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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妻策,倾城花嫁全文阅读

作者:浣水月     独妻策,倾城花嫁txt下载     独妻策,倾城花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18章 挑驳离间(2)

    郑嬷嬷答声“是”,领了名粗使丫头去找冷昭。

    冷昭听罢,“本候不是罚她禁足了么?”

    “候爷,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此轻罚,要是赵家人知道能依么?再说了,这华小姐可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淑贵人说了多少好话才替你求来这么一段良缘,要是这事传出去,候爷也要受牵连。”

    冷昭心乱如麻,萧彩云哪来这么大的胆儿,敢下这等狠手,他吃惊、他寒心、他更是伤心,“你让太太拿主意,如何处罚,我没意见。”

    郑嬷嬷道:“如此,老奴回禀太太,照着冷家规矩来。”

    此刻的华氏,浑身绵软地躺在榻上,中毒的事一幕幕掠过脑海。

    定远候冷昭,只一眼就让她心生爱慕。

    皇后将她赐纸冷昭为妻,她一进定远候府才知:冷昭已娶一位平妻。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位平妻早前还嫁过一回。那么,她就必须做嫡妻。

    她捧着自己的心,给晋陵老家的信已经寄出去了,不晓得家里人能否瞧出她的用意。她故意说自己是晋陵华氏一族的嫡支长房女,却没有说,她是庶长女,并不是嫡妻所出,不过打小养嫡妻名下。

    门外,传来侍女关切的声音:“华姑娘歇下了么?”

    她不知如何应答,正待出口,却听到冷昭道:“她既歇下,我便回去了。”

    华氏心下一急,道:“还没睡着,有事?”

    侍女推开房门,欠身禀道:“候爷来探望姑娘了。”

    她是皇后赏赐的,说好她是妻,除了嫁给冷昭,她不能再嫁旁人。华氏在心头转上一圈,坐起身道:“不知候爷找妾……何事?”

    还没成亲呢!她便自称“妾”,说出口后便有些意外。

    可从宫里赏赐的美人,哪有这许多规矩,从她们迈入夫家的大门,便生死都是夫家的人了,自不能与媒妁言、父母命的亲事不同。

    这般一想,她又兀自释怀了。

    冷昭试探似地道:“婷儿,我能进来么?”

    “候爷请进!”

    冷昭进了内室,侍女站在一侧。只着素绫中衣的华氏,越发显得肤白若羽、明艳动人,因毒后醒转,更显柔弱娇俏,仿似需要人将她拥在怀里好好疼惜、保护一般。

    他只觉咽喉处一涩,吞咽了两下,瞧着她的俏脸一时失神。

    华氏抬起手臂:“你下去吧,我与候爷说说话。”

    “是。”侍女怪异地看罢冷昭,又睃向华氏: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虽说他们是未婚夫妻,可到底还未完婚行礼。

    侍女想提醒华氏,又想她原是侍女,没的招惹华氏不快。

    冷家长辈的意思,是要替二人热热闹闹地操办酒宴,到时候还要下帖宴请宾朋,一时感谢皇恩浩荡,二则是告示京城各家:冷候爷娶嫡妻了。京城贵女不愿嫁的冷候爷,如今娶了晋陵名门大族的嫡出小姐为妻,这也算是替冷家挽回了几分颜面。

    冷昭凝了片刻,见她并无抗拒,这才走到榻前落座榻沿。

    她没有赶他,更没有不高兴,而是切切地凝视着他。

    “今儿的事,是萧氏做得不对……”

    他的音未落,华氏的泪已滑下,立时化成了两条泪溪,“我……不晓得哪里招惹了她不快,她竟要我的性命?呜呜……候爷,你还是别娶我为嫡妻了,你……就娶我为平妻吧,抬了她的位分。”

    抬萧彩云为嫡妻,早前冷昭也是提过的,族长和族中长辈们没一个同意,萧彩云现在是平妻妻位分,至今她的名讳也不能入族祠、族谱,外头称的是平妻,族里却视萧彩云为侍妾。

    冷昭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烂泥,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婷儿,别胡说,你是皇后指的婚。”

    “可是……候爷最喜欢的人是她。”

    他曾真心喜欢过萧彩云,不知何时,这份感情已经变了味。

    萧彩云一次次地触及他的底线,先是谎称她怀了身孕,再是逼他娶她。

    他就像个傻子,一次又一次地被她玩于股掌之间。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萧彩云给华氏下毒,他是真的恼了、怒了。

    “婷儿,你别胡想,你才是我的嫡妻。”

    拥着华氏,冷昭莫名地忆起了温彩,近来京城常听人提到温彩,明岁三月她就要嫁给慕容恒为妻了。

    温彩从不曾对着他哭,她骂他,她给他娶绰号,她让他成为京城的笑话……

    直至她离开,冷昭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懂那个女子。

    此刻,明明拥着的是华氏,他却觉得自己拥着的是温彩。

    华氏哭啼道:“我……我在京城举目无亲,除了候爷和太太,我也认不得旁人了。候爷,我不想死……”

    “我不会让你有事。”他拥紧了华氏,突地吻上她脸上的泪痕,咸中带涩,心头一酸,一股莫名的火焰从心尖扩散开来,他更加炽烈地含住了她的唇。

    华氏一凝,却没有抗拒。

    她想:她原就是他的。

    也许这样也好,她不愿与郑氏等人讲出的真相,也许她可以告诉冷昭。

    冷昭吻得越来越炽烈,仿佛要把她也烧成一团灰烬。

    侍女在门外侍立,未听到里头的说话声,倒多了一阵古怪的喘息声,“这……”她伸手欲推门,却见一边的丫头伸手止住:“你想找死?这个时候去打扰,也不怕候爷恼了。”

    “可是姐姐,太太已经吩咐了,请华家人入京商议婚期,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不妥。

    丫头望了眼里头,“姑娘是名门世族家的小姐,这些规矩不比你、我还懂?”

    这世家大族最是重规矩,虽说华氏是皇后赏赐给候爷的妻房,二人未拜堂成礼,就不该在一块。可是瞧这华氏,似乎并不在意这个。

    丫头不由得一脸狐疑,怕是冷候爷不讲规矩,萧氏未过门,就做了他的女人,这也是听萧氏说有了身子才进的门,现在又来一个妻房奶奶,不照以前的例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就算是这样,华氏也可以拒绝的啊。

    丫头乙拉了丫头甲回到厢房:“主子们的事不比我们有数,你莫要多事。若华家来人,自有新奶奶的陪嫁、陪房,哪里还会用我们服侍,惹恼了她,万一将我们发卖出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丫头甲微微点头,“姐姐,你说她真是世族名门的嫡小姐?”

    哪家的嫡小姐也干不出这样未婚先与男子在一走的事吧?

    早前的萧彩云可不算,她是被休弃过一次的人。

    丫头乙道:“我们只管照太太的意思服侍好她就是,至于旁的不是我们担心的事。”

    俩丫头细听了一阵,见无人吩咐,坐在灯下做起针线活来。

    上房。

    郑氏听了郑嬷嬷的话,张着嘴道:“你说候爷留在华氏屋里了?”

    这怎么可以呢?两个人还没成礼,更未完婚,他们怎就在一起了。

    郑嬷嬷道:“太太要不要使人把候爷给叫回来?”

第819章 挑驳离间(3)

    郑氏面露疑色:“她若做出越矩之事,莫不是庶女?”想到自家儿子娶庶女为嫡妻,郑氏心头就一阵不甘,“明儿使你儿子走一趟晋陵华家,到了晋陵先不入华府,将华氏的身世打听清楚了再去拜访。”

    萧彩云不懂规矩,是因为萧彩云打小养在乡下庄子,无母亲教养。

    这华氏怎的也不懂规矩,却偏生犯了这么大的忌讳。

    早前对华氏的好感,这一会儿郑氏便轻浅了两分,郑嬷嬷立时宽慰道:“太太,候爷是担心华姑娘了,进去不多会儿就被华姑娘给赶出来了。”

    郑氏“呃”了一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把握好分寸就对,要是他们婚礼未成,先有了夫妻之实,郑氏少不得要轻看华氏,这会子反而舒了一口气。“这女人啊就得自重,她没留端阳在她屋里过夜,便知她还晓分寸……”

    华氏确实给冷昭尝到了一点甜头,任由他抱,任由他亲,却不许他完成最后一步,硬是在那当口将冷昭推出了房门去。

    冷昭郁闷,这抱了、亲了,却不让得成。

    华氏则想的是:容易得到的,就会不晓珍惜。

    郑氏在心头琢磨一番,道:“明儿让你儿子带着聘礼、下人陪管家去一趟晋陵。虽说是皇后指婚,可这婚礼也得热热闹闹地办一场。”

    郑氏近来可听人说,瑞王世子侧妻是在入府的次日就办了婚宴。那金氏乃是扬州的大户人家,金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面的,没几日金家已经来了人,前些日子金家给金氏补办一场添补嫁妆宴,那抬嫁妆的人龙队伍排了好几条街,那势头比瑞王世子慕容恩昔日娶正妻还热闹、风光,就连瑞王、瑞王妃也甚是欢喜,直说皇后娘娘给慕容恩指的这婚好。

    华氏是家里的嫡女,华家在晋陵也是大族,名气比金家还要大,到时候华家会不会也给华氏一笔丰厚的嫁妆……

    郑氏想着时,心头就跟着乐。

    萧彩云的嫁妆就薄得不成样子,且那些嫁妆还是多刘家夺回来的。

    近来皇后娘娘数次赏美人、配婚,先是瑞王府给瑞王世子侧妻金氏补办了一场热闹的添妆宴,之后新入太子府的贺兰良媛、周良媛娘家也在京城补办嫁妆宴,一家比一家办得热闹。这姑苏周家看着像是清贵人家,听说为了恭贺女儿嫁入太子府,光是嫁妆就花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贺兰家更是不甘示弱,贺兰绝父子直接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来添妆,又大手笔地在京城给贺兰良媛添了不少的田庄、铺子。

    一时间,但凡家里得了江南美人的人家,都会仔细打听自家得来的美人娘家情况,一问清楚就与这“便宜亲家”联系,指望着亲家入京添补嫁妆。

    郑氏在知道华氏的家世、出身后,高兴了好几天,心里盘算着华家就算不如早前那几家大操大办,这几万两银子的嫁妆怕也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冷昭的嫡妻是名门嫡女的华氏”。

    次晨,郑氏令郑嬷嬷到了萧彩云的院子里。

    “太太吩咐,小奶奶心狠手辣,不可不罚,从今儿开始,小奶奶就迁往长庆候府佛堂陪老太太吃斋念佛。”

    冷老夫人有多厌她萧彩云心知肚明,怕是折腾起人来,只会比郑氏更甚。

    自小,算命先生便说她与长辈无缘,不仅应在娘家,更应在婆家。婆母、祖母皆看她不顺眼,只因她早前嫁过一回。

    她不贪心,只要做嫡妻,有人疼,有人敬便足矣。

    可是现下被人算计,还背上毒害未来嫡母的罪名。

    萧彩云大声道:“我要见候爷!我要见候爷!”

    郑嬷嬷道:“昨儿问过候爷的意思,他是同意的。小奶奶,收拾两身换洗衣衫,且去长庆候府陪陪老夫人吃斋念佛!请吧!”

    任她愿意与否,郑嬷嬷招呼了两个婆子,强拽着萧彩云出了定远候府。

    与其说让她去冷老夫人陪着吃斋念佛,不说是她做冷老夫人的服侍丫头。冷老夫人怨她让冷家坏了名声,变着方儿地折腾,半夜醒来便让她过去给老夫人暖脚,冷老夫人那冰冷的双脚搁到萧彩云的怀里,直冻得萧彩云发抖。

    她自认经历了一回失败的婚姻,可再来一次,还是让她胆颤心惊。

    “萧氏,明儿一早给我做红豆羹,我的脚暖了,你回去歇下!”

    萧彩云应声“是”,将她送过来的时候,她的丫头一个也不许带。

    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冷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又来唤她预备晨食,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只得起来。

    日复一日,夜里总会唤醒起来服侍冷老夫人,或给她暖足,或替她捏肩,又或是陪她说话。一大早,又得起来服侍冷老夫人做早课,还得给她预备晨食。

    萧彩云突地觉得,这日子比她初入刘府时更辛苦。

    她感叹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一出生没了亲娘,因生于二月又被家人所弃。嫁给冷昭,以为是一生的依靠,她来了这许久,连冷昭都没来过。

    长久睡眠不足,疲劳过度,她在腊月初十这日终于病倒了。

    冷老夫人许是怕弄死了她,想着到底是嘉勇伯的女儿,好歹请了郎中来。

    萧彩云第一次祈祷上苍,让她的病不要那么快好。

    腊月二十二,冷昭要迎娶华氏为嫡妻。

    她多期望冷昭将她接回家去,在巴巴地期盼中,却没有等到他的到来。

    腊月二十五之日,巧针来探萧彩云了。

    二人坐在长庆候府僻静处,巧针是特意来送寒衣的,轻叹一声,道:“大奶奶的婚宴办得很风光,华家那边预备了七十多抬的嫁妆,太太很高兴。喜宴也备了三十多桌,都是候爷军中的同僚、好友,连温候爷都来了。”

    萧彩云忆起自己的酒宴,不过只办了四桌,冷冷清清,她原说不计较,可又哪会真的不计较。

    巧针道:“想着快入三九,特意给你送寒衣来。大奶奶一过门,候爷便宠得紧,听说昨儿候爷、太太带着大奶奶去冷氏族里,大奶奶的名讳入了宗祠,是候爷的元配嫡妻。长庆候府这边……”

    萧彩云冷笑一声,“还结发元配呢?那玉郡主算什么?”头回拜天地的女子才算是他的元配,冷家人也好意思在族谱上如此写。

    第219章罚入佛堂

    巧针咬了咬唇,温彩许给了雍王,再过几月便是雍王妃了。再加上温彩的那等命格,倘若以前冷昭娶的是旁人便罢,现在哪还敢提温彩曾与他有过一段婚姻,若被御史抓住,弹劾他一个“居心叵测”,又会是一场风波。

    巧针继续道:“昨晚老夫人指使我去绣房帮忙,许是那会子,他们来过。”现下想来,是故意将她支走的,目的就是冷家长辈要见华氏。

    同样是女子,同样是出身官宦之家,一个得宠,而她却怎么也看不入冷家长辈的眼。

    萧彩云不明白,她这一生到底做错了什么?

    巧针吞咽了一口,“十八那几日候爷在我屋里歇着,我替你求过情,候爷生气不许我过问。我……真的尽力了,你还得想过法子回去才成,再不回去,候爷的心怕就真的被大奶奶给迷住了。”

第820章 嫁妆(1)

    “他还是以为是我给华氏下的毒?”

    巧针点头,即便她们主仆都猜到了是郑氏干的,可没有证据,而冷昭更是万万不会信的。

    萧彩云仰头看天,“她们可别把我逼急了,若真是惹急了我,我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我何曾不想做个贤妻良母,可她们哪里拿我当人看,现在连他也不信我,任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奶奶还得想个法子回去才好。”

    她要回去,必须得回去。

    这长庆候府的佛堂呆得让她发狂。

    很显然,郑氏与华氏已经联手,又或是华氏根本不知道上回中毒原是郑氏下的手,目的就是要给萧彩云一点厉害瞧瞧。

    萧彩云灵机一动,便瞧见两个道婆一前一后地往佛堂方向去,这是冷老夫人请入府做法事的。自打萧彩云嫁入冷家,冷家上下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不顺心的事,冷老夫人便说要赶在年节前做一场法事,好去去晦气。

    “巧针,你可带银钱、首饰等物了?”

    巧针想着自己的命运与萧彩云绑在一起,萧彩云不能生,就指望着巧针的肚子争气。巧针二话不说,将攒了许久的银票取出,又摘了头上值钱的发钗一并塞到萧彩云手里。

    萧彩云心头微暖,她并不是一无所有,还有巧针啊。

    巧针道:“奶奶,这些够吗?你想做什么?”虽是询问,可语调带着几分忧虑与关切。

    “那老东西最信神佛,镇日变着花样折腾人,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会被她折磨死。如果让她知道,我会克她,还会克府里的李氏、小董氏,老东西必不会再把我留在长庆候府。”

    巧针张大嘴,萧彩云这么做怕是更不受冷家上下待见了,“奶奶可千万别这么做,你因生于二月,已经被人所不喜,要是再说这等话,你往后还如何在冷家立足。”

    只要能尽早离开长庆候府,让她重回定远候府,萧彩云也不管这些了,她实在太想离开,念着冷昭,要是再不回去,怕华氏真的替代了她在冷昭心里的位置,到时候她还得后悔死。

    “我哪还能顾忌这么多,我只想尽早回去。”

    “若用这个法子回去,我的奶奶,万一太太也忌讳你,怕你赶到庄子上去可如何了得?”巧针心头微叹:萧彩云也是聪明人,许是被欺得太甚了,方才想出这等昏招。

    萧彩云为了离开,也不管什么好法儿、坏法儿了。此刻听巧针一说,急道:“你说我还能用什么法子?”

    法子可都是人想的。

    萧彩云在冷家无所顾忌,虽看起来与巧针的感情不错,可一旦遇上大事、急事,她却冷静不了。

    巧针想了一阵,“老夫人不是一直想认玉郡主做干孙女么,要是奶奶能玉成此事,你就是冷家的大功臣。”

    这件事,在冷家早就不是秘密了。

    冷家甚至向温家人示弱讨好,可温家根本就不领情。

    巧针拉住萧彩云的手,“奶奶,你若与玉郡主交好,对你也多有益处。新奶奶这几日神神秘秘地,着她的陪房预备了一些礼物,早前我以为她是给冷家人准备的,后来使了银子让我的丫头去打听,才听说是给玉郡主预备的。”

    萧彩云面露惊色,“那狐媚子要讨好温氏?”

    巧针肯定地点头,“近来听人说,扬州金小姐能被瑞王选为世子侧妻,便是得了玉郡主美言。七日前,瑞王府的金夫人备了厚礼去拜见玉郡主;五日前,又有太子府的贺兰良媛、也去探望了玉郡主……这几日,被配人的江南美人们都陆续去拜见玉郡主。”

    这温彩什么时候得美人们如此讨好了?

    江南的美人是温彩挑出来的,身份不俗的美人几乎配的人家都不错,近来京城的好几场婚宴可都办得热热闹闹的。

    萧彩云疑惑地道:“巧针,你说如果我真要达成老夫人的心愿,我在冷家的日子当真就能好过些?”

    巧针垂眸,抬头时,很是凝重地道:“奶奶,我……我有身子了。”

    “你有了!”萧彩云惊呼一声。

    巧针点了点头,“两个月了,这胎和头胎时还真不一样,每天晨起就恶心,还特想吃酸的。”

    萧彩云握紧巧针的手:“你得生儿子,一定要生儿子。”

    她眸光一转,只有巧针生了儿子,她们在定远候府才有一席之地。

    若是抢在华氏之前生儿子,这个孩子也许就能被立为定远候世子。

    萧彩云道:“你告诉旁人了么?”

    巧针摇头,“奶奶不在府里,没人护我,我不敢让人知晓,便是候爷那儿我也瞒着的。”

    “对,你做得对!”萧彩云沉吟片刻,“你可以告诉恶婆子,她虽然不待见我,待你还不错,候爷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儿子,要是恶婆子知道你又怀上了,定会护着你,冷家大房原就子嗣单薄。”

    萧彩云口里的“恶婆子”指的是郑氏。

    巧针将手落抚在腹部,她比萧彩云更希望这个孩子是儿子,这样就有机会让儿子袭爵,她毕竟是孩子是亲娘,有了儿子,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差。“万一新奶奶容不下……”

    “那你也要先告诉恶婆子,她最喜欢孙子了。”

    “奶奶,在府里,我只信你一人,你还是想法儿早些回府。若让新奶奶在府里站稳的脚跟,我们都没好日子过。这一回巧针一定争气,一定给奶奶生个儿子。”

    萧彩云又看到了一线曙光,她在名分上已经输了半分,绝不能再输,“你先回去,我这就回佛堂。”

    巧针道:“婢妾告退,婢妾恭盼奶奶回府。”

    冷老夫人请道婆来做法事,她就想想法子说动冷老夫人。

    在冷老夫人的眼里,温彩可是“真命凤格”,是天下第一的福星。因为在温彩进冷家时,冷家便发生了那几桩喜事,温彩离开后,冷家发生的都是不好的事。所以冷老夫人的骨子里认定:只要让温彩成为她的干孙女,冷家的运程就会逆转。

    镇远候府。

    温子群、温青近来在家里“做学问”,前些日子温子群带着温青在畅园小住了几日,说是与晋陵先生陶浩然“请教学问”。

    今儿沐休,温子林领着城南温府的两房子侄过来凑热闹,要跟着温子群“一并做学问”,实则要追着温子群瞧《子弟规》。

    实在是这本让晋陵先生都颇是夸赞的书诱起了温子林的好奇心。

    为了鼓励温青“做学问”,温彩特掏了五千两银子出来,说要帮温子群、温青父子印书,就印这本《子弟规》,连书坊都寻好了,找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万卷书坊”来承印,消息传出,温子群、温青的朋友都再三打听这书何时出来。

    温墨兄弟则是打着“署名”的主意,这可是名扬千古的事,听说温子群要在这书上署上他与温青的名讳。

    温青就是个莽夫,哪会做什么学问,很明显这是温子群偏了长子。既然温青这个莽夫要署名《子弟规》,那么他们兄弟也可以署名在上,这于他们明春下场应考也多有好处,至少先挣来了声名。

第821章 嫁妆(2)

    温彩近来过着平静的米虫生活,偶尔去桂院见见梁氏。

    梁氏因在养胎,害喜刚过,气色便日渐好转,后宅没有烦心事,养得比婚前更显风华。惹得董氏见着一回打趣一回,直笑“还是我们温家的水养人,瞧瞧大侄儿媳妇越长越水灵了。”

    温彩抿着嘴儿,笑微微地看着梁氏,“嫂嫂近来见胖了,我哥却瘦了。”

    温彤讨好似地道:“大哥近来正刻苦做学问,听说昨晚与爹爹在书房看书看到三更时分。”她上次说要陪温彩,便一直住在镇远候府。

    梁氏待下人奖罚分明,待婆家人也算宽厚。温彤住在镇远候府,竟比住在城南温府还要自在,至少梁氏不会像温红妻那样给她摆脸色,虽然每日也来桂院给梁氏请安,梁氏面上的礼节也做得好,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虽说温彤嫁过一回,可梁氏待她和待温绿是一样的好。

    而今镇远候府也没人提温彤早前跟过思过候的事,原就没走明礼,又是给人做了一段时间的侍妾,旁人不提,温彤也只作没那回事。

    温绿小心地审视着梁氏,越发觉得不愧是祖母挑中人选,模样比早前的徐氏生得好,行事也比徐氏得体。

    偏厅里,搁了两个银炭火炉,炉上正哔啵烧着水,水已经开了,水气升腾,水气冲着铜壶上的壶盖“扑扑”直响。

    梁氏的陪嫁丫头碧柳小心地给众人蓄了茶水,又递了乌梅干给梁氏。

    双双从外头进来,布帘一卷,一股寒气袭入偏厅:“禀郡主,冷小奶奶求见!”

    董氏微微凝眉,一听到姓冷的,便有些不自在。

    温绿一脸茫茫然:“哪个冷小奶奶?”

    温彤虽已经猜到,只不点破,捧着茶盏喝水。

    双双答道:“是定远候的平妻萧氏,备了厚礼在大门外候着。”

    温彩吐出两字:“不见!”

    别说是萧彩云求见被拒,上回太子府的贺兰良媛让陪嫁丫头备厚礼求见也一样被拒,只是人进来了,礼物却没让人进来,温彩嘴上倒是说得客客气气,只收了吃食土仪类的东西,旁的衣料、首饰、金银珠宝等物都一并回拒了。

    双双道:“她着门婆子递话来,说有要事与郡主说,还说郡主最好是见见她。”

    萧彩云有要事找她?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与萧彩云之间会有什么事?

    曾经有关联,可后来早已没了。

    她们是两条平衡线,照理不会再有任何交叉。

    只是温彩想到了梦里情形,这萧彩云也算是前世算计过她的人之一,萧彩云与冷晓、徐兰芝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温彩坐正身子:“照以往的规矩,礼物留在门外,人可以进来。把人带到后花园凉亭,我一会儿就回去。”

    温彤微蹙着双眉:“六妹妹见她作甚?那就是个晦气人。”

    “她不是说要有要紧事么,我就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温彩早前想着,有人送礼她就收,只是拿人手短,嘴人嘴软,便只收些不值钱的土仪类东西,旁的便不收了。不曾想,近来竟收了不少的人参、燕窝等物,怕是未来两年镇远候府都不必采买这些东西。

    董氏笑道:“顺娘,可要叔母帮你应付?”

    温彤心头一机警:董氏哪有这么好心?自打证实温彩是“真命凤格”,这董氏有事没事就与温青兄妹示好。“六妹妹身子弱,要不我与二婶帮你应付。”

    温彩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好啊,那就有劳二婶和四姐姐。”

    温绿一脸迷糊:怎的她们今儿这么热心了?又忆起她姨娘的叮嘱:“你住在镇远候府就要机敏些,要替大奶奶和玉郡主排忧解烦。”起身接过话道:“我陪四姐姐一道儿吧。”

    片刻间,桂院偏厅里就余下梁氏与温彩。

    梁氏不紧不慢地道:“冷小奶奶是来找妹妹的,你让她们去……”到底是不妥,可梁氏也不愿意温彩与冷家人接触。

    提起冷家人,温青可是一百二十个气恼,一气以前冷家欺负薄待温彩,二气冷昭无情无义。

    “萧彩云自个儿送上门的,我实在想不出我与她之间有什么好说的,指不定她们又打什么主意?早前,冷家老夫人就提出要认我做干孙女,原是被我们家拒了的。我有自己嫡亲的祖母疼,虽说祖母不在,可我是祖母拉扯大的,就算旁人做得再好,又岂会认外人做祖母的。”

    在她心里,她有自己的亲祖母汪氏。

    汪氏待她很好,教导她、养育她,还让她明白许多做人的道理。

    虽然认冷老夫人是干祖母,前头加了个“干”字,温彩还是不乐意。

    亲人,自然是不可替代的。

    就如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她的祖母汪氏一般。

    何况冷老夫人打这主意,原就是别有用心,一个因亲孙儿诞日不祥便弃于乡下十余年不管不问的老妇,可见其骨子里的残忍,她也不屑与这样的老妇亲近。

    萧彩云坐在寒风里,手里的茶杯倒是热的,喝了几口便见小径上移来几人,走在前头是一个中年贵妇,后头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她搁下茶盏,起身望视过去。

    董氏“哟”了一声,一双杏仁眼将萧彩云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我侄女体弱,吹不得风,我这做二婶的特来代为招呼。”

    萧彩云与下人说了“有要事相商”,便是希望温彩不会拒绝,千般谋划,百般思量,不曾想竟是董氏来见她,“温二太太能做得了玉郡主的主?”

    温彤一听这话就恼了,厉声道:“二婶自然做得六妹妹的主,这才赶过来的。”

    萧彩云有些失望,可想着自己在冷老夫人那儿打了保票,说什么也要说动温彩答应去长庆候府一趟,只要她去了那儿,后面的事也就好说了,可若见不着人,再好的计划都是惘然。但瞧这模样,温彩是不愿意露面。若温彩在许会干脆了当地拒绝,她若哄好了董氏与温家两位小姐,让她们去劝说温彩,也会还能成。

    转而,她又有了几分欢欣,毕恭毕敬地道:“前些日子,我家老夫人得了一座玉佛,要办一场请佛会。”笑盈盈走近董氏,董氏欲退,却被萧彩云强势握住了手,一个微带凉意的纸便塞入掌心,她眨了眼神,董氏明了:这是银票。

    “温二太太既做得玉郡主的主,那今儿我这请柬就请温二太太收下了。”

    董氏推开萧彩云的手,避开温彤姐妹的视线,小心地看了一眼,竟是一张二千两银子的银票,这萧彩云当真好生阔绰,原想推辞,可抵不住人家的礼送得厚。马上就要过年节了,虽说今年二房公中收益不错,可是今岁二房刚嫁了温紫,家里的亏空还是不少,有这二千两银子,就能过个好年。

    董氏想把银票还回去,可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温彤冷声道:“六妹妹要忙着绣嫁衣,哪里有时间参加宴会?别说是长庆候府的宴会,便是瑞王府的赏梅宴都没空参加。”

第822章 嫁妆(3)

    萧彩云笑道:“四小姐,耽搁不了玉郡主多少时间,只要玉郡主去坐坐就行,半个时辰如何?”

    温绿翻了个白眼,“你说去就去啊?我六姐姐要忙的事多了。若是旁人家请,许还会考量,你们冷家的宴会么?她是一定不会去的。”

    萧彩云依旧笑着,看着董氏道:“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温二太太做不了玉郡主的主,能做玉郡主的是二位小姐呢?”

    董氏得了她的好,又听到这话,分明就是说她在温彩心里的地位还不如温彤、温绿。

    温彤一急,萧彩云分明就是挑驳之意,“你胡说什么?我六妹妹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们哪里是替六妹妹做主,只是六妹妹的性子,我们做姐妹的自是了解罢了。”

    萧彩云甜腻腻地笑着,笑得让人心头发寒。

    温绿几步走近董氏,拉着她的手道:“二婶不必理她!谁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说是有要紧事,我们来了,只说宴会的事,又不说实话,我们回去吧,外头怪冷的。”

    董氏要走,萧彩云又伸手拉住了她,切切地道:“温二太太可是说能做玉郡主的主,不就是一个宴会,你不会这么为难吧?我可是把帖子都带来了,就劳温二太太将帖子转与玉郡主。”将帖子塞入董氏手里,萧彩云压低嗓门:“若能让玉郡主赴约,我们冷家必有重谢。”

    二千两银子还不是谢礼,这只是一部分。

    董氏心下纳闷,“你到底什么用意?”

    “瞧温二太太说的,我这不是上门送帖子来的么?”如果不说清楚,瞧董氏那神色,许不愿意帮忙,萧彩云在心头纠结了一番,道:“京城人都说温冷两家不和,这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冷家就想请玉郡主参加此次宴会,再则我家老夫人自玉郡主离开冷家后一直挂念,可是拿她当亲孙女一般疼爱,就想再见见她。”

    董氏似信非信,手里还握着那张银票,心头权衡着萧彩云这话的真伪。

    突地,萧彩云又握了她的手一下,又一张银票塞到其间,音出而未见唇动地低语:“再三千两。”这回子,温二太太总该帮忙了。

    董氏很想拒绝,但拒绝不了这么一笔钱财,她为难地转动着眼珠,示意萧彩云身边还有温彤、温绿呢。

    萧彩云很快明了,笑道:“温四小姐、温七小姐,瞧我,两日后也请二位小姐陪玉郡主同往吧。我们老太太自打两位孙女出阁后,最是喜欢年轻美丽的小姐上门做客了。”

    温彤正想甩开萧彩云的手,却分明感觉到萧彩云塞了一张纸到她的衣袖里,温绿这儿也是如此。

    温绿吓了一跳,手微松,一张银票飘落在地。

    萧彩云灵机一动,大叫:“温七小姐,你身上掉了一张银票。”

    温绿微愣,弯腰拾起,打开一看,是张五十两的银票:“这不是我的!”

    “温七小姐,我明明瞧见是从你身上掉落的,怎不会是你的?”

    “我说不是就不是。”

    董氏心头微沉,这送上门的银票不要白不要:“着人收起来,许是府里谁人掉的,交给二管家处置。”

    温绿又忆起这些日子以来,温彩对她的说过的话,一个人的卑贱与高贵与自身的出身无关,而在她的修养、在她的内心与灵魂。当她是什么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想收买她背叛自己的姐妹不成?

    第220章不叛姐妹

    温绿咬了咬唇,不管不顾地大声道:“二婶,这银票不是我们府的,是冷小奶奶刚才塞给我的。她想用银子收买我们,想要我们劝六姐姐赴宴。二婶,你忘了吗?爹爹和二叔说过,这等钱拿不得,我们拿了五十两,许就要付出五百两、五千两乃至是五万两的代价……别说是五十两,就算是五万两、五十万两,我也不会因为银钱背叛自家姐妹。”

    温彤手握着银票,她不知道是多少。自打跟过思过候一场被送返娘家,她的日子便不好过,母亲何氏不说,可看着她时,时不时叹息一声。温墨妻更是拿着当成眼中钉,直说她会怀了侄女们的名声,暗里还挑唆何氏赶她离开温府,镇日给温墨吹些耳边风。如今连温墨也不喜她这个亲妹子,温墨妻待她更是连梁氏的一半都不如。

    她需要钱,手头有钱才能在过年节时给长辈、兄嫂买些礼物。许备了礼物,家里人能待她好些。

    听温绿这么一说,只觉耳根发烫。

    她可是正经的嫡女,因为一点阿睹物的白花花银子便忽视了亲姐妹,着实让她心生愧疚,也不由得对温绿高看两眼。

    “因为一点银钱就背叛自家姐妹……”温绿以前也是个单纯、活泼还胆怯的性子,这次温彤回来,方感觉到温绿变了,早前以前温绿的改变是因为她订了一门好亲事,可现下看来,是温绿真的长大了,知事了。

    董氏听到这话更不好意思,讪讪浅笑,握着银票的手也是微微一颤,让她把银票还回去还真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不乐意,二房也差银钱,可若不还,温绿都说得如此真诚,岂不要被晚辈小瞧,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寒了温彩的心。

    温绿扭头问温彤:“四姐姐,你没有收她的银票吧?我们温家乃是书香门第,家风严谨,祖母教导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做事,珍惜手足,看重亲情,别因几个银钱就出卖自家亲人。”

    在温绿的心里,温彩就是她最敬重的人。温彩时常与她讲一些汪氏的事,温绿虽与汪氏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可她依旧谨遵教诲。姐妹二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温绿就知晓一些当年汪氏对温紫的教导,听了汪氏说的那些话,便如此是对她的教导一般。

    “我……”温彤支吾着,心里暗恨温绿多事,白送的银票怎不要,这个该死的温绿居然要争这个风头,她不要就罢,那言辞之间竟有要她也退还回去的意思。

    她要是不退回去,指定会被小瞧,说她一个嫡女行事连个庶女都不如。

    温绿那神色,分明就是“我知道你收了冷小奶奶的银票”。

    温彤脸上一阵滚烫,火辣辣地如同烧着了一般,只觉无地自容。

    要是不还,岂不被人笑话,一个庶女都有此等气节,何况她是嫡女?

    温彤心痛地拿定主意,一把将银票递给萧彩云:“冷小奶奶,我七妹说得对,我们温家人绝不会因为银钱就出卖、背叛亲人。钱财有价,亲情无价!你快收回去吧。”

    心,痛得滴血,这可是银票啊,可不还不成。她同胞兄长都嫌弃她,现在她只能住在镇远候府,保住最后的荣华,要是这事传到温青夫妇耳里,少不得低看她。

    董氏见两个年轻的小辈都做出了决定,她要是不把钱还回去,怕是旁人也要非议了。挣扎一下,亦将一张银票还给了萧彩云:“冷小奶奶,把银票拿回去。这帖子先留下,我们会把你的意思转告给玉郡主,她会不会赴宴,就得玉郡主的意思了。”

第823章 不叛姐妹(1)

    “你……你们……”

    萧彩云没想到,竟然有钱办不成的事。

    送钱还送不出去,被人打了脸,她们还说得正义凛然。

    世上哪有不爱钱的?偏生温家人就把钱还回来了。

    不,她给董氏的是两张银票,可还回来却只得一张。

    萧彩云正要开口,董氏领了温彤、温绿已翩然离开凉亭。

    “站住!”萧彩云大叫,她给董氏的是五千两银,可董氏还回来的却只得二千两,另一张三千两的并没有还回来。

    董氏放缓脚步:“冷小奶奶,请回吧!你的意思,我会替你转告给玉郡主。双双,送客!”

    温绿扬着头,眸子里流露几分犀厉。

    温彤虽微垂着头,还是第一次干这么痛快的事,想到自己把银票狠狠地还到萧彩云手上,心里就觉得痛快。

    侍女目瞪口呆地望着董氏婶侄几人的背影,在家里时,萧彩云便谋划好了,若见到温彩要如何,若见到旁人又如何,只是现在这情形,却是萧彩云未曾想到的,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侍女回过神时,大嚷道:“温二太太,我家奶奶给你的是两张银票共五千两……”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彩云捂住了嘴。

    萧彩云冲着一边的双双干笑。她要说出来,怕是董氏也不会认,这里到底是镇远候府,弄不好,还会被人倒打一靶,这银子的事她也只能认栽。

    事没成办成,还莫名地丢了三千两银票,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来的时候,她可是在冷老夫人面前打了保票,一定会请温彩前去长庆候府赴宴,虽然萧彩不明白为什么冷家人一定要请温彩去冷家,但她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否则冷老夫人那性子上来,还指不定如何刁难她。

    那老东西折腾人的本事近来萧彩云可以领教了不少,光是想想,就让她身心发颤。

    双双款款欠身,耳畔忆起温彩的声音“小鬼难缠,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得罪人,但对于一些没脸没皮的,也不必给他们留脸面。”许多事与前世都发生了偏离,譬如太子在前世早逝,而现在太子不仅好好儿地活着,再过不了多久,谢妃便要给太子添子嗣。

    她轻咳一声:“冷小奶奶,人也见过了,请吧!”

    萧彩云想着答应冷老夫人的差事没办成,正因为自己领了差,老夫人才同意让她出门,要是冷家知道她没办成,还指不定会如何折磨她呢。

    她是一个没娘家依仗的,早前父亲瞧冷昭是定远候,自打思过候慕容悰失势,萧家人的脸色就越发难看,甚至放出话来“彩云,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往后好自为之。”一句话,便是在冷家过好过坏都与萧家没有丁点的关系,萧家也不会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亲人间淡漠如厮,萧彩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温彩身上,只求温彩能去冷家一趟。

    萧彩云不甘心,紧拽着衣袖,顾不得外头的寒风侵袭,是厚颜强入桂院求温彩,还是再想个他法?挣扎纠结之间,只听“啊呀”一声,萧彩云蹲在小径旁。

    侍女惊呼一声:“奶奶,你怎么了?”

    “我的脚……扭伤了,啊呀,好痛,站不起来了。双双姑娘,我脚疼得走不了。”

    侍女欲扶起萧彩云,她摇摇晃晃却难以站立。

    双双微锁黛眉,脸上露出几分不信。

    侍女道:“双双姑娘,我家奶奶的脚扭了,要不请个郎中给她瞧瞧,她是在镇远候府受的伤,要是传扬出去,也会影响镇远候府的名声不是?”

    双双面露难色,招手唤了一个粗使丫头过来:“你去桂院,与奶奶通禀一声,就说冷小奶奶的脚扭了。”

    粗使丫头应声飞奔而去。

    双双扶了萧彩云回凉亭。

    董氏几人刚回偏厅,还未坐热,便又听到丫头来禀报。

    温绿不悦地道:“萧氏怎么没完没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温彤恼道:“我瞧她就是非要逼六妹妹去冷家赴宴不成。”

    董氏冷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还留了三千两银子没还给萧彩云,这回子倒真有懊悔了,心里又想,反正她把银票还回去了,要是萧彩云说给了她五千两,她到时候一口咬定已经还了,萧彩云也拿她没辙。

    梁氏沉吟了片刻,“妹妹怎么看?我怎么觉着这冷小奶奶居心叵测。”

    温彩抬手捧起茶盏,“萧彩云不是扭伤了脚吗?让汪三毛去请郎中。”

    麻嬷嬷应了声“是”,脸上有些难看。这冷小奶奶以为她是谁,在镇远候府就使起手段来,还使得如此拙劣。

    温彩斥退左右下人,不紧不慢地道:“今年二月,春雷阵阵,一场天雷霹死了栖霞观内正做法事的神算子道长。”

    董氏一声惊呼,这事她也听人说过,“听说是他泄露了天机,所以……”

    温彩饮了一口茶,云淡风轻,淡漠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真实的原因除了我们温家人知道,绝不能传到外头。”

    温彤顿时来了兴致,这是不是说,温彩相信她,这才与她分享秘密。

    几人打足了精神,尤其是温彤这个原因很感兴趣。

    温彩吞咽了一口唾沫:“神算子道长死前正在栖霞观做一场改命换运的法事……”她便将冷家欲取她的心血三滴与冷晓的血三滴之事细细地说了,免去了自己当时避祸入宫,又避开青莺扮成自己的事不提。

    董氏直听得惊诧不已。

    梁氏则是将信将疑,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法事。

    温绿义愤填膺,“冷家人实在太过分了!也算上天开眼,没让神算子这法事做成。”

    温彤惊道:“六妹妹,这回冷小奶奶上门,想尽法子要你去冷家赴宴,会不会与这事有关?”

    温彩沉吟道:“这也是我不去见她的原因。宴无好宴,冷家人这是狗急跳墙,冷贵人失宠,五皇子获罪,冷家举步维艰,无论他们有什么打算,绝不会是好事。”

    梁氏道:“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妹妹总这样避着,到底不是长久之际。”

    “我也是这意思。还请二婶与嫂嫂、四姐、七妹帮我想想法子,若这事只关心我一人安危便罢,但也关系着我们温家的运势,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温彩一直就想与冷家正面交锋,冷家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安。

    徐兰芝虽然可恶,可前世与徐兰芝狼狈为奸的冷家与慕容悰更为可恨。

    董氏此刻明晓原因,很显然,冷家是想让温彩与冷晓改运换命,改的是两人命,换的是两家运,她也是温家妇岂能袖手旁观。

    温彩又道:“自从在宫中我引心头血给雍王殿下治病之后,我的血已不再是凤血。可是冷家却未必会信。”

    几人冥思苦想,虽然猜到冷家人必有用意,可到底是什么打算,怎么也猜不出来。

    董氏道:“既然我们知道冷家人不安好心,侄女儿就不必参加冷家的宴会。”

第824章 不叛姐妹(2)

    温彩吐了口气,“瞧萧氏的意思,要是我不答应,她还要继续闹腾下去。罢了,让郎中给她瞧过之后,就送她出府,我先答应赴宴。”

    温绿心下担心,朗声道:“六姐姐,到时候我陪你一道去。”

    董氏道:“我也去,我倒要瞧瞧冷家玩什么花样?”

    温彩望向梁氏,并没接话。

    梁氏抿着嘴,暗自琢磨着冷家人的用意。

    温彤道:“七妹妹,我和你去把人给打发了?”

    萧彩云是在镇远候府扭伤的脚,要是主人不过去瞧瞧也说不过去。

    董氏道:“你们也是温家的小姐,萧氏不就是个小太太,我看啊,让六姨娘去应付几句就成。”

    梁氏站起身,道:“还是我去吧。”

    “嫂嫂有孕在身,外头天寒地冻的,在屋里将养着,我带四姐和七妹去。二婶陪嫂嫂说话。”温彩原不想去的,可只有去了,才能知道萧彩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郎中来了,给萧彩云瞧了伤脚。

    温青与冷昭同在边城征战沙场,建立功勋,一个封了镇远候,一个赐封定远候,原都是二等候,可温青却另得了一座府邸,这府邸很大,也很气派。

    定远候府则是冷家早前的别苑,还不及镇远候府的一半大。

    萧彩云一路过来时就在打量、审视,心下暗暗地羡慕着。

    这梁氏还真是好命,温青看似莽夫,却是一个良婿,他不娶平妻不纳妾,说到做到,连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小厮和婆子,连个年轻的媳妇子都不用更别说丫头了。

    萧彩云嘴里发出“啊啊”的痛叫声,一双眼睛却审视着客房,里头的摆设虽与寻常大户人家无二样,却又多了几分雅致,式样新颖的家具,大气得体的官窖瓷瓶,内插几枝四季长春花,细瞧之下,才发现是制作精致的绢花,做得栩栩如生,竟如真的蔷薇、玫瑰一般。

    温彤进了客院,小心地问粗使丫头:“冷小奶奶扭伤了足踝?”

    “回四小姐,正在偏厅里歇着呢,郎中正在给她细瞧。”

    温绿低声道:“她就是故意的。六姐姐不见她,她就弄伤自己逼六姐姐见她。”

    不见她,她便以“受伤”为由赖着温彩一见,萧彩云的逼迫却是赤裸裸的让人不舒服,温绿能瞧出来,府里其他人也看得出来。

    温彤看了眼温绿,近来对温绿颇有些意外,在她看来这位七妹妹就是个孩子,可说话做事都颇让人高看几眼,这不知道的,指定不会以为温绿是庶女,而是正经的嫡女。

    温彩道:“四姐姐是个灵透人,一会儿你来应付。”

    温彤正想与温彩处好关系,她不盼如温紫那般寻个好婆家,但若得温彩襄助,未来的夫婿想来也不会太差,点了点头。

    郎中道:“这是去瘀活血的药酒,每个时辰抹一次,再像我这样揉搓一番,不出两日就能康复。”

    萧彩云令侍女接了药酒,又谢过郎中。

    温彤进了偏厅,故作关切地道:“听说冷小奶奶在我们府里扭伤了足,现在可好些了?”

    萧彩云笑得拘谨:“郎中上了药酒后已经没那么疼了。”

    “我们温家自来与冷家不和,为免冷小奶奶难做,我们也不好挽留冷小奶奶。”

    温彤这是委婉的下逐客令,寻常人听到这样的话定不会再留。

    萧彩云却道:“可我们两家却知道,温、冷两家的候爷可是生死之交呢。”

    温绿挑着眉儿,这萧彩云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厉害。“冷小奶奶可莫乱说,我们两家可没交情。”

    “温候爷与我家冷候爷同在北疆建功立业,数年生死与共,可不就是生死之交?虽有些分歧,却无碍大局,这不是他们二人的兵法战术不同。温候爷的英勇、我家候爷的智谋,合在一处真真是智勇双全。”

    萧彩云这说的,好似温青与冷昭当真有多少感情,一席话不仅夸了温青,也大肆赞称了冷昭,便是温绿也听着舒服。

    在北疆时,温、冷二人各领一军,需要配合时,彼此也是尽力配合,可是就为人处事、行军打仗的风格上却各有不同。能让二人在战局面前从对手配合得天衣无缝,除了温、冷二人皆有大局观外,这也是定国公刘维忠的驭下之术令人叹服。

    温彩立在一侧,尽量让自己隐形一般。

    温彤冷哼一声:“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我大哥智勇过人。至于冷候爷,倒是有人说他忘恩负义,听说徐超将军父子、刘大将军曾在沙场救过他数回性命,还险些害得刘小姐丧命。就凭此,冷候爷又怎能与我大哥相提并论。还有,我大哥能做学问,协助我父亲著书《子孙规》,这又岂是冷候爷能比的?”

    温彤夸起人来一点都不脸红,夸的还是自家大哥,竟似在夸一个自己最敬重的人一般。

    萧彩云尴尬一笑。

    温彤道:“来人!令人抬把椅子来,让人将冷小奶奶送到门外。”

    萧彩云心头一慌,大呼一声:“玉郡主,你可得帮帮我啊!”身子一软,坐在椅子便半哭半央求地道:“玉郡主不知道哇!冷老夫人要我过来送请帖,要是郡主不答应赴两日后的宴会,她就会罚我啊!玉郡主啊,你在冷家住过些日子,知道他们的规矩,罚起人来……”

    在她扭伤足踝的那刻,萧彩云预备了一大把的说辞,未曾想才说了几句,就听温彩冷冷地道:“我答应了!”

    冷家的事,温彩不想知道,就算冷家是龙潭虎穴这一回她也去定了,她倒要瞧瞧看他们又玩出什么花样来。

    温绿轻呼一声“六姐姐”。明知有鬼,她怎么放心温彩赴约。

    温彩重复道:“我会去的。”

    萧彩云有意外、有欢喜,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厮抬了软椅来,萧彩云移坐软椅:“玉郡主可要按时赴约?”

    温绿厉声道:“没见过你们这样下帖子的,人家不愿去,就软磨硬施地逼人去,这是哪家的规矩,难不成你们冷家在京城请人上门赴宴都是这样没脸没皮的?”

    萧彩云面上并无半分歉意,道:“玉郡主见谅,着实是妾没法子了,若不能请你赴约,我家老夫人饶不了我。”

    她要的是结果,可不会管用的什么手段。

    正因为冷家所有人都知道,要让温彩赴约是件极难的事,这才让萧彩云来送帖子。

    温彩浅笑道:“好了,今儿得罪之处,还望冷小奶奶体谅。回去后小心养伤。”

    萧彩云被两名小厮抬走了。

    温彤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却没有把这事处理好,“六妹妹何必应她?”

    温彩道:“四姐没瞧出来,萧彩云不达目的必不罢休。”

    “对,对,六姐姐虽然答应了她,但到了跟前也可以借故不去。”

    “七妹妹,你这话不对,哪怕承诺的那人是个小人,也不能失信于人。冷家行事上不得台面,可我们是温家人,我们温家与冷家不同的。”

第825章 温家人(1)

    温绿面露钦佩之色,就算对方是小人,温彩也会兑践承诺,就是这份态度就让人敬重。

    温彤道:“万一他们使坏……”

    “到时候二婶和四姐陪我去。”

    “六姐姐,我也要去。”

    “阿绿就留在家里,你心思单纯,我怕你藏不住心事。”温彩落音,“回头四姐姐去绣房挑块缎子,做身新裳赴宴时穿。”

    温彤自从跟了思过候后,已经很久没参加宴会了,这算是一个新的开始,她心头欢喜:“我还有衣裳穿。”

    温彩道:“新做一身。”

    外头有丫头禀道:“郡主,你的信。”

    温绿捂嘴笑道:“定是雍王殿下写给六姐姐的。”

    温彤面露羡色,曾经的她处处与这个妹妹为难,自从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后,才明白待她最好的其实是一直以来不被她喜欢的大哥和六妹妹,连她同母的兄长温墨都不喜她。

    温绿伸手挽着温彤,“四姐,我们快走,让六姐姐慢慢儿瞧信。”

    第221章赴宴

    温彤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张望。她想去冷家赴宴,可是自己这身份又怕人非议,她来镇远候府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她就是讨好温彩,也便给自己他日的良缘争取几分保障。

    温绿到了外头放开了温彤的手,一脸凝重地道:“四姐姐,你可不能打雍王的主意……”这些日子她与温彩朝夕相处,对温彩的性子也了解一些,温彩愿意与温绿说话,与温绿讲汪氏、讲杜氏,讲西山县温氏族里的许多事。

    这也让温绿感觉到以前从未感受到的姐妹情深,她感谢温彩帮她谋到一门好亲事,顾淮虽是庶子,但人长得英俊,又有才华,今岁八月顾淮就考中举人,要是来年三月再中进士就能入仕为官,以顾淮的身份便是娶个嫡女也是成的。

    温彤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没有。”双颊如红霞飞,又似喝下了烈酒,分明是被温绿道破了实情的气恼。

    “没有最好。”温绿吐了口气,“四姐姐近来可有听人说瑞王府世子侧妻金夫人与刘姑娘的事儿。”

    京城人都拿刘丁香抢了金珍华新婚夜的事当笑话讲,先在瑞王府里议论,后来婆子下人们又讲到了外头,整个京城都知道。

    “四姐姐以为,世人是在瞧金夫人的笑话么?其实世人笑话的是金夫人和刘姑娘两人。”

    刘姑娘得到了瑞王世子的宠爱又如何,这都多少日子了,瑞王妃和瑞王世子妃都不肯给她名分。真正尴尬的还不是刘姑娘,就算将来有了名分,她一辈子也会被人瞧不起,即便有了儿子也很难有体面的名分。

    温绿轻叹了一声:“这样的表姐妹现在没闹翻脸,有朝一日她们若是在瑞王府立稳了脚跟,怕是再也做不成表姐妹了。为了一个男人,连姐妹都做不成,这有必要么?”

    她的话看似在说别人,更是在提醒温彤。

    温彤怎么敢想,居然打起了雍王的主意。

    温绿不愿等到将来点破时再说,既然被她瞧出来,她就得告诫温彤一二。

    温彤无语咬着下唇,看着明明比她还小几岁的温绿,如同一个小大人般地与她说话,竟是比她还要看得透。“我没有,我只是羡慕六妹妹与雍王的感情。”

    更多的则是温彤嫉妒温彩的好运,同样和离过,同样嫁过一回,温彩是越嫁越好,既然温彩可以这样,为甚她温彤就不行,论才华,她温彤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论模样,温彤自认比温彩更为娇丽。这么一比对,温彤越发觉得,自己比温彩更配嫁给雍王,她甚至生出了要抢走雍王的心思。

    此刻,被她以为是小孩子的温绿点破,让她胸口发堵,又恼又怒,说话的语调也犀厉的三分。

    “没有最好。”温绿落音,“这些日子大嫂心里可是记着四姐姐的终身大事,只是你离开思过候时日尚短,大嫂还不好替你张罗,总得翻了年,待六姐姐出了阁,得了合适的机会才能留意你的事。”

    梁氏记挂着她?

    温彤心头暗喜。连何氏一想到她就摇头叹息,直说温彤的一生被毁了。在片刻的欢喜后,温彤又想:梁氏就算愿意在她的婚事上帮忙,找的男子也难如雍王殿下,除非他们会帮她嫁给雍王。

    温绿见温彤心事重重,面露娇羞,心里暗道:莫不是我误会了她。就算早前误会,说开了就好,只要温彤打消了念头就是好事。又道:“四姐姐心里如何打算的,还是早早儿与大嫂说说,也好让大嫂心里有数。上回母亲过府,可是把你的终身都交托给大哥、大嫂张罗,请大嫂帮你留意合适的人家。”

    这还不是何氏听人说,早前的徐氏能嫁一个从五品的武官,便是温青夫妇保的媒,心动了,觉得温彤也能再嫁一个体面官员为妻,虽不能盼着像温紫那样寻个好婆家,至少比徐氏嫁的要强吧。

    温绿对家里人了解越多,情感上就越偏向温青兄妹。何氏也好,温墨也罢,都是太过势力的人,捧高踩低,以前温彩初入京城,何氏没少打压温彩,给温彩用的、吃的、穿的连庶女的都不如。甚至何氏还在人前说“六丫头是庶出”,也至有许多京城贵妇都信了。

    现在温青出息了,何氏又想得一份好处,偏温青和温彩都不卖她面子。何氏试了几回,没落上好,又被温子群训骂了几回,这才老实了。

    温彤道:“七妹陪我去绣房挑新裳,我不知道该挑什么样儿的。”

    自从她离开思过候回娘家,好几个月了,一件新衣都没预备过,前些天梁氏让她们姐妹各人挑了两块布料做年节时穿的冬裳,虽然已经做好了,但想着年节时要穿,温彤就试了一下就令丫头放到衣柜里。

    温绿道:“你去挑吧,今年给爹爹的新鞋还没做好呢。大嫂有了身子,操劳的事又多,我要给大哥做两双新鞋,还有几日就要过年节了,我怕赶不过来。”

    虽说是不值钱的鞋,但好歹是她的心意,她住在这里,温青夫妇都待她好,温绿就想尽一份自己的力。

    温彤垂头笑着,心里暗骂温绿是个马屁精,在温府的时候她怎没瞧出温绿还有这等能耐,还真是小瞧了。

    温彩拿着信回了安然阁。

    待看罢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冬葵正坐在偏厅的窗下做纳鞋底。

    双双连连追问:“郡主,信上说什么了?你怎么了?”

    冬葵抬头望了一眼:以往温彩接到雍王殿下的信也会发呆,却是独自一人傻笑,可今儿却是面露悲伤。“郡主,出什么事了?”

    温彩定定心神:“双双,韩奶奶……没了。”

    冬葵道:“哪个韩奶奶?”把自己知道的、认识的京城姓韩的奶奶都过了一遍,也对不上号。

    双双身子一颤:“是怎么没的?”

    “吞金自尽!”温彩只觉一阵无助,“当初在金陵时,我们都瞧出来的,她一早就拿定了主意,替韩爷讨了公道雪了沉冤便会寻短。当时我们都劝了她,那几日,你天天陪着她,给她讲北疆边城的故事,就是希望她能好好儿地活下来,你说她……”

第826章 温家人(2)

    余氏到底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就在她替亡夫讨回公道后,她便与一双儿女取出了韩太太、韩爷的尸骨,准备赶着年节前让他们回家乡安葬,却在离开江南的途中在一天夜里吞金自尽,当韩若冰发现时已经晚了。

    “若冰,答应我,照顾好再冰,你们姐弟要好好地活下去。”

    韩若冰抱住余氏,痛呼道:“娘,为什么?你不是说不会自尽吗?为什么?”

    “若冰,对为娘来说,活着比死更痛苦。我不能连累你们,我是一个不洁的女人,是我害了夫君,是我气死了婆母,我对不起韩家,不能再对不起你们。你们不能有一个如此失节的母亲……”

    委身杜大老爷,一直是余氏一生无法洗脱的污渍。

    余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女回到家乡不被人小窥,不被人非议,不被人笑话,她终是选择了这条路。

    温彩相信:余氏不怕痛苦的活,而是怕让自己的儿女被人瞧不起,被人为难。

    她知道,只要韩若冰姐弟回到洛阳福星县,韩氏族人总会给他们一口饭吃,虽不能荣华富贵,但却能让他们吃饱穿暖。

    韩氏在福星县是大族。

    照着韩氏族里的规矩,一定会给他们姐弟分上二十亩族田维持生计。

    这封信是二十天前寄出的,照时间推算,现在的韩再冰姐弟已经抵达家乡福星县。

    双双心痛地道:“韩奶奶不是答应过郡主,说她会好好儿地活下去。”

    “可她还是走上了那条路,就算我们都猜到了她的心思,却无法打消她的念头。”

    冬葵听到这儿,也知道这个韩奶奶是谁。双双与她们讲过韩家人的故事,那是一个辛酸而感人的故事,一个柔弱的母亲,竟凭着一份承诺与坚韧忍辱负重地活下来。

    但儿女即将长大成人的时候,她却果决地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双双只觉心头一阵钝痛:“郡主不必难过,当初我们都用心地劝过她。韩姑娘姐弟不也知道韩奶奶的心思么?要是他们姐弟都不能让韩奶奶打消轻生的念头,我们又如何能做到?”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固执,竟会抛下自己最疼爱的儿女离开。”

    冬葵接过话道:“她是怕自己失节的事被人诟骂到韩姑娘姐弟身上。她若没了,族里人总不好再说她。”

    双双道:“郡主为了保护她,都没提她被杜大老爷强占的事。”

    “可对韩奶奶来说,她要的是一个公道,不仅替丈夫、婆母讨公道,也替她自己讨公道,她这一生过得太苦了……”

    余氏为了拉扯大一双儿女,忍辱负重十四载,心头与肩上的担子也太重了,着实把一个柔弱的女人压得几近崩溃。一朝大仇得报,丈夫的冤屈昭雪,她再也没有继续坚持的理由,为了一双儿女能抬头做人,她毅然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温彩理解韩奶奶的所为,却不明白她怎么能舍得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绝决地撒手人寰。

    因为收到贺兰夫人从江南转来的书信,温彩的心头仿似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子。

    她坐到案前,启开《锦园主人纪事簿》带着繁复地心情写下了韩奶奶的故事。

    双双、冬葵等人因知她今儿心情不好,静默地服侍在侧,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生怕让温彩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难受。

    写完了一遍长长的日记,温彩从头到尾又细瞧了一遍,合上时,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如果宿命注定慕容恒要问鼎九五,这一次她不会再阻拦,她一定会坦然地面对,不会自私地以为他一旦登基为帝,就会三宫六院。

    既然爱他,就应该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慕容恒为帝,而她为后,这世上是不是会少几个像韩奶奶余氏这样的悲剧。

    温彩半躺在暖榻上,想着韩奶奶的事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俊朗的身影进了闺阁,脚步轻柔地走向暖榻,坐在榻前,看着她微蹙的眉宇,他缓缓伸出右手,轻的、更轻的抚着她的眉宇:“都睡着了还蹙着眉头?我希望顺娘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

    温彩启开双眸,一眼就看到熟悉的五官,又忆起韩奶奶的死,“阿恒”她突地扑在慕容恒的怀里,用哽咽地声音道:“韩奶奶余氏没了!她为一双儿女,忍辱、坚强地活了十四年。又为了一双儿女能抬头做人,不被人笑话,在韩伯昌沉冤昭雪之后选择了吞金自尽……”

    慕容恒在江南时便听温彩说过韩家的事,搂住她的腰:“你因为这事难过?”

    “阿恒,难道你不难过吗?韩奶奶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母亲,她为儿女而生,也为儿女而死。那时候,我瞧出她有轻生之念,想尽了法子开解她。她曾经答应过我,说她不会轻生的,可我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她咬了咬唇,“阿恒,我想为她做一件事。”

    “什么?”

    她抬头望着他刚毅的五官,“我想替她写一出戏,让世人知晓她的冤屈与无奈,让人对韩奶奶这样的女子能多一份宽容。”

    慕容恒心头沉重,她不是为应付冷家的事而难过,却是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伤心,“我还不知道顺娘原来还会写戏呢?”

    她破泣一笑:“到时候你不要笑话我哦!这是我今天突然想到的。”

    慕容恒宠溺浅笑,“无论什么时候,你还有我。”

    “阿恒,这一生就让我们相依同行,就你和我,不再有别的什么人,我没有旁的男子,你没有别的女子,如此可好?”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还有心事?”

    她面露疑惑地道:“萧彩云今儿入府送帖子,被拒之后,就故意弄伤了自己,我只是太好奇了,她费尽这么大的心思定要我赴宴到底是何用意?阿恒,冷家肯定有什么阴谋?”

    “近来老五有些不大安分,会不会与老五有关?”

    五皇子获罪失了亲王爵,而今被封“思过候”,早前的安王府也被皇帝赏赐给了荣安候顾谦作为府邸,而五皇子携着妻妾迁往另一处三进院子。

    “思过候不安分?”温彩若有所思。

    慕容恒道:“顺郡王曾去探望过他。”

    “他们联手了?”

    江南的官商勾结案,田家被抄,田耀祖更是被顾浩当场取下项上人头。

    大皇子顺郡王虽依旧贵为皇子,而宫里的周贵妃依旧光鲜得宠,但顺郡王的双翼已然被顾家和慕容恒断去一翼。

    慕容恒道:“你不必去冷家赴宴。”

    近来据他所知的消息,远不会如看到的那么简单。

    大皇子得有力的依仗便是田家的钱财、周家的权势,而今田家的钱财没了,他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到温彩头上。要不是温彩在宫里的那场反击,皇帝不会因“天下四恶”而肃清江南官场,也不会牵出田家的势力来。

    “人无信而不立,就算冷家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

    慕容恒心下一沉,早前他只视她为女子,可步步行来,他发现这个小女子比他预想的要有意思,她有谋略,她有胆识,身上更有大男儿的敢作敢为。“既如此,到时候我派人跟着你。”

第828章 欲言又止(1)

    冷老夫人冲萧彩云使了眼色,萧彩云退立一侧。

    李氏笑盈盈从外头进来,“今儿的贵客都到得差不多了。”音落时,冷昕妻领着丫头、婆子鱼贯而入,摆上精致的糕点。

    众人开始寒喧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

    温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双眼睛却流转冷家人身上。

    小董氏笑着道:“玉郡主,你不知道,我们老夫人最是喜欢你了,也是我们冷家福薄……”她恰到好处地一笑,里头知晓实情的客人自然会忆起早前温彩与冷家的关系。

    三房的冷旷妻笑道:“可不是么,上回老夫人染了风寒,发烧昏迷时口里念的都是玉郡主,昔日玉郡主还曾帮老夫人沐浴,比亲孙女还孝顺呢。”

    这话说着就到了正题上,难不成事隔许久,冷老夫人还打着想认她做干孙女的事?

    温彩并不接话,她倒要瞧瞧今儿这戏要怎么唱,无论是明的、暗的,她全都接招,只是若是他们招惹了自己,就得有应对灾祸的能力。

    梦里的她,冷家哄骗着得到了她的三滴血,从那以后,冷家见着她也没给过好脸色,他们始终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尤其是冷晓被封为皇后之后,冷家更是权倾朝野。

    郑氏轻轻推攘了一下身侧的定国公刘夫人,二人目光交接,刘夫人笑道:“玉郡主,难得你与冷老夫人如此投缘,又得冷老夫人如此挂念,不如你拜冷老夫人为干祖母如何?”

    话音刚落,立时听冷家族里的一位太太连声赞道:“刘夫人这主意好。我可听说冷老夫人疼玉郡主胜于亲孙女一般。”

    又有几个太太连声附和。

    就连冷晓也面露期待,一双眸子不停地凝落在温彩身上。

    温彩不紧不慢地道:“我素来‘不在其位不行其事’。”一句话,以前在冷家,她孝顺冷老夫人是她的份内事,而现在她与冷家再无半分干联,自然不需要再做旁的事,“我有嫡亲的祖母,虽然祖母已然仙逝,在我看来祖母是我唯一的祖母,谁也无法替代,我也不屑再认什么干祖母,这会让我觉得是对祖母的背叛。”

    李氏笑了一下,“玉郡主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娘家的祖母是祖母,你未来婆家的祖母……”就不是祖母了。

    温二太太“董氏”笑道:“冷二太太难道没听到郡主说的那句‘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么?她对婆家的长辈,自然也会尽到该有的孝心。”

    李氏分明就是抠字眼子,想借此拿乔,若是同意了这话,就抓了温彩的不是。

    想拿着温彩的话说道,“董氏”不会给她们机会。

    今来赴宴,便会提着一百二十个的小心。

    萧彩云来下帖子,原就透出了太多的不寻常。

    刘夫人勾着唇角,笑得尴尬:“温侄女,着实是……是冷老夫人太喜欢你了。”

    温彩笑得云淡风轻,“世上喜我者甚多,有人想与我结拜姐妹,难不成我就要结拜不成?世上不喜我者也甚多,难道我就要去讨好别人。”她扬了扬头,看着一屋子神色各异的面孔。今昔的是她不同以往,她不必刻意迎合旁人,更不会委屈自己。

    冷晓似有期盼,双手紧拽着衣袖,眸里流露浓浓的恼怒。

    冷老夫人的脸时白时青,心里暗怪温彩不识抬举。

    五郡主则抿着嘴,一脸静看热闹的期待。

    温彩又道:“祖母在世时,曾教导我:除了亲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你好的人,更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坏的人,一切看起来奇怪的好与坏都有其不为人知的原由。”

    冷老夫人原想认温彩为干孙女,就算将来发生意外,至少她还是温彩的长辈,能在温彩面前说上话,能保住冷家的平安,不曾想琢磨了许久的好事竟被温彩毫不留情的回拒,还暗示她们另有不为人知的原由。

    冷老夫人脸色煞白,这等直白的拒绝,算是当场打了她的脸面,冷笑道:“是我老婆子高攀了郡主。”

    易地而处,就算她处于劣势,也不会认冷老夫人为干祖母。

    何况现下情形逆转,处于优势的是她,她没必要再认干祖母给自己增添麻烦,而不允许自己的头上多出一个“长辈”来压制。

    冷老夫人从来都是一个为了保全家族、为了保全自家的繁荣可以牺牲旁人的人,就拿她对冷昭的残忍、绝情,温彩就不喜欢她。这个老妇人根本难及她嫡亲祖母汪氏,汪氏是坚韧、善良、勤劳祖母的代表,而冷老夫人绝对是反面人物。

    “温彩狂妄一回,奉劝冷老夫人惜取眼前人,还请你老把对我的挂念用在缺乏了你疼爱的嫡亲孙儿、孙女身上,我想他们若得你真心疼爱,定会对你更加孝顺、孺慕。”

    她虽笑着,却暗指冷老夫人对冷昭的刻薄,就因冷昭生于恶日,一出生冷老夫人就要令人掐死他,更将冷昭弃于乡下庄子十余年而不闻不问。

    在场的人中有不少知情人,自然听出了温彩的意思。

    越发觉得冷老夫人生出要认温彩为干孙女的事的确很奇怪,相信温彩所说的“一切看起来奇怪的事都有其不为人知的原由。”看着冷老夫人的眼里便多了一份猜疑。

    李氏岔开话题:“前些日子,宫里的贵人赏了我们半斤雀舌茶,大家都尝尝。”

    冷老夫人笑着招呼众人,支字不提认干亲的事,就连冷家众人都似忘了这事。

    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很快给众人新沏了雀舌茶。

    “董氏”捧起茶盏,“好香!”眨了一下眸子,温彩茫然望向侍立在一侧的红燕,目光交接,温彩微微点头。

    这茶里加了料!是药!

    看来今儿的冷家,阴谋算计是一个接一个。

    从今岁初寻她,放出话说“冷老夫人喜欢她,要收她为干孙女”为始,长达数月的寻她,被她逃避、回拒,如今她好不容易入府了,她们还不得倒豆子一般尽数使出。

    难道是怕她不来冷家,再不给他们相处的机会?

    温彩心下好笑,果然敌明我暗,尤其早已知晓敌人的全盘计划,看着敌人像跳梁小丑一般的闹腾,确实让人觉得讥讽又好笑,只是她还不能放松戒备,她赌不起,必须得一百二十分地打足精神来应对。

    众人赞茶好,又家长里短地拉着闲话。

    温彩拍了拍脑袋,坐立难安。

    五郡主关切地问道:“彩彩,怎么了?”

    温彩道:“有些头昏。”

    这,不就是他们要的效果么?

    她索性将计就计。

    小董氏唤声“昤儿”急切地道:“快请郎中!”

    温彩坐直身子,神有倦容:“冷老夫人,我该告辞了!”

    李氏道:“玉郡主,你有不适,怎能现在就走。上次萧氏在镇远候府扭伤了足,温大奶奶也是请了郎中瞧过、治过之后再送她回来的。”

    这话说得巧妙,更有替萧彩云在镇远候府言行不当解释之意。

    华氏站起身,自告奋勇地道:“玉郡主,我领你到客房小憩,郎中一会儿就到。”

第830章 欲言又止(3)

    婆子愣愣地望着“冷昤”。

    人是扮成了冷昤,可这声音她可模仿不来,还是青莺厉害,扮谁就像谁。

    红燕的声音扮得好,可唯独在动作和模样上稍差些,但有了青莺的易容术,红燕也算是如鱼得水。

    丫头催促道:“还不快去!”

    温彩压低了嗓门,“我们去佛堂。”青莺曾与她说过:郡主要是怕露馅就尽量少说话,说话时声音也可以压低些。

    佛堂,梵音阵阵,正房门外侍立着婆子、丫头,屋子里人影叠叠,几名尼姑正围手捧着玉佛的冷晓念念有词。

    栖霞观因神算子道长被雷霹死后,便拒绝做这样的法事。

    冷家又请了尼姑来做。

    看几个尼姑的打扮,像是哪家尼姑庵来的,领头的尼姑生着一对金鱼眼,脸有横生,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探究,一双眼睛总爱乱转。

    出家之人,不问世事,可她们竟帮着冷家做这种法事,可见其居心不良。

    温彩进了佛堂,小心翼翼地在站在一侧,看着六名尼姑围着冷晓又是蹦跳又是念经,这哪里是什么尼姑,怎么瞧都像是跳大绳的神婆,也不晓得冷家从哪儿找来的。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冷老夫人、郑氏等人领着佛堂来拜冷家请进的玉佛。

    只听有人大喝一声:“不好了,客院那边出事了……”

    温彩心头一沉,快速出了佛堂。

    佛堂院门外站着个婆子,正结结巴巴地道:“禀老夫人、二太太……客院那边出事了。”

    李氏正色道:“出了什么事?”

    “二太太一看便知。”

    冷老夫人的目光往人群里一扫,小董氏笑着与她点了一下头。

    温彩站在花木丛中:青莺、红燕还在客院,不对,青莺现在以“董氏”的模样出现在太太小姐们中间。

    她心头一个机警,只听冷老夫人道:“快扶我过去瞧瞧!”

    不待温彩出来,青莺避开众人的耳目,一闪身进了花木丛:“红燕办事你可以放心。冷昤还在客院呢,你得改扮过来。”

    应付阴谋还真不好玩,一会儿扮冷昤进佛堂,一会儿又要扮成自己。

    青莺武功高强,动作麻利,没多会儿,玉郡主温彩又成了雍荣华贵,优雅得体的贵女。

    客院里头,一个婆子正着急地道:“屋子里的是……是五皇子和玉郡主,五皇子今儿喝醉酒撞了进来。”

    冷昕妻道:“玉郡主可在里面歇息?”

    婆子垂着头:“奴婢不敢说!五皇子进去,玉郡主就抱住了五皇子,五皇子要推开她,她……她竟……”

    冷老夫人厉声道:“还不快把门打开,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如何向温家交代。”

    门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打开,众人引颈往屋里看,各家的太太最喜欢看这等热闹,这事之后,怕是京城又有谈资了。

    温彩笑盈盈地进与“董氏”进来,“你们在瞧什么?”

    冷旷妻大惊一声“你……你……”

    温彩笑得阳光明媚:“我在屋里呆得闷了,便与我的嬷嬷到外头透透气。”无辜地眨眼,好奇地往屋里望。

    还没待她瞧得分明,只听麻嬷嬷尖叫一声伸手就捂住了温彩的眼。

    五郡主眼尖,指着屋里的人道:“天啦!是冷昤和五皇子!啊——羞死人了。”

    偏厅暖榻上,冷昤不着寸缕,正把五皇子压在身上,身子还起伏摇晃着,嘴里发出蘼蘼之音。

    五皇子的双手搂住了冷昤的纤腰,满脸通红,颇是投入,发出令人迷醉的喘息声。

    金夫人惊呼一声,拉过五郡主。

    五郡主却将金夫人一把推开:“哈哈……这是怎么闹的,居然说是彩彩在里头,那分明就是冷家的冷昤嘛!”

    冷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栗。

    小董氏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原想看旁人的笑话,这会子,那当事的女子变成了冷家小姐。

    冷家想算计温彩,让温彩做五皇子的人,这样慕容恒就不会再娶她,到时候因她婚前失节,五皇子只需一辆轿子就把她抬入府,只需给她一个侍妾名分即可。

    五皇子即娶到了“真命凤格”的女子,又能得到温青的襄助,温青可是北路军都督,近来因温子群闭门著书,在清流文人间也赢得了声名,更能得到一批清流的支持。

    “董氏”此刻瞪大眼睛,“哟!这是怎么闹的,原来冷四小姐爱慕表哥、姐夫呀!我说冷老夫人,这就是你不对了,难得一对年轻人情意相投,你情我愿,你索性就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董氏”得意呀,抓住了机会还不得恶心冷家人几句。她加重了“你情我愿”的语调,就差说成是“白日苟合”的话来。

    想算计旁人,却把冷家小姐算计给了五皇子。

    冷昤一脸酡红,双腿跨坐在思过候身上,身子疯狂摇摆,对门口出现的太太、小姐恍若未见,嘴里发出“哼哼咦咦”的声音,一脸痴迷。

    温彩的目光扫过“董氏”:这冷昤定是中了极厉害的药。不光是冷昤怕是思过候也同样中了药,否则不会如此老实地躺在冷昤的身下,还痴迷地配合着冷昤的所为。

    小董氏自己瞧错了,揉了揉眼,待瞧清楚之后,“啊呀”一声又羞又恼,过了片刻才安定了心神,狠声道:“五皇子,你……你可得给我家昤儿一个交代。”

    冷老夫人煞白着脸,仿若白雪一般,嘴唇微蠕,移眸看着人群里的温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着计划,在里头的人应该是温彩……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小董氏一转身,冲着众人挥手:“都散了!都散了……”

    郑氏只不说话,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但结果与预想的完全不同,她是不大信神佛之言的,只是冷昤成了五皇子的人,这不进思过候府都不成了,委屈了她的冷晓啊!

    李氏垂着头,拼命地让自己静心,想早前约定好的计划细细地想了一遍,在这屋里的应该是温彩,怎么就变成了冷昤?

    冷老夫人一刹的惊诧后,很快静下心来,道:“三儿媳妇,今晚黄昏把昤儿送到思过候府。从今儿开始,昤儿就是五皇子的侍妾了。”

    既然冷昤已经是思过候的女人,唯有如此,才能保全冷家的名声。这可是她们谋划了好几日设下的连环套:取凤血、助五皇子得到温彩。认干孙女只是冷老夫人的一个名目,她早就猜到温彩不会答应,温家也不会应。毕竟冷、温结下的门子不是一两句软话就可以消的。

    “董氏”歪头笑着:“咦,皇上不是下旨让五皇子在思过候府闭门思过么?不得皇上恩赏,他不得迈出思过候一门,五皇子怎的出现在冷府……”

    这事若被御史们知晓,少不得又要弹劾一番。五皇子已然失宠,再经不住任何打击了。就算是如此,冷老夫人发了话,一定要保住五皇子平安,只有保住了五皇子才算是保住冷家的根基。

第831章 欲言又止(4)

    李氏心头微颤,忙道:“温二太太,闻这一屋子的酒味,五皇子醉得不轻呢。”

    醉了好!五皇子醉了,要真对温彩做了什么事,一句“醉后失态”便可以推脱得干干净净,而失了贞节的温彩就必须做五皇子的姬妾。冷家还真是盘算得好啊!

    只是,五皇子没想到是红燕扮成了温彩。

    而红燕武功高强,趁五皇子不备一招就制住了五皇子。

    五皇子更没想到的是,冷昤被红燕、青莺二人关在这屋里,红燕索性抓了冷昤出来顶包,顺道还将冷家预备的“媚药”灌入冷昤的肚腹之中。

    这,才有了众人看到的一幕“活春宫”。

    精彩!太精彩了!温彩就爱看敌人的笑话,尤其还是敌人失算后闹出的笑话。看着冷家几位太太那如同从染布坊出来的脸:先是白,是吃惊;再中红,是羞愧,冷家居然出现了这样的令人丢人的画面;再是黑,今日之后冷家的名声被毁了。

    若是冷昤在别人家的宴会发生这种事,还可以被人看作是遭人算计。可冷昤在冷家发生丑事,这中招被算计的说法就大打折扣。

    冷昭曾是定国公刘维忠的下属,刘夫人近来又与冷家交好,此刻笑道:“老夫人,你们府里不是请了一尊玉佛么,也让我们拜拜玉佛,沾沾祥瑞。”想帮着冷家揭过这丑事。

    五郡主走近温彩,站在她耳畔道:“彩彩,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大家未进女客院时,所有人都知道里面的是温彩,偏生推开门一看,却见到那样的画面。

    “五五,不就是你瞧到那样?”

    五郡主拧了一把,“你就哄我吧,你当我瞧不出来么?”她顿了片刻,“冷家下帖子时,要不是说你会来,我还真不想来。不就是请了一尊玉佛入府,还要办宴会,生怕世人不知道他们冷家是信佛的一般。”

    请佛宴,这只是一个名目,其实冷家真正的用意:针对温彩。

    各家的太太、小姐小声议论了冷家的丑事后,近了佛堂时,众人仿佛都忘了一般。

    冷老夫人与冷家三房太太招呼着众人进佛堂。

    半人高的玉佛供在佛堂中央,上面摆了供果、糕点,左右立着尼姑,嘴里诵着经,冷晓跪在中央。

    玉佛只是寻常的汉白玉,但贵在雕琢技艺非凡。这是一尊莲台坐佛,五官轮廓分明,佛目含笑又带有了一股俯瞰众人的威严霸气,让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佛像神态安祥。

    冷老夫人道:“这玉佛乃是我二孙女请回来了,已经请了铁槛庵的师太念经诵佛一月有余了,今儿才设宴请入府里供奉。”

    温彩之前来过,那时玉佛是由冷晓双手捧的,半人高的玉佛可不轻,冷晓就那样双手举着?她进来时就那样,一看就已经举了许久。为了做皇后,冷晓还真是舍得下苦功夫。若换作是她,别说捧上一个多时辰,便是半炷香也承不住。

    此念一闪,温彩就觉得那玉佛有些古怪!

    温彩幼时在汪氏身边还做过一些活计,冷晓比她更为娇气,如果她捧不起玉佛,冷晓也没道理捧得起。

    难不成,这玉佛并非实心的?

    刘夫人扬手道:“我也来拜拜玉佛,沾沾瑞气。”

    冷老夫人笑道:“正是!正是!”

    众家太太、小姐按着尊卑站好。

    瑞王府的金夫人、五郡主算是最尊,其次便是冷晓,虽是戴罪皇子之妻,她也是皇家妇,之后又是温彩。

    只见冷敦从外头进来,没说多话,径直走近冷老夫人,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冷老夫人面色一诧,低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皇上昨儿昏迷了,皇后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冷敦扫了眼佛堂里的太太、小姐,“母亲还是与客人们说一声,免得一会儿大理寺官兵进来惊吓了客人。”

    冷老夫人点了点头,还真是不巧,冷家办了场“请佛宴”,宫里就出事了。

    不做亏心事,又何惧之有?

    这查的又不是冷家一家,整个城南一带都要细查。

    冷老夫人唤了李氏过来,小声地将冷敦的话说了。

    冷敦道:“大理寺卿领着官差已到大门外。”

    冷老夫人道:“二儿媳妇,你来处置,莫要惊吓到贵客。”她歪着头将今日的事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除了取凤血顺遂,其他的似乎都与预想的不一样,冷老夫人的胸口发紧,心跳加速,她总有一种预感:今儿个要出事。

    反复细想了一遍,也没发现异样。

    但是现在冷老夫人就怕有人加害冷家。

    但佛堂乃是重地,那边自有她的心腹婆子守着,又有冷晓一直在那儿请玉佛做法事,想来不会有出差错。

    李氏应声“是”,清了一下嗓子,道:“五郡主、玉郡主、金夫人、刘夫人及各位太太、小姐,实在抱歉,大理寺奉旨查案,要我们协助调查,一会儿儿呢大理寺的官兵要进来查看,还请各位太太、小姐稍安勿燥。”

    大理寺查案查到长庆候府冷家?

    这是怎么回事?

    温彩的第一反应:这不会又是冷家的什么阴谋吧?

    正疑惑间,五郡主走近温彩,低声道:“昨儿黄昏,皇上突然昏迷不醒,请了太医诊脉,也没瞧出个究竟来。”

    什么病竟让太医都瞧不出来?

    温彩想到前世时,皇帝是明秋后身体每况愈下,靠着道士献上去的金丹续命,终于在几三年后撒手人寰。难道是皇帝提前发病了?那时,她曾与慕容恒私下议论此事,慕容恒怀疑皇帝是被人毒死的,但又苦于无证据,只能在心里猜测一番罢。

    “董氏”接过话道:“皇上一定会吉人天相。”

    五郡主声若蚊鸣地道:“昨儿夜里,我父王就入宫了,近天明时分才回来,今日免朝,也不晓得皇上这会子醒转了没有。”

    皇帝病了,朝会免了,后宫有皇后主持大局,朝政亦有太子。

    李氏见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又行礼道:“大理寺不光是查我们长庆候府,整个城南各家,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官宦人家都是要查看一番的。”

    要不是解释清楚,还以为他们冷家卷入了什么案子。

    另一头,早有冷旷带人去寻五皇子。

    五皇子可不能出现在冷家,得抓紧把人送回思过候府。

    刘夫人招手与几位冷家的太太道:“既是如此,我们就抓紧拜佛。”

    众人齐整地站在几列,谦卑地行礼参拜,一拜、二拜……

    “砰轰”一声,只听五郡主失声尖叫,抱头俯在地上,浑身颤栗。

    冷晓纳纳地看着玉佛,嘴里反复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声比一声高。

    却听金夫人指着佛案上大叫:“玉佛炸了!玉佛肚子里有东西……那个……”

    其间一位官家夫人瞪大眼睛,捂嘴看着那个布包,吓得一张俏脸全无血色。她伸手指着冷老夫人,又指着冷家众太太:“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敢行这等巫蛊之术?”

第832章 欲言又止(5)

    刘夫人全无表情,直纳纳地看着佛案上滚落下来的布偶,那是个着黄袍小人,身上还缝着一块布条,写着血淋淋的“慕容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等字样,小人头上扎着五根明晃晃的绣花针。

    慕容烨,当今皇帝名讳。

    她们是来参加“请佛宴”的,可不想生事,冷家诅咒的竟是当今皇帝,这……岂不是要连她们参拜的人都要被牵连。

    只片刻,所有官家夫人、小姐都惊得血色全无,偌大的佛堂像煮沸的水,似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了巨石。

    有官太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叫:“啊!来人啊!冷家大逆不道!”这个时候,她必须与冷家摘清楚。

    诅咒皇帝,这可是诛连六族的大罪,罪不容恕,必须要摘清楚。

    立时,又有官太太、官小姐跟着叫嚷起来:“大理寺卿、大理寺卿,你快进来,冷家谋逆!”

    冷晓呆若木鸡:怎会这样?这玉佛可是她挑的,她一早就知道这玉佛雕琢精良,哪里想到佛肚子里还藏了个尺长大小的布偶。

    郑氏慌乱不已,却强自平静道:“这是误会,这一定是误会……”

    刘夫人此刻在纠结之后,很快瞧清了事实,厉声道:“冷大太太,这怎么会是误会,那玉佛炸了……布偶确实是玉佛肚子里出来的……”

    冷家会不知道吗?那玉佛可是冷家请来的。

    她们可不想自家陪冷家找死,必须得控诉、指责冷家。

    “董氏”义愤填膺:“冷家好大的胆子,不思皇恩浩荡,竟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萧彩云看着混乱的人群,还有那怒骂声、尖叫声混于一片。

    五郡主此刻回过神来,看清了掉在佛案下的人偶,跳脚斥骂:“你们冷家是不是谋划好的?可见上天都不容你们,要不是玉佛炸裂,你们的恶毒用心我们都被瞒住了?”

    大理寺卿正带人入府,此刻听到嘈杂声,领兵团团围住了佛堂。大理寺卿刚入佛堂,便有官家太太迎了过去,直斥冷家的大逆不道:“大人,冷家居然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那布偶就藏在玉佛之中,要不是玉佛炸裂,我们还不知道呢……”

    萧彩云忙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玉佛,是今晨我们才从铁槛庵请回来的。”

    华氏哪里见过这等事,明明是好好的玉佛,突然一声就裂了,而玉佛的肚子里头竟另有乾坤。

    完了!完了!

    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帝,只怕冷家是难逃大劫了。

    有官夫人厉声道:“这玉佛是你们冷家供在铁槛庵的不假吧?你们红口白牙地说过,这玉佛供在铁槛庵已经有一月余。”

    大理寺卿抱拳道:“各位太太、小姐,请各位先不要离开。来人,搜!”

    冷老夫人恶狠狠地望着李氏。

    李氏浑身微颤:“母亲,这玉佛……”

    冷老夫人扬手“啪”的一声打在李氏的脸颊上,“是不是你干的,这玉佛是你请回来的。”

    她快要气疯了!怎能出这样的事。

    为保冷家,必须得有一个替罪羔羊。

    冷昕妻道:“祖母,你怎能怪我婆母?这玉佛可是二姑奶奶花重金买来的,之后你又令人送到铁槛庵加持、供奉香火,这玉佛……”

    冷晓一声厉喝“你胡说什么?”

    她不想死!更不想是因这原因被处死!

    冷晓飞快地想着对策,正色道:“这玉佛明明就是二太太买的,更是二太太从铁槛庵请回来了。”

    李氏被这接二连三的指责惊得回不神来了,她服侍了冷老夫人二十多年,到头来,冷老夫人还倒打一靶,今儿这事是重罪,要是推到她头上,别说她的性命难保,便是她的娘族李家也得灭门。

    冷老夫人说什么待她好?大难临头,冷老夫人竟要抓她顶罪。

    “思过候夫人,这玉佛从何而来,岂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推到我头上的,哼,只要有心人一查,不难查出它的来路。”

    李氏一脸淡然,对冷老夫人的指责寒透身心。她岂能担下这样的大罪,父母亲人养她,怎能连累娘家。

    冷老夫人心下生怯,她不能就这样看冷家被毁了。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居然这样陷害她冷家。

    冷老夫人眸子一转,只听冷昕妻指着人群里的萧彩云厉声道:“是她!是萧氏!这些日子她可是一直住在佛堂,又奉祖母的令去过几趟铁槛庵?冷家没扶她做长房嫡媳,她一直怀恨在心,两日前借着去镇远候府给玉郡主送帖子,多有失礼,还冒范了玉郡主……”

    小董氏眼珠子一转,全家上下都厌极了萧彩云,正好拉她出来顶罪。她身子一窜,一把抓过萧彩云:“你这个扫把星,是不是你干的?是你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是你干的,对不对?”

    音未落,冷家的太太、奶奶团团围住了萧彩云,有骂的,有打的,还有伸手拧掐的。

    萧彩云想反击,可一人怎比得这么多双手。

    华氏呆愣愣地立在一边,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冷家完了!冷家完了!她还没来得及得到诰封,便要变成罪臣之妻。

    心头一寒,静立一侧,心头只有太多的不甘,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寒彻身心,事到临头,冷家竟想着抓人顶罪,只是今儿这罪,即便真是萧彩云做的,冷家也难逃干系。

    温彩冷冷地看着气极败坏的冷家女眷:有的扯着萧彩云的头发,有的用脚踹着,萧彩云软扒在地上。

    这便是冷家!

    无情无义的冷家。

    萧彩云离开了冰冷的刘家,却不想进了一个更无情之地。

    “我没有!”这不是回答,而是呐喊。

    从头到尾萧彩云都不清楚玉佛的事,也是近了跟前,为了讨好冷老夫人她才说“我可以设法请玉郡主上门作客”,她也才知道冷老夫人要办请佛宴。现在出了事,李氏想诬给她就不成。冷家的女人都疯了,疯狂地想找个替罪羊。

    萧彩云前所未有的冷静,这让她忆起了当年被刘家休弃、赶出门的事:“我从未去过铁槛庵!也就两日前得过一次出门的机会,跟着我的丫头、婆子可都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她们送我出门,就是要我给玉郡主送帖子,临出门时,老夫人还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把玉郡主请来赴宴,否则就要罚我没得饭吃!”

    既然他们无情,她也勿需再留情面。

    想要她死,她也拉了冷老夫人做垫背。

    她恨死冷老夫人了,这个老东西就会变着方儿地刁难她。

    郑氏虽没有动手打人,也没有骂她,但她的话却是最锋利的刀子:“怎么不干你的事,自打你被罚到老夫人身边服侍后,只有你接触玉佛的机会最多。”

    萧彩云笑,是苦笑,是不甘,“你们是疯了还是傻了?如果巫蛊之事与我脱不了干系,难道与你们冷家就能摆脱干系?玉佛送到铁槛庵一月有余,这些尼姑比我更有机会下手!”

    尼姑!对,这些尼姑与冷家没有关系。

第858章 大皇子(3)

    如果没有何氏的枕边风,没有温墨、温玄的挑唆,温子群还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上门索要地契、房契。

    力壮熊人胆,因为有何氏母子的支持,温子群便觉得自己这么做,是行事合理。他甚至认为自己讨要这些全都是合理的。

    温子群身子一摇:他嫉妒自己的儿子?

    不,他没有嫉妒。

    可是梁氏的话,却像一声惊雷,将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给照着清晰。

    的确,大概是温青出生后,汪氏似乎把更多的爱转移到温青身上。

    因为汪氏发现,这个长孙像极了老太爷,不仅长得像,就连那性子也像,一样的牛脾气,一样的有情有义,一样的敢作敢为,一样的大嗓门,一样的胆大无忌……这么多的一样,怎不让汪氏偏爱。

    温子群离开西山县来京城做官,他便落漠地望着汪氏的房间,屋子里传出汪氏逗温青的声音,他就要走了,可母亲却一门心思地照顾着温青。

    那时候,他想:温青真不该出生。

    他竟莫名地吃了自己儿子的醋。

    所以,他不喜欢温青。

    是温青长大后的成功,在无意识里触及了他年轻时的嫉妒与心痛,尤其是他帮温青应酬的这些日子,他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可夜深人静时,他才发现这种成功本就不属于自己,这原是属于温青的,他享受的是温青的成功。

    温青这么年轻,就凭借自己的双手挣来了爵位,又任北军都督一职……

    当他听到人们对温青的称赞时,温子群越发觉得自己的失败,因为这个成功的人不是自己,而且这个成功的儿子是与他最不合的儿子。

    被梁氏道破了心中的软胁,温子群气急败坏,大吼:“我嫉妒他?哈哈……我会嫉妒他,他这个没父亲关心,没母亲疼的人?”

    温青铁青着脸。

    温子群是承认不关心他么?

    他没母亲,如果温子群能对杜氏多一些关注,杜氏也许就不会郁郁而终。

    温子群对杜氏不可谓不绝情,杜氏到死都想见他一面,可他却连杜氏最后的心愿都给剥夺了。

    温子群提着震天的声音:“温青、温彩,今儿老子告诉你们,不交出地契、房契,你不随我回城南待嫁,老子就当没你们这双儿女,老子……老子要与你们断绝父女关系。”

    温彩正要开口,外头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哥是老糊涂了吧?怎说这种不知轻重的话?”

    温子林领着董氏、温红出现在院子里,温子林目光灼灼地望向温子群,这是冰灼,似要瞬间把温子群冻成冰人。

    温青抱拳行礼,唤声“二叔”,面上露出几分堪容。

    温子林轻叹了一声,“大哥,还有两月我们的孝期就满了,崔丞相为什么被流放鲁地?这个原因大哥是知道的吧。”

    崔家人一封信就逼死了思过候侧妻崔夫人,皇帝震怒,认为崔家无情无义逼死亲女,一旨下达,崔丞相连降数级,流放鲁地。

    温子林担心温子群还不明白,索性点破:“皇上最痛恶的就是无情无义之人,在玉堂遇上困境的时候,你不帮忙就罢,还做出这样令人寒心的事,要是传扬出去,被御史弹劾,对大哥出仕会有影响。”

    温子群早前还在咆哮大怒,此刻立时就蔫了,小心地四下审视:“今儿的事,不会让御史们知道了吧?”

    温墨冷笑两声:“这府里可都是大哥、大嫂的人。”

    万一温青忌恨上,以他早前的关系,与某个御史递上那么几句话,到时候误了温子群出仕的前程也有可能的。

    温墨兄弟到底年轻,就眼馋着温青的家业,倒把温子林说的这些给抛到了脑后。

    丢的是温子群的前程,他们却有可能得到一大笔家业,何乐而不为,早前原是想到的,但实在经不住家业的诱惑。

    温子群立时赔了个笑脸,“玉堂……”

    温青冷声道:“我没这么无聊。”

    温子林与董氏落座,碧柳奉了茶水后,小心地站在一侧,时不时给众人蓄上茶水。

    彼此都是沉默,温子群为自己的冲动在懊悔,想着如何挽回自己的形象,但是想到梁氏说的那些话,又不由得恼怒,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嫉妒温青的。

    温彩垂着头,则在思忖着如何应对温子群。

    温青昂首挺胸,像一尊雕像,脸上倒瞧不出表情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子群打乱了沉默:“二弟,你劝劝彩儿,让她回城南出阁。”

    温彩淡淡地道:“初嫁从父,再嫁由己,父亲还是打消了此念,我初嫁时,你让我嫁的是什么人?如今又想来掺合一脚,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何氏想着温子群的仕途前程,也知今儿不能闹得太大,既然温子林点破了,这和睦的样子还得继续做,“玉郡主,我不让你拿银子办嫁妆,你就回城南出阁……”

    “我说了不行。”

    温子群似平静了下来,“玉堂遇上大麻烦了,这次的事难了,周家是一定不会轻饶他的。”

    “大理寺会还哥哥一个清白,周家也不能诬陷我哥。”

    温子群很是无奈,今儿过府就想办几件事,没想一一都落空了,他站起身来,“第三件事,我没你们兄妹这样的不孝子女,我……我会让族里将你们兄妹除名。”

    温子林惊呼一声“大哥”,对温家来说,温青就像一个神话,族里人都巴着,而温彩也是温家的祥瑞女子,别说温子林不同意,就是西山县温氏族里的人也不会同意,“你越来越过分了。”

    温子群一脸无辜状:“若是族里除名,可不管我的事。总不能因着玉堂的事,而累及全族,我回去就给族里写信言明此事。”

    他喝了声“回府”,何氏站起身跟了过来。

    温玄一脸失望,原就盘算好的,结果今儿却是失败而归,愤愤地道:“大哥就死死地捏着那些家业,等着朝廷来收没罢。要不是我与周二小姐订亲,还不得连我们也给连累了。”

    温彩翻了个白眼,眸光逾加冰冷。

    温玄生怕惹恼了温彩,快奔几步跟上了何氏。

    何氏小声地问:“大老爷,我们就这样离开?这可是什么也没拿到,就连温彩那丫头都不愿回城南。昨天给周家送了厚礼,家里的账房都显亏空。”

    温子群停下了脚步,猛一转身又回了花厅:“温玉堂,给我拿一万两银票,不,不,拿二万两银票。”

    “大老爷前几日拿走的那些珍藏书籍可值不少银子,怎么大老爷还向我拿银子?”凭什么给他,既然他没拿我当儿子,我才不会笑着脸去讨好,温青冷声道:“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温子群又道:“那……从这府里的大库房拿些燕窝、鲍鱼干总成吧?”

    “我妹妹要出阁,这些东西得留着办酒席。”温青冷冷地答着,“大老爷得的家业是和二叔一样的,二叔家的日子就过得不错,你不会连吃点燕窝都没银子吧?你不会是故意瘆我?”

第881章 好戏上演(3)

    温彩一恼,低骂道“混蛋!”

    “这有什么害羞的,现在这屋里就我们俩。”慕容恒一副见多不怪的表情,叙眼看了一下大厅中央点燃的炷香,“待那大红的炷香燃烬,今晚的好戏就上场了。哼,这回有趣了,大皇子的把柄被太子拿到,两个人要开始正面交锋。”

    温彩一脑子浆糊:慕容恒不是支持太子的么?怎么听他的意思,好像很期待大皇子跟太子两人斗起来。

    慕容恒道:“太子和顾家还是小窥了大皇子、周家的权势。支持太子的大半朝臣早已被大皇子拿住,再这样下去,面上瞧着是太子胜,可真正的赢家还是大皇子。”

    温彩则想着周贵妃的事,皇帝对周贵妃着实太纵容了,周贵妃这些年做错过不少的事,就说上回大皇子算计她,让她手臂点不上宫砂,明明是周贵妃母子欺君,可最后只降大皇子亲王为郡王,而周贵妃只是象征性的禁足了几日便没事了。而大皇子降亲王位,是因为他私藏朝廷明令禁止的兵器。

    “阿恒,皇上一直没有严惩周贵妃和大皇子,是不是他们的势力太大,不能动?”

    慕容恒诧异,只片刻就恢复了平静:“他动不了周家和大皇子,一旦大动就会惹来兵祸。皇上明着宠周贵妃,看似在打压皇后、顾家,其实一直在暗中壮大顾家的势力。据我所知,顾家没有至少十年的时间很难与周家抗衡。皇上老了,身子不如早前,他怕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惹来兵祸,令天下生灵荼炭、百姓流离失所。”

    “周家如此势大,只要皇上想动,还是会动的。早前的田家在江南只手遮天,不也被连根拔起?”

    慕容恒面露忧色:“田家,不过是大皇子利用的一把剑,剑是死的,人才是活的,真正用剑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只是你看到的,事实并非如此,真正势大的是大皇子。

    前世的他,为了爱她,一定是放弃了自己的报复吧?

    今生的她,看到了一个前世从不曾了晓的慕容恒。

    温彩总隐隐地觉得,慕容恒在暗中地布局,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阿恒。”她轻柔地唤他。

    即便是现在,他也是警惕,一双眼睛如鹰目一般地四下凝视,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甚至将周围每个雅间都打量了一番。

    她终是纠结地问出了困惑了两世的问题:“你……想做皇帝么?”

    他突地回眸,依旧是平静,平静得让她觉得陌生。

    她又欲再问,他却道:“炷香烬,好戏始,我们该要好好看戏了。”

    “阿恒,这一次,我不会阻止你放弃自己的抱负!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站在你的身后,只要你开心就好。我只想说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就容许我离开你的身边,给我想要的自由。”

    慕容恒捧起她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顺娘,想多了啊。”笑得莞尔,眼里依旧蓄着满满的宠溺。他转而语重心长地道:“在我们羽翼不够丰满的时候要学会示弱,让强敌们厮杀,待得两虎相伤时,而我们可以得了静处休养生息。”

    他又道:“你打算在出阁的时候,用百货行、畅园做嫁妆?这样一来,世人都会知道你是百货行、畅园真正的大东家。”

    温彩听出了他话里的不赞同,她确实这样安排的,前世的她便掩藏了这事,最后被人夺走畅园、百货行,却不能声辩,因为冷晓、徐兰芝之流趾高气扬地说那是他们的东西。“再掩饰已经没用了,七公主都知道我是大东家。”

    “至少大皇子不知道。继续掩藏吧!”

    休养生息、伺机而动,这就是他眼下的选择。

    他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自己的雄心壮志。

    这一次,她会不阻住他前进的脚步,但会选择站立在他的背后。

    “我们若掩藏,太子会不会误会你别有用心。”

    “他知道实情。畅园和百货行的收益也没少孝敬他。”

    温彩低声道:“我都听你的。”

    可为甚,她的心逾发觉得不安?

    有这么一瞬,身边的这个男人让她觉得遥远而陌生,仿佛那是天边的云彩,可望却不可及。

    他的眼睛敏感而警戒注意着四下,却又带着与俱来的高贵骄傲,仿佛世间一都踩在他的脚下。

    他,真的爱过她么?就是这此刻,这个一身威严,一身傲骨的男子,曾在她记忆里留下了最温柔、深情的目光。

    大厅里,涌出几个精壮的男子,手脚麻利地抬出几张木榻,而几个妇人熟络地铺好了床榻,温彩无法压抑地好奇,不带眨眼地凝视着。

    耳畔,响起了荼蘼的乐声,优扬的、醉人的、奢华的。

    一个妖艳的女人走上大厅中央,缓缓福身行礼:“各位贵宾,今晚的好戏即将上演!首先,我来介绍一下今晚的青衣。”

    青衣,自来不是戏台上的女主角么,他们竟称之为青衣。

    两位身强力壮的打手架着一个红衣女子,温彩瞧得分明时,捂住了嘴巴:是华婷!冷昭去年迎娶的是嫡妻。

    冷晓在这里,冷昭的妻子出现在这儿倒一点也不奇怪。

    妖艳女人伸出纤纤玉指,勾托起华婷的下颌,挑眉娇斥:“今晚,给我把戏演好了,要是敢如练习时那般耍脾气,老娘有的是法子折腾你。”

    华婷挣扎了两下,可浑身无力,数日前她就被大皇子染指了,一天一夜的折磨,令她生不如死,她愿想寻短,却被大皇子下了药,就是她咬舌自尽都没有,后来她又被送了这里,而对外,官衙的人却宣称“罪妇冷华氏病逝诏狱”。

    可她并没有死,却已经在她的亲人眼里死了。

    妖艳女人道:“这位美人,入槛前曾是名门世家的小姐,后嫁世家高门为妇,年芳十七。今晚还差一位小生与之对演,不知各位雅间之中,可有人来对演一回。”

    地字二号雅间里,大皇子微眯双眸,看着身边的温墨、温玄兄弟俩:“听说你们温家与冷家不和,怎么不想试试。”

    温玄一脸愕然:“请问大皇子,这个女人是……”

    温墨眼里的淫色四露:“难不成是冷昭的妻房。”

    大皇子默认。

    这的确是冷昭的嫡妻,冷家不是支持五皇子与他斗了十几年,而冷淑妃更与他的母妃周贵妃斗了一辈子,这个仇,他怎么可能不报,且要狠狠地报复。

    第240章再见冷晓

    冷、温两家不合,现在他有机会折辱冷昭的嫡妻,何乐而不为,且还不用担任何责任和风险,是大皇子授意的。

    温玄立时兴趣顿生:“禀大皇子,在下愿意代劳。”

    大皇子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逍遥丸,吃上一枚。”

    “谢殿下!”温玄启开瓶塞,取了一枚服下。

    温墨巴巴儿地道:“大皇子,我……我……”

    “别急,只要你们想,今晚的青衣你们可以尽享。本王最是大方,也赏你一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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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闪婚,她作别十四年的平静生活,从水深火热到风生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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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挑个乖乖听话又顺从的小娘子,然,堂堂大将军竟看走了眼,娶回一个大麻烦。
父命难违,她压抑本性,人前披着羊皮,人后磨亮虎爪,助他挣来“美名”。
*
她原想安分守己做个贤妻良母,不曾想却是他声声唤“彩云”,拿她当生孩的工具。
当她是母猪么?丫丫的,她磨爪霍霍,挥拳嗖嗖,干净俐落将他痛揍一顿。
不给嫡妻名份,那是留给意中人的;让她生子,那是因他意中人不育……
她之于他,不过是他成功娶到心爱女子的工具。
*
她本聪慧,却偏扮愚笨;她本有才,却故作大字不识……
她只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真正的自己:下得厨房、出得厅堂,内会掌后院端家风,外能赚银财满钵。
本是结发夫妻,却因他心之所属步步错,在她委屈难奈下结束了一段错配姻缘。
实情昭然,他才发现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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