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世事莫测
李烁在临湖水榭借酒浇愁,自从被押回都城,就一直在王府禁足。
丧钟响起,手中酒盏落地,他惶恐起身。
“殿下,殿……”
“什么事?”李烁忽然狂躁起来。
“王妃娘娘来了。”
林岚听到大王驾崩丧钟,一阵头晕目眩,自从父亲阵前自刎,便惶惶不可终日。
李烁拿起酒壶向林岚砸去,“贱人,你怎么不和你爹一起去死,都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
躲闪不及,酒壶砸中林岚额头,瞬间血流满面。
“娘娘……”
侍女随从上前去扶,被她推开,自己扶着水榭栏杆起身。
“娘亲!”
李烁嫡长子李昕追了过来,被林岚的模样吓到,放声大哭。
混乱场景让李烁更加暴躁,伴随着嘶吼,酒案上的东西一样样扔出水榭,“反正以后谁也活不成,都去给我死!”
“扑通”一声,有侍女惊叫起来,“王妃娘娘投湖了!”
“快救人……”
“都给我退下!”
李烁一声断喝,从侍卫腰间拔出宝剑,对李昕轻声唤道:“昕儿,过来,到爹爹这里来。”
李昕吓呆了,眼泪还挂在脸颊,一声都不敢再哭。
李烁一步步走近,手起剑落,血溅当场,接着爆发一阵狂笑,“干净了,与林昭有关的一切都干净了,我是清白的,都是你们这些人害了我,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千里之外的淮南,街市一片寂静,董宅内外尽披素镐。
大王驾崩,淮南王遵遗诏灵前即位,待二十七天孝期一满,便行登基大典。
分别不过大半月,他就成了华宸国君,阿玉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或许朝政繁杂,还在守孝期间,信使来的渐渐没有那样频繁。
阿玉每日素颜镐服,后院再不闻欢声笑语。
转眼又过一月,晚樱和嫣翠从街市返回,今日是新君登基大典,街头巷尾洋溢着喜悦,淮南王成为国主,作为封地百姓都感觉格外荣光。
晚樱走进后院,只有周欣和林秀在廊下闲坐,冬日暖阳照的人昏昏欲睡。
“娘娘呢?”晚樱轻声问两人。
林秀指指屋内,低声道:“早起就在屋里发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倒是心事重重的。”
周欣抿嘴笑笑,“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亲事吧,我看大王很快就会派人接你们去都城。”
“大姐,尉迟将军昨天来的信写了什么?看您心情特别好。”
林秀也不示弱,笑着打趣。
周欣红了脸,掐一下她的脸颊,“这丫头,跟着小弟也学坏了。”
小厮在门口张望,晚樱走上前询问,随后来到门外唤阿玉,“娘娘,先生请您去前堂,有要紧的人到了,等着见您呢。”
门开了,阿玉神情颇不平静,“谁来了?”
晚樱默了默,“先生请娘娘过去,见面就知道了。”
明远先生陪萧炎在前堂饮茶,听到院中急促脚步,萧炎放下茶盏看向门口。
门帘掀起,走进心神不宁的阿玉,先生忙起身相迎,萧炎还坐着不动。
“虎子哥,你怎么来了!”
萧炎无奈地向先生笑道:“先生,您看看,是不是女大不中留,我这个兄长千里迢迢来送嫁妆,她盼的根本不是这个。”
阿玉自知失言,忙往回找补,“不是的,我当然想你们了,等等……什么嫁妆?我怎么不知道。”
萧炎面容瞬间恭肃,起身整理衣袍,安信从锦匣中取出五彩织锦卷轴,双手递向萧炎,有人拿来锦缎跪垫摆着阿玉面前。
阿玉脑子有些发懵,没等来李霖的旨意,却等来了燕云朝的圣旨。
“刘玉瑶接旨!”
她迷迷瞪瞪下跪,心里乱糟糟的,听萧炎读了半日,不住地怀疑,我这是成公主了!封号永安……那娘亲呢?
萧炎读完圣旨,见阿玉还在发愣,靠近低声提醒,“玉瑶,还不领旨谢恩。”
阿玉规规整整叩谢天恩,直到圣旨送进她手中,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炎请阿玉上座,一掀衣袍单膝跪地,“卑职见过永安公主!”安信也双膝跪地行礼。
“虎子哥……”她吓得赶忙起身。
礼毕起身,萧炎向外叫道:“进来吧。”
房门开了,鸾儿眼泪汪汪走进屋里,向阿玉跪地行礼,“奴婢拜见永安公主。”
阿玉上前扶起鸾儿,脑子里一团浆糊,“虎子哥,鸾儿怎么也来了,这都是怎么回事。”
萧炎看着主仆二人,忽然笑了,“夫人让我把她带来,你俩做坏事也好有个伴。”
“啊?”
鸾儿嗔着萧炎道:“萧大人,您就别打趣我们了,以前我们做的坏事,您也没少帮忙。”
明远先生忍不住笑出声来,“萧大人,还是把实情告诉公主的好,明日就要出发去都城。”
萧炎恢复恭肃,“公主,继后被打入冷宫,昌乐公主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夫人不愿再回皇宫,陛下降旨在汝州修建府邸安置,还有您的舅舅,也已被陛下起复,现任燕云朝枢密使。”
阿玉喃喃地道:“刘玉卿的舅舅不是镇国公,就这么容易被贬了?”
“陆域当初有欺君之罪,现在有谋反之心,就是他和燕妃联手陷害的皇后,夫人多年一直留着证据,为了皇室体面隐忍至今,也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阿玉默默无言,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过往积攒的结果,好像也没什么好怨的。
翌日清晨,淮南城外。
浩浩荡荡送亲队伍即将出发,华宸国孝刚过,满载嫁妆的马车都用麻布遮盖。
阿玉和鸾儿共乘,林秀和周欣一辆车。
明远先生与薛岩在道旁相送,先生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鸾儿。
先生向阿玉深深一礼,“公主,烦劳您将此信转呈大王,董某就此别过,他日如若有缘,再与大王品茗手谈。”
“先生,您这是……大王刚刚即位,您就要离开?”
先生低头默了默,“公主,董某敬重大王才德,愿意鞍前马后效力,如今大王已承国祚,董某也想重新做回闲散之人,薛大人在淮南数月,已经谙熟诸项事务,这里可以托付给他……”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在想谁
经过五日跋涉,萧炎带领车队抵达鄞州,还是那座王宫别院,此时再来已有不同况味。
别院外,李桢在此久候,他身着紫色罗袍,腰束玉带,一望便知是郡王衣冠,危难之时看顾大王王妃有功,被李霖封为定州王。
李桢与萧炎寒暄过,恭恭敬敬在车外向阿玉请安,他于今早抵达鄞州,作为亲迎使恭候宁和公主驾临。
阿玉款步下车,看着李桢欲言又止。
“公主,明日辰时,车队从鄞州出发,酉时抵达都城,请您入淮南王府暂住一夜,后日卯时入宫,行册封王妃之礼。”
李桢将行程一一奏明,只字不提李霖。
“公主,进去吧,最晚后日就能见到大王,再忍忍。”
鸾儿看出阿玉心思,低声劝她,却被萧炎、李桢听得分明,两人相视一笑。
一路走来,越靠近都城,阿玉就越忐忑,心中百感交集。
刚过卯时,就被鸾儿从锦被里拉出来。
案上摆着公主冠服,真真是流光溢彩、珠环翠绕。
林秀、周欣、晚樱、嫣翠,再加上鸾儿,一堆人围着阿玉,折腾一个多时辰才穿戴妥当。
“公主,您起身走两步看看。”
鸾儿喜滋滋地打量着阿玉,她们一起长大,从未想到阿玉还能重新做回公主,老天还是开眼的。
阿玉扶着晚樱、林秀的手起身,礼服加上头冠,行动很不方便,脖子都要使劲撑着。
“好沉啊,为什么现在就要穿戴整齐,这样在车上坐一天,怎么受得了!”
“公主,为了照顾您,快到都城才穿起来,按照皇室仪制,只要出门就要这样穿戴的。”
晚樱捂嘴偷笑,这身华服对阿玉就是上刑。
“公主,您先忍忍,大王见到您一定会被迷倒的。”
晚樱这话果然管用,阿玉不再叫累,对着镜子走两步看看仪态。
鸾儿、晚樱扶着阿玉走出别院,眼前情景颇为震撼。
身着五彩绢甲的禁军分列两旁,居中一辆豪华马车,宽大车体彩绘描金,车上设紫色团盖,车厢帷幕遮挡,四角垂落珠帘。
四匹赤红色高头骏马驾车,脸戴铜制面罩,头插着五彩雉羽,胸前用丝带系着铜铃。
数十名骑马宫女在车前导路,全都身着红罗销金袍帔、头戴珠玉发钗。
满载嫁妆,结着彩绸的马车一眼望不到头。
李桢、萧炎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面开道。
过午之后,路程已过大半,阿玉靠在车厢上静静回想,上一次走这条路去都城,官道两旁还是满眼浓绿,彼时的她不知来路,没有归处,只有林秀相依为命。
短短半年光景,一切都是天翻地覆变化。
车队忽然停了,阿玉刚想掀帘去看,鸾儿将她止住,“公主,您可不能被外面的人看到,我们现在的言行是燕云朝的体面。”
阿玉叹口气,“做公主也太难了吧!车为什么停了?”
“您坐好,千万不要乱动,衣冠不整……”
“会损燕云朝的体面!”阿玉把话接了过去。
鸾儿抿嘴笑了,“这都是夫人临行前叮嘱过的,鸾儿也是照办而已。”
阿玉刚想去拧她的脸,冠上的步摇叮当响成一片,鸾儿一举手,“别动,戴着步摇不能动作太大。”
“好了,我不动,你赶紧下车看看,到底怎么了。”
阿玉气得嘴都撅了起来。
过了半日,还不见鸾儿回来,又不能掀起窗帘,阿玉用手揉揉脖颈,晃晃脑袋,步摇又响了起来。
“响什么!”她烦躁地低下头,用手抓住步摇。
车帘被人掀起,有人轻轻上车。
“车为什么……停了……”
阿玉先看到一双皮靴,视线上移,映入眼帘是明黄色袍服。
“你在想谁?”
李霖温柔地笑着,眼前的他身着衮龙袍,腰佩九环带,头戴折上巾,一派帝王气象。
阿玉瞬间慌了神,红着脸低下头,手指搅着裙带不作声。
李霖紧贴着她落座,从上至下细细打量,抬手将两支步摇从阿玉发髻拔下。
“这个你肯定不习惯,以后尽量不戴。”
“可以吗?”阿玉不敢抬头看他,嗫嚅着道。
“当然可以,有的是漂亮首饰,干吗非戴这种让你难受的东西。”
李霖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对血色珊瑚雕成宝瓶样的耳环。
他轻轻揉捏她的耳垂,“玉儿,打耳洞的时候疼吗?我让他们要找手艺好的人。”
阿玉摇摇头,眼泪滴在绣金礼服上。
李霖眼中泛起泪光,取出一只耳环,小心翼翼替她戴好,再取出另一只戴好。
“这对耳环是我让人做的,寓意平平安安,从今往后,我的玉儿要平安顺利,我们要白头到老!”
马车重新启动,一对璧人手相牵,心相连,所有过往都是珍贵回忆,所有未来都会彼此相伴……
仪仗行进在都城街头,百姓在远处翘首张望,议论纷纷。
“燕云公主终于到都城了,谁说退婚了,都是瞎讲。”
“你看,这么多禁军,听说大王亲自出城去迎了。”
“咱们大王和燕云公主,可是天造地设一对啊!”
刚到亥时,车队停在淮南王府外,管家带着众人列队相迎。
李霖牵着阿玉的手走下马车,门前齐刷刷跪倒一片。
“恭迎大王、王妃!”
“都起来吧。”
“谢大王!”
锦心走上前,低头禀奏,“回大王,凝香殿一切布置妥当。”
“你还好吗?”
阿玉轻声问候,锦心没有抬头,声音中听得出喜悦,“回娘娘,小的一切都好,请娘娘入凝香殿。”
“玉儿,走吧,一路辛苦,早点歇息,明日还有的累呢。”
李霖和阿玉登上轿辇,禁军侍卫簇拥而去。
晚樱走下马车,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与正找她的青霜四目相对。
他已是正二品禁军统领,这种时刻自然不能擅离职守。
两人相视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册立王妃
轿辇在凝香殿外落下,内监高林带人迎上前来。
阿玉站在殿前环顾,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曾经共事的人一个不见,只有一排排内监、宫女默然肃立。
看出她的失落,李霖轻声抚慰,“你放心,王府的人都会有好去处,锦心向你回复完绣坊的事,就要去淮南随薛岩历练了。”
阿玉脸上绽开笑颜,悄悄向他撒娇,“人家饿了。”
李霖捏捏她的手,笑而不语,拉着她走进凝香殿。
大案上早已摆好晚膳,整整一日,阿玉食不下咽,到此时才觉得肚子在咕咕叫。
案旁立着两排宫女,手捧金盆、巾帕、漱盂,殿内有几十号人,却连脚步声都很细微。
李霖上首入座,阿玉在他旁边落座,凤冠华服穿着行动都不方便,她还在硬撑。
宫女服侍两人净手,内监试过菜品,高林替李霖布菜,一位容貌端庄的宫女替阿玉布菜。
李霖瞥一眼阿玉,淡声吩咐随侍,“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鱼贯而出,高林退出后命人关好殿门。
“张嘴,”李霖夹起一箸菜送到阿玉嘴边,看她吃的津津有味,满眼宠溺地笑了。
“要不是用完膳还要见礼部的人和宫中女官,我早让你把这身衣服换掉了。”
摘掉步摇已经轻松很多,阿玉拉拉礼服大袖,又理一下衣褶,眼巴巴地看着他,“这身好看吗?”
李霖喂了她一口羹汤,“好看,特别华贵,就是太辛苦。”
“鸾儿说这是燕云朝的体面,我觉得……也是你的体面,我还能忍……”
“玉儿!”
“怎么?”
他的声音暗哑一下,笑着问她,“还想吃哪个?”
“那个……对……那个芙蓉卷。”
用完晚膳,李霖再帮她按摩肩颈,整个人才舒展许多。
高林宣入礼部侍郎与女官,向阿玉详细讲解明日的册封流程,何时入宫、如何受封、如何跪谢、何处燕坐……
李霖不时看一眼阿玉,见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面露困惑,偶尔追问几句。
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各种细节梳理清楚,礼部侍郎与女官行礼告退。
李霖起身伸个懒腰,将阿玉拉起来解掉礼服,拔掉金簪取下凤冠,刚想把她往怀里搂。
“你该回宫了。”
“这么早就赶我走?”他有些出乎意料。
“那么多繁琐细节,我还要好好回想一下。”
李霖看看滴漏,“还不到亥时,让我抱抱你再走。”
阿玉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指尖划过金织蟠龙,这是权倾天下的象征,也是无数烦恼的开端,她将是那个陪他一起面对之人。
“你不许骗人,只能抱一抱。”
李霖轻笑出声,将她猛地拥入怀中,深吸口气,一缕馨香侵入肺腑。
“玉儿,你熏了什么香,特别好闻。”
“这是鸾儿带来的香料,是母亲亲手为我制的。”
“有这样的母亲,女儿也错不了,明日不用担心,就算错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该走了。”
李霖捏住她的脸颊,既不舍又无奈,“过了今晚,以后看你怎么赶我走。”
“疼,明天脸肿了怎么……”
热吻印上她的红唇,焦虑忧思一扫而光。
送走李霖,阿玉沐浴更衣,坐在床上闭目冥思,一遍遍回想册封典仪,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鸾儿拿个绣墩坐在床边,车马劳顿一日,早困得不成样子,卯时就要入宫,再不睡恐怕就不用睡了。
“公主,快子时了,别想了,明日有大王在,不用担心的。”
阿玉缓缓睁眼,仪态端方、神情优雅地看着她,“好,那就歇息吧。”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太困了?”
鸾儿吓得瞌睡都没了,这完全不是阿玉以往的样子。
“无事,从现在开始,我要像母亲一样,不能丢了燕云朝和大王的体面。”
说完,她躺倒在床上,鸾儿慌忙拿起锦被替她盖好,阿玉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公主……你不用……”
“太晚了,赶紧去歇着吧。”
鸾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慢慢放下帐幔,绕过屏风在外面锦榻睡下。
还没睡沉,晚樱带着嫣翠进了寝殿,后面跟着十来个宫女,托盘中放着王妃礼服、凤冠、各色珍宝饰品。
“该起了,”晚樱唤醒鸾儿。
鸾儿揉揉眼睛,刚过寅时,殿外还是一片漆黑。
“我担心公主叫不醒……”
话音未落,阿玉身着寝衣绕出屏风,“有劳各位早起,抓紧梳洗换装,免得耽误时辰。”
晚樱诧异地看看她,又看看鸾儿,“公主这是怎么了?”
阿玉款步走向妆台,鸾儿向晚樱、嫣翠摆摆手,大家都不再说话,手脚麻利地各自忙碌起来。
刚过卯时,正副册封使进殿宣诏请公主起驾,仪仗已在府外久候。
鸾儿跟随阿玉一同入宫,晚樱在门口目送车队走远,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轿辇抬入明月宫,这应该就是王妃寝宫,鸾儿好奇地四下打量,阿玉目不斜视轻咳一声,鸾儿立即收回视线,规规矩矩扶着她走入正殿。
刚过巳时,远处传来鼓乐之声,阿玉知道册封大典已经开始,承制官在乾元殿宣读册封诏书。
又过了半个时辰,明月宫外响起礼乐,阿玉起身款款行至殿中,册封使止步于宫门外,内监跪领册书、宝玺进入大殿。
女官宣读册文,阿玉下跪听封行礼,册封使返回乾元殿复命。
又是一番更衣梳妆,在女官带领下,阿玉乘坐轿辇出发,王宫内立时钟鼓齐鸣。
乾元殿外,禁军身着彩甲肃然而立,阿玉在女官搀扶下走上丹墀,心跳的不能自已,手心都是汗水,还在努力保持端庄仪态。
李霖身着衮冕冠服候在殿外,见到缓步而来的她,目光中满是关切。
一路上,阿玉心都悬着,终于见到李霖,浑身松弛下来。
李霖紧走几步,上前牵起她的手,才知道镇定都是装的,悄悄捏了捏阿玉的手安抚,随后带她向御座走去。
气势威严的大殿上,文武百官分东西而列,都在偷眼打量这位燕云公主,举止优雅、仪态端庄,完全不像传说中的样子,大王眼中也是藏不住的温柔。
“参见王妃娘娘!”众人齐齐下拜,山呼响彻大殿。
第二百四十四章 洞房花烛
礼毕赐宴,李霖随内监回福宁宫更衣。
一天下来,阿玉感觉自己像个木头人,行走坐立都是小心翼翼。
已经累到无力说话,还是强撑着在轿辇中端坐,终于听不到乐声,她长出口气,歪倒在轿中。
鸾儿掀起轿帘看看,“娘娘,装累了吧?”
“鸾儿,累死了!”阿玉揉揉脖子捶捶腰,“赶紧回明月宫,把这身礼服换下来,我还抱怨公主的华服太重,这王妃的礼服才真的是千斤重啊!”
“娘娘,您也就是嘴上抱怨,”鸾儿最了解自家主子,“为了大王,您什么事情不愿意做!这礼服重点算什么。”
阿玉笑了出来,“就你知道得多,再多话,小心我把你嫁出去!”
鸾儿闹了个大红脸,紧走两步到了队列前面。
过了半日还没到,阿玉奇怪地掀起帘子看看,这方向不是去明月宫。
“鸾儿……”
“娘娘,怎么了?”
“我们是去哪里?”阿玉有些困惑,“大王赐宴群臣,拜见太妃也是明天早上,没说还有什么事啊。”
鸾儿眨眨眼睛,“高林传了大王旨意,说让娘娘先去御花园歇息,掌灯再回明月宫。”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阿玉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鸾儿一脸沉静,“虽然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可大王下令了,奴婢也要听啊,哪里敢去问原因。”
“好吧,赶紧走,我好想睡觉。”
轿辇停在御花园的邀月阁前,鸾儿扶阿玉下轿,宫女恭迎王妃娘娘入内。
阿玉换上宽松衣裳,随便吃两口饭菜倒头便睡,半梦半醒间,忽然特别想他。
仔细算算,他们将近两月未见,小别重逢的感觉很是微妙。
“娘娘……娘娘!”
阿玉努力睁开眼,外面天色已暗,揉揉眼睛,迷迷瞪瞪问道:“什么时辰了?大王在哪里?”
“快辰时了,娘娘起来用膳吧,大王派人送来的都是您喜欢的菜。”
阿玉有一点失落,“大王……他不来用膳吗?”
鸾儿抿嘴强忍着笑,“内监传话说大王在福宁宫用膳,就不和娘娘一起了。”
“哦,”阿玉懒懒地答了一声。
返回明月宫的路上,阿玉噘着嘴,一脸的不开心,他在做什么?再忙也不能来看看?
难怪母亲说过,这条路很是艰难,刚刚成为王妃,就要习惯寂寞。
轿辇放下地,鸾儿掀开轿帘,抬手扶阿玉下轿,神神秘秘地道:“娘娘,等下您进了院子,可不要被吓到才是。”
阿玉一头雾水,“什么事这么吓人,那你扶着我的手好了,万一我被吓到了呢。”
宫女、内监在宫门外侍立,阿玉款步进入仪门,刚绕过影壁,就被漫天的红色震撼。
明月宫中张灯结彩,殿内红烛高照,布置的分外喜庆。
“这是……”
明月宫内监总管黄忠向阿玉行礼,“回禀王妃娘娘,这是白天瞒着娘娘布置的,今晚是大王与娘娘的洞房花烛夜,大王要给您一个惊喜。”
阿玉茫然地看向鸾儿,眼中星光点点。
鸾儿笑着点点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吉服在寝殿备好了,奴婢服侍您去沐浴更衣吧,大王亥时就要来了。”
阿玉任人将自己扶进寝殿,里面也是一片火红,案上燃着龙凤喜烛,绕过层层帐幔,才看到挂着龙凤帐幔的大红喜榻,榻上铺着百子被。
鸾儿带着宫女服侍阿玉沐浴,洗澡水掺着玫瑰花露,浴后全身涂抹香脂,宫女捧来新娘礼服。
虽然他们已经成亲,今夜好像又成了待嫁新娘,阿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既有期待,又很娇羞,全凭她们装扮自己。
阿玉手持红色团扇遮住如花面庞,端坐在喜榻上静候李霖,寝殿内一片寂静,仿佛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寝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阿玉呼吸一滞,心都快要蹦出胸口。
她从团扇后偷眼看去,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身影走入寝殿,在门口驻足。
李霖轿辇落在在明月宫外,踏入宫门的一瞬,心情不比阿玉平静,当初成亲仓促,欠她的都要一一补上。
李霖进入寝殿,忽然有些羞涩,看着坐在喜榻边用团扇遮面的美人,不觉还有些紧张。
他低头自嘲地笑笑,缓步向她走去。
李霖轻轻取开阿玉手中的团扇,心猛然跳了一下。
“你……来了!”阿玉看到李霖,不觉也痴了,害羞地低下头。
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儒雅贵气,烛火映照下,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好似周身都带着光晕。
李霖笑了笑,挨着阿玉坐下。
鸾儿带人端进合卺酒,李霖将酒杯递给阿玉,两人情意绵绵对视着,一起将杯中酒饮完。
“奴婢服侍大王,娘娘更衣”
鸾儿偷眼看看阿玉,心中暗笑,替他们换好寝衣,众人一起退出寝殿。
李霖将阿玉揽入怀中,柔声问她,“开心吗?”
“大王!”
“不要叫大王,叫沛然。”
阿玉伸手抱住李霖,脸埋在他的胸前,半日没有说话。
李霖用手抚她的脸颊,感觉一片湿润,“玉儿,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
“沛然,你真的很好!”
李霖低头宠溺地看着她,语气中有些遗憾,“新君只需守孝二十七日,可为人子女,此时自然不能大办婚仪,还是委屈你了。”
阿玉搂住他的脖颈,认真地道:“你今天册封了王妃,什么时候册封其他妃子?”
李霖皱皱眉头,拧了一下她的脸,“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来和我说册封其他女人,你是不是该罚!”
阿玉也觉得方才的话有些煞风景,眨眨眼用手捏住李霖的脸颊。
“大王说要怎样罚我?”
李霖拿下她的手,佯装有些气恼,“我记得咱们圆房还是你先动的手吧。”
阿玉粉脸飞红,“那时候人家不是想表明决心嘛……再说了,谁先动手……很重要吗?”
李霖无言以对,忍无可忍将阿玉按倒在喜榻上,声音有些暗哑,“确实不重要,这次换我来。”
大红喜帐落下,直到三更时分,寝殿内才安静下来。
“你就是睚眦必报!”
李霖抱着阿玉翻个身,眼角唇边都是忍不住的笑意,“玉儿香香软软的,不怪我!”
“你……”阿玉在他手臂上恨恨地捏了两把。
“你再动手试试?我可是睚眦必报的,而且是当场就报。”
“哎呀!你真的是……”
阿玉慌了,惊叫着挣开他,滚到喜榻最里面。
“你不知道累吗?这一日还不够忙的!”阿玉用被子蒙住头,闷闷地道。
李霖见她不肯过来,自己挪了过去,“今日是很累,见到你就不累了,让夫君煎熬了两个月,你还嫌我烦啊。”
阿玉嘴上在嫌弃,被他一抱,心早化成了水,这一心软,又闹到了四更天……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夜半私语
夜色深沉,寝殿内暖融融的,幽幽香气让人沉醉,龙凤喜烛偶尔爆出灯花,层层帐幔挡住春色。
李霖从身后抱着阿玉,脸埋在她的肩头,丝毫没有困意。
“沛然,这些日子睡得好吗?”
“不好。”
“难怪你瘦了,睡不好肯定胃口也不好。”
过去两月,经历丧亲之痛,初登王位,还要肃清叛逆、整顿朝纲,桩桩件件都要殚精竭虑。
漫漫长夜,阿玉远在淮南,也经常难眠,想他是不是还在伏案忙碌,想他夜深人静时该有多感伤。
“玉儿,我真的很想你……半夜醒来,伸手触不到你,这颗心都空落落的。”
阿玉翻过身面向李霖,手滑过他的肩头,在后背伤疤处轻轻摩挲。
“睡吧,今晚睡个好觉。”
“我不要只是今晚,以后每一夜都要睡好。”
阿玉吻一下他的脸颊,“你那么忙,怎么可能每天来明月宫,让御医开些安神汤药……”
“你就是我的药,还要御医开什么,”李霖嘴角勾起,“要是我来不了,就让高林接你去福宁宫。”
阿玉目光一闪,低下头靠在他胸口,半晌没有说话。
李霖笑出了声,将她拉上来,见阿玉神色忧郁,赶忙安抚,“今日放纵了些,也是因为太想你,日日这样哪里吃得消。”
阿玉嗔怒地打了一下他手臂,“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看她欲言又止,李霖戏谑地道:“那是什么缘故?”
“母亲说……后宫最忌专宠,时日一久,恐怕太妃和大臣都会不满……”
李霖喉结动了动,默不作声拉起被子将两人盖好。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阿玉缓缓将手收回,等了好久不见他再说话,目光不安地向上移去,四目相对瞬间,李霖低头咬住她的红唇。
“疼……”她轻声抗议,又想推开他。
李霖一抬腿将阿玉压住,低头深深看着她蒙上雾气的眼睛。
“百姓守孝三年不能嫁娶,虽然新君二十七天除丧,三年内纳妃也失孝道,我的后宫就你一个,太妃还急着抱王孙,我们不在一起,孩子怎么生的出来!”
阿玉眨眨眼睛,侧过脸抿嘴笑了,“我错了,你别生气!”
李霖翻身闭目躺平,阿玉爬起来盯着他看,吻了吻他的脸颊,没有反应。
她的手指抚过他的面庞,在柔软双唇摩挲片刻,俯身吻了上去。
李霖也不睁眼,顺势将她按进怀里,重重贴住她的红唇……
阿玉俯在李霖胸口,娇嗔道:“你不生气了?”
李霖轻笑着,用手指挑开她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两月未见,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呀……”
阿玉脸上的红晕刚褪下一点,又被他的话弄到面红耳赤,低头咬上他的肩头。
李霖微微蹙眉,嘴角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乖,躺下我们说说话,等天一亮,还有一日要忙。”
阿玉翻下去刚躺好,被他往跟前拉了拉。
“玉儿……从此以后,在这深宫里,能说知心话的人就只有你了。”
李霖低沉的声音透着落寞,白天那个衮冕着身,高居御座的威严君王,此时却有无边惆怅。
“沛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又往前挪了挪,贴上他的胸口。
“大盛狼子野心,这些年使尽阴谋诡计,此仇不报,对不起先王……”
李霖闭目平静一下,“华宸大好河山被人时时觊觎,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你不会是想……灭了它!”阿玉吓了一跳。
汝州驻防重兵,就是为了提防大盛,阿玉记忆中,只要萧家军出征,就是大盛又来袭扰,至今燕云还有被侵占的地界。
这些年来,幸亏有华宸牵制,大盛虽然野心不小,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玉儿,”李霖默了默,“大盛王想做霸主,暗中营谋多年,如果拿下华宸,下一个目标就是燕云。”
阿玉低头也沉默了,手慢慢搭上他的肩头,又将他抱紧。
李霖拍拍她的后背,声音中带着歉意,“跟着我总是担惊受怕,难为你了。”
“沛然,谢谢你!”
阿玉喉咙有点痛,“母亲留在汝州,萧伯父年纪也大了,如果大盛对燕云下手,他们就是最危险的……”
“放心,你虎子哥也回汝州了,他要接替父亲驻守边境。”
“他不是在兵部做事,回去的事也没告诉我啊!”
李霖抚着她的乌发,半日才道:“你知道为什么尉迟凌能赶来驰援,就是因为你虎子哥率军出击大盛,才逼得大盛从华宸边境退兵。”
阿玉悚然抬头,眼圈已经红了,“他是不是私自出兵的?”
李霖轻叹口气,“已经没事了,你舅舅一向主张对大盛不能忍让,现在重掌兵权,自然要重要萧炎这样的悍将,你父皇也是顺水推舟,把他贬回汝州,其实更有前途。”
“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他……”
阿玉抹了下眼泪,还是想哭。
“嘴上这么说,见了他还是忍不住想欺负,你虎子哥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李霖捏住她的脸,“大恩不言谢,以后总会有机会,三日后他就要返程了,你先好好筹备设宴送行吧。”
“我们能不能去钟萃楼?”
“呃……”猝不及防,李霖被这个问题难倒,“不应该在宫里设宴?”
阿玉摇摇头,“虎子哥肯定不喜欢宫里的氛围,不是刚说要好好答谢,不能让他吃的难受啊。”
李霖若有所思,缓缓道:“我怕青霜不同意,外出风险太大……”
“没关系,我去说服他。”
“那我有个条件,”他眼中一丝狡黠,“我要带上尉迟凌。”
“再带上阿琅,还有啊,我觉得光男人们高乐不合适,隔壁再安排一桌,带上晚樱姐姐、周欣,还有阿秀,你说该有多热闹!”
“睡觉,困死了,”李霖闭眼装睡。
阿玉挠挠他的腋下,“你就说行不行,给个准话,我好安排人去准备。”
李霖痒得动了动,有些无奈,“你哪里是送行,这是给我们设的鸿门宴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兄弟同心
翌日清晨,李霖携忐忑不安的阿玉见过太妃,又接受王公亲眷恭贺,赐宴款待才返回明月宫。
阿玉浑身酸软,四肢无力,直接瘫在了凤榻上。
李霖遣出殿里的人,亲自替她按捏肩颈腿脚,阿玉闭目喃喃道:“沛然,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这么快就扛不住了,这两日没有给你丢脸吧。”
“当然没有,”他嘴角忍不住的笑意,“你从小在民间长大,却能把宫廷礼仪做的如此到位,让我出乎意料。”
“太妃是不是……还不喜欢我,”她睁开眼,有些不安地看着李霖,“要不怎么过了正月十五,就要移驾福泽寺。”
李霖轻叹口气,“经过前面一番波折,母亲也想静养些时日,安心为先王祝祷,到时候你替我多去拜见几次,让她也知道你的好。”
“我自己去啊……”
他笑了,“你也有怕的时候!相信你有本事哄好母亲,其实……你俩有些地方还挺像的。”
“定州王、明溪郡主到!”
阿玉像被扎了一针,立马从凤榻上跳起来,慌手慌脚整理衣装。
李霖也起身帮着她理,忍不住地心疼,“玉儿,不用这么紧张,又不是没见过。”
“就是因为见过,才知道见她要小心。”
李霖又叹了口气,吩咐请进李桢和明溪。
“臣弟拜见大王、王妃!”
“明溪拜见大王……拜见……娘娘……”
阿玉偷眼看看李霖,明溪这样不情不愿,就是给了她个下马威。
李霖面带笑容叫起两人赐座,宫女奉上茶果,李桢边说话边剥松子,不一会就攒了一小盏,悄悄推到明溪手边。
明溪抿嘴笑着捏起一粒放进口中,与李桢对视一眼,又慌忙分开。
“玉儿,张嘴,”李霖拿起一块蜜饯送到阿玉面前。
阿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被李霖拉住,“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蜜枣,赶紧吃。”
李桢愣怔一下,红着脸看看明溪。
看阿玉将蜜枣吃了下去,李霖含笑瞥了李桢和明溪一眼,“就许你们浓情蜜意,我们可是新婚燕尔。”
“大哥……不是的……我……”
“别我了,现在说正事,”李霖笑了笑,神情忽然严肃,“你现在已经册封郡王,沅江和柳江是华宸命脉,定州是两江交汇的通衢之地,和明溪成亲后去就藩,要替我守住那里。”
他又转向明溪,认真嘱咐,“你成为定州王妃,好好协助李桢,骄纵的性子今后收一收,多看看百姓疾苦,就知道自己已经享了多大的福分。”
“大哥,我知道了,”明溪低下头,不安地抠着手指。
看明溪气势全无,阿玉从大袖下悄悄捏了一把李霖的手,忽然一团雪白出现在大殿门口。
小雪个头大了不少,胆子也很大,轻松一跃就跳过高门槛,后腿蹲着立起身四下张望。
“小雪!”
阿玉站起来跑了两步,想起还有外人在场,赶紧放缓脚步走向雪球。
小雪鼻头抽动几下,绕过她向凤榻跑去,直奔李霖。
李霖笑着俯身将它抱起,直接放入怀中,看小雪热情地舔他的手,阿玉不由牙根痒痒。
“没良心!”
阿玉被小雪拒绝,明溪眼神中一丝得意,“小雪本来就是大哥要走的,哪里没良心了。”
明溪扳回一局,向李桢眨眨眼抿嘴偷笑。
阿玉站在李霖旁边,看着腻腻歪歪的一人一兔,自己像个局外人,忽然道:“这不是小雪。”
明溪没开心多久,被阿玉吓了一跳,忙放下松子仁凑到跟前,“不是小雪还能是那个?这位姑奶奶我巴不得赶紧送回来呢。”
“是不是你抱错了,这是玉娇!”
李桢笑着打圆场,“玉娇比它小一圈,怎么可能抱错。”
“对啊!”明溪瞬间生气起来,“吃东西它都能按着玉娇打,整日往后花园跑,就喜欢钻湖边的凉亭……”
阿玉慢慢红了眼圈,蹲下来抚着雪球,“你是不是在找我们,湖边的凉亭,以前你经常去的……”
小雪伸长脖子不住地嗅,终于用红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你想起我了!”阿玉惊叫起来,“沛然,它想起我了,是我们的小雪……”
李霖将雪球送进她的怀中,“可能你熏了香,让它有些迷糊。”
“我在梦里想起来了,当初就是一只白兔带我在山里绕,才遇到了受伤的你,你说小雪是不是那只兔子转世。”
李霖揪了揪小雪的长耳朵,“这么说,更要好好养它了。”
小雪忽然挣着想要下地,阿玉怕衣料被蹬坏,赶忙将它放下,一道白影闪过,小雪没了踪迹。
“看吧,它就是这个样子,整日要人在后面追,关进笼子就用脑袋撞。”
明溪继续告状。
李霖也有些出乎意料,还在安抚阿玉,“可能它对这里很好奇,过些日子就好了,你去外面看看,我和李桢说些事情。”
明溪赶紧起身,“大哥,那我和娘娘去找小雪。”
见她称呼阿玉痛快很多,李霖嘴角一抹笑意,点了点头。
小雪在院中方便过,优哉游哉逛了起来,引得宫女、内监好奇观望。
看来以后这明月宫里,除了王妃娘娘,还有一个需要小心伺候的主。
明日就是小年夜,院中一丛红梅开的繁盛,阿玉看看身旁噘着嘴的明溪,“你看那些梅花多漂亮,去折两枝好不好。”
“但凭娘娘吩咐!”
阿玉抿嘴笑着,拉住明溪的手,向殿内示意一下,“我们两个处的好,他们兄弟就能同心协力,郡主为了华宸尽心尽力经营绣坊,你大哥总夸明溪不愧是将门虎女。”
“大哥真的这么说?”
“当然了!走吧,多折几枝红梅供在案上,等下我给你们煎茶。”
李霖、李桢驻足窗前,静静看着红色烟霞间两个活泼身影,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飘落,让小雪更加兴奋,逐着雪片来回奔跑。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出殿外,接过宫女递来的斗篷,向阿玉、明溪走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岁岁长相见
青霜上任禁军统领不久,便要护卫大王王妃出宫,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主意,嘴上不能抱怨,心中却为日后的差事暗暗忧心,手忙脚乱两日,里里外外终于打理妥当。
钟萃楼位于王城脚下,在都城酒楼中首屈一指,三座三层高楼,中间用飞桥相连,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因为国丧刚过,少了彩灯点缀。
阿玉身着绛紫绣金锦袍,玉冠束发,足踏皮靴,裹在深紫色风毛斗篷里,虽然寒意逼人,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李霖走在她的身后,石绿色绣金斗篷下,一袭铜青仙鹤刺绣锦袍。
钟萃楼时常出入达官贵人,这样两位翩翩公子还是引人侧目。
青霜与紫电身着便装,带着贴身护卫分散四周,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走上三楼,阿玉不着急进雅间,俯在栏杆上往下张望,很快,萧炎款步进入钟萃楼,又有四个熟悉面孔出现,阿琅接来周欣、晚樱和林秀,没想到她们换上男装都是那样俊朗。
只有尉迟凌迟迟未到。
阿玉眉开眼笑招呼众人进入雅间,当地一张巨大圆桌,室内布置虽不奢华,但很有韵味。
李霖上首落座,萧炎一点也不推辞,在次席入座,其他人虽然略显不安,最终都被阿玉按在座位上。
青霜进入雅间,在李霖耳畔低语,李霖强忍笑意起身,向门外走去。
尉迟凌站在门的侧面,见李霖出门,示意侍卫赶紧将门关好。
李霖戏谑地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桃仙今日肯定要露面的。”
“大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我当初只是倾慕小桃仙,赠她那块玉佩您也是知道的,哪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否则我也不会把另一块送给周欣……”
“哦?”李霖眉梢微挑,嗤笑道:“让你口无遮拦,害的我让玉儿时时盘查,眼下不就是报应。”
“进去了,今晚听天由命吧!”
李霖拂袖转身,侍卫慌忙开门。
阿玉眼巴巴看着门口,等他进门,诧异地道:“沛然,你怎么这样开心,外面是谁啊,尉迟将军还来不来了。”
李霖收敛神情,淡声道:“我哪有开心,尉迟将军就在门外,方才是有事禀奏。”
“还不进来?”他提高声音向外唤道。
周欣自从返回都城,还是第一次见尉迟凌,红着脸不敢抬头。
尉迟凌磨蹭着进门,被阿琅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慌了,“对……方才是……有要事禀奏大王。”
“将军,你坐那里,”阿玉指指周欣旁边。
“哦……谢娘娘!”
尉迟凌做贼似地忐忑落座,若有若无,阿琅好像白了他一眼。
与大王同桌共饮,众人还是束手束脚,被阿玉一番布菜劝酒,气氛渐渐松弛。
酒至微醺,李霖唤过晚樱走入屏风后,过了片刻,晚樱独自出门而去。
兴致渐浓,阿玉起身看看李霖,向大家道:“眼下不能歌舞助兴,请人唱一曲词还是可以,久闻钟萃楼有位小桃仙,今日就慕名一见如何?”
李霖面色淡然,阿琅举杯饮酒,周欣和林秀很是诧异,小桃仙的名头阿玉怎么知道,还久闻!
尉迟凌一夜不自在,周欣几次想和他说话,都被弄的意兴阑珊。
晚樱离开许久,终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鹅黄色银丝刺绣衣裙,头挽云髻、耳坠明珠、腰系丝绦,简简单单一身,很是清新雅致,唯独不见那块玉佩。
小桃仙入内,看了眼李霖,忙低头行礼,“贵人在上,受奴家一拜。”
“起来吧。”
阿玉凑近看李霖,低声道:“你说小桃仙还认识你吗?”
李霖瞥了阿玉一眼,在桌下攥紧她的手,痛的她只想蹙眉,还是拼命忍住。
小桃仙看向尉迟凌,眼中忽然浮现泪光。
阿玉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这才发现小桃仙面上泪痕犹存,心中想明白些事。
自从小桃仙进门,尉迟凌一直在沉默,忽然起身向她一抱拳,“姑娘,数年未见,一切安好?”
周欣从惊诧到平静,冷眼看事态如何发展。
小桃仙再次下拜,“托将军的福,奴家一切安好,流落乐籍之人,能有人垂怜,奴家一直感怀于心,今日贵人满堂,小桃仙献词一曲,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恩爱夫妻白首不离!”
尉迟凌落座去探周欣的手,两人终于十指相扣。
檀板轻敲,红唇轻启,小桃仙嗓音清澈如泉水,一字一句满是深情。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阿玉欣喜地靠近李霖,“这不是冯大人的词,她唱的真好听!”
李霖若有所思,似乎沉浸在曼妙歌声里。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们都要岁岁长相见!”
一曲终了,阿玉举杯敬向在坐诸位。
小桃仙深深看了尉迟凌一眼,默默退向门口。
“等等!”
李霖出言唤她,小桃仙有些慌神,不安地止住脚步,低下头听他还有何事。
“赐小桃仙脱离乐籍,再赐银百两,准其择地而居。”
……
李霖拉着阿玉起身,亲自向萧炎敬酒,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美酒更添愁绪,见她眼泪汪汪的,萧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中也有些迷蒙。
“你这丫头,现在长大了,哥也管不到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哥……早点娶个嫂子,到时候带她来看我……”
萧炎笑了起来,“这是自然,只是你不能欺负她。”
阿玉笑了,众人也笑了。
李霖揽住阿玉的肩,看着其他人,“过完新年,给你们一起办喜事,再拖下去要被王妃娘娘责怪了。”
青霜刚好进门,听见李霖的话,与晚樱四目相对,不觉红了脸。
阿玉有了些醉意,大声嚷了起来,“阿琅太过分了,阿秀刚才说……说用的面脂要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啊!当初我自己的钱,才花五两……”
阿琅尴尬地看看林秀,被一眼瞪了回去。
李霖将阿玉抱紧,众人互相看看,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玉儿乖,二十两算什么,以后给你用更好的。”
阿玉还是感觉委屈,抱着李霖喃喃地道:“沛然,那是我自己挣的钱,我能挣钱养你……”
李霖轻笑出声,“对,能娶到玉儿这样能干的王妃,是我多大的福气!”
PS.历时一年多,今天终于写完这个故事,主人公已经成了我的朋友,希望他们在平行空间里幸福长长久久!后面还有几则番外,感谢大家继续捧场。
番外一
二月大地回春,御花园中桃花开的格外繁盛,好似片片红霞飘落,与垂柳枝条刚冒出的新绿相映成趣。
阿玉在花园中独自徜徉,可惜李霖现在根本没有闲暇,让她这朵娇艳鲜花也寂寞地盛开着。
阿玉让鸾儿捧一只官窑花瓶,悉心折了几枝桃花供起来,乘轿辇往福宁宫而去,既然他不能来赏春色,那她就亲自送上门。
内监高林正在御书房外伺候,远远看到阿玉的轿辇,慌忙迎上前去,压低声音道:“王妃娘娘,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说完悄悄指指御书房,“大王刚刚发过火,您要不先回去?”
“发火,为什么?”
高林四下看看,叹口气低声道:“大王见过太妃之后,一直心情不佳,今日发火好像是户部的什么陈年旧账,我们御前的人不能随便说话,还请娘娘体谅!”
阿玉点点头,“难为你了,我进去看看。”
“娘娘……”
没等高林说完,阿玉从鸾儿手中接过花瓶,向御书房走去,守门内监不敢多话,慌忙掀开帘子请她入内。
李霖身着衮龙袍,背向殿门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威严,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出去!”声音中带着怒气。
阿玉也不说话,捧着花瓶走到书案旁悉心摆好,李霖闻到一缕花香,除了阿玉,还有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他面前不管不顾。
李霖叹口气,转身无奈地看着阿玉,“玉儿……我今日真的很烦,你先回去,好不好?”
“大王很烦啊!妾身好几天没有见你了,特意折几枝桃花给大王观赏,结果还没说一句话,就要赶妾身走。”
阿玉边说边靠近李霖,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整个人倚在他身上,两只手在李霖身上不老实起来。
李霖感觉有些不对劲,哭笑不得,忙低声阻止,“玉儿……做什么?这里是御书房。”
“没什么,我就是想自己的夫君了,不知道夫君想不想我!”阿玉嘴里说着,用手就去推李霖,待他跌坐在御椅上后,扭股糖似的缠在他身上。
李霖感觉有些燥热,强作镇定对外面道:“高林,将御书房门关好,不许放人进来,朕有要事同王妃讲。”
阿玉笑着贴向李霖,“大王有什么要事讲啊?”
李霖将阿玉搂住,欺身而上,“你这个磨人精!不要叫大王……”
“沛然……”阿玉被抵在御椅上吻得有些气喘,连声唤他。
李霖心头冒火,终于按捺不住,将她拉起身,重重按入自己怀中。
阿玉心跳陡然加快,感觉自己有些失算,没料到现在的他如此没有顾忌,慌得她忙伸手去拦,却阻不住似火激情。
“你别……这……这是御书房!”
李霖双手有力地抓住她的纤腰,丝毫没有迟疑,“御书房又怎样!是你自找的!”
李霖气息渐渐粗重,阿玉几次想逃出他的怀抱,都被他牢牢按住。
“抱紧我……”
李霖终于喘口气,在她耳边呢喃着,滚烫嘴唇在她脸颊一吻,阿玉双手顺从地环上他的坚实腰背。
过了许久,御书房门从里面打开,阿玉服侍李霖洗漱更衣。
李霖抬起她的下巴,在唇上啄吻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以后还来惹我吗?看我是不是拿你没办法!”
阿玉挣开他,飞红脸道:“我就是来送花而已,是你这一国之君禁不住……我走了。”
话刚说完,人已跑出了御书房,李霖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御座重新拿起奏折。
第二日午后,阿玉独自用过午膳,明月宫中一片寂静,暖风熏得人昏昏欲睡,她在寝殿里对着棋盘发呆,思索李霖与太妃之间会有什么不快。
太妃在宫中过完正月十五,便移驾福泽寺,今年生辰的庆贺与献礼一概免去,二月初一阿玉随李霖去福泽寺行礼,这半月来她再没见过太妃。
忽然,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阿玉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怎么来了?
脚步渐近,终于进了寝殿,李霖负手立在门口,面带笑容看着她。
阿玉站起身,李霖缓步走近,目光有些炙热,阿玉不觉一阵心慌,“你……你怎么没有午歇?”
“睡不着!”李霖幽幽地道。
“那……我去给你奉茶。”阿玉说着就想溜。
李霖一把拉住她,低声笑道:“我不渴。”
鸾儿听到声音跟了进来,向李霖行礼,李霖道:“你去端茶,朕渴了。”
鸾儿多聪明伶俐,马上会意,低头道:“是,奴婢叫人给大王煎茶。”
阿玉赶忙喊鸾儿,“你回来……大王刚才说不渴。”
鸾儿回头道:“这大中午的,大王怎么能不渴呢!”
她走出寝殿关好门,亲自守在外面。
“哎……你……”阿玉急了,“这丫头,她听谁的话?”
李霖笑出了声,“真是个好丫头!”
阿玉不觉涨红了脸,李霖逼近她,笑道:“昨日在御书房的胆子去哪里了?”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今日,就是来还给你的!”
绣金床帐轻摇,娇声细语不绝……
李霖轻吻阿玉的脸颊,“玉儿,这些日子冷落你了。”
“你打算怎么补偿?”阿玉星眼迷离,抬头看向李霖。
李霖忍着笑,缓缓道:“给你一个王子,或者郡主也好。”
“你……”阿玉不好意思低下头,“你真的是……”
“玉儿,”李霖坐起身看她,“这几日去见太妃,她说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李霖洗漱更衣离去,阿玉吩咐鸾儿为她梳妆,李霖有些奇怪,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荷立在禅房外发呆,太妃提出让李霖纳她做侧妃,母子不欢而散,如今已过去四五日,李霖再没来请过安。
一想到秋凌的下场,夏荷的心便揪在一处。
内监匆匆跑进禅院,口中道:“王妃来了。”
夏荷犹豫一下,迎了出去,王妃仪仗已在门前,鸾儿掀起轿帘,一只纤纤玉手搭上鸾儿手背,阿玉款款下轿。
见阿玉通身气派,夏荷心中不觉已矮了几分,恭恭敬敬向她行礼,阿玉淡声道:“太妃在做什么?”
“回王妃,太妃还是老规矩,这个时辰在作画。”
阿玉点点头,向禅房走去。
太妃得到内监通报,依然未停下手中画笔,阿玉轻轻走进屋内,来到画案前倒身下拜,恭敬地道:“妾身请太妃安!”
“赐座!”太妃没有抬头,依然在悉心绘着手下那幅画。
阿玉没有入座,只是立在画案旁静静看,太妃抬头看看她,“听说你母亲作画技艺很高,你怎么不会。”
阿玉笑着道:“太妃,您和我母亲这样的女子,世上能有几个!”
太妃笑了,放下画笔,对夏荷道:“去把新到的好茶拿来,给王妃奉上。”
阿玉忙上前扶太妃就坐,太妃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大王呢?这四五日也不来了,我让他纳夏荷做侧妃,他借口守孝三年,其实是因为你吧。”
太妃顿了顿,继续道:“虽然你们感情甚笃,可他到现在连个子嗣都没有,夏荷也是自小跟着我,多个人服侍,也放心些。”
阿玉终于明白李霖烦躁的原因,眼下既然躲不过了,那就直接面对。
阿玉起身,“太妃,孩儿不敢,王嗣是大事,而且,当初夏荷保护先王和您有功,大王理应谢她。”
太妃嘴角一丝笑意,看着她道:“看来你还是很懂事的。”
阿玉拜倒在地,“大王既担心妾身难过,又不想让太妃生气,他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儿,还是太妃教导的好。”
太妃忍不住笑着叹口气,“难怪大王那么喜欢你,我都被你三言两语给降服了。”
阿玉低头笑了,轻声道:“孩儿有句话还是要说,每个女子都想做自己夫君的心头宝,如果是想答谢夏荷,给她赐一个如意郎君似乎更好些,一旦做了妃子,每个月就那几日能盼来大王,这样的日子……孩儿觉得很艰难。”
太妃看了她半日,忽然笑了起来,“仔细想想,确实是那样,不过敢当面对哀家说出来,你也是独一份。”
“孩儿错了,”阿玉不安地悄悄攥着衣襟,“太妃千万别生气。”
“罢了,你起来吧,”太妃叹口气,“想起秋凌的事,哀家心里就堵得慌,夏荷也该出宫了,赐婚要好好斟酌一下。”
阿玉大大松了口气,起身道:“太妃,紫电大人护卫殿下尽心尽力,而且尚未婚配,和夏荷很般配的。”
……
轿辇返回王宫,阿玉吩咐鸾儿,“去御书房,不要通报。”
李霖正在听两位大臣禀奏,神思有些游离,大臣互相使个眼色,“大王,微臣的提议不知是否可行?”
李霖揉揉眉心,“奏疏先放这里,容朕再虑。”
一抬头看到阿玉盛装站在门口,应该是从太妃那里回来。
两位大臣顺着李霖的目光,看到了阿玉,慌忙转身行礼,阿玉点头示意,两人识趣地退出御书房。
鸾儿在阿玉身后将门关上,李霖起身走出书案,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阿玉来到李霖面前,抚着他胸前的金织蟠龙,半日方道:“太妃让你纳夏荷做侧妃,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摩挲,阿玉戏谑地看着他,“我已经说服太妃,将夏荷赐给紫电为妻,你……不会后悔吧?”
“太妃同意了!”李霖有些吃惊,“你怎么做到的?”
“女人最懂女人了,”阿玉用手指在他喉结上摩挲,“只是以后我们要再努力一下,子嗣不能让太妃失望。”
“玉儿……现在不行,”李霖喉结动了动,“今晚我一定早点办完公事。”
番外二
临近端午佳节,华宸风调雨顺,流民渐渐返回家乡,百姓安居乐业。
赛龙舟在各地拉开帷幕,都城内的河湖也是锣鼓齐鸣,呼号震天。
自从得知都城流行夜龙舟,阿玉便让鸾儿找人打听。
这样的盛况一年只有一次,虽然有孕在身,阿玉还是不想错过这个热闹。
御医把过脉,说是胎像稳固,李霖才同意带她出宫,还要瞒着太妃。
揽月楼就在湖畔,楼高三层,四面开窗,最适宜观景赏月。
夜幕降临,璀璨烟火冲天,落月湖四周点亮花灯,被彩灯装点的龙舟似蛟龙出海,灵活穿梭湖中。
别人有孕不思饮食,阿玉还是能吃能睡,只是偏爱酸甜口味。
看着热闹,嘴也是不停,粽子吃了两只,又想拿第三只,李霖使个眼色,鸾儿直接将碟子收走。
“我还想吃!”
阿玉眼巴巴望着那只缠丝玛瑙碟,雪白的粽子,沾上蜂蜜和桂花糖,软软糯糯的,别提有多好吃。
“粽子吃多了积食,你吃这个,”李霖将一颗杨梅放进她嘴里。
“这个也好吃!”
轻轻一咬,酸甜汁水满口,阿玉眉眼弯弯看着他,“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前怎么没见过。”
李霖眼神一黯,拿过细瓷碟,“把核吐掉,杨梅只在端午前后才有,以后年年都让你吃上最好的。”
“这样啊,”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怪我去年没有吃到,那时候还忙着抢舍粥呢。”
“我也是端午这一天,在芜州城外遇见了你。”李霖心中五味杂陈。
“真的吗?”阿玉歪着脑袋细想,“对啊,不过那时候有上顿没下顿的,谁还记得是过节呢。”
“沛然,”她笑嘻嘻地看着李霖,“当时我那么害怕,远远看到你,就觉得有了救星,还有啊,你骑马的样子真的很帅!”
李霖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说起颠沛流离的经历,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你就是个小色鬼,”他捏了捏阿玉的脸颊,又心疼地抚了起来。
她眨眨眼,钻进李霖的怀里,手指在他胸口画圈,“你……真的不想我啊。”
“日夜相对,还想什么?”
李霖拿起杨梅碰碰她的红唇,“吃不吃了。”
阿玉一口咬住紫红色的果实。
“你就是故意的,”李霖无奈地看着手指,指尖被她咬到。
阿玉嗦完杨梅汁水,将果核咬在口中,有些含糊地道:“你在装傻!”
“我装什么傻了?”
“现在我有孕在身,太妃不催你纳妃,大臣又开始了,说什么大王不能没人伺候,我都知道的。”
李霖咬咬牙,“宫里要好好整治一下,乱传话的就该撵出去。”
“也不是啦,”阿玉吐掉杨梅核,示意他再喂一颗。
“他们都在说大王重情重义,对我好的不得了,谁敢劝谏大王纳妃,就等着触霉头吧。”
李霖嘴角微微上扬,又喂她一颗,还要提防别再被咬,“这话还像样,不过后面你也要对宫里人严加管束。”
“我知道了,”她满眼好奇,追问道:“你既然很生气,那为什么还给林侍郎赐了两个美人?”
“你把核吐掉我再说,免得呛进嗓子。”
阿玉眼望着李霖,将杨梅核吐进碟子,“你要说什么?”
李霖眼中有些不悦,“也不知是谁家女儿想送进宫,自己不愿出面,指使别人冒头,我自然要给点颜色看看。”
“你赐他美人,开心还来不及呢!”
阿玉有些不解。
“自己年过不惑,膝下无子都不敢纳妾,还要上疏劝朕纳妃。”
李霖忽然笑出了声,“据说林侍郎最近过得很艰难,一面是河东狮吼,一面是我赐的美人,哪个都不能冷落,在美人房里过了夜,第二天就要在夫人房中跪半宿。”
“哈哈哈……”
阿玉大声笑了起来,“齐人之福也不是谁都能享啊!”
李霖在她耳畔低语,阿玉羞涩地把脸埋进他怀中,摸索着在他背上掐了一把。
……
旌旗猎猎,号角阵阵,一队队人马在山林搜索驱赶,猎犬咆哮声此起彼伏。
一年一度的冬狩拉开帷幕。
王公高官子弟争先恐后一展身手,新君即位广纳贤才,谁都想博得头彩。
李桢赴封地就藩已有半载,往年此时都少不了他大展身手。
李霖人在宫外,心里却时时记挂阿玉,还要五日就是产期,一想到分娩的艰辛,他就忍不住揪心。
好在冬狩已经进行两日,后天便能回程。
“大王,猎物已经驱赶出来了,您要不要试试?,”
青霜清楚李霖在忧心什么,可今日君王不开第一弓,其他人也不敢僭越。
李霖接过弓箭,墨玉早耐不住性子,纵身跃出,青霜带侍卫紧紧相随。
远处马蹄声疾,青霜回头去看,是紫电策马而来,身后还有一人,看服色是宫中内监。
青霜眉头一皱,内监都留在行苑,莫非……
李霖也听到动静,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等紫电到来。
高林被风驰电掣的速度吓到,双手紧紧抱住紫电的腰。
马停了,还不见他松手,紫电用马鞭戳戳身后的人,“干嘛呢,赶紧下去向大王禀奏。”
“哦哦!”
惊魂未定的高林爬下马背,正准备向李霖行礼。
“赶紧说,怎么了?”李霖忽然急躁起来。
“回大王,王妃娘娘要生了……”
“回宫!”
李霖扔掉弓箭,一鞭抽下,墨玉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接冲出人群。
“大王!”
青霜回过神,李霖已在数丈之外,赶忙大声喊道:“紫电带禁军开道,我领侍卫殿后!”
不到两个时辰,李霖已经踏入明月宫,只是院中静悄悄的,没有预想中的忙碌紧张。
他快步走入寝殿,鸾儿、嫣翠都不在里面,丝绒帐幔落下,旁边两个宫女在打瞌睡。
李霖顾不上生气,一把掀开帐幔,躺着的人被子蒙头,一动不动,他腿脚一软,跌坐在床边。
宫女一夜都未合眼,实在撑不住,刚开小差就被大王撞到,吓得齐齐跪地,有一个还抹起了眼泪。
鸾儿和嫣翠,一个端汤药,一个端肉粥,看阿玉睡得安稳,刚离开一刻钟,回来便是这种情景。
“公主怎么了?”
鸾儿惊叫一声,扔掉手里的托盘,往床边扑去。
官窑瓷碗落地,清脆的碎裂声将沉睡之人吵醒。
阿玉从头上拉下锦被,折腾一夜,精疲力尽到顾不上疼,刚睡一会就被人吵醒,眯着眼不满地抱怨,“鸾儿,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沛然……”
待她看清眼前人,又惊又喜,“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阿玉伸手想去摸他的脸,疼的重新倒在床上,“你干嘛哭啊,刚才怎么了,鸾儿叫的那样凄惨?”
李霖破涕为笑,捏住她的脸,“你这个死丫头,没事用被子蒙头干吗?”
“哎吆!”
李霖俯身将她抱住,“玉儿,辛苦你了,这样的时候我都不在跟前。”
阿玉喃喃地道:“现在不是回来了,你儿子哭的惊天动地,不蒙头哪里睡得着!”
他皱皱眉,“一落地就这么折腾你,以后要好好管教。”
“啊?”阿玉困惑地看着李霖,“他可是你的嫡长子,听上去怎么感觉有些可怜……”
乳母抱着婴孩进入寝殿,稳婆眉飞色舞地向李霖禀奏,“贺喜大王,大王看小王子生的多白净,不是老身掰谎,这一辈子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这样好看的以前哪里见过!”
李霖含笑在乳母怀中看看孩子,果然白净漂亮,又摸摸小手,“抱下去吧,王妃要静养。”
乳母刚转身,又响起哭声,那样撕心裂肺。
阿玉蹙眉看着李霖,“他老哭什么,听起来心慌慌的。”
李霖替她掖掖被角,“这小子以后肯定很皮,随你了。”
阿玉侧脸偷笑,李霖接过嫣翠端的肉粥,“饿了吧,我喂你。”
“嗯。”
嫣翠扶阿玉慢慢起身,拉过大靠枕撑住腰。
一匙粥刚入口,阿玉看见小雪出现在寝殿门口。
“它还敢来,我还没揍它呢!”
李霖一头雾水看看阿玉,再看看胆怯的小雪,不知发生了什么。
鸾儿重新端回汤药,轻声向李霖解释,“大王,就是因为小雪,娘娘才提前生产的。”
小雪向前跑两步,停住脚步张望,可能是嗅到李霖的气息,终于来到床前,立起身子将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
阿玉瞪了它一眼,向李霖开始告状,“我用你最喜欢的那只玉瓶供红梅,结果它从椅子跳上条案,把玉瓶推下来打碎了,知道自己闯了祸,天黑都不见影子,去找它不小心绊了一下。”
李霖面无表情又喂了阿玉一口粥,“你不是喜欢吃兔子,现在想喝汤还是吃肉。”
阿玉盯着小雪,大声笑了,震得伤口疼起来,俯在床边直不起身,手上忽然感觉痒痒的,是小雪在用舌头舔她。
李霖放下粥碗扶阿玉躺好,“看它现在的样子,还是留着以后再吃好了。”
番外三
李霖出征大盛已有半载,紫电留下护卫宫城,青霜、阿琅随驾而行。
晚樱、林秀不时入宫陪伴王妃,林阿婆在绣坊安度晚年,偶尔也随林秀前来看望阿玉。
明天便是凯旋之日,一想到王军已在城外驻扎,三个女子都是满心欢喜。
林阿婆年岁大了,坐了半日有些疲累,阿玉让人送她去偏殿歇息。
等林阿婆离开,阿玉让鸾儿关好殿门,免得有人到太妃宫中传话。
初夏时节,天气炎热。
明月宫中凉意习习,冰鉴中镇着荔枝、杨梅、樱桃,案上酒菜精美,那坛惜春泉来自淮南,上月锦心回过都城,悄悄给她送进宫来。
晚樱将近临产,自然不能饮酒,林秀被阿玉拉住不放,要醉也要一起。
阿玉连饮三杯,啧啧赞叹,“这酒真是好,难怪大王和尉迟将军聚会必饮它,在淮南那次因为有心事,很快就醉了,今日我们要好好品一品。”
林秀勉强饮下一杯,连着吃好几口菜,还是有些忐忑,“玉儿,我怎么感觉心慌慌的,万一喝醉了,明早起不来,怎么迎接大王他们。”
“阿秀,别担心,这个我有经验,醉了就给你煎醒酒汤,”阿玉又斟满一杯,嗅嗅酒香,看着清冽的美酒道:“别的酒还好说,大王就是不让我喝惜春泉,这还是我让锦心趁他不在送来的,就剩这一点了,不喝完多可惜!”
她拿起酒壶去接林秀的酒杯,“再说了,就算你醉成一摊泥,阿琅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晚樱终于忍不住笑着开口,“难道大王又会说你什么?”
阿玉已至微醺,脸颊微微泛红,听到这话娇羞地笑了,“姐姐,你又取笑我了。”
晚樱接过她手中酒杯,“先吃点菜再喝,小心胃难受。”
“好,”阿玉顺从地拿起银箸,夹起块兔肉。
晚樱上下打量着她,抿嘴笑了,阿玉低头看看身上,奇怪地道:“姐姐笑什么?”
“娘娘哪里像两个孩子的母亲,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姐姐,你又来了了,”阿玉不满地道:“我说过,关起门来,咱们还是以前的样子,否则在这宫里要把我憋出病啊。”
晚樱和林秀互相看看,忍不住笑起来。
鸾儿过来向阿玉道:“娘娘,林阿婆醒了,说要向您告辞。”
话音未落,嫣翠扶着林阿婆走进大殿。
“婆婆,现在还不到戌时,干吗这样着急回去。”
阿玉拉住林阿婆的手,这位老人家让她有见到亲人的温暖,每次离开都很不舍。
林阿婆向晚樱和林秀使个眼色,慈祥地看着阿玉,“大王明早就要回宫,我们待久了不方便,今后有的是时间再聚。”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林阿婆继续道:“你最喜欢的那套纱衣,还有一点就绣好了,改日穿给大王看,一定很漂亮。”
“真的!”
阿玉瞬间兴奋,接着压低声音,“一段时间不出宫,我就浑身难受,你们多找机会请我,太妃那里也好交代。”
“尊娘娘懿旨!”
晚樱笑着刚想下拜,被阿玉一把拉住,“姐姐心情这么好,哦……我知道了,难怪你和阿秀着急回去,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好的迎接自己夫君呢,都是我疏忽了。”
阿玉坚持送她们到院外,目送软轿离开,依然不回大殿。
“娘娘,回去饮醒酒汤吧。”鸾儿轻声唤她。
阿玉摇摇头,“我想去小花园。”
夏夜一丝凉风,让人心旷神怡,阿玉扶着鸾儿的手走进晚香阁。
用香汤沐浴过,她换上一套薄如蝉翼的抹胸纱衣,推开两扇雕花窗,俯在窗口纳凉,园中栀子花的甜香随夜风轻轻飘荡,令人心旌荡漾。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李霖此次御驾亲征,着实让她忧心不已。
朝堂有太妃垂帘监国,后宫靠阿玉事无巨细打理,每天都在算离人归期,终于等到李霖大胜而归,对他的思念不再压抑,心头反而有淡淡离愁。
有人轻轻叩门,阿玉头也不回,“进来……”
夜色中,忽然飞来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在花木间穿行,阿玉兴奋地喊了起来,“鸾儿,你快来看,萤火虫……”
来人依然没有回应,她奇怪地回头看去,李霖站在门口,目光炽热看着她,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些粗重。
一阵微风吹入窗内,阿玉身上的薄纱随风而起,将曼妙曲线、细腻肌肤展露无疑。
愣了片刻,她双手捂胸低头躲进屏风,磕磕巴巴地道:“沛然,你……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李霖几步走进屏风,将阿玉横抱起来,放倒在凉榻上。
窗外一阵蝉鸣,掩住阁内旖旎之声……
翌日清晨,阿玉盛装陪太妃至城外,文武百官随行,迎接仪仗浩浩荡荡,都城百姓也在奔着相告,觊觎华宸多年的宿敌终于清除。
昨晚,李霖悄悄回宫,又连夜重返军营。
下马拜过太妃,李霖牵起阿玉的手登上銮驾,一时间,礼炮齐鸣、山呼之声不绝。
阿玉悄悄看他一眼,忽然红了脸。
李霖在车上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她的脸颊,在大袖下捏捏她的手,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调侃,“半年不见,怎么羞涩了,莫非是昨晚受了惊吓。”
阿玉摸索着把手伸进他的大袖,用力在坚实的手臂上拧了一下。
李霖含笑瞥她一眼,“今晚你要小心一点……”
番外四
二王子刚满月,恰逢中秋佳节,不过转瞬,李霖和阿玉相守已有六个年头。
阿玉还在休养,不必去太妃处请安,李霖带大王子李瑾,大郡主李玥到玉暖殿赴团圆宴。
小孩子不喜拘束,宴会过半,李瑾带着李玥悄悄溜了出去。
李霖刚要派人去寻,太妃笑着道:“罢了,这些年我也在想,当年对你是不是太过严苛,这两个孩子天性活泼,只要懂得规矩,小处就不要计较了。”
阿玉自小进出军营,又能吃能睡,身体一直很好,每一胎都很顺利,明溪去年回都城生产,差点没把永安王府给掀了,上上下下闹得人仰马翻,到现在都给李桢立规矩,不安全的日子不让碰。
对着没滋没味的鸽子汤,她就想起肥硕的大螃蟹,还有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一轮皓月当空,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桂花香,阿玉刚走出殿门,就被鸾儿追上来,“娘娘,外面凉,大王交代了,不让您在院子里赏月,身体一定要养好。”
“哎呀!”她抗议似地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下句,一团雪白在月光下滚了过来。
“小雪,你去哪了?到现在才回来啊!”
雪球在阿玉脚边停下,她弯腰将它抱起,“进屋,现在只有你陪我了。”
鸾儿不满地嘟囔一句,“不是还有我?”
“你是来管我的,不是陪!”
阿玉抱着小雪进屋,气呼呼坐在绣墩上抚弄雪球的白毛,忽然发现它的三瓣嘴鲜红,赶紧唤鸾儿,“你来看看,它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鸾儿盯着小雪看了半日,手指蘸下它的嘴唇,放到鼻边闻闻,“娘娘,我觉得是水果,这个季节,红颜色的汁水该不会是……石榴?”
“石榴!谁又喂它这些东西。”
“应该不会是宫女内监,自从上次小雪吃樱桃坏了肚子,哪里还有人敢随便喂它。”
阿玉有些生气,“对啊,兔子不就应该吃青草、萝卜,怎么能浪费东西。”
“娘娘,您赶紧去看看吧,大王子他……”
“瑾儿又干了什么事?”阿玉更气了,“他不是跟大王去赴宴了,人在哪里?”
“他……在小花园……还有大郡主……”
一听还有李玥,阿玉腾地起身就要出门,鸾儿再没法阻拦,拿着一件厚斗篷追了出去。
小雪紧紧追上阿玉,一起向小花园而去。
李霖惦记阿玉独自在明月宫,向太妃告罪提前离开宴会,刚出玉暖殿,高林迎上来禀奏两个小人儿的去向。
高林派内监远远跟着,兄妹先是去了御厨房,李玥胆子小一点,李瑾非要拿起螃蟹看,结果两只手都被夹到,御厨房的人吓个半死,管事找到高林求情。
在明月宫外遇到小雪,喂它吃了半只石榴。
现在人在小花园,说是要蟾宫折桂,恐怕已经在爬树了。
李霖面色淡然登上轿辇,吩咐一句,“先去小花园。”
小花园在明月宫附近,照着淮南王府的样子整修过,也是他和阿玉最爱去的地方。
阿玉步行至小花园外,远处脚步声响,回头看见李霖轿辇也到了,行进速度明显比平日快很多。
李霖走下轿辇,看看阿玉穿的够暖,又替她拢拢斗篷。
“沛然,瑾儿他又干吗了?”
“不用担心,高林派人跟着呢。”
他弯腰抱起小雪,在灯火下端详一会,“应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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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了,小雪是不是吃了石榴?”
李霖笑了,“瑾儿带着玥儿溜的时候,我看见他手里拿了一只大石榴,还以为是……”
阿玉惦记两兄妹,也没心情细想,“赶紧进去看看,他们在干吗。”
内监小林子焦急地站在桂花树下,低声向上面的人哀求,“小殿下,您赶紧下来吧,要是有点闪失,奴婢担待不起啊!”
“林公公,你别害怕,马上就好,那一支开的更繁盛,我再够一下。”
李霖一手抱着小雪,一手牵着阿玉,绕过影壁走入小花园。
李玥手里拿着半只石榴,担心地看看树上,又看看花园入口,忽然急了,怯怯地低声唤李瑾,“哥哥,爹爹和娘亲都来了,你还下来吗?”
“别说我在树上,”李瑾吓了一跳,忙低声央告小林子,“林公公,爹爹问起来,你就说……说我回去睡觉了!”
说话间,李霖和阿玉已经走到桂花树下,阿玉蹲下来拉住李玥上下看看,终于松了口气,柔声问道:“玥儿,拿着半只石榴,想给谁吃啊?”
李玥偷偷瞄了眼树上,认真地道:“哥哥说娘亲不能赴宴,石榴是要带给娘亲吃的。”
“哦?”阿玉有些动容,“那怎么只剩了半只,另外半只谁吃了?”
小雪嗅到石榴的味道,从李霖怀中伸长脖子,想去够李玥手中的东西。
李玥急了,把石榴往背后一藏,“你还想吃啊,不是给你已经吃了半只。”
阿玉微微一愣,抬头看见李霖正在忍笑,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发作。
“哗啦!”
桂花树晃了晃,小林子吓出一身冷汗,想是树上的人已经待不住了。
李霖若无其事抱起李玥,亲了亲她的脸颊,“玥儿真乖,还记得给娘亲留好吃的。”
被爹爹抱起,李玥将石榴拿回前面,小雪一口下去,汁水四溅。
李霖无奈地看看自己和李玥的衣裳,淡声吩咐侍卫,“你们几个,把这棵桂花树给朕砍了。”
“爹爹,别砍,我在上面……”
侍卫护着李瑾从树上下来,手中还死死攥着几枝桂花。
阿玉看看他被蹭坏的衣裳,忍着气道:“出席宴会的衣服,你都能穿着爬树,知不知道有多浪费!”
“娘亲,这个给你!”
李瑾怯怯地看了眼李霖,将桂花递向阿玉,“爹爹说娘亲出门会着凉,这个供在玉瓶里,娘亲不出门也能看。”
阿玉瞬间红了眼圈,将他揽入怀中,抚着他的小脑袋,半日才道:“娘亲谢谢瑾儿,以后爬树可以,让人给你换身衣裳,也不要在晚上爬。”
李瑾不可思议地看向李霖,“爹爹,真的可以吗?”
李霖将小雪交给阿玉,将李瑾也抱起来,“娘亲说的对,再过一年你就六岁了,爹爹还要送你去军营历练,爬树算什么。”
小雪见李霖抱住李瑾和李玥,挣着还想回他怀里,李霖无奈地笑了,向李瑾道:“你抱着小雪,爹爹再抱着你俩,这样就都满意了。”
“那娘亲呢?”
李玥同情地看着阿玉,“娘亲没人抱多可怜!”
阿玉被弄了个大红脸,周围的宫女、内监、侍卫都在忍笑,李霖认真地道:“你们只有小时候爹爹才能抱,你娘亲……爹爹可以抱一辈子!”
番外五
李霖击溃大盛之后,大盛王因多年暴政,被积怨已久的将士所杀,侵占燕云朝多年的州县也悉数奉还,还将华宸奉为宗主国。
李霖即位之后,开疆扩土、重农兴商、铲除积弊,经过数年经营,华宸疆土稳固、国富民强。
德行所致、众望所归,李霖纳谏称帝,择选吉日在九月初六。
离开燕云八年,得知萧炎作为使臣前来道贺,阿玉比封后还开心。
李霖在前朝忙碌,阿玉在后宫每日也是千头万绪。
以前他是国主,没有纳妃已经不可思议,称帝大典上,如果只封后,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腹诽。
毕竟人人都想让自家女儿有飞上枝头的机会,一朝最有权势的男人,怎么可以独宠一个女人!何况皇室子嗣一向都是多多益善。
鸾儿、嫣翠被李霖指婚出宫,现在跟着阿玉的羽灵也是聪明伶俐,最被她倚重。
御花园今早送来一枝并蒂红莲,阿玉让羽灵用玉瓶供好,刚过巳时便乘轿辇往福宁宫而去。
高林陪着阿玉走入御书房,羽灵将玉瓶放在御案上。
李霖含笑放下御笔,起身迎接她,高林和羽灵低头退了出去。
“沛然,你看意头多好,还有一月就是大典。”
“嗯,是好的,”李霖看着她,还在笑,“有你这些年,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沛然,”阿玉低头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你纳妃吧,这些年了,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不会因为你纳妃就胡思乱想。”
李霖喉结动了动,“好!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呢,大典除了封后,我还要册封一位妃子。”
阿玉转过脸,使劲眨眨眼睛,稳稳心绪勉强笑着,“是吗……你看好哪家女子了,想封什么名号,我好去筹备。”
李霖用手轻轻扳过她的脸,眼中有些湿润,“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不会的……”
“我打算追封秋凌为宸妃,也算是给太妃一个交代,你意下如何?”
“啊?”阿玉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就这一个?”
李霖捏住她的脸颊,有些生气,“你还想要我册封几个,是不是为我生孩子生烦了,才要把我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我现在不也刻意避开些日子,不要让你辛苦。”
阿玉拉开他的手,揉揉被捏痛的脸,“我就是担心大臣又来催你,与其让你为难,不如我先提了。”
“你现在给我生了三个王子,一个郡主,子嗣也不少,还催什么,莫非要朕沉湎女色,他们才满意!”
李霖提起这事就愤愤不平,“再说了,这华宸天下也不是我一人的,李桢还有两个儿子,除了李烁无后,其他几位王子也有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阿玉盯着他看,嘴角一抹笑意,笑得意味深长。
“我怎么觉得……虽然就我一个,你也……挺色的!”
李霖抬头看看,御书房门是关好的,咬了咬牙,将她一把抱住,“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色了。”
阿玉笑着想从他怀里挣开,“瑾儿都快七岁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在你面前,我一辈子都不想稳重……”
“当当,”御书房的门被敲响,李霖咬咬牙,“什么事!”
“爹爹,我是玥儿,来找娘亲。”
阿玉忍笑推开有些扫兴的李霖,整理好衣裙才吩咐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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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淑女风范,颇有李霖文雅气度。
李玥端端正正向李霖行过礼,他虽然一向对儿子严肃,在女儿面前就全无规矩,还是阿玉时时盯着,该有的礼数都不能缺。
李霖抱起女儿,又忍不住感叹,“这么好的女子,真怕将来选不到合适的男子来配。”
阿玉皱皱眉,“幸亏只生了一个女儿,否则还不让你愁死。”
李霖被阿玉一调侃,赶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虎子哥这次要带夫人和长子一起来。”
“真的!”
她开心到差点跳起来,因为李玥看着,还是要保持仪态,开心过了又有些忧伤,“这些年与母亲一直是书信往来,顶多送些东西过去,要是……”
阿玉轻叹口气,“算了,母亲身份特殊,离开燕云会很麻烦,要是以后我能去边境见她一面也好。”
李霖神情有些黯然,抬手抚抚她的脸颊。
“玥儿,跟娘亲回去,爹爹现在很忙的。”阿玉从他怀里接过李玥。
看着阿玉有些落寞的背影,高林低声道:“大王,怎么不把夫人要来的事告诉娘娘,宫外的宅子都布置好了。”
李霖思索片刻,缓缓道:“还是等人到了再说吧,使臣还在燕云商议让夫人长居华宸的事,我不想让玉儿失望。”
一月转眼既逝,称帝大典庄严隆重,李霖登上帝位,奉太妃为皇太后,册封阿玉为皇后,李瑾为皇太子,追封秋凌为宸妃,加封李桢为忠义亲王,其他恩泽不必赘述,普天同庆,各方来贺。
阿玉返回明月宫,还没来得及换掉朝服凤冠,就见鸾儿扶着一位优雅娴静妇人走入大殿。
“母亲!”
阿玉扑入妇人怀里,顾不上环佩叮当响成一片,早已泪流满面。
“玉瑶,都做了皇后,怎能如此没有仪态,”夫人疼惜地轻拍她的后背,泪水簌簌而下。
李霖换掉衮冕礼服,亲自陪同萧炎夫妇来到明月宫,在院中就听到悲泣之声。
萧炎背过身去拭泪,李霖拍拍他的肩,“进去吧,岳母能到华宸长居,也要感谢你父亲的努力。”
李玥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好奇地打量远道而来的客人。
萧炎长子名唤萧逸,年方六岁,生的相貌堂堂,小小年纪就颇有男儿气概。
李玥伸手拉拉他的衣袖,“你就是娘亲经常说的萧逸哥哥吗?”
萧逸牵住她的手,“那你就是爹爹说的玥儿妹妹了。”
“娘亲在里面,我带你进去。”
看着手牵手跑进大殿的两个小人儿,李霖与萧炎相视一笑。
李霖忽然道:“看来你我的来日之约,要在他们身上应验了。”
萧炎笑了笑,“希望我儿子不要重走我的老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哈哈哈!”
两人一起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传入殿内,阿玉看到牵手而入的萧逸和李玥,不由一愣,旋即笑了……
这则故事彻底完结,终于给了每个人幸福归宿,虽然现实生活无法完美,可我还是希望平行空间的他们一直幸福下去,替纠缠在尘世中的我们好好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