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七级佛塔
郑小天微微抬头,脸色显示出不可察觉的疲惫。
因为张璋儿面临危险之中,他几乎使出自己超常的灵力才摆脱困境,但当顾云曰这个“除魅专家”及时出现,且暂时缓解了危机之后,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对于顾云曰的建议,他几乎稍作思忖便点了点头。
明皇策,传给有德之人,亦即顾老头口中的“明主”,听起来合情合理,这原本不是什么需要讨论的问题。
郑小天要的不是什么明皇策,而是通过抢救明皇策,逆转天道。
至于明皇策交给谁,谁有资格拥有,他原本就没怎么考虑。更何况,这个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明皇策,究竟长什么样,他还不知道呢,现在就讨论归谁,是不是太早?
大中夏太子?那是自然而然的,武皇驾崩,接受皇位的一定是这位太子。
倘若真有什么“太子无德”,天授诸皇子中的某位,那都是宫廷的权斗,谁登上皇位,郑小天该开店还开店,该烤饼还烤饼,有什么不同?
见郑小天没有异义,顾云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既然定了,你们就放心去找,以老夫愚见,明皇策就放在这座七级佛塔的某处。”
顾云曰说完收紧法印,对他布下的壕堑阵进行了加持。
郑小天点点头:“我们分工合作。”
七级浮屠看似平常,但只要你尝试进入,塔身就反射出金黄光芒,这光芒似是无形,却张力无限,曹国旧试了几次,都没法近身。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顾云曰提前找到了佛塔,却在外边干着急的原因。
曹国旧甚至怀疑,将佛塔赋能的不一定是佛塔本身,极有可能是他的那个石头师叔祖。这老头为了自己的“信念”,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单是曹国旧无法靠近佛塔,即使是与郑小天双方牵手想要进入的张璋儿,也不能幸免。
曹国旧尬笑道:“郑小天,虽说我一直觉得你不过是个小屁孩儿,但现在看起来你可能是唯一人选了!我就不知道,你饼做的好吃我信,这剑修之道你有什么特别的?”
郑小天笑了笑,“你们放心在外面等,我进去看看阵纽在哪里。”
曹国旧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天,我知道你是玄石体质,但其实看起来也是骨肉身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所以我提前告诫你啊,这七层佛塔,但凡加持了金曜大阵的,里面都凶险无比,你是不是得先给你这小媳妇儿交待点什么才对呢?”
张璋儿一向对曹国旧这种调侃没做过度反应,其实她的内心还是很乐意听到曹国旧这种调侃的,但她毕竟还是十多岁的姑娘家,脸色免不了微微一红,嗔怪道:
“曹道长,你不贫没人把你当哑巴!”
话虽这么说,但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眼神迷蒙地望着郑小天,“小天,塔内危险,要不我们不进去了吧。凭我们的能力,逃离鬼域还是没问题的。”
郑小天挑了挑嘴角,捏了捏她的手。
柔嫩,细滑。
“你的手还这么凉?”
“我没事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想清楚没有?”
“你放心,我能应付。”
“不能不去吗?”
“不能。我答应过我师父,还有掌柜的,老板娘,甚至老龟、珊衣……很多人,还有我们封古镇,不能再有劫难……”
曹国旧看着一对少男少女腻腻歪歪,心中好生羡慕,他真想抛下他们不管,去找他的桃夭夭去。虽然直到最后一次见面,桃夭夭也没有表露出对他的好感,但她毕竟停下了脚步,认真的跟自己说了一句话,而且,还听完自己念完了那首诗……
“清荷池边一片天,
听竹品秋心未闲。
只道芙蓉晓露早,
好使丹心与君看。”
“李牧,算你有良心!”终于有一首让桃夭夭听完还做了评论的诗,曹国旧不知是为自己高兴,还是为李牧的诗才高兴。
尽管桃夭夭的评价并不高。
但女人往往说反话,谁知道呢?
不经意间,他就会把这首诗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就无端的生出了希望。
曹国旧坚信,虽然桃夭夭现在还没有接受他,但总有一天,她会改变。
相比他与桃夭夭的万古追寻,眼前的这两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呀!曹国旧感慨了一句,然后发出声音道:
“郑小天,你要真关心张姑娘,真不想让她伤心,就要好好活着出来!”
曹国旧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桃木剑。
“七级浮屠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级,为佛家借道家之名镇摄魔道的佛门道场,既然被辟为阵杻之地,必然凶险无比,你不要以为这个局可以轻易破掉,需知道即使是师叔祖自己设的局,他自己也有破不了的时候!”
郑小天已行至佛塔入口,万道毫光乍现,五百步内如同白昼。
郑小天扬扬手中的玄剑,没有说话。
转身。
消逝。
曹国旧嘟囔道:“我还没说完,你就跑了。不知道重要的在后面?七级浮屠,若以道家大熊座天宫七星命名,则第一层和最后一层最难,你不听完就进去,会吃亏的。”
张璋儿对身边唠叨的曹国旧置若罔闻,只是自己双手相攥置于下巴,心中默念道:“小天,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我等你回来……”
曹国旧吃惊的发现,这个一向性格倔强的姑娘,眼神中出奇的涌起了晶莹的泪光……
“这么快就惦念成这样了?这仅仅是进个佛塔而已?若不是这狗屁塔不认得我,搁我进去,一柱香的功夫就大功告成了!”曹国旧一边叨叨,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
灰暗的塔楼!
与之前的印象截然相反,当郑小天闪身进入塔楼,给他的印象却是灰暗、阴湿。
不独通道如此,即使进了塔身,仍能感觉到塔内的仄逼和阴暗。
不单如此,在塔身之内空间不但狭小,且几乎看不到什么陈舍,那么当初建这个塔楼的目的是什么?给蚊蝇鼠蛇提供栖身之所吗?
郑小天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以他的理解,目前他所看到的,必然是幻象!
他用力一脚跺喝道:“是什么妖孽,竟敢给我郑小天制造幻象?!”
这一跺竟然引起地动山摇,楼身干坼错裂,千年的墙皮簌簌剥落。
塔身忽然变大,灰暗的空间似乎无限延伸,空气沉闷郁滞,若隐若现一星星明亮的光点。
郑小天条件反射的拔出玄剑,玄剑轻若蝉翼,身体也像失重了一般!
是什么力量,竟然连玄剑也无法抵御?
郑小天脚下如绵,急忙收心敛神,盘膝而坐。
他下意识的感觉到,自己有可能遇到了灵虚境的第二境,这本来是洪荒诸神时代流行的太虚幻境之一,那个一向邋遢得像个老乞丐一样的太阴老城隍,曾告诉过他,此境随心意而动,收回本心,不思不想,才能躲过境噬之灾。
先前红大氅小女孩儿曾给他设过一局灵虚境的入门境,虽然极其稚嫩,但已让郑小天震惊了,这灵虚第二境,莫不是要给郑小天一个下马威?
实事证明,这不单是个下马威,而是一局“噬尸灭”!
黑暗中晶莹闪亮的细小光点在不远处快速集结,慢慢有了声势,似乎听到嘈杂的恶魔耳语,肢体或别的躯体相磨擦的声音……
忽然传来扑天盖地飞动的声音,无数吱吱鸣叫的蝙蝠带着恶臭,嘶叫着,啃啮着,万丈海水一般淹没过来……
第227章 我只是一缕恶念
呼啸而至的蝙蝠声浪扑过来时,郑小天忽然神府中亮起一团光亮,一点热流瞬间传遍全身,筋骨跟着格格作响。
他知道,这是师父在提点。
虽然这里已被魔气侵扰,但师父的力量在最后时刻忽然绽出火花,激发他身体的元力。
玄剑的蓝光亮起,波光像利刃一般反射出去。
听到吱吱嘎嘎的巨大声响,浪潮般的蝙蝠群如退去的潮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郑小天脚下发力,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便登上了佛塔的最高层。
“曹国旧,吓唬我不是?除了蝙蝠群,没见到什么厉害的角色呀!”
郑小天四下打量,塔楼的最上层装饰豪华,这大概就是塔楼原初的样子,除了一圈佛像,在塔室的正中,居然还树立着道家七星九宫图,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七星阵纽?
郑小天高兴极了,看起来,寻找七星阵纽原本没有那么难嘛,或者说,对于玄石体质的郑小天来说,这真的没有什么。
将七星旗杆插入七星九宫图之中,会有什么反应?天地会逆转?一切都会改变?
郑小天右手一抖,水家的那根“烧火棍”便握在手中,他刚要动用灵力,将七星旗杆移至九宫图上方,忽然轰的一声巨响,炽光四射,天地崩塌,七级佛塔一层层坼裂坍塌。
郑小天的身体呼啸般地直坠下去。
深不见底。
……
曹国旧望着七级佛塔顶层忽然火光大盛,忽而又寂然熄灭,嘟囔道:“早说过,第一级和第七级最是危险,就是不听,这下完了吧!”
张璋儿紧张的问:“道长,小天他,怎么样了?”
曹国旧背上手,略作沉思一番道:“放心,死不了。”
“你就不能帮帮他?”张姑娘声音恳切。
曹国旧挠挠头,一脸无奈:“这种关于天机重置的重大事件,我要能参与,也轮不到郑小天进去不是?张姑娘,这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还是安心等他回来就行了。”
顾云曰此时感觉身体在微微抖动,这是他平常没有发生过的。他此时有些狐疑,问道:“曹道长,这个郑小天到底在搞什么鬼?刚开始看起来挺顺利的,怎么现在看起来感觉不到他存在了一样?别是死了?那老夫真是亏大了!”
张璋儿一听炸了,“顾云曰!你胡说什么?”
顾云曰面色古怪,“这是谁家丫头?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叫我顾先生,或者顾大爷都行。”
张璋儿哼了一声,根本不愿意去理他。
顾云曰嘴角一挑,“要是我没猜错,这是张涸张剑师的千金,看在张剑师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以后记得,见到老年人要懂得尊重。”
曹国旧接话道:“顾先生说得对呀,张姑娘,以后对本道长也要尊重一些,毕竟我还是郑小天的朋友呢!”
张璋儿懒得理他,她掏出避魅石,发现在刚刚塔顶毫光爆破之后,避魅石几乎没有一点动静了。
就跟一块普普通通的料礓石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丑。
……
当郑小天终于落在了踏实的硬物上,便发现在七级佛塔的底部,别有洞天。
这里仿佛无限大,任他怎么走都走不到边界。
他信步边走边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他发现有一个石洞,石洞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上面镌刻的两个字却让他有些震惊。
“赤山!”
他不自觉的念出了声,原来自己走到了赤山?
赤山在封古镇虽有其名,但实在太小,因为小,还有一些封古镇人干脆叫它“赤石”,甚至还有人戏称为“红石头”。
虽然赤山普通得让人极易忽略,但他却是个令人生畏的地方,因为在这里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甚至可以说,长陵坡封印松动的怪事就是从赤山开始发生的。
这让他产生了好奇。
山洞看起来不大,但却有一道石门紧闭,当他走到石门跟前时,石门意外的打开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
石洞有一股暗流,水流轻缓,但水声清晰可闻。
黑洞洞的幽幽暗河里,忽然水声大了起来,有庞然大物行动带到水流激溅的声音。郑小天警惕的握着玄剑剑柄,随时准备迎击不明生物。
这时水声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一个声音沙哑的响起。
“你就是玄石童子?”
看不到黑暗中究竟是什么,郑小天知道遇到了厉害的修者,否则不会硬生生的听到声音,却分辨不出对方的面貌。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玄石童子?”
郑小天感觉后背打了个寒战,把剑握得更紧了。
“我叫郑小天,你是谁?”
“我叫谁并不重要,我只是封印的见识者,他们都叫我恶龙!”
“恶龙?”郑小天拔剑在手,玄剑发出幽蓝的光。
“你不用紧张,我们见过面,我知道你迟早会来,你要做的事和我正好相反,你的目的是维护,而我是毁坏。”
郑小天摧动玄剑剑气,奋力一挥,蓝光大盛,剑气如快刀切泥,摧毁万物般的分割过去,山洞听到被分割坼裂的声音。
恶龙忽然提高了声音:“你不用如此发怒,你伤不到我的。龙原本没有善恶,在他被人赞美的时候,那是因为他善的一面被人看到,如果他被人诅咒,那是因为人们看到了他恶的一面。”
“我是恶龙,我只是一缕恶念,玄石童子,你也有恶念,不过现在我知道,你的恶念被隐藏了。但终有一天,你会看到另一个自己,那时候,你就会从你另一个自己里看到了我。”
郑小天有些迟疑,他忽然似有所悟,低声叫道:“你……是师父?”
“你是不是师父?”
沉寂。
过了一会,水声又响了起来。沙哑的声音重新响起。
“玄石童子,虽然你长大了,但看起来并不成熟,有些事情,你可以做,但不可以说,有些事情,你可以说,但不可以做,而你,既说又做,这注定是让你极辛苦的,既然你想承担一切,那我可以成全你。”
郑小天愕然,既然恶龙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师父,那怕仅仅是师父分出的一缕元神,但他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没等他想明白,声音又起。
“你所找的阵纽,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阵杻,其实就是你自己。拿着你的七星旗杆,去城中城,去摧毁这座城吧!”
第228章 天地异观
“小天回来了!”
最先看到郑小天的是张璋儿,她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冲了过去。牵着郑小天的手:“小天,你成功了?”
郑小天摇摇头,神色有些沮丧。
“小天,怎么会事?你没有找到阵纽?”
曹国旧虽说并未失望,但神色也没有轻松下来,“难道阵纽没有在七层佛塔?”
“这不可能!”顾云曰连扭一下脸都没有,不屑道:“老子耗了元神在这里帮你撑着,你却连个阵纽都找不到!”
郑小天没有吱声,张璋儿倒不乐意了,回怼道:“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原本想顾云曰被骂一定大光其火,没想到顾云曰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
“张剑师的闺女说得有道理,我顾云曰的确不能进塔去找。不过小伙子,你若不找到阵纽,不单是我们可能出不去了,几乎没有意外,你这位张姑娘估计也得在地下陪葬了。”
“到时候是陪你,还是陪我,就不知道喽!”
张璋儿杏眼圆瞪,这大约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如此不要脸的话,而且还是个委琐的老头儿。
张姑娘可不是好欺负的,她右手虚空一握,一把棠溪剑便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手心里,“你去死吧!”
曹国旧当的一声用桃木剑将张璋儿的剑挡开,劝道:“张姑娘别发火,这位老先生,虽算是该死的人,但现在不能死,小天,你还是劝劝你媳妇儿吧!”
郑小天没有劝,反而用玄剑指着顾云曰道:“顾先生,我一向敬重你,但你若真这样为老不尊,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顾云曰哈哈大笑:“痛快,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既然如此,那还不重新进到七级佛塔里,在这里跟我这个老头子磨唧,就能找到阵纽?”
郑小天收了剑,丢了一句话:“曹道长,这儿就留给你了,如果张姑娘再被人欺负,我一出来就杀了他!”
几乎没有犹豫,郑小天直接飞驰到第七层,他想,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一层,他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才一下子跌到了塔底。
“七星九宫图,对,一定是这张图出了问题。”
仔细端详,七星九宫图还是那么普普通通,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他努力在神府中搜索师父传授给他的功法里关于七星九宫图的痕迹。
这北斗七星,元本指的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天枢司命,天璇司禄,天玑存禄,天权延寿,玉衡益算,开阳度厄,摇光上生,七星相映,按时序运转,历经九宫,九宫之中,按时序分,此时斗柄当指仓门宫……
此时,脑海中一片星辰大海,蔚蓝壮阔,无数星光闪烁,而北斗的斗柄在缓缓移动。
真的这么神奇?
郑小天睁开眼,发现星海的奇异景象并没有消失,自己此时已置身其中,看斗转星移,天空虚阔没有边际。
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持续时间不会太长,自己必须抓住天机昭显的这段有限的时机,找到解决方案。
由叶蛰宫而到仓门宫,这正是暮春三月斗柄所指的位置!
郑小天毫不犹豫的一步跨了上去。
身子像陷入一段湾流,清凉而舒适,但却如一个楔子一样,置身其中,无法自拔。
难道这就是阵眼?
这不可能!
郑小天没有刚开始的无所畏惧,反而在这种失控了的状态下努力想着如何在危机状态下逃生。
而此时,斗柄又移位到阴洛宫,既而又移位到上天宫、玄委宫,仓果宫,新洛宫……
当斗柄即将和仓门宫重叠时,袖中的七星旗杆忽然如感应般凌空而起,发散出七彩光芒,空中爆出巨量的火花,冲破谷底裂缝,在地平线上弥漫开来。
黑麻麻的地平线,火花沿着谷底裂缝漫射,如元宵节的烟花。
此时的郑小天,脚下忽然滑动起来,在他强力站稳的那一刻,脚下的蓝色星空忽然坼裂出一条缝,且如碎冰般粉碎脱落,从黑洞洞的虚无之中,升起一粒金色的珍珠,一圈金黄的粒状光晕。
郑小天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了过来,张开手掌心,一方精致的上古木盒静静的躺着,在边缘不起眼的位置,用古籀书写了三个小字:
《明皇策》。
这就是明皇策?
可以定国安邦,教化黎民?
可以逆天改运,普惠众生?
郑小天欣喜若狂,刚想打开一睹,忽然烈焰上腾,大地坼裂了一般,无数岩浆、地火,腾空而起,直上云宵。
……
天帝震惊。
众神云集天庭,纷纷上奏:
“陛下,从人间燃起熊熊火光,极其猛烈,南天门门楣已被燎焦,恐难修复!”
“人间巡游神君来报,阴阳交替之地,忽现不明火光,广百里,扶云而上,神君无法制止。”
“报,瑶池水忽然沸腾,池中瑞兽争相上岸奔逃,无法禁制……”
“……”
天帝脸色冰冷,半晌无语。
诸神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许久,通报情报的诸神肃立已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陛下,如此异象,当如何处置?”
天帝扭脸望向天后,两人四目相接,互相点点头,这时才开口道:
“诸位爱卿,今日之事,原是人间五百年应有之数,诸位不必惊慌,此事关联到上古神祗,所以反应如此之大,也算情理之中。天机殿早将此次地火上燎做了全面评估,人间崩坏的上神封印,能量虽然不小,但天庭暂时还可应付,诸爱卿不必惊慌,朕自有主张。”
众神虽然并未放心,但还是陆续散去。
天帝步下丹墀,叹道:“朕知道你作为前任天帝,有很多愤懑需要发泄,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适可而止吧!”
……
此时,郑小天手中紧紧抱着上古木盒,正从烈焰腾腾直线上窜的火焰中快速下坠。
数千里外的中夏臣民,都仰面观看这一惊世奇观。
那一日,高天之上,一团火球自上而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坠落。
长陵坡轰然暴裂,火光冲天。
大约一个时辰,火光渐熄,当人们惊奇的从数百里外围过来观看时,发现绵延百里的长陵坡不见了。
被黑色滩涂围着的,是一湖无边而清冽的湖水。
第229章 不过是副业
“小天,你醒了?”
张璋儿轻拂郑小天的脸颊,轻声说。
在这之前,她一直在静静的注视着他,这个过程非常漫长,大约十几个时辰,或者更多。
郑小天的坠落,如来自外太空的玄石,轰然摧毁了长陵坡地下鬼域城堡,烈焰和气浪把张璋儿他们冲出谷底,而随后,大水漫灌,几乎淹没了方圆数十里的长陵坡。
当张璋儿和曹国旧他们上了岸,才发现没有郑小天的踪影。
是的,他没有上来。
郑小天对鬼域的冲击是致命的,因为他知道,只有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才可以完全消除封印崩解后的隐患。
最起码,可以消灭多一些灵气复苏的鬼魅,给三界减轻负担。
当地下之泉被击穿,洪水漫灌巨大的谷底时,活着的人冲向岸,鬼魅在火与水的两次袭击中,几乎很少得以逃脱。
而郑小天,因为他的水止修,得以在水中存活,并飘浮上岸。
除了第一时间曹国旧及时起来救援外,接紧着到来的还有魏无双、魏懿、直王柴爽和骆王柴云。而后来者的真正目的,是郑小天手中的镇国之宝——明皇策。
当然,在张璋儿和曹国旧面前,没有人能拿走明皇策。
曹国旧坐在滩涂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远处,蓝天、茅舍、夕阳。
年轻道长直了直身子,吭了一声。
“郑小天,你现在可以起来,不要赖在美女怀里装死!”
郑小天醒了,但他感受着少女臂弯的温暖,还没打算坐起来。
他低声问:“曹道长说什么?”
少女歪头看一眼怀里的少年,又把目光移向那块大石头,石头上的曹道长一副调笑的模样。
这次她没有发火。
反而莞尔一笑,低头悄声道:“你躺着,别管他。”
远处听到疾驰的马蹄,有胡角高亢凌厉,少年不好一直赖在少女怀里,坐了起来。
“还疼吗?”少女关切的问。
“有点,”少年晃了晃胳膊,“不过好多了。”
少年在手握明皇策飞身直下时,只想一击摧毁中军府。
这种不顾一切的冲击,受伤在所难免。
在少年看来,只要消灭了鬼魅,封印是否失效就不是问题。如果鬼域的鬼魅被清除,即使封印崩裂又如何?然而少年还是年轻,他不知道即使他可以一击而毁灭大半鬼域,但天机已泄,三界注定不能太平。
但他还是尽了自己的力,以最低代价挽回了损失,他保住了封古镇,虽然,封古镇以西已成一片汪洋,但封古镇的街市还在,湖里还有一块岛,岛上有两株柏树,它们依然树冠参天,无风自啸。
张铁匠的铁匠铺还在柏树下,但现在要想上岛,得划了一叶小舟,将小舟系在临时打置的“牂柯上”,——那其实就是一根碗粗的木桩,浸了桐油,被插入到五尺深的泥土里。
张铁匠决定离开封古镇,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找到了梦神设置的梦境里,对那位叫郑于的朋友的承诺。
虽然,他迟迟的来到封古镇,没有很好的照看好郑小天,但他发现,适合照看郑小天的,是他的女儿张璋儿。
“璋儿,既然你不想跟我一起回棠溪,那我先回去,那里是我们的根,我在那里等你回来。当然,你若带上小天,爹同样欢迎。”
张璋儿一把抱住张铁匠的肩头,凑到耳边说:“谢谢你,爹!”
“都大姑娘了,还这样毛毛燥燥,不怕人笑话!”
张铁匠嘴里这么说,脸上还是美滋滋的。
老吉的茶坊早空了,不是因为封古镇人需要坐船才能来占卦,因而门可罗雀,而是因为封古镇人都知道,这个老吉是藏的最深的狄斯人,老吉在谷底挖到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他后来消失了,据说他换上了戎装,追上了一队狄斯人,消失在了通往京都的官道上。
郑小天并没有把明皇策留在自己身边,但他也不能亲自把明皇策送去京城。在他的印象里,自己曾经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所以真要去京城,无疑于自投罗网。
最好的办法是把明皇策交给钦天监刘其让他送回皇宫,但刘其这场灾难中不知所踪,所以这条线断了。
最关键的是武皇帝驾崩之后,太子即位,没几日,废太子的支持者在蓟州起事,拥立新皇,攻击京都,不日克下。而四方亲王又声讨新帝,兵临京城。
狄斯趁机扣边,胡尘直逼京师,新皇被杀,帝国陷入混乱之中。
按照与顾云曰的约定,明皇策应当交给有德之人,而在此情况下,交付京城已不可能,谁才是有德之人,如何评定,让郑小天举棋难下。
若非顾云曰在谷底因郑小天奋力一击,鬼域陷落,地泉上涌,顾云曰失踪,再加上郑小天与魏懿的交情,明皇策一定交给了梁武王,但因为骆王柴爽的缘故,魏无双错失良机。
曹国旧的分析不无道理。
“魏无双杀戮成性,即使近些年安生了一些,但本性难改,不能算有德之人,你不能因为跟他儿子有交情,就放弃了原则啊。”
“更何况他的爱妃罗天王妃据闻是东越海国公主,早有复国念头,你这要是交给魏无双,魏无双造反是肯定的,到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你郑小天就是罪魁祸首了。”
“而这个骆王柴爽,毕竟是皇子,听说是皇子中最为仁义的,这不,虽说我数月前教训了他的扈从,但这个皇子不记仇,在推举你为孝廉的事情上还帮过你,再说了,明皇策交给他,他怎么处理,那是他们皇室内部的事,你郑小天怎么做都不会落天下人咒骂的。”
……
从善如流,郑小天觉得曹国旧说得有道理,明皇策就交到了六皇子骆王柴爽之手。
郑小天决定安心做他的饼,或者安心静养。
有时,他甚至把饼店交给江东东打理,自己一个人安静的沿湖边走走,在清明的时候,去掌柜的、老板娘坟头祭典祭典。有时,和张姑娘两人沿着湖边,一直走到松明山,或垂钓,或砍柴,或野炊,享受美好的时光。
……
三年后的一天,一位老者来到水家饼店。
“这里的老板是郑小天吗?”老者问。
江东东大声喊:“老板娘!有人找老板!”
张璋儿望着风尘仆仆的老者,迟疑地问:“你是哪位?”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张璋儿,看着眼前这位生活在烟火之中却似无烟火味的俊俏少女,大约是吃惊饼店竟然有这么年轻俏丽的老板娘。
随即,老者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可不是,老板年近弱冠,老板娘自然是豆蔻年华了。”
“我真是老糊涂了。”
不请自坐,老者环顾店内,透过侧屋,依稀看到了水家牌位。
老者感应到水家牌位上有一幅通灵画像,画上的灵气在微微波动,他虽然大感意外,但并不好奇,只是依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一会儿,郑小天一边用葛布擦着手,一边走了进来。
“由国师?”郑小天一眼便认了出来。
由祚笑道:“几年不见,当年轻易在剑魔袁基罡手里夺走七星旗杆的少年剑侠,居然安心当起饼店老板了!”
郑小天亲自为由祚斟上茶,像对待老朋友一般轻松随意,“国师见笑了。郑小天原本就是一个卖饼的,当一把剑修,不过是副业,现在回归饼店,制饼卖饼,这才是我的生活。”
由祚端详许久,没有说话,直看得郑小天有点不自在了。
老人笑道:“你的心态很好,但你应当知道,我来找你,不是跟你讨饼吃的。”
“那就是跟我论剑?”
“也不是。”老者慢吞吞的道。
“那我猜国师就是看中了封古镇的好山好水,来这里浏览风光来了。”郑小天指指江东东道:“这是我兄弟,对封古镇周边风光特别熟悉,我让他当你向导。”
由祚眯着眼,叹一口气:“国士隐居,侠客封剑,中夏帝国国破家亡之时,小兄弟却也乐在伙房,看来自明皇大帝以来三千七百余年的气脉,就要断绝了!”
第230章 尾声或新的开始
郑小天像没听到一样,斟茶。
“这是我们封古镇的茶蒴,虽然只是粗加工,但清新爽口,关键是可去体内热气,虽比不得雨前毛尖,但乡野味道,自然有一种田园的清甜。”
由祚品了品,“半枝莲?亦药亦茶,的确别有味道。”
“不过,我不是来喝茶的。”
“上饼!”郑小天朝江东东吩咐,“西国石蜜香饼,虽比不得帝都的美味,但在太阴城,也算是有一号的。”
一方食盘,一刀四牙儿,摆在了案几上。
“这是郑老板要打发我走?”
由祚接过江东东递过来的热葛巾,擦了擦,把一块饼放入唇边,咬了一口,道:“的确是好饼,难怪郑老板呆在这风水宝地逍遥自在了。”
郑小天脸上有点不自在了,的确,即便自己有多么喜欢田园牧歌,但一个年轻人,如此暮气沉沉,也说不过去呀。
但他有的是理由。
“由国师,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封古镇,既不是为了喝茶,也不是为了吃饼,但是你要求的事,恕我不能从命。”
由祚抬起头,反问道:“我要求你什么?”
这倒把他问住了。
的确,这三年,虽然水家饼店增开了三家分店,郑小天的财富增长了十倍,但他还是愿意呆在封古镇。
这与其说是与张璋儿相守,不如说他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这中间,他知道老龟躲过了生死劫,珊石也终于活了过来,甚至中夏大池里的鲲也死而复生,只是个头小了几号,再也不会露出脊背就像出水的岛屿一样大了。他也给汪其乃修了招魂祠,把元婴老祖的木头法像修了一个豪华的亭阁,然而锁龙洞被毁,他一直不知道,师父的魂魄是否已经消散虚无,找不回来了。
一场封印崩解,消失了几个上古正神,不知道未来的世界,人们是否还能记起他们。
然而他不时耳闻的,却已不是神的传说,而是生者的痛苦。
虽然那些疯狂的狄斯人,趁乱起事,到处烧杀掠抢,但他们在经过太阴城周围一百里的地界时,都绕道而走。
封古镇到松明山的地界,更被他们视为禁地。
因为这里有一个少年剑魔,郑小天。
然而真正的剑魔,此时却一脸平静,平静到宁愿看着国师由祚有滋有味的吃饼。
由祚吃完饼,抖了抖袍袖,咂咂嘴似还在回味。
“好饼,不输大洛京的蜜饼!”
“不过现在还有几个人能吃上洛京蜜饼,就难说喽!老夫这是真有口福啊!”
由祚说完,静静的坐着,他似乎想听郑小天问他点什么,但郑小天什么也没说。
张璋儿挽了袖子,亲自下厨,说既然京城来了朋友,小天一定要陪客人喝几盏,我这就去做几个拿手菜。
郑小天点点头,也不说话。由祚也不拦,大约是想等着大快朵颐。
过了一会,由祚忽然说:
“你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你不该把明皇策送出去。”
郑小天吃了一惊,这老先生不说就不说话,一说咋就一鸣惊人呢?
“骆王是皇室之胄,这样做也错了?”郑小天说。
由祚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和清洗菜品的哗啦声。
“这原没有错,可错的是,骆王并没有奉明皇策进京,而是私自南下到骆越城,京都大阵因为明皇策移位,阵基不稳,两任太子登基不久纷纷陨命,目前各路藩王争夺京都控制权,早已杀得血流成河。”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问题是狄斯趁乱扣关,因为朝廷防守形同虚设,边防守军孤军奋战,军需难以送达,已有十万将士战死。”
“更可怕的是帝国境内,原有夷狄趁机起事,益州、镐京相继沦陷,五狄乱夏,烽火已烧至京都。”
“因为缺乏统一指挥,各府郡几乎难以组织有效抵抗。”
由祚顿了顿,把视线转向郑小天,发现郑小天由之前的漫不经心,慢慢被吸引了过来。
“你作为国师,又是顶级剑修,要对付这些狄人还不容易?”郑小天终于说话了。
“容易,可你知道,狄人在这些年来,有多少修士已进入了中夏地界,且混迹与我们中夏族群中,就连原朝廷的中郎将石遂,也是狄斯人,先帝对他恩宠有加,现在他却把持朝纲,乱宫闱,淫帝女,卧龙床,估计很快就要称帝了。”
郑小天奇怪了,“以国师的剑修水准,杀他十个石遂不是挥手之间,怎么能让他在中夏地盘上如此横行,做禽兽之事呢?”
由祚叹道:“这正是老夫惭愧的地方。三年前老夫经不住袁基罡挑衅,从自囚的天牢里出来登上京都北门谯楼上与袁基罡决战,虽然重伤袁基罡,但我自己也内伤不轻,且一直隐疾缠身,久治不愈。且不说难以达到巅峰时的剑修高度,就是对付石遂这种刚刚摸到三阶九境边缘的剑修,也有点吃力了。更不用说石遂手握兵权,如今又权倾天下,否则,老夫也不会一路南下到郑孝廉的门头讨吃的了。”
听到“郑孝廉”三个字,郑小天不自觉会心的一笑。
但随即他震惊道:“有这样的事?”
由祚沉默不语。
张璋儿笑靥如花,来来回回端上来了几道菜:清蒸鱼,油炸丸子,桶子鸡,清葱炒鸡蛋,又擀了面,制作好了索饼,但没有开锅,等着他们开饮。
江东东他们去外面忙活,只有葛一婧守在张璋儿身边帮忙,小婧婧个头长高了,一脸雪白的婴儿肥,大眼忽灵,极其可爱。
郑小天斟满了酒,举盏,先干为敬。
由祚举起酒盏,半晌,站起来,呈半圆形将酒撒在屋外,叹了口气,吼道:“憋闷啊!”
过了一会儿,郑小天问:“国师,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可是,我只是一个卖饼的,国家大事,自有皇亲国戚,还有国师你们来操心,我觉得这些都跟我无关,我只要照看好璋儿,婧婧,江东东,张小水还有匡天左他们就行。”
由祚盯着郑小天的眼睛,半晌才道:“你是可以经营好饼店,照顾好你身边的人,管好你的地盘就可以,但你是否知道,大中夏有数百万家庭,妻离子散,惨遭异族屠戮?那些狄人,杀了中夏的男人,抓了女人孩子,把女人当双脚羊,白天充军粮,夜来泄兽欲,千里里堆白骨,百里无鸡鸣,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年,大中夏就会亡种灭族了!”
“试想,到那时,你这一亩三分地还能守住吗?”
由祚还想往下说,但见郑小天眼珠泛红,拳头握出血,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两人都不说话。
看看菜都凉了,郑小天也不让菜,一口饮上一盏,啪地甩掉酒盏,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由祚目光炽烈:“千真万确!”
郑小天闭上双眼,许久,伸出右手,玄剑哐地一声握在手中。
“夷狄不灭,何饮此酒!”
只听哗的一声,一坛坛摆放在店柜上的醴酒轰然爆烈,清冽的酒香飘散了一个屋子。
……
月明之夜,张璋儿轻拂郑小天的脸颊,低声说:“小天,我们真的要走?”
郑小天点点头:“嗯,真的要走。”
“那什么时候回来?”
“灭了夷狄,重整河山,就回来,……也许,不回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守住了封古镇,却丢了中夏大好河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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