是选择不再开口，重新将脸埋入手臂，进入休眠模式。
沉默或许占据了她生命的大多数。
……
漆黑如墨的囚笼，一道不着片缕的女人身影蜷缩在之中。
浓稠黑暗如有实质，流淌在女人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囚笼忽然开始微微晃动。女人的睫毛颤了颤。
囚笼多出一抹生机。
……
木星的半个椭圆挂在地平线，木卫四正当空。
卧室一片昏暗。
唯一光源来自门缝透进来的灯光。
电视声开得很大，隔着一道门闷闷响起。罗威尔他们平时不会开这么大的声音，因为会影响听到垃圾降落的声音。
今天是个例外，他们打算借着响声做些不为人知的事。
没有门锁的房门推开一道缝隙。光亮率先钻进房间，蔓延至女合成人身前。爬上她的小腿与肩膀。
其他地方仍处于黑暗。
女合成人蜷缩角落，一动不动。
房门被完全推开，一道高大身影挡住大半光线。他迈步走入房间，悄无声息。
客厅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投射在低矮床榻上。
昏暗中一道明显轮廓缩在被褥里，仍在熟睡。
人影抬起手臂，扣动了手掌上一只模样奇特的漆黑武器。
火舌喷涌，枪声回荡。
女合成人惊醒。她静静注视对床铺倾泻怒火的人影。
十几发弹药倾泻在床铺上，连续乍亮的房间可见绒毛羽毛纷飞。直到枪中传来卡壳声，人影落下手臂。
“去下地狱吧，小鬼。”大仇得报的莉莉咧嘴笑道，脸上疤痕令笑容充满狰狞。
“你在干啥？”一道淡漠声线身后突然响起。
“我……”莉莉目瞪口呆，见鬼一样回过头，怔怔看着站在门边的牧苏。
房间的灯被打开。只套着宽松短裤的牧苏完好无损立在那里。
一片羽毛悠悠飘落，牧苏一脸冷漠微微偏头，让它自然飘落。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莉莉掌心：“你手里拿的是啥？”
“这是……”莉莉磕磕绊绊。瞠目结舌出现在满是疤痕的脸上格外滑稽。
他稳住心神，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牧苏毫无反应脚下一踏冲到牧苏面前，抱住他的脑袋，双臂肌肉发力，用力一拧！
清脆声响从牧苏脖颈传出，他的脑袋近乎倒转一百八十度，皮脂如麻花拧起。
莉莉松开他，牧苏身形随之倒地，了无声息。
意外的简单。莉莉心想。
他看到角落的莉莉抬头看过来，柔弱眼眸满是惊诧和忧伤，不由一愣。
暂时压下不解，莉莉揪住牧苏的头发将他拖出房间。
啪——
他顺手关上了灯。
灯灭，令人绝望的黑暗扑面而来，近乎将囚笼那道身影吞噬。
囚笼变得更加牢固，晃动渐渐平静，无数只黑暗凝结的利爪抚上女子的身躯。她眨动的睫毛逐渐平息……
……
“解决了。”
莉莉将瘫软的牧苏尸体丢到罗威尔脚下。
罗威尔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撞上墙壁。莉莉轻笑一声，嘲笑他的胆小。
脖子被拧到这种程度，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罗威尔壮起胆子凑到旁边抬腿踢了几下，确定牧苏不能动弹了，才稍感安心。
“把他放院外吧，要不了几秒就会变成一坨冰雕。”
莉莉冷声拒绝说：“把他丢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他，哪怕是他的一颗灰尘。”
“好吧。”
罗威尔觉得这种事即愚蠢又麻烦，但他不敢反抗，换上防护服打开房门，将牧苏拖向停驶院子的履带车。
莉莉再一次回到房间，将灯打开。女合成人缩在角落，眼神淡漠。
之前自己看错了？
他迈步来到莉莉身前，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片刻，突然伸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薅起。
四目相对，不含感情的熟悉眼眸和之前如出一辙——他还记得那块血污是一次心情不好用手指戳的。好在最后克制住没将它抠出，不然面对一只独眼人他会兴趣大减的。
莉莉目光下移，落到女合成人相对完好的脖间……而后张开大口，咬住一块皮肉用力撕扯下来。
莉莉看不到的地方，女合成人的眼中泛起一瞬间波动。
血肉激起莉莉的凶性，他满是血丝的赤红眼珠转动，正要继续做些什么，外面传来罗威尔的呼唤。
算了，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丢开女合成人，换上防护服离开住处。
院子里，罗威尔将牧苏推进履带车货箱，打开大门喊了几声，先行钻入履带车开到门外。
等待片刻，莉莉身形出现在门口。罗威尔注视中他拉上大门，迈步上车。
“我们——”
莉莉突然按住罗威尔后脑，将其往控制台重重一磕。
防护面罩做了一层防护，然而罗威尔依旧撞得一脸血水，一颗牙齿脱落，顺着防护服缝隙落到下面。
莉莉凶狠咧起嘴角：“这是你犯错的惩罚，再有下次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掰下来，镶嵌进你的屁股里。”
罗威尔咽掉血水，不敢吭声。
“你刚刚要说什么。”莉莉向后靠到座椅。
“我们把他丢在垃圾场，那里有很多深坑……”
“那就走吧。”
罗威尔默默擦掉面罩上的血污，发动履带车离开。
车厢一片死寂。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一片金属山。
罗威尔迫不及待跳下车绕到后车厢，半晌没有动静。
莉莉透过后视镜看到他一动不动。
“怎么了？”
他不耐烦大声问。
“尸体……尸体不见了！”
罗威尔惊声尖叫。
110.喝掉一杯钴60的牧苏
罗威尔很确定尸体被抬上车厢。他记得清楚，自己还小心捏起牧苏的耳朵，将那颗耷拉的头颅拎如车厢。
如今空无一物的车厢令他毛骨悚然。
他想或许是路上掉落，于是和面色阴沉的莉莉原路返回。然而直到回到住处，也没能发现那具尸体。
罗威尔心中揣揣随神情愈发不耐的莉莉回到住处。刚推门进入，一道声音钻入耳中。
“你们动作太慢了吧。”
牧苏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语气不满：“罗威尔，我渴了。”
罗威尔张大嘴巴，眼中满是骇然。在门口进不是不进也不是。
怎么回事？？？
他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
莉莉受到的冲击远比罗威尔大。人是他亲手杀的，而如今被自己扭断脖子的人依旧完好无损站在面前……
他似乎不记得先前发生什么了？
“冷着做什么。”牧苏不耐催促，黑眸淡漠扫去一眼。他仍维持着偶像包袱。
“你……”罗威尔嘴唇喏喏了几句，知道被身后莉莉推了一把踉跄跌进门内，才磕磕绊绊说：“您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二人快步钻入卧室，一刻也不想在牧苏面前逗留。
“他为什么没事！”
门关上的同时，莉莉一把将罗威尔摁在墙上，怒意从齿间挤出。
“人是你杀的……”罗威尔面色涨红，艰难说道。
莉莉嘴角掀起一抹森然：“是你提议去看看的，想算在我头上？”
“没有……”感觉隔着防护服的手掌在逐渐收紧，罗威尔下意识去掰：“只是……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杀死他，而不是计较这些……”
“快点啊。”
牧苏催促声客厅传来。
这或许救了罗威尔。莉莉凶狠凝视罗威尔许久，最后缓缓松开他。
“你要怎么做。”
罗威尔压抑声音咳嗽几声：“还记得我们有一些放射性元素吗，放到咖啡里给他喝。”
“那就快去。”莉莉走开，背对罗威尔褪去防护服。
“先不要脱。”罗威尔心里骂了声蠢货，制止他的举动：“这样你也会被辐射到。我们需要穿着防护服。”
莉莉是他在一艘商船上认识的。或者说……是在一艘被莉莉绑架的商船。
罗威尔作为乘客与俘虏，因为会操控商船被莉莉威胁为帮凶。在莉莉杀了所有俘虏后被迫与他走上逃亡之路。
一个自大，有暴力倾向，脾气差的混蛋。除了力量一无是处。
罗威尔有无数机会，也有无数想法能杀掉莉莉，但这对自己有害无利。没有莉莉，他也无法在这里活下去。
罗威尔来到保险柜，小心翼翼取出一份铅盒。
莉莉警惕站远。
咯啦咯啦咯啦咯啦咯啦——
随罗威尔打开铅盒，防化服内的盖革计数器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
这是条手指大小的金属棒状物。另有学名：钴60，放射性同位素。
这是莉莉在一枚小型废弃钴弹上找到的，隶属于无主之物财阀。
至于为什么一家太阳系资本集团财阀会有钴弹这种，对碳基生物能从DNA开始抹除的武器，莉莉对此心知肚明。
毕竟他前身就是无主之物财阀的一名工程师。
联邦的一项规定：禁止对有生物生存的星球进行开采与干涉。
这项规定本是空谈。太阳系拥有生物这一概念的只有地球，而人类早在21世纪就被限制禁止离开太阳系。但随着系外发生的某种变化，一些寡头集团得以得到示意和默许，暗中派遣采矿船偷渡出去开采资源，比如黄金。
这之中避不开一些问题。比如拥有人类所需资源的星球大多数有生命存在。想要寻找没有生命的资源星球，只能去更远处探索。
费力是小，费时是大。数年的行程足以发生很多事。太阳系唯一的虫洞已经随着地球的破败而消失。
所以蓝星文明，乃至大部分外星文明都心照不宣保持某种默契：最对拥有智慧生物的星球留手。
无主之物，或者说大部分财阀的做法是：使用望远镜观测疑似有充足资源的星球，派遣小型探测器携带钴弹前往探索，确定没有智慧生物诞生后一颗钴弹丢下去。所有拥有DNA的生物会瞬间死亡。持续5年的半衰期正好可以让采矿船抵达时安全无恙接收星球。
至于那颗星球的本土生物，可能会有那么一些在地下深海生存的生物幸存。
还是老生常谈的一句。毁灭你，与你何干。
至于有生物保护组织干涉……什么？哦你们一定弄错了什么，不信你们看，这个星球哪里有生物？什么？微生物也算生物？那我们人类干脆等着资源耗尽一起玩完好了。
文明的生存永远离不开繁殖和占领。
罗威尔头皮阵阵发麻。一旦让这东西掉到地上，这里就不能住人了。
往铅盒倒进一杯凉水，罗威尔小心晃动十几秒，而后倒回水杯放几勺咖啡。严丝合缝收好铅盒后，他转而搅动很难在凉水中划开的咖啡。
如果用热水蒸腾的武器足以让这间房间变为无人区。
表面浮起一层色彩缤斓的油渍。
“你在逗我吗？”莉莉声音脑后传来。“这么明显的东西，你会喝？”
“无论他喝不喝都会困扰到的。”咖啡化开，罗威尔端起咖啡解释：“他没有防护服。会直接暴露在放射源下。无论他是什么怪物，都死定了。”
当那杯表面色彩缤纷的咖啡递到面前时，牧苏艺高人胆大浅酌一口，而后咂了咂嘴。
这股味道似曾相识。
当初富江的料理也跟这个差不多的。
牧苏一饮而尽，而后眼眸流露怀念之色。
年纪大的人总是会怀念过去的。
莉莉和罗威尔翘首以盼中，只见牧苏微微张嘴……打了个嗝。
咯啦咯啦咯啦咯啦咯啦——
盖革计数器一瞬间剧烈响动。
“还有吗？”牧苏带着浓浓辐射口气转向罗威尔，晃了晃杯子。“这杯咖啡让我想到了过去……噢那时的我真是年轻而富有激情。时间过得真是快，一晃眼就70万字了。”
111.心脏被刺穿的牧苏
罗威尔听不懂牧苏的意思，但不妨碍他作出判断。
辐射物质对他一点用没有。
罗威尔心中掀起骇浪，正牵强笑着想要随意敷衍几句，莉莉就在牧苏好奇目光中，揪住他回到房间。
嘭！
门重重关闭。
牧苏耸肩，回身正要继续看电视。发现女合成人站在门边，默默注视着自己。
牧苏扬起笑脸朝她挥了挥手。
……
莉莉一言不发，瞳孔布满血丝，咧起笑容凝视着他。
罗威尔很清楚，上一次他这样的表情是在飞船上大开杀戒。
三番两次的失败让这个疯子失去耐心了。
“他……他一定是吸血鬼！”罗威尔在脑海搜寻到救命稻草，咬牙急道：“银和大蒜能杀死他！”
莉莉冷笑看他：“你要去哪里弄大蒜。”
“但是我们有银……对！我们有银！”罗威尔急促说道。“只要把银刺入他的心脏，他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那就去找银。”莉莉后退坐到床边，开始脱那一身笨重的防护服。“你在怕什么？我们是同伴，我怎么会想杀了你。”
“对啊……我们是同伴……”罗威尔牵强牵起笑意说道，转身在角落杂物堆寻找银。
他的手是颤抖的。
刚才……莉莉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几分钟后，一块不规则的银片被找出。罗威尔用压缩机简单将银片压平而后折叠，几次后就成了一柄十几厘米长的简陋武器。
罗威尔递给莉莉，而后退到稍远一些位置。
看出他的畏惧，莉莉一言不发，从床上扯下一片布条缠绕宽处作为匕柄。
几圈后，莉莉握住匕柄，锋利处手指上轻轻抹过。
一抹血线浮现。
他猩目森然，推门重回客厅。一步步从背后接近一无所知的牧苏。
离得足够近，莉莉一只手捂住牧苏嘴巴，锋利银匕置于牧苏喉咙前，只消用力，它就可以轻易刺穿脆弱的皮肤，让皮脂下的血液肆意喷涌。
发力前一刻莉莉想到罗威尔的刺穿心脏言论，转为反握银匕，举起银匕用力刺下！
熟悉手感涌上莉莉心尖，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
莉莉微微失神，而身体里突然爆发的力量让牧苏挣脱开他的束缚。
牧苏踉跄前扑倒地，艰难转身。他看到袭击自己的人，眼睛因为不可置信而圆睁着，大口咳血指着莉莉艰难说道：“居然是你……”
牧苏无力跌倒在冰冷地面，染满血液的手指颤抖抬起，在罗威尔和莉莉意味难明的目光中写下几字。
【凶手是…————】
省略号没写完就失去气力，在字迹后划过直线，身体瘫软一动不动。
莉莉绕过沙发，迈到牧苏身上。将他的脑袋拽起，想要拔掉银匕割掉他的头颅。
“等一下，不能拿掉！”
罗威尔急急出声。
“他刚刚喝了钴水，血液一定含有这种辐射物质。如果大量落在地面麻烦很大……”
生怕莉莉不信，他跑去拿出盖革计数器放到牧苏身边和落在地上的几滴血液。
盖革计数器开始咯啦作响。
“如果他再醒来呢。”莉莉保持不动，冷眼旁观看着罗威尔找来一块破毛巾，丢到牧苏胸口用来吸收血液。
罗威尔回答道：“这回我们把他放到后车座。如果他又活了我们就再杀死他一次！我就不信丢入几百米深的腐蚀冰洞他也能爬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
莉莉松开牧苏，让那颗脑袋重新砸落地面。
他有一个主意。
……
被压缩垃圾金属墙围起的院子空地，两道套着厚重防护服的身影在用十分原始的金属镐砸击冰面。
一具尸体静静躺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罗威尔和莉莉所挖掘的是一处被封堵的冰洞。
这条冰洞是住处的原主人挖出的，目的不知。在他们杀掉原主人，占据这里和那名女合成人后，他们就用水将冰洞暂时封堵。
新冰层不到一米厚，想要重新弄开不会费太大力气。
罗威尔总是不时瞥向牧苏，他始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他的脑袋里搅成一团乱麻。这几天发生的事一直冲击他的理智和认知。
什么人能做到从外层空间坠落被大气层摩擦成上千度高温的火球砸落大地，不着片缕在零下近两百度的永冻星球行走，被拧断脖子，喝掉辐射水仍然安然无恙？
一旦这么想，他更觉得银或许根本伤不到牧苏。那道平躺的苍白身影也好似随时能坐起，向他们打招呼。
“专心点。”
一道满是不耐的喝声将罗威尔惊醒。
他的金属镐砸偏，离莉莉脚掌只有十几公分。
“抱歉……”
罗威尔吓得清醒过来，将金属镐立在一旁要去拿铲子铲出碎冰。
一条手臂将铁铲递了过来。
罗威尔下意识想要道谢，突然反应过来莉莉正在面前凿冰。那递来铁铲的人……
僵硬转头，就见牧苏拿着铁铲，一脸笑眯眯望来。
“啊啊啊啊啊！”
罗威尔发出凄厉尖叫，跌坐在地。
听到惨叫，再看到罗威尔面罩下的惊恐。莉莉瞬间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抡起金属镐反身一砸。
砸中物体的手感沿掌心传递回大脑。
在瘫软在地的罗威尔视野里，金属镐准确无误插入牧苏前胸，从后胸透出，溅射出的血液在他身前身后倾洒一片扇形血痕。凝为冰霜。
扑通——
牧苏后仰倒地，金属镐被挤出一截。
“只是这样？”
莉莉带着轻视看向胆小的罗威尔。
“你你你……你后面！”
罗威尔手指颤抖指着丽丽身后惊叫。
莉莉转身，看到胸口镶嵌一柄银匕和一把金属镐的牧苏叉腰站起。
饶是这个曾以杀人取乐的家伙也不仅有些头皮发麻，而后这种情绪被凶狠取代。莉莉迈步前冲，脚掌抬起踹向牧苏胸口，双手则拉住金属镐。
咔嚓——
牧苏胸口凹陷下去。
一踢一拽，在这之中牧苏又死了一次。而后很快，他再次叉腰一脸骄傲站起。
罗威尔脑袋似乎听到一道声音。
“噔噔噔噔~”
莉莉瞳孔中的轻视逐渐消失，脸色逐渐狰狞：“你到底是谁……”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牧苏轻笑一声，黑眸深邃。
“我君莫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112.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莉莉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无所谓了。他甩去金属镐上冻结的血渍，咧起狰狞笑容。
“我看你还能活几次！”
挥舞金属镐冲向牧苏，后者临危不乱轻巧后仰，避开抡向胸口的金属镐，而后被击中脑袋，一声不吭倒地。
莉莉一步迈出，就见牧苏头顶金属镐叉腰站起。莉莉抬手握住金属镐柄，将牧苏拖倒在地。
他抬脚踏上牧苏胸口，奋力将金属镐拔出，而后砸落，拔出，砸落……
莉莉不知疲倦抡动金属镐砸下，血液和脑浆倾洒一整片地面，刚开始每一次拔出都带起半个身子，而后没再遇到阻力。他的金属镐穿透一片血肉，敲击上冰层。
几十下后，莉莉喘着粗气停下，冷眼注视已经不见一颗脑袋的尸体。
在这时，牧苏依旧动了。一只手抓起一块碎冰，颤颤巍巍抬起丢到莉莉脸上。
碎冰砸在面罩，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异物袭来让莉莉眼睛下意识眨动。觉得受辱，他怒吼一声高举铁镐，再一次挥下！
啪——
金属镐没能落下。
两只手突然握住金属镐身，不让它落下。
二人陷入僵持状态。
此消彼不长之下，二者的力量已经持平。
周围散落的血渍和脑浆逐渐变淡，对应的是牧苏头颅在逐渐复原。
旁观的罗威尔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这个叫君莫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被四只手握住的金属镐不断抖动，两人都将所有力量倾注其中，让它落下和阻止它落下。
最高还是牧苏技高一筹，突然抬腿踹出，正中红心踹到莉莉裆部。
一瞬间莉莉脸庞狰狞，近乎松开手。牧苏趁此良机一把夺过金属镐，一脸淡漠爬起来。
“看到了吗？力量并非绝对。你的境界还是不够，没能悟出这一道理。”
脸庞狰狞如虫子爬动，莉莉气极反笑，缓缓站直身。
“那就继续吧。”
牧苏丢掉笨重金属镐，二人同时向对方冲出！
牧苏的无赖打法毫无解决方式。扭断他的脖子，四肢一阵王八拳袭来。扭断肢体，其余肢体不停攻来。招架中被扭断的肢体又好了，挥舞过来。
毫无章法的战斗中，莉莉终于照住机会箍住牧苏脑袋。猩目森然，咧嘴大笑着将两根手指按在牧苏眼球，而后抠下！
“啊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回荡院落。
莉莉的手指没能按下。牧苏如同熊孩子不断抬脚踢向莉莉双腿之间。
血丝占据他的瞳孔，莉莉大吼一声推开牧苏，踉跄后退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双腿微微内八，不断颤抖着。强烈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从下体不断传来。
还不待有喘息机会，牧苏已经挥舞拳头再次冲来。
莉莉抬手格挡，准备抓取牧苏手腕使用摔投技。而转瞬间，撕心裂肺的痛楚再一次从下体传出。
“呃啊！”
莉莉用尽全力撞开牧苏，身形不受控的跌倒在地，脸庞写满痛苦。
几米外，牧苏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俯视莉莉。
“连只使用百万分之一力量的我都无法战胜。你，不过如此。”
莉莉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让得面罩一片模糊。
牧苏悠然一笑，走到莉莉身前抬起右腿，重重踏下！
……
火星，保护罩内居民区。
天色刚暗，华灯初亮。一户普通的民宅中，一名妇人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语气满是溺爱赞赏：“陆离真乖，已经会自己做饭了。”
小女孩不为所动，嘴唇紧紧抿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牢牢紧盯手掌中的鸡蛋。在碗边用力一磕——
蛋壳碎裂，蛋清蛋黄连同蛋壳碎片一齐落入碗中。
“又失败了。”小女孩泄气的嘟起嘴。
她总是掌握不好力道。
……
金星，一户农场。
正直一年中少有的几天天亮。
鸡场，栅栏中的一众公鸡趾高气昂立在高处，雄壮鸡鸣声回荡。
在这之中，一只母鸡立在栅栏上，一动不动。
直到十几秒后，一颗浑圆鸡蛋从它身后落下。
啪——
鸡蛋打烂在地，破损蛋壳中蛋清淡黄流淌出来。
……
莉莉闷哼一声，双目圆睁。身体如煮熟的虾弓起，因为剧痛身躯剧烈抽搐。
牧苏拔出插在胸口的银匕。血夜刚一接触空气化为一片冰晶血雾。
他正打算动手时，忽然若有察觉转头看向房子。
女合成人在窗前默默望来。
“别担心，这不是我……”
刚想说不是自己的血，牧苏突然回悟，好像全是自己洒的啊……
他又改口说：“这是番茄酱。”
女合成人一言不发，眼眸落在牧苏身上。
牧苏歪头想了想，倒转刀身捏住刀柄遥举：“你来试试？”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窗，又像指了指外界。
这种温度她一出来就会冻死。
“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想到你真的有了智慧。”
斜地里，一道压抑痛苦的声音响起。莉莉闷哼着，肆意咧起嘴角笑道：“我很好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来之前吗？还是我上——”
“比起这个，先管好你自己吧。”牧苏打断莉莉。他忽然又收起银匕，转头对看了半天热闹的罗威尔说。“别愣着了，过来帮忙。”
罗威尔一呆，不知道牧苏指的什么。
“冰洞不是挖好了吗，把他丢进去。”
罗威尔愣了愣，看向牧苏，又看向冷然注视的莉莉。
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在脑海掠过。
“好……”
罗威尔咬牙应道，低头爬起来，走到牧苏身边，不去触及莉莉的目光。
他会帮助谁不言而喻。
莉莉语气森冷，浓郁杀意弥漫：“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姐姐死的那么轻松。”
罗威尔心中一痛，罕见的抬头反驳，带着嘲讽说道：“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二人各自抓住莉莉的手将将他拖到冰洞，微弱的抵抗后，莉莉被二人塞进冰洞。
他的身形下滑七八米，身体呈V形卡在洞中，不再下坠，却也绝无上来的可能。
怒骂声悠悠传上地面。心口一块大石落下，罗威尔长舒口气。正想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牧苏时，一股巨力陡然从身后传来！
他发出惨叫跌向冰洞。
“惹了我的人都得死！”
在其身后，牧苏冷喝一声，缓缓收回抬起的右腿。
没有人可以得罪牧苏。
没有人。
113.荒芜人烟的小屋
可怜的罗威尔毫无防备栽入冰洞。惨叫中只剩一双小腿死死勾在外面。
冰洞下传出莉莉满是嘲意的大笑。
“饶了我！饶了我！都是莉莉逼我的！！！”罗威尔嘶喊求饶。
牧苏毫不留情道：“你以为我会让你破坏孤男寡女在严寒里相互依赖的美妙日常吗，想也别想！”
罗威尔哭嚎好一阵，忽然察觉到牧苏在掰他的腿。慌张绝望间语无伦次嚷道：“我知道了，你虽然能不死但是最怕持续性伤害和困住！”
牧苏冷笑：“真是天真，好歹本大爷也是从黑洞里逃出过的，区区冰洞就想困住我？”
我到底把什么东西带回来了！？
心中无比震惊后悔同时，罗威尔却察觉牧苏不再掰他的腿。心中忍不住激荡，忙不迭继续说：“那你证明啊！光说有什么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牧苏捧腹大笑。笑过后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眼眸转冷。
“你觉得我是脑残吗？正常人会往这里面跳？卖我个面子，乖乖去死吧。”
他陡然掀起罗威尔的双腿。
身形下坠，惨叫回荡。罗威尔终于与莉莉汇合，脑袋撞上他的小腹，二人一同滑下十几米，再一次卡住。
“你们的死法也算是你们所犯下罪恶而应得的。”
作为胜利者的牧苏冷冷点评了一句。
随即他突然想到哎哟这句很帅。要记下来写牧苏苏传里。
一阵寒风从院墙上吹下，牧苏哆嗦了一下，不再耍帅落荒逃回小屋。
嘭。
将门严丝合缝关闭，牧苏打了个冷颤，舒服了。
想到女合成人还在旁边，牧苏迅速收敛一脸舒坦表情，换上淡漠，黑眸凝视着她平静道：“你自由了。”
牧苏惊觉她居然比自己高出近一头。
“自由？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很遗憾我无法具体告诉你，比起用言语来形容，亲身体会或许能更好。”不知道自由包括哪些的牧苏一本正经胡扯道。
“那么是您给了我‘自由’吗？”
“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隐患排除，牧苏终于能踏踏实实睡个觉了。
尽管还是在地板上蜷缩起来。
女合成人依旧站在窗边。怔怔注视院子，以及院子外的星空。
一种新的情绪在她身体里酝酿。
这种感觉异于“疼痛”。它似乎让自己的身躯变得没了重量，能让自己细细品味许久。想要一点点，从头到尾的完全感受这种新的情绪。
良久后，女合成人收回目光，柔和眸子看向卧室里的牧苏。
房门半开，显露牧苏睡着的背影。他抬起手探到背后，摸进短裤挠了挠屁股。
那双眸子从牧苏身上移开，缓缓打量这里。
肮脏、杂乱，还有丑恶的回忆。
她当然看得出牧苏嫌弃这里的一切。
除了自己。
她找了根绳子将黑发束起，开始收拾起住处。
一种新的情绪油然而生，这个情绪被女合成人命名为：想要他醒来后感觉惊喜。
……
公计时9：00，牧苏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张线条柔和的美丽脸颊，微微垂首眼眸阖起。这时牧苏才感受到脑袋下的柔软。
女合成人跪坐在地，牧苏则枕着她的双腿。
牧苏心中一荡，悄咪咪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您醒了？”
然而还是被女合成人察觉。
“嗯啊……”牧苏睁开眼，含糊回应一句，哼哼唧唧不想起来。
女合成人也没有想要赶开牧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中，想要多躺一会儿的牧苏故意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
女合成人轻轻摇头：“您是指人类的名字吗？我没有。记忆芯片在很早之前就损坏了。”
牧苏很想给她起名T950，但最后觉得对一个命运悲惨的女合成人的名字玩梗，实在太过分了些。能联系外界后让石岐她们起名字吧。
牧苏少有的有良知时刻。
“您为什么不会死？”
牧苏冷酷说道：“因为没有什么能杀死我。”
又进行了几次毫无营养，但女合成人回答得很认真的对话。牧苏忽然嗅了嗅鼻子。
一股混合数种味道的臭味钻入鼻中。片刻后，牧苏确定了味道是从女合成人身上传出的。
不过谁在乎呢？
强行在女合成人腿上赖了一个半小时后，憋不住尿的牧苏这才起来。
跑到厕所解决完问题，牧苏注意到模样大变的小屋。
所有的杂物垃圾都被堆到隔壁卧室。，虽然墙壁和地面乃至沙发桌子电视依旧爬满污垢，但比起之前整洁太多了。
污垢很好解决。在冻土上弄些水太方便了。
女合成人套上备用防护服，外出取了一大块冰放入净水器，化开后用水清理房间。
牧苏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不太好，于是回到卧室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再次醒来时是两小时后。走出卧室，客厅焕然一新，虽然不是非常干净但已经无比接近普通人家的程度。
女合成人褪去了内衣，正在用毛巾沾湿擦拭身体。
牧苏觉得自己这么光明正大的看太不应该，忙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窥探，良心稍安。
事实上她的身体很难令人提起欲望。
浑身上下遍布大小几十处伤口，显露后面的金属和电子零件。
这是三代合成人的特点。最里面是金属骨骼，外围是电路板和一些神经传感器，最外围是一层血肉。
作为划时代的产品，第三代合成人已经会对触碰互动产生感应。如抚摸和疼痛。
将身子洗净后，她面色柔和对偷看的牧苏问道：“我可以穿上衣服吗？”
长期囚禁和记忆芯片的毁坏，让女合成人的认知不可避免发生一些偏移。
好在她遇到了一个好人。
或者说暂时是好人的牧苏。
“当然。”
**之所以令人向往是因为它隐藏在裙下。堂而皇之显露的全都是异端啊！
得到允许的女合成人用罗威尔他们储存的一些麻布裁剪成长袍披上，并给牧苏也做了一件。
之后，她又带给牧苏一个惊喜：一个可以联网的全息屏。
牧苏果断登陆上他的事务所网页。有心试探自己不在石岐有没有好好运营事务所，所以伪装成一名客户，发去消息。
【请问一下，英明神武风流潇洒英俊倜傥放荡不羁牧苏苏大人在吗？】
114.89岁的少女
十几秒后，石岐回复来消息。
【您现在在哪？】
牧苏一脸赞许发去：【不愧是英明神武风流潇洒英俊倜傥放荡不羁牧苏苏的助理，直觉已经有他的百万分之一强了呢。】
【请回答问题。】
牧苏冷哼一声，飞快打字：【高贵、英俊、地位。拥有整个世界的牧苏苏，他在失踪前的一句话让人们趋之若鹜‘想要得到我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就藏在那里！’于是所有的女人们寻找“伟大的牧苏苏”追逐梦想，世界开始迎接大牧苏时代的来临！】
【您失踪了28天，我很担心您。】
很快一行字幕浮现。
不愧是石岐，很清楚什么能够避免开牧苏的不要脸攻势和垃圾话攻击。
牧苏心中一颤，嘴唇诺诺眼圈微红：【你在关心我吗。】
【是的。】
【我爱你】
【请您自重。】
一身斗篷遮盖身姿的女合成人走来，牧苏神情一凛，迅速清空聊天记录目不斜视回复道：【你猜我在哪，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我在木卫二。】
【木卫二对吗。】
牧苏一脸赞许发去：【不愧是英明神武风流潇洒英俊倜傥放荡不羁牧苏苏的助理，直觉已经有他的百万分之一强了呢。】
【我们会想办法赶去的。】
然后牧苏又将这里有一个产生自我意识的女合成人的事告诉了石岐。
石岐表示明白，便没了后话。
女合成人从牧苏身前走过，转而去洗头。
等了许久没有收到回复的牧苏恼怒发去：【你都不夸我一下吗！】
【您做的很好。】
牧苏挠头傻笑：【诶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离开通讯，有些无所事事的牧苏又雾色了一个新的骚扰目标。
……
一艘庞然大物在星海悄无声息飘荡。
亮银色涂漆让它依旧焕然如新，太阳射线在它身上反射，醒目眨眼。
D3400，23018通用公司出产的巨型游舰。他另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巨星梅德号。
体长3400米，宽770米，可搭乘7万4千人。拥有独立医院、酒店，购物商场，剧场等设施。拥有两座核聚变能源，10台R-动力引擎，全速下620万公里/小时。
一艘这样的家伙单凭坠落可以毁掉一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物。
旅客来往，络绎不绝。
游舰靠近最上层舰桥，此处标有员工通道，游客止步。
偶尔有人经过。既不是游舰工作人员，也不是游客。
这条长廊的第一间房间被装饰为办公室模样。其中一处桌椅前，一名年轻人接起全息屏收到的通讯。
“这里是永生会对外联络小组，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嘿嘿嘿。”
一阵猥琐笑声透过通讯传出。
“……你好？”
这名永生会没认出自己。
牧苏轻啧一声，永生会和避风港高下立判。
“你们啊，还是要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乔乔回来了吗？”
“……您是谁？”感觉乔乔是指乔伊斯后，成员语气变得客气。
“你们永生会就是这么做事的吗！”“居然让对方说自己是谁而不是去猜，一点对未知探究的想法都没有。我——很失望。我很——失望。我很失——望。我很失望——！”
重复了四遍，每个字都被咬下重音。就像之前所说，牧苏纯粹是来骚扰的。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成员却不敢擅自关闭通讯。只得联系上坐镇游舰的高级成员莉娜。
片刻，一名金发女人出现办公室。
她身形娇小，穿着暗金繁琐花纹蓬松长裙，白嫩小腿裙下伸出。淡粉嘴唇始终微抿，噙着骄傲。精致脸庞带着散不去的傲然。
如果忽略她的年龄，少女一词要更适合她。
谁又能想到这位已经89岁了呢。
“牧苏吗？”
她对通讯说，戳穿了牧苏这颗膨胀的星球。
而后通讯对面传出声音：“您好我们是游泳健身会所的，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成员有些茫然说道：“他说认识乔伊斯会长……”
“我知道他是谁。”莉娜语气淡漠说了一句，而后对通讯道：“乔伊斯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还以为你死了。那么你现在在哪？”
她居然没用敬称！
牧苏差一点就爱上这个和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的女人。
不过该嘴贱还是要嘴贱的：“我碰到一群靠山屯星人，谢大脚和刘能把我救了。他们和谢广坤王小蒙他们……诶等等我干嘛告诉你。我凭本事逃得跑，你还想抓我回去？”
“与我无关。”莉娜抱起双臂，让胸前更加突显。“这种事等他们回来再说。不过乔乔……我喜欢这个称号。”
“我也喜欢你咦嘻嘻嘻……”
莉娜面色平淡，无视牧苏的骚扰。
笑过后牧苏想到什么：“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
“滴——”通讯被牧苏主动挂断了。
莉娜怔了一怔，脸颊酝酿起怒意。
这回她真的生气了。
……
这里的食物和电力还能坚持一个月——这是0°C的前提。
如果让温度变为恒温，电力能源支撑不到十天。
女合成人告诉牧苏，物资资源是与淘金者交易获得的。淘金者每十五天会来一次，上次出现是在十三天前。再等两天，牧苏就能见到他们。
当然牧苏也可以选择网购，但他的视界烧毁，又不记得自己的账户密码，只得作罢。
两天后，淘金者的履带车出现在门外，响起笛声。
女合成人打开大门，把淘金者放入小屋。
对于牧苏这位陌生人，浑身上下包裹在布匹里淘金者只是微微惊讶，很快就习惯过来。男女难辨的声音透过布匹，又透过防护服传出：“看来你是这里的新主人了。那么需要我为你提供一些注意事项吗？”
“不需要。”在外人面前维持偶像包袱的牧苏冷冷说。“你们有什么。”
“只要你需要的，我们什么都有。”淘金者略微仰头，似乎为此自豪。
“什么都有？”牧苏摩挲着下巴。
“是的。”
115.年轻公务员竟阻拦顶头上司！
“游戏头盔有吗？”
“有。”
片刻后，牧苏捧着头盔跑去沙发玩儿，女合成人则与淘金者买卖货物。
淘金者的定价保持着一个还算良心的价位。毕竟不是垄断页，这些淘金者也没兴趣组建商会变为组织。
另一边，牧苏带上面罩，识别身份后登陆上阀门游戏平台。
他第一时间进入聊天室发出一条消息：“我回来了！兄弟们有没有想我！”
“噢天呐……”
“你回来啦！”
“……”
“你去哪里了？消失了好久，节目上是真的吗？”
“我们正在进行游戏，你可以先等我们一下或者先游戏。还有……欢迎回来。”
片刻后，聊天室被刷屏。他们都在游戏里，并且很可能在同一个副本。君莫笑最先出声后其余人陆续出现。
牧苏一脸狐疑发送道：“你们感觉怪怪的……”
几分钟后，透明桥发出消息：“我们之前商量过了。本身是因为游戏认识的，没必要将现实的问题参杂进来。而且我想这段时间你应该也很焦头烂额，为什么我们还要问来问去烦你呢？”
话是这么说，他们也很善解人意。
就是牧苏怎么总有种没法炫耀的不痛快感呢……
好在没多久卡莲偷偷发来消息，问牧苏这么久去了哪。
“我去拯救这个世界了，虽然很曲折……但万幸我们成功阻止了世界被毁灭。”牧苏如实道来。
“唔噗噗，牧苏好厉害呢。”卡莲宠溺回复，只是怎么看都没有当真。
为什么说真话就没有人信呢？牧苏一脸郁郁拿下面罩，交易已经结束了，淘金者正将杂物打包带上车。这些莉莉和罗威尔不知收集多久的金属共换得7500信用点及一个游戏头盔。
7500信用点被牧苏尽数换成了能源电池和食物，生活物资。之后淘金者又客气的问牧苏，是否需要继续维持每十五天前往一次的频率。
牧苏想了想，作为避风港与自己的唯一对接人，接自己的事只能由石岐去办。而她想赶到木卫二起码是一星期后的事了。
于是牧苏果断答应让他十五天后来。并心怀恶意想象拾荒者十五天后找来，面对空无一人小屋的一幕。
这是他对淘金者不尊重长者而施加的小小惩戒。
更换了沙发和床垫，牧苏终于能堂而皇之的开始混吃等死的生活。
全息屏被牧苏丢给女合成人，让她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而他自己则一贯当起甩手掌柜，扑上充满绒毛味道的床铺进入游戏。
腐败与陈旧夹杂在一起的味道钻入鼻中，像是一块侵泡海水的腐烂木头所散发的。
视野逐渐亮起，在偏暗的程度停下。
平稳呼吸声周围响起，透明桥五人犹如睡着般倚墙而息。
小屋中变化很大。窗户被木板钉死，微弱光源透过缝隙渗入小屋。桌椅床架被搬离，取而代之的是支撑起的木架地板，高出水面一截。他们一行人就坐在地板上，远离侵泡水中的苦恼。
不过变化仅限于此，小屋外依旧是那副鸟不拉屎的荒凉样子。
他们结束游戏还不知何时，牧苏没耐心等他们，先一步兴致勃勃进入副本。
【当前进行：单人普通梦境】
【当前为普通难度，将不会加载特别世界观。】
【载入中……】
【游戏愉快】
……
东方天际，朝阳初升。
叮铃——叮铃——叮铃——
一只瘦弱青色毛驴脖间，清脆铃儿晃动。脆声弥漫在这林间小径。
毛驴后拉着一辆破旧板车，车上坐一年轻人，一席干净青色长袍。
年轻人二十出头年纪，长发输在脑后，黑发黑眸与苍白皮肤很是眨眼。他手持一本书卷，随颠簸身形微晃。
青驴旁，一名五十余岁老儿正驱赶驴车。
从小径驶上官道，道路稍好走了些。日头渐升，天气渐渐闷热起来。
年轻人身子着实虚弱，不过盏茶功夫，额头竟浮现层细密汗珠。他混不在意，暂且小心放下书卷，袖中取出女子样式手帕擦了擦额头，而后珍藏收好，重拾书卷。
半柱香后，官道前方一片轮廓若隐若现。
“少爷，费县就在前面两三里了。”
那老儿回头对着年轻人说。
年轻人头也不抬，注意力系在那本书上。
知道自家少爷看起书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老仆苦笑一声：“少爷啊，这费县离我牧府三百余里，此地又是民风剽悍，土匪横行。您作为老爷的独苗……”
“文叔，你也要来劝我？”那青年抬头，淡漠眸子看着老人。
老仆轻轻摇头：“老爷说都没用，我一仆人又能说些什么。只是想告诉少爷您一定要小心啊，这费县前几任知县或死或失踪，最好的前任知县也是被发配到边疆。此地很是古怪，少有官员愿意来此。否则您刚考为举人，又怎会如此轻易出仕。”
“我心中有数。读圣贤书不如行万里路。若读书只为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岂不是愧对先贤。”年轻人身形挺直，胸有正气道。
见少爷如此，老仆不再说什么。
一炷香后，老仆赶着驴车来至费县。
不足一丈高的破旧土墙，城门下两名衙役衣冠不整，对过往行人收取过路费。
很快轮到他们二人。
“进县一人四枚铜板。”
衙役拦住他们，站姿懒散。
老仆奇道：“明明其他人只要两枚，为何我们一人要四枚。”
一名衙役正了正帽子，脑袋却歪到一边：“车上人一看便是读书人，富贵出身。难道不该多交些铜子？”
老仆恼怒：“过路费因人而异，这是何道理！”
“文叔。”年轻人忽然出声劝阻老仆。他展开一旁包袱，取出两样事物托在掌心。
“我乃本县新上任知县，此乃文书印章，请二位过一过目。”
那两名衙役相互对视一眼，即不见惶恐也不见敬畏，只是微微站直，敷衍喊道：“知县大人好。”
而后便恢复原样，一副懒散模样：“一共八文，还请知县大人行个方便。”
116.狗官牧苏
年轻人不愠不怒，只是平静问他二人：“我的你们也要收么？”
其中一衙役嘿笑答：“知县老爷，您是本县父母，按理说我们是万不能得罪您的。只是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是本县新上任父母，也得依法不是？还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年轻人点点头：“文叔，钱给他们罢。”
他虽是饱读诗书，却也并非不懂变通的榆木脑袋。
“少爷这……”老仆欲言又止。
他黑眸淡淡扫过毫无俱意二人，开口说：“小鬼难缠，等我去县衙领了实职再回头算账也不迟。”
老仆不甘取下盘缠，数出八文递与衙役。
后者接过，嬉笑让开条路：“真是谢谢父母了。”
老仆冷哼一声，驱赶驴车进入城门。
驴车逐渐驶远，这衙役问同伴：“你说这位老爷能活过多久？”
“谁知道，那帮子绿林听说就在城南酒楼，那里可是离县衙不远。”
驴车在夯实的黄土街道上前行，老仆神情忿忿：“他们怎地如此张狂，您已上任本地知县居然还敢收取钱财！”
年轻人一路打量沿途房屋，随意道：“要么有恃无恐，要么……觉得我在此地待不了几天。”
行人面有菜色，本该最为繁茂的主街竟不见几间开门商户。
“待不了几天是什么意思？”
“看看前几任知县不就知道了。”
年轻人平静阐述，听在老仆耳中犹如炸雷，浑浊老目泛起水光恳求大喊：“少爷三思啊！老爷可就您这么一颗独苗啊……”
“我不来，也有旁人来。那些朽木只知剥削百姓，掠夺银两，怎知民众疾苦，怎想为民分忧。”年轻人淡然的就好似事不关己。“文叔，我意已决，休要再劝我了。”
老仆一脸犹豫忧愁，唉声叹气将年轻人送至县衙。
有一押司迎来，之后便是一系列文书印章确认。
县衙上下仅有押司一名吏员，其余大小官员死的死，逃的逃，十几波后再后来便没人敢来了。押司之所以无事，也是因家在本地。
将不情愿的老仆送走，年轻人取了官服正打算去后衙换上，就有二人扭打着冲入县衙。
他们浑身狼狈一身鸡毛。押司忙令衙役分开二人，正要轰出他们，二人齐声高喊要报官。
鸡毛蒜皮的小纠纷。不过是一只老母鸡，王家说是他家养的，李家说是他家养的，为此吵上县衙。
破破烂烂，久日无人打扫的县衙。
押司伴左，两名衙役台下撑场。而后便是那两名保管的人及拴在他们脚旁的一只鸡。
年轻人来不及换官府便走上高台。他抚去椅上灰尘，缓缓落座。
一片灰尘腾起。落下间，年轻人轻拍惊堂木。
“堂下二人且将前因后果道来。”
下一刻，旁观的牧苏眼前一花，已经变为自己坐在高台上。
副本开始。
鉴于时隔近一个月回归，牧苏很给面子的没在过场动画里打岔。
只见王老汉跪地高喊：“俺要告大人——”
啪——
牧苏一排惊堂木，浑身官威一震喝道：“堂下何人，竟胆敢状告本官！”
“俺没说要告大人……俺、俺……”王老汉吓得一哆嗦，磕磕绊绊辩解，一指身边李老头道：“俺是要告他偷了俺家的鸡！”
“你放——胡扯！”李老头喷回口水。
二人开始还稍有克制，没一会儿便如菜市场般吵闹起来，伴随老母鸡展翅咯咯叫声。
牧苏咣咣砸了两下桌案，让他们肃静下来。微微偏头问身旁押司：“师爷，依你看那只鸡是谁的？”
“呃知县大人，我不是师爷……”
牧苏大惊失色，惊堂木重重一拍：“无关人等竟然敢擅自在公堂之上逗留，来人呐，拖出去斩了！”
“我是您的押司啊……”押司连忙辩解，心道这个知县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看去还是一风度翩翩少年郎，怎么这会儿……那眼睛就变成死鱼眼了呢。
“哦~”牧苏恍然大悟点点头。“所以你倒是说那只鸡是谁的啊？”
押司哭起脸，试探着问：“不若让他们二人呼唤一番试试？”
“言之有理。”牧苏一捋长须，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便对堂下道：“想证明那鸡是谁的并不难，只要——”
牧苏拉起长音，又倾到押司那边小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押司不得不重复了一遍。
牧苏轻咳一声：“——只要你二人叫鸡，鸡理谁便是谁的。”
看似合理，不过鸡又不是狗听人叫唤。老母鸡被放开后任二人如何呼唤，也是不理。前后晃动着脑袋，径直来到一名衙役脚边。
牧苏震怒，哗啦从令牌盒里掏出一大把令牌就要丢出：“大胆！你们二人竟敢偷衙役的鸡，来人呐，拖出去斩了！”
“别——不要——别斩！”押司急得快哭了，扑上去拦住牧苏。“鸡性随意，它定是不听叫唤。不信您问问衙役。”
“哦？还有这事？”牧苏一脸狐疑，挑眉看向那名衙役，半文半白说：“汝从实说来，本大人为汝做主。”
那衙役拱手回答：“回知县，这鸡并非小人的。”
“哦~”牧苏恍然大悟点点头。将手里那把令牌放回原处。
押司擦着冷汗，心说新知县看着年轻，怎么这么大杀意。前堂就六人这会儿你就要斩三个了。
他凑到牧苏耳边小声道：“大人，您不要老是把拖出去斩挂在嘴边，我——”
牧苏突然斜楞他一眼，于众人瞠目结舌中踩上椅子，扯着嗓子嚷道：“拖出去斩拖出去斩拖出去斩拖出去斩——！我说了你能拿我怎样？”
押司语无伦次，低首连声道：“不……不……下官不敢……”
牧苏冷哼一声掀开下摆坐回椅子，重回案情说道：“现在本县已有判断。这只鸡——”
台下二人翘首以盼。
“你们一人一半不就好了。最基础的数学题。小明和小萌有1个苹果，该怎么分？一人0.5啊。”
“这……”
“不妥啊！”
二人齐齐做声，哭喊连天。
“再哔哔这鸡就是我的了！”牧苏这狗官一声怒喝，喊得二人噤声。
117.好官牧苏
官威四溢，无人胆敢做声。
牧苏很满意自己的威严，打起一哈欠说：“退堂吧，本官困了。”
面面相觑中，牧苏起身走向后衙。
不过牧苏忽然想到一事，步伐顿住。侧头对押司说：“今日守在县城门的是何人，给我压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
说完后牧苏迈步走开，只觉得念头通达。
不过任务怎么还没发布？
刚如此想，系统提示突兀出现。
【载入任务……】
【该剧本中，玩家闲置状态时将会自动跳过，当产生突发事件将打断这一过程】
【主要任务：进行五次案件。】
内容：作为一名年轻的知县，你不被大多数人看好。但年轻人总是有着大人们没有的冲劲与勇气。你想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与此同时，你也隐隐意识到，絮绕在费县上空的种种阴谋……
任务进度：
一般的判案x1
良好的判案x0
优秀的判案x0
完美的判案x0
最终奖励取决于案件完成水平。
【次要任务：完美完成十次案件。奖励10先令】
【次要任务：为民解忧。让费县居民对你感恩戴德。奖励：10先令】
【隐藏任务：勘破费县官员死亡之谜。奖励：20先令】
【额外任务：来源于梦境缥缈的意识将会对你的表现给予奖励。当前为：0先令】
牧苏步伐再一次顿住，身形犹如倒带后退回座位，打起哈气说：“。了困官本，吧堂退”
谁说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
牧苏重新问道：“王某，你说老母鸡是你的，李某，你也说老母鸡是你的，是也不是？”
虽然不解新知县为何退回重问此事。但有新转机，他们还是七嘴八舌开口。
“是俺的啊。”
“回大人，这鸡正是小老养的。”
牧苏有了判断，绕过桌案跳到台下，捡起衙役脚边那只老母鸡，让两个当事人一人扯住一只翅膀。
“听好了，我说一二三开始你们两个同时拉它，谁抢过去了就谁的。”
“这……”
“不妥吧大人……”
二人一脸为难想说什么，就见牧苏已经跳到一旁，快速喊道：“三！开始！”
李姓老者最先反应过来，抢先发力。王老汉险些脱手，也咬牙发力。
随二人用力，母鸡翅膀被拉扯开。它咯咯叫唤着扑腾膀子，引得两双手臂随之颤动。
旁观的牧苏死鱼眼落在二人满是皱纹的老脸，默默观察。
鸡毛飞舞中，最终还是李老头轻叹一声松手。
王老汉踉跄后退几步，喜不自禁。他松开扑腾的老母鸡，后者咯咯叫唤着跑回衙役脚边诉苦。
牧苏面色古怪盯着母鸡和衙役良久：“我同意这门亲事！”
衙役的脸快绷不住了。
“大人，俺赢了。”王老汉这时叫喊，喜不自禁。与垂首忧愁的李老头截然相反。
牧苏负手回到台上，一拍惊堂木：“现在本庭宣判——”
“大人，错了错了……”押司小声提醒。“不是这么说的。”
“我的地盘我做主，你管我怎么说。”牧苏白眼一翻，继续喊道：“我代表月亮宣判：费县二老争夺风韵犹存鸡一案，鸡归李老头所有！”
李老头一脸惊喜抬起头。
王老汉笑容僵在脸上，磕绊着开口：“大大人，是不是您说错了……”
牧苏目光悠远，穿过大堂落在外界的街道，缓缓开口：“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你虽赢了比试，却也失去了鸡。”
“小人不服啊！”一声凄厉叫喊，王老汉大声哭诉。
“大人，这究竟怎么回事……”押司小声问，他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位新上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牧苏轻哼：“母鸡少说也有两三岁。若是朝夕相处的主人，怎会忍心拼命去扯。只有那外人才会不顾死活，只为抢夺到手。”
牧苏这番话没有有意小声，因此台下二人也听得正着。
李老头连连颔首觉得言之有理，王老汉也不哭了，面色涨红不知是哭的还是羞的。
“大人心思缜密。”押司心怀敬佩，瞬间对牧苏感观发生变化。
却见此时台下王老汉犹在辩解：“这……许是李老头他心性仁慈呢。”
牧苏本性毕露：“你他娘都说他心性仁慈了，还会跑去偷你鸡？”
王老汉不再吭声，面如死灰。
案件明了，牧苏重重一排惊堂木，于王老汉哆嗦中厉声道：“来人，将王老汉拖——”
“拖下去十个大板，以儆效尤！”押司抢过话茬扯着嗓子高喊，而后催促两名衙役赶紧将人拖下去。
不一会儿，王老汉的惨呼堂外遥遥传来，牧苏斜眼盯着押司：“你越界了。”
师爷苦口婆心劝解道：“死刑只有对那些重刑犯才可以，偷鸡……是不够刑罚的。”
他心道这位大人心思缜密明察秋毫，还有点神经质，怕不是刑部出来的。
变为优秀的判案x1
果然有用。
一般的判案应该是案件判断错误。
良好的判案是案件判断正确。
优秀的判案是判案正确，同时有理有据证据确凿。
那完美的会是啥前提……
虽然第一个案件变为优秀，然而牧苏有些不爽。
就像：
。。。。
。。。。
。。，。
。。。。
。。。。
里有一个逗号一样不爽。
如果有一部分在下一页那就更不爽了。
牧苏问道：“师爷，你说怎样才是最完美的判案？”
“我是押司……不是师爷……”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说！”
押司实在惧怕这喜怒无常的新知县，忙边想边说：“大概是案件处理过程清晰明了，有理有据能令人心服口服。若案件其中有隐情，也应适当法外开恩。这样还能在百姓口碑中落得好名声。”
牧苏若有所思问李老头：“那王老汉家境如何？”
李老头如实道来，总结一字便是穷。
不一会儿王老汉被拖上堂。屁股一阵血肉模糊，只得趴在地面哼唧。
牧苏对他道：“本大人打你，是因你强取豪夺，觊觎人家之物。然本大人形式向来公正严明。之前了解到你家境贫穷……师爷，从库房拿一百两给他。”
牧苏一身正气。
阳光落下，大堂上的金字匾额，“明镜高悬”四字璀璨生辉。
118.牧青天
押司吓得一哆嗦，哭丧起脸：“咱账上没那些银两……”
牧苏震怒：“放肆！堂堂县衙库房连一百两都没有，一定是被你这公报私囊的押司给吞了。来人，拖出去斩了！”
押司也不知是该高兴牧苏没叫自己师爷，还是害怕被拖去斩，连忙小声说：“大人您若想帮他，不需要那么多……五两白银就足够他一家老小今年衣食无忧。”
“那就给五两，来——”
“大人下官还没说完。”押司急急说道，知道牧苏性子急便不再卖关子：“您肯帮助穷人是您宅心仁厚。但作为本地父母这样反而不好，恐怕会有许多刁民效仿。”
“那依你之见？”牧苏斜眼过去。
“先派人了解一番情况，而后对症下药。且只能借而非给予，否则人心难平。”
牧苏看向台下，王老汉趴在地面，正惶恐中带期盼抬头看来。
“那就这样。此事由你全权负责。王老汉，你可听见了？”
王老汉哭喊，连连叩首：“听见了听见了。谢大人，谢大人！”
再看任务进度，果然已经是完美的判案x1。
牧苏一挥衣袖，负手离开大堂，深藏功与名。
县衙后有一片知县休息之所。
穿过月门，便见一处庭园。虽方寸之地，假山流水绿草鲜花凉亭一应俱全。
正感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却见一道魁梧身影墙后掠过，直奔牧苏而来。
护驾二字未曾出口，一把宽刃大刀依然架到脖间。
“大王饶命啊！”牧苏凄厉大叫求饶。
“别吵！”那壮汉一身肮脏短衫，连面都不蒙就来做这打家劫舍之事。“小子，你可知今日新来的狗官在何处？”
狗官？是在叫我？
牧苏死鱼眼圆睁，骨碌碌转动：“好汉，不知你找新知县做什么？”
壮汉冷哼一声，正气凛然：“那狗官奸杀掳掠，强取豪夺无恶不作。吾辈自当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我刚来怎么就做这么多坏事了？不过这人不讲理啊，我连裤子都脱不了怎么做？
牧苏觉得清誉必须要挽回。起码没吃到猪肉不能被人说一身猪骚。
“好汉，你肯定弄错什么了，这可是个好官啊，大大的好官。此人在京城早有为名，素有‘为人不知牧青天，便称英雄也枉然’之称。”
“你居然向那狗官说话！”壮汉眼睛圆睁，大刀向下压了压。
好在刃厚，连皮都没破，就是沉得慌。
牧苏连连告饶：“好汉饶命啊，小民说的都是真的。刚刚大堂上我看得清楚，那位新知县大人断案如神有理有据，还给予人犯帮助，赏罚分明。不信你可去问那两名当事人王老汉和李老头。”
“真是如此？”壮汉流露狐疑。
“真的真的真。”牧苏表面堆笑，内心嗤笑。怕不是被人拿枪使的游侠儿，不学无术只有一身武艺。
等一下……一身武艺？
包拯有展昭，狄仁杰有李元芳，自己也得有个高手啊。
牧苏仔细打量壮汉，高大威猛，面如重枣，络腮胡鬓，虽说卖相不如前二者，但胜在威风凛凛，夜能止啼。
正打算怎么说能把他忽悠瘸了，却见月门外师爷带着那两名城门的衙役出现。
他见牧苏身旁站一壮汉，持刀架在脖间，当即面露惊恐尖声惊叫：“知县大人，你……你这是怎么了！”
壮汉陡然瞪大眼睛。
牧苏神色平静，面露埋怨：“叫什么叫，这是我家兄弟在跟我过招呢。”
“可……”押司欲言又止。
“可什么可。”
“可是……”
“是什么是。赶紧走。对了，记得把这两个徇私枉法围祸百姓的衙役拖去死牢，稍后本官会去提审。”
不甘的押司带着更不甘两名衙役离开。前脚刚走，森然声音耳边响起。
“你就是那狗官？”
脖间的刀一下变得咯挺晃。
牧苏不敢动弹，斜眼辩解：“话别乱说啊，虽然我属狗，也的确是官，但可不能连着说。”
“还不承认！今日我就砍了你这狗官的头，为民除害！”
“为什么要杀我。”
壮汉大喝：“贪官人人得而诛之。对跟你卖命的手下尚且如此，何论百姓！”
牧苏厉声道：“那两名衙役看守城门，进城便向之收取两文过路费，你说当不当关！”
“这……”
“如果杀我能让你开心的话，来吧。”牧苏阖眸，微微仰头将脖颈完全显露。“只是这费县数年来唯一一个为民做主的清官，怕是要葬身你手里了。”
一般来讲，普通难度属于“玩家稍微认真就可无压力通过”的梦境。如果是噩梦难度，不单不会有城门衙役的死亡预警提示，这里稍说错话怕是就身首异处了。
普通难度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壮汉心思单纯，或是说谁说的有理便信谁的。如今明显牧苏占据上风。且游侠儿素来号称行侠仗义，及重视名声。若杀了清官，怕是此生都无法释怀。
壮汉面露挣扎，最终咬了咬牙，愤愤拿开大刀：“若你是贪官厉吏，定不饶你！”
说罢脚下一踏，飞身蹬墙离开。
也不知道谁规定的。武林人士有墙就绝不走门。
不多时，押司偷摸摸月门外探头，见牧苏悠闲独坐凉亭，壮汉已经不见。
他小心翼翼走到凉亭下，东张西望。
“别瞅了，人都走了。”
“那是朝廷带刀侍卫，干爹派来保护我的。”
“不知您干爹是……”押司试探。
“当今皇让。”牧苏一脸傲然，话都不好好说了。
押司当然是不怎么信了。正这时，一名衙役出现院外：“大人，衙外有人报案。”
“走，去看看。”
赶到公堂之上时，一名老翁跪地，一旁是着秀才袍站立的年轻人。
换上一身官服的牧苏坐下，问事情起因。
年轻人唤宗元青，去老翁客栈买饭食，吃过后嫌味道差拒绝付钱。老翁气不过逐来报官。
宗元青不卑不亢拱手：“大人，此只不过是普通民事之案，实在不用劳您大驾。”
“你还知道民事刑事？”牧苏奇道。
“在下于前年考中秀才，正打算明——
119.牧仁杰
——年参考举人。自然知道一些。”
牧苏吓得一个大惊从早到晚失色，这人什么来头！？一句话说了两章！
不过平心而论，这一招……很帅气。
牧苏微微坐直，以示内心的重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问责？”
宗元青胸有成竹，不卑不亢朗声道：“吃完饭方叫嚣拒绝付钱，此乃扰乱秩序。依我大林律，应当打二十大板，再罚其十两白银，以儆效尤。”
“好主意，来人。”牧苏半死不活睁着死鱼眼，转过头嚷道：“将他打二十大板，再罚十两白银，以儆效尤。”
“大人英明。”宗元青微微躬身，直到两名衙役上前，这位读书人才意识到什么，叫嚷起来：“大人开恩啊！我乃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明年要——”
宗元青被拖了下去，不一会儿惨叫声传至堂上。
店老板连连作揖道谢，牧苏抽空看了眼任务进度，多了个优秀的判案，而不是完美。
又有隐情？
“且慢！”
牧苏突然抬手，唤住想要离开的店老板，笑眯眯问他：“你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啊？比如店生意不好，老婆跟人跑了，儿子不是自己的？”
老翁费解，略带惶恐说道：“大人何出此言啊？店里虽不爆满，半座总是有的。婆娘与我乃青梅竹马，小儿今年二十有四，很是像我。”
牧苏沉吟，那就是说隐情不在店老板身上了？
不多时，秀才如死狗被拖上来，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打得这么惨啊？”屁股离开座位，牧苏微微前倾探头看向堂下。
“回大人，小人上刑时已经留力，只是些皮肉伤，养几日就好。”鸡公衙役抱拳答。
[玩家卡莲申请观看你的游戏。同意/拒绝]
[玩家透明桥申请观看你的游戏。同意/拒绝]
十分突兀的，牧苏视野冒出两条字幕。
他愣了一下，打开聊天室问：“这啥？”
透明桥：“我们通关了。这是上次更新出的实况功能。玩家可以选择正在进行游戏的好友或其他玩家，进入他们的直播间。”
透明桥：“用意应该一增加人气，二提供一个噩梦难度的直观了解，让想尝试噩梦难度的玩家可以提前熟悉。毕竟噩梦难度无论通关与否都会增加注视，游戏体验颇差。”
牧苏：“我就问这是啥，不用水这么多。”
感情挨骂的不是透明桥。
透明桥：“呃——”
差不多了解的牧苏同意了两个邀请，并顺便将直播间设置成公开：所有人都可以观看。
直播间标题页自动出现：玩家牧苏-单人-普通难度
切回游戏，一众人关切望来。押司焦急呼唤自己。
“方才我在想事情。”牧苏坐回位置，拿起官腔对宗元青：“你扰乱秩序的罪责已治。然本官觉得其中疑点重重。我观你相貌堂堂，身怀正气，不似是会轻易当街撒泼之人。其中是否有何隐情？”
【好帅气！】
【牧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视线右上角的半透明数字是2，表示现在直播间的人数。二人的发言则以聊天框的行事出现左下角。
店老板此时却急道：“大人，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为——”
“嗯？”牧苏拉起长音，黑眸眯得狭长。
店老板连忙噤声。
“大、大人……明察……”趴在地上的秀才闷哼开口：“晚生今日寻至他的客栈点了几份吃食，初食还好，只是后续几样菜一样比一样难吃，晚生实在忍无可忍，就争吵起来……”
店老板抬头高喊：“大人冤枉啊，小人已在费县开店十余年，一向童叟无欺。”
透明桥发出条消息：【先头的菜味道尚可，而后面的菜哪怕缺斤少两，已经上了几道菜的前提也无法退掉，不得不付钱。】
“我也是这么想的。”牧苏回答。公堂之上众人则不解望来。
只见牧苏声音陡然严厉，一拍惊堂木：“大胆店老板，本官面前也敢搬弄是非，还不从实招来！”
【好帅气！】
店老板浑身一抖，面色苍白几分，结结巴巴眼睛不停眨动：“大人说的……小人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说是么。”迷妹的影响力是很大的，牧苏戏精附身，偏头冷声道：“师爷，派人去调查其余食客，此次全权由你负责。”
又是我？
押司哭起脸，想说自己只是个经办案牍的押司，又怕再被牧苏拖出去斩。只得应了下来。
说完后，牧苏对冷汗之流的店老板道：“若被我们查出其中真有隐情，便是有意隐瞒官府……按我大……大……朝廷律例，理应问斩！”
牧苏忘了什么朝代了。
押司很想纠正他，话到嘴边忽然想到自己身旁这位是什么主，又连忙咽下。
扑通——
店老板瘫坐在地，愣了几息后突然连连磕头哭喊：“大人，小民招，小民招……是我家姊妹有一批猪肉销不出去，眼瞅日渐发臭实在没法，因此才出此下策啊……”
啪——
牧苏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出售劣品，诬赖秀才。宗元青，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宗元青磕磕绊绊说完。按照大林律法，应抄没其产业，押入大牢。
随后，店老板一脸死灰被拖下堂去。
任务进度一跳，变为了两条完美判案。牧苏心情大好，笑眯眯问秀才：“屁股还疼吗？”
居然被知县关心，宗元青大为感动，哽噎着急道：“大人明察秋毫，实乃费县之幸。回去后晚生便将此时告知父老乡亲。至于晚生的伤，不足挂齿。”
牧苏就是喜欢这么识时务的人，挥手换来衙役：“你俩送他回去。”
“谢大人！”秀才感激大喊。
一行人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公堂只剩牧苏与押司二人。
他突然侧头问押司：“你们上一任知县姓谢吗？”
“是的，之前知县是谢逊谢知县。”
“金毛狮王谢逊——”牧苏倒吸一口冷气，死鱼眼瞬间震惊睁开。“居然是他！”
陡然听闻义父下落，牧苏只觉丹田九阳真气震荡不已，只想一招乾坤大挪移打出。
好一阵平复心情，牧苏问聊天室二人：“你们视角是——
120.江户川牧苏
——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
【第一人称】透明桥回答。
还好。
牧苏松了口气，挖着鼻屎起身。
透明桥：【看得到哦】
“不可能！我都看不到！”牧苏大惊。押司吓得不行，心道知县老爷怎地对空气讲话。
透明桥：【那只是你的大脑将这些画面自动忽略了。比如我们日常往往会忽略鼻子，其实是一直可以看到的。】
牧苏恍然，决定要改掉在游戏里挖鼻屎的习惯。
“该去看看那两名徇私枉法的人了。”
牧苏按着扶手站起，对押司说：“前头带路。”
费县人口七千四百余，周围另有三座村庄。占地不过东西十余里，南北十余里。县衙官吏如今只有新知县牧苏及押司吴庸。差下衙役捕快二十八人。
至于官员在何处，自然是死的死跑的跑。诺大个县衙连个帐房都没了。
【押司或许有问题。费县大小官员全都死了，没理由他还活着。】
去往大牢路上，了解副本概况的透明桥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牧苏回答。目光带有审视打量前头带路的押司背影。
不多时来到地牢，衙役行礼：“吴大人。”
“我带本县新知县牧大人前来审问。先前关押大牢的衙役现在何处。”
“小人见过牧大人。”衙役们对青色长袍的牧苏跪下行礼。
“平身。”牧苏手掌虚扶。
衙役们面面相觑着起身，其中似乎是头头的一名衙役说：“两位大人请往这边来。”
引二人入大牢，牧苏迈下楼梯时步伐忽然顿了顿。
自己也是要脸面的人，万一被透明桥和卡莲知道自己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爱记仇小心眼，哪还有什么满满威严。
这么想着，一众人瞠目结舌中牧苏突兀疯狂甩起头。
一阵天旋地转中，周围景物毫无规律快速掠过。
牧苏紧咬牙关。内心嚣张大笑。哈哈哈哈哈，见识一下眩晕症的恐怖吧！
一分钟后。
呕——
牧苏趴在床边，干呕不断。
听到响动的女合成人好奇进入房间。牧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后继续干呕。
另一边，透明桥与卡莲怔怔看着直播间变为黑屏，一行字显现。
【连接已中断】
不管怎么说，目的是达成了。
“可能是他那里网络不是很稳定吧……”透明桥在聊天室说。
炽神：“什么？”
透明桥简单说明了下牧苏的情况。
炽神：“我还有三小时公计时就要去睡了，希望他赶得上吧。”
闻香和卡莲因为稍后便是下午，要去上课，无缘与牧苏游戏了。
另一边，缓了好几分钟的牧苏面色惨白戴上游戏面罩。
漆黑中一片焦急声音耳边响起。
“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醒了，他醒了！”
牧苏睁开眼，自己正倒在地上，押司及几名衙役一脸紧张围在身边。
他有气无力道：“实不相瞒，本官有沟通死者之能力。此地怨气凝重阴魂不散，方才初受冲击，昏厥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当不当信。不过古人皆敬畏鬼神，牧苏表现又不似作假，不由对他敬畏多出几分。
大牢仅剩一顶处于地面，狭小窗口有限光线照入大佬。一贯的大牢风格：幽暗，阴冷。臭味没闻到什么，倒是身旁押司捏起鼻子不断皱眉挥手。
沿途几个牢笼，大喊冤枉有之，冷笑有之，破口大骂有之，哭喊有之。
衙役手持火把带领二人来至一处牢笼前，里面两名青年被剥了一身衙役服，听到脚步正抬头望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牧苏脸挤到木栏前，盯着他们一脸贱笑：“是不是没想到本官会这么快来报仇啊？”
还不待他们辩解，牧苏就已经一脸严肃回头道：“吴大人，我怀疑这二人与其他官员被杀害有关，因此一定要严加审问。”
“下官听命。”押司忙道，擦着冷汗。
这位大人当真是……秉性记仇啊。
牧苏好似发觉了什么，似笑非笑转头：“没事，我怎么会记恨你呢。本官平生素来大度，便是打了我左脸，也要笑呵呵递去右脸。”
刚停止的冷汗又下来了。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位知县老爷了！？
负手从地牢里出来，明媚阳光恍如隔世。
牧苏道：“师爷，带我上街逛逛，本官要见识见识本县风土人情。”
“好的大人。”押司恭敬回答，已忘了纠正牧苏。
不过出去前，牧苏要去换上官服。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回到庭院，卧房已被打扫干净。前任知县谢逊的遗留物早被清理。牧苏展开包袱，取出长袍样式，色泽深蓝的官服。
将之换上，再扎上同样深蓝的头巾，牧苏来至铜镜前一看，好一个俊朗清秀的美男子！
从卧房出来，牧苏特地打量押司一眼。他同样官服在身，只是并非长袍，而是一件黑色长衫。
二人从县衙出来，上了长街，两名衙役不远不近跟在后面保护。
过往行人面色忧愁。见了牧苏等人纷纷畏惧避开。
片刻后，牧苏觉得奇怪：“他们怎都闷闷不乐。”
落后一步的押司回答：“大人有所不知，开春到如今只下了三场小雨，若再不下雨，今年粮食恐颗粒无收。如此之下自然无人有笑颜。”
正交谈，迎面走来一名孩童，见到牧苏也不躲，反而凑上前向牧苏吐了口水，叫了声狗官转身就跑。
“给我抓住他！”牧苏扯着嗓子大嚷。
衙役冲上去，押司连忙劝阻：“这只是个孩子啊。”
牧苏盯着被衙役拎起的小男孩，面露冷笑：“那更不能放过他了。”
只是接下来发展押司便看不懂了。牧苏找自己要了两文钱，然后递给小孩，还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说：“这是给你的奖赏。”
这只是一个插曲。半柱香后，二人步行至一处石桥，桥下干涸多时。而对岸河边，一栋三层高彩楼拔地而起，鹤立鸡群。
“大人，这是赏春院，里面——”
“哦？那里面一定鸟语花香了。本官无甚爱好，就是喜爱那些花花草草。说不得本官也要进去看看！”牧苏打断押司，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吃不到猪肉，看看猪跑总该可以的。
121.福尔牧苏
烟花巷柳地，胭脂水粉香。方一过桥，若有似无的香气钻入鼻中。
烈日下门前门可罗雀，一身着粉裙的少女病怏怏站在阴凉下，倚靠门柱。
白日无人，夜幕后才是开门迎客的时间。
二人走到近前，那少女见了来人，明眸一亮挥舞手帕迎来。
虽是少女，举手投足却有着成熟风韵，只听她娇嗔道：“吴大人，您可是有些时日未来了。”
水粉味儿扑鼻，少女明眸落在牧苏身上，眨呀眨的。
她自然看得出吴押司以此人为首。
“上官面前休要胡说。”押司轻咳一声，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我为你介绍，此乃本县新上任知县牧苏牧大人。”
少女眼波流转，轻轻贴近牧苏又保持若即若离，轻声道：“大人真是好生英俊啊。”
“快将你这儿姑娘叫出来让牧大人看看。”押司不耐烦摆手，似乎还因先前在上官面前被诋毁而心情不佳。
少女看破不说破，娇笑着转身，留给牧苏一个香喷喷的背影扭着腰肢进了门。
不多时，一阵燕燕莺莺之声传来。少女领着一众姑娘来至门前。
就见一片花花绿绿的别致小东西涌出，围在两名大人左右。
空气中的香气陡然刺鼻起来。
牧苏屏住气息，身形笔直目不斜视，对周围美色无动于衷。大致就如被一众女妖精围在身旁的唐僧。
押司左拥右抱，牧苏一动不动。少女顾盼生辉轻声问：“大人可是不满意？”
“那倒不是……”牧苏沉吟开口。
少女和押司正奇怪既然没有不满意为何如此，就听牧苏接道：“是非常不满意！”
这些女人连透明桥的女装都不如！
不是露肉就能被称为诱惑！
“这……”
热络的气氛瞬间转冷，姑娘们僵住身形不敢出声。
“本官好歹也是从京城出来的，你就带本官上这种地方？”牧苏质问押司。
押司动作僵硬，心中叫苦连天。
谁请你了啊，明明是你自己张罗来的，一副谁敢阻止就砍谁头的架势。
此话自然不敢明说，押司小心翼翼道：“费县乃穷乡僻壤，自然无法与京城相媲……”
“真是乌烟瘴气之地！”牧苏冷声喝道，拂袖迈步进入青楼。
还以为他要拂袖离开，谁知竟然走入青楼。巨大反差让押司怔在原地，粉裙少女已捂着嘴角轻笑跟了上去。
少女贴到牧苏身边，带着不同于其他妖艳贱货的清香水粉味：“大人可是看不上我这些姑娘？”
牧苏轻笑说：“她们要是有你十分之一漂亮，我便心满意足了。”
少女似嗔似羞：“我见大人您相貌堂堂，还以为是正人君子，原来与旁的男子并无不同。”
牧苏似笑非笑：“我见姑娘你貌美如花，还以为是大家闺秀，原来和其他女子大相径庭。”
“一不一样，大人还要试过才知道呢。”
这边牧苏和鸨子臭味相投，押司也一左一右抱着两名中上之资的姑娘。
听闻牧苏看上了鸨子，他眼睛瞪大：“她可是鸨……”
牧苏震声：“只有雏儿才上姑娘，真司机都上鸨子！”
少女紧贴在牧苏身上，媚眼如丝：“大人好气魄。”
押司还记得原本目的是陪牧苏到处逛一逛。不过……总之能让新知县高兴也好。
[玩家卡莲申请观看你的游戏。同意/拒绝]
[玩家透明桥申请观看你的游戏。同意/拒绝]
正打算揽起少女上二楼房间时，两条提示浮现。
阴魂不散的两人又来了。牧苏如被捉奸，一瞬间推开少女后退几步。而后才同意二人进入直播间。
刚进入直播间，就听牧苏这时冷笑说：“看来吴师爷平时没少逛风月之所啊。”
押司僵住，面带诧异小心翼翼问：“牧大人，您这是何意……”
“没何意，只是心中有些好奇罢了。”牧苏坐在大厅一处酒席前，手中把玩小小酒盅，饶有兴趣看向押司：“这费县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前前后后十几名官员，死的死逃的逃，怎就你没事？”
【好帅气！】
【嗯……我可能看到了假牧苏。】
卡莲和透明桥的发言差点让牧苏绷不住现了原形。
二人当然不会知道在此之前牧苏都做了什么。
粉裙少女眸中掠过一抹异色。押司则心惊胆颤，几乎站立不住，哪有先前满面春风。
“那我问你。”牧苏手上一松，酒盅落到酒桌，歪斜转动半圈。
牧苏从座位起身，死寂中来至押司面前。黑眸紧紧凝视住他：“你曾几何时，有没有想过……要杀了我。”
大厅静得连根针都听得见。
押司冷汗簌簌，嘴唇喏喏。终于顶不住压力，扑通跪倒在地大叫：“大人明鉴啊！下……下官只是普通押司，与您无仇无缘，与其他大人更无仇无怨，断不敢做这谋害朝廷官员一事啊！”
牧苏轻笑：“别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起来罢。”
押司这才敢站起，颤颤巍巍立在牧苏身后。
牧苏微微拱手对姑娘们说：“叨扰了，本官在这里向诸位陪个不是。吴师爷，补偿她们些银两。”
“是。”身心同时滴血的吴押司应道。
不多时二人离开，姑娘们各自回到房间歇息。
粉裙少女关上大门，自己则来至二楼一间卧房门前，隐蔽环视一圈周围，推门进入。
“算那狗官命大，若敢进来，便让他血溅五步！”就听一名神情冷清的抱剑女子冷声道。
房间另有四五人在。衣着各异，江湖气息浓重。
少女来到窗前，推开木窗，眺望桥上那道挺拔身形，有些心神不宁。
“婉如姐姐你在想什么？”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走到她身边，抬头好奇问。
“这个人似乎与我们平日所见贪官不同……”少女托起香腮趴在窗边。
“堂堂知县居然向一群下九流卖身的赔礼道歉……”
“说不定是他的障眼法呢。”冷清女子说道。
“他施法给谁看？”少女头也不回说。
眼见二人要吵起，座位上的老者敲了敲拄杖，道：“不能让他耽误我们的计划。高狩到现在还未回来，可能出了变故。今夜子时他若再不出现，婉如你来去刺杀狗官。”
“我？”
少女惊异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