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夙愿
为世界而燃烧的大义,他没有,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哪怕是拥有堪称作弊一样的时间回溯能力,他也只是在为自己不断修改过程,达到最好的结果。
直至末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
末日后热血上头的他也想过拯救世界,可后面无数次的尝试证明了那都是徒劳。
那是完全找不到任何解决方法的绝对死境。
不是面对人力时竭尽全力能够找到突破口的情况,更像是面对悍然天灾,只能无助的面对这一切缓缓发生,自己却徒劳的不断倒带的绝望。
结局都是一样,他所做的不过是重复倒退这一抵达结局的过程。
现在有个家伙告诉他,拯救世界和拯救自己他可以二选一。
活的够久果然什么都能见到。
“世界毁灭后我能活下去么?”禹健叼着烟头,声音有些嘶哑,神情颓废。
“当然,不过是换个世界罢了,对于世界守护者来说,舍弃了自己的职责,就相当于舍弃了世界,脱离本源世界轻而易举。”张曲笑着,笑容有些扭曲,更有些邪恶。
“其他世界会比这里更好么?”半晌,禹健继续问着。
“简直好的不得了,堪比第二人生。”回忆着过去,张曲脸上的笑更扭曲了。
“那我选拯救世界吧。”
“好!我这就送你归……嗯?”
正打算动手将这位人形守护者做成巫术辅材的张曲诧异的站在原地。
“其实细细想来,该享受的我已经享受过了,家财万贯我曾经拥有过,美女如云我曾经也享受过,奇异珍馐我也吃过,几乎所有人们能享受到美好的我都享受过,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女人的面容。
长相谈不上漂亮,顶多算是有些清秀,还很话痨。
她在安全区分配小屋的小破床上给自己讲了许多对未来的展望。
禹健记得很清楚,她说她从来没有去过高档餐厅,很想尝尝里面顶级牛排是什么味,禹健还嘲笑她怎么这么没出息那东西有什么好惦记的。
“我想让她吃一次牛排,最顶级的。”
说出这句话时,禹健没有发觉浑身的伤痕都在飞速消弭淡化,胸口的空洞也飞速长出血肉。
聆听着男人的回答,巫师脸上邪恶扭曲的笑容逐渐淡化,他郑重询问着对面的男人。
“想要在祂的注视下拯救这个世界,你要付出的代价,会难以想象。”
“哪怕是守护者的力量,也很难保证能达成。”
弹飞手中烟头,禹健笑了笑;
“爷们说到做到,有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也要尝试一下,为自己活了这么久,为别人活一次又何妨。”
“不为自己而活?那才是你的本心不是么。”
“你不明白。”禹健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巫师的眼神中有些好奇:“如若你真有此心,那就试试看吧,在祂的注视下拯救你的世界唯一的方法……”
……
……
淹没了整个世界的黑海表面,一个男人乘坐着小舟缓缓前行。
“这还真是个疯狂的办法。”
“不知名讳的存在啊,来一场赛跑比赛吧……”
金属子弹上膛,清脆的炸响回荡在黑海上空。
整个世界化作浓郁雾气,旋即汇成风暴,庞大的阴影在风暴中若隐若现,仿若凝滞的参天恶兽觊觎着风暴中心。
……
……
曾经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顶端,禹健旋转着手中的左轮,双目从常人的棕色已逐渐变成刺眼的晶蓝。
多次杀死自己殒身黑海中的他在不断回溯中身体逐渐出现许多变化。
如今他眼中的天穹已经去除了诸般假象,真实的天幕展现在眼前。
血红色的脉络遍布天穹,真正的天空早已被那些未知之物尽数覆盖,黑红太阳悬浮在天空中心,无数血色脉络从太阳表面生长蔓延。
冰冷的阳光是黑红太阳折射光芒透过血色脉络映照大地后的光亮。
照耀世界的光源早已被那存在吞噬了。
此景就像一只诡异可怖的巨型水母在进食整个星球。
他曾穿过的天穹空洞,是那无数血色脉络中的一块空白,他站在那血色脉络废墟表面观察到的一切,正是那散发着不祥血光的太阳表面的幻象。
真实的景象如果是现在他去观察,一定能看到真相。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覆盖天穹的无数巨大脉络蠕动着,末端的黑红太阳仿佛察觉到什么,空无一物的球体中心猛然开裂,狰狞瞳孔死死望向此处世界。
“再会!”
左轮迸发火焰,世界再度化作雾气风暴。
人类无法察觉的恐怖咆哮响彻整个世界。
从此处世界外可以观测到,一团庞大的阴影像是在倒带般不断在原地重复着向一枚星球前进后退,前进后退的景象。
虽然一直在重复整个过程,但阴影确实在以清晰可见的进度不断靠近星球乃至覆盖星球。
庞大阴影前方,整个星球不断化作雾气风暴,每每崩溃成风暴,庞大阴影就会回到最初靠近的位置,不过那位置离整个星球越来越近。
整个星球崩溃成风暴的速度愈来愈快,快到连庞大阴影都开始迟疑地停滞下来。
直至某种极限时,庞大阴影彻底被激怒,舒展躯体,无数美丽璀璨的棱镜遍布宙域,映照着不断雾化的世界。
……
……
已经不知道自己死去了多少次的禹健思维有些僵硬的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现在的他早已脱去人形,形似水晶编织的多翼美兽。
有很多很多事他都已经忘记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曾在很好的地方停留过,在那里经历过很开心的事,可他连一丝细节都记不起来。
他记得自己叫玉见,是守护者。
他记得某个存在跟他说了一段话:
不断死去,不断死去直至将你的尸骸遍布整个世界,每一次死去都是为了下一个你当掩护,唯有如此,无数的碎裂节点,或许才能……
“编织出那虚假却能够欺骗神明的世界。”
已经忘记了所有,唯有那段话在无数次的死亡中愈发深刻。
连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目的都忘记了。
但却不断崩碎着躯体,不断倒流着时间。
每一次死去都在与过去的遗骸对视。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就是守护者的职责么。
记不清楚了啊……
直至璀璨的棱镜从天而降,破碎大地,撕裂一切。
他在尸骸堆积成的世界里,愣愣望着整个世界被棱镜覆灭。
注视着那无数人形与非人形的尸骸在末日波动下化为齑粉。
注视着那无尽尸骸下连大地都没有的空无一无。
他突然轻松了好多好多。
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哪怕已经全部忘记,但自己应该是做到了吧。
神明的怒火吞噬了这虚假世界的一切。
那是足以组成一个世界的尸骸之海。
只由一个人的死亡聚成的汪洋。
吞噬无数尸骸的神明仿佛吃到了毒药般颤动不已,在无数尸骸涌入的海量记忆侵蚀中逐渐远去没入星海。
神明曾停留的地方,一颗残缺的星球缓缓从虚无中浮现。
星球上幸存的人们望着覆盖世界的黑海逐渐蒸腾为熟悉的海水,众多建筑在退去的海潮中出现。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末日突然结束了。
虽然太阳消失了,但有超能力者立即站了出来,不管是不是自愿,新的太阳立马出现了。
无人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末日后过了许久,重建的城市里,一个不算太高的女人神情有些自卑,却头一次踏入从未有勇气踏入的高档餐厅里,点了一块最好的牛排。
……
……
“这家伙...真的做到了..那种方法.....”
巫师沉默的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世界。
到底死了多少次呢,连灵魂都彻底抹灭的死亡却从未动摇他的意志。
“向你致敬...守护者...”
“接下来....”巫师看向身后无数沉默肃立的人形生物披着熟悉的袍子在星海中与他对望。
它们是魔法师,但不完全是。
被吞噬的残骸凭着记忆复苏后的新物种,跟随着它们无法忤逆的神,铲除一切阻碍。
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他这个有着完整记忆的异类同胞。
“魔法师们,我可真是想死你们了!”张曲大笑着,单手穿透胸膛掏出那枚漆黑棱镜般的核心。
“下个世界再见。”
核心碎裂,巫师的身影也彻底融化成暗紫雾气归向源头。
毫无意志的傀儡们察觉到异常消失,纷纷跟随神的步伐消散远去。
……
……
静静望着教堂后方的小池塘,奥瑟看着那些芦苇落入水中又随着风冒出水面。
一丝苦味在舌尖回荡。
“你究竟要做梦……时候?”微不可闻的模糊嘲讽消散在风中。
奥瑟下意识回头,教堂侧门已经打开,奥尔薇修女正在搬面粉。
“今天晚上吃什么修女?吃烤面包吗?”奥瑟兴冲冲地帮着修女搬着略有分量的麻布袋子,“如果能配烤牛排就好啦,面包配牛排!”
“奥瑟..”嗷尔薇的面容有一瞬的停滞,旋即带着笑容轻快的说道:“好呀,但是你得去镇上买哦!刚好让大家都吃顿好的!”
少年笑着,帮完忙立马跑进了教堂。
扭曲的暗紫阴影在教堂上空浮现了一瞬,旋即被某种力量瞬间覆盖,无奈消散。
332 薰
宁静星空之下,少女与少年靠在芳草遍布的山坡上,在夜晚的虫鸣与鸟啼间,牵着手诉说着对未来的展望。
“将来我要在那座山上为你建座城堡,修条通往山上的路,天天带着你一起收过路费。”
“你是故意的嘛,山上有那么多魔兽,猎户们都靠这座山吃饭呢。”
“嘿嘿,怕什么,以后这里整座山都是我家的,你要相信我爹的本事!”
再也抑制不住的大笑回荡在夜空里,旋即模糊。
……
……
岩浆火雨不断自天空坠落。
“带上他们先走,拿上我的武器保护好他们。”
下半身已消失无踪,上身也残缺了一只臂膀的战士松开手中洁白长剑递给身前的女人。
“拜托你了,薰…对不起…不能完成与你的约定。”
眼泪模糊了面庞,男人的催促回响在耳边。
“快走…我来拖住它们。虽然那位先知总是说我并不是救世主,但也不能让老家伙觉得我是个连未婚妻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女人握着长剑还想说些什么,战士却怒吼起来:
“薰星海你在磨蹭什么!想要拉其他人陪你一起死吗!快滚!滚啊!”
伴随男人的怒吼,独臂男人一把推飞女人。
视野中的男人迅速缩小。
他用最后的余力反向驱逐了自己。
映入眼中的最后一幕,是无穷无尽肢体扭曲的可怖恶兽从阴影中跃出扑向男人。
璀璨温暖的光芒一闪而逝。
恶兽们与男人一同消失在星光下。
黑夜中仓惶逃窜的人们愣愣望着那光芒余韵消散在黑暗里。
王国的先知死前曾多次说过,那男人并不是救世主,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更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他还是继续战斗着,庇护着逃窜的难民们免受天外恶兽的屠杀。
直至方才。
他不是救世主,可在每个被他所拯救的人心中,他就是唯一的救世主。
握在手中的长剑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仿佛他还在身旁。
悲痛无措和茫然充斥着薰星海的脑海。
不论是安全路线选择,还是给众人补给食物,以往都是他在思考抉择。
如今连保护众人的重任都全部承担在了她身上。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带领大家活下去?
一股热量从长剑内散发灼烧手心,薰星海立即警觉的望向黑暗中。
低沉嘶鸣接二连三的从四周响起,那些怪物追上来了。
“快走!它们追上来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薰星海双手握住先知赐予的救世之剑,下意识想着逃走,圣剑却带着她开始行动。
救世之剑此刻散发着远超平日里的光芒,仿若一枚太阳闪耀在夜空中,照亮了一切黑暗。
无数原先由人扭曲的怪物们在光芒照耀下尖啸着融化分解,凝成斑斓的污黑结晶掉落地面。
身后逃窜的人们余光注意到黑夜中自兽潮中矗立的那身影,耀眼光芒闪过,只余海量污黑结晶落地的脆响。
所有难民逐渐开始有人停下了脚步。
人们望着陷入黑暗后那道月光映照的背影,喃喃着。
“救世……救世主…”
“真正的救世主——!”
喜悦的人们难以自己的高声呐喊起来,仿佛要把长久以来的恐惧,绝望彻底碾碎在心中一样,喜极而泣着相互拥抱,高呼着救世主之名。
拄着完全解放的圣剑,她却在月光下跌坐原地,崩溃哭泣。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人们一时间忘记了先前死去的男人,就连他的名字也不那么重要了,只有那个在月光下痛哭的女人对男人的记忆越发深刻。
许久之前的那一幕终于有了解释。
先知为何会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与自己,为何要隐晦的说出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柄剑并不是赐给他的,而是赐给自己的,但正因为太爱他,才会没有细想先知眼中的意味。
是她亲手害死了他。
男人因为责任与使命感,一步步战斗到今天,都没有得到圣剑认可。
“你为什么不回应他!为什么不回应他啊!他到底有哪里做错了吗!回答我啊!!”
薰星海对着手中长剑咆哮着,神情癫狂。
他们都约好了,数日后就举行婚礼。
可那些恶兽无处不至。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王国陷落,他们的国度也只剩四处流窜的这数百人。
更多的人,都成了那兽潮的一部分。
唯持有救世之剑的救世主才能对那些天外恶兽造成非常明显的伤害。
圣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有悲痛的女人独自哀悼爱人的逝去。
“薰,大家都在等你发出命令。”
人群中有数位神情憔悴的老者靠近了救世主独自停留的地方。
她已然成为这群人新的领袖。
数百人的吃喝放在平日里可以自行寻找方法解决,可如今四处都是天外恶兽,没有力量,寸步难行。
强大的国度都有足够的强大剑士守御边境,但小国就如他们这样,只能四处流窜。
如若不是先知死去前赐予的救世之剑,能活下来的人比现在还少。
“现在的薰已经激发了救世之剑的力量,我们可以跟其他国家的拥有救世之器的救世主们汇合,看在薰是救世主的份上,他们或许会帮我们的…食物和安全的住处都能解决…”
带头老者里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说着意见。
手持圣剑的薰星海睁着猩红的双眼,已经不在流泪的她看着几位老者。
就是这几个人,提出让他断后的意见,一路上死了许多人,但唯独这几个老不死的,一直苟活到现在。
“你们怎么还敢在我面前提意见...”
圣剑发出刺耳嗡鸣,欲要斩开空间砍下几人头颅。
“庆幸吧,你们还有一点价值。”
哪怕寒意一直萦绕在脖颈旁,终是未有血光闪过。
“之后你们带路,趁食物完全消耗完之前,抵达下一个国度。让一部分人出来,把那些死去的人身上的食物拿回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只是片刻,薰星海的心神便开始在救世之剑力量的快速催化下开始向平静冷酷转化。
333 意
承受救世之力的人们是一般武者永远无法企及的强大,因他们承载着世界本身的力量,但作为拥有相应力量的代价,他们会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失去凡人应该具有的种种情绪。
仅仅激发了圣剑力量片刻,失去爱人的悲痛已经减淡到无法察觉的地步。
与之同时出现的,是无法形容的知识灌输。
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该去做什么。
视线中黑夜尽头,数道光芒横贯天地间。
那是独属于救世主们的生命辉光。
六个,加上她,是七个。
从圣剑中得到的直觉指引着她,前去与其他六人汇合。
难以忽视的是透过圣剑给予的视角,天空上方那一片庞大的虚影。
轮廓略显虚无的巨大天体静静悬挂在天穹上方,连星辰都被遮蔽,看上去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沉睡。
杂乱无章的未知文字逐渐从那天体表面浮现,像是活化为虫子一样要飞入她的脑海,薰星海立马闭上了双眼不再观察,不用猜想,那就是他们要与之一战的敌人,亦是造成如今世界混乱的罪魁祸首。
现在的她还不够强大,要与其他人汇合后才知晓该何对抗那东西。
虚影天体里不知有什么存在,似乎只是单纯的在沉睡,它表面不断产生的那些狰狞恶兽源源不断的落入世界内,污染吞噬着可见的一切。
如若不是许多武者掌握着应对此类异界恶兽的手段,世界早就陷入毁灭。
虽不能有效消灭那些恶兽,但掌握“意”的武者们暂时能有效控制恶兽的蔓延。
至少救世主们所在的国度都没有灭亡,除了那些小国。
是小国最后的王室后裔的他,到死都没有放弃这些难民,明明可以抛弃他们独自离开的,活下去的方法明明有那么多。
思绪戛然而止,熏星海背负圣剑,跟随收拾好行囊的众多难民们迈入黑夜之中前往其他救世主们所在之地。
异界恶兽们几乎充斥在所有曾有活物存在过的地方,一路上并不顺利,不过得益于救世之器的威力,难民队伍磕磕碰碰还是走到了安全的地方。
来自天边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
值得庆幸,至少太阳没有消失。
虽然温度不似往日那般,但光明总是能带给人力量。
尚未有人察觉太阳已经消失,散发光芒的是那虚无天体表面弥漫的炽白火焰。
救世主们注意到了,但均未声张。
一时半会还看不出太阳消失的影响,那枚巨大的虚无天体一定程度充当了太阳的作用。
能在灾难中存在的国度边境四周遍布大量静止的扭曲兽尸。
它们都是被意所净化的怪物。
被污染的各种野兽长得千奇百怪,且刀枪皆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就算是被烧成灰过段时间也会缓缓重组,要不是智力过于低下只有本能,简直是最可怕的玩意。
但这些因未知污染腐化的东西却被意完全克制,可以说是天敌也不为过。
尤其是纯净且不夹杂任何恶念的意造成的效果简直好的难以想象。
席卷国度四周防线的数次兽潮愣是被几位掌握高深之意的大师强行击溃了。
一旦意之力没入那些被污染的怪物体内,它们便会像真正的尸体一样倒下,再也无法多次重生,就像失去了某种支撑它们不断重生的根源。
可就算掌握了处理那些怪物的方法,也无法再继续向国度外前行,掌握意之力的人对比这个世界的面积终究是太少,光是固守自己的国度就已经尽了全力。
长时间驻守防线的于大师疲惫地点了一根凝神香,闻着宁静的气味开始打盹,昨晚的兽潮他出力不小。
“于大师,外面有难民想要进城!”
卫兵急慌慌的推门而入,打扰了于大师的休息。
见到于大师在睡觉,卫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闭上嘴想要出去。
“哪里来的?”没有睁眼,于大师轻声询问,好似半梦半醒。
“从西边来的,似乎是那边一个已经覆灭小国的难民。”
卫兵详细把对方的情况说了一下。
“带头的是一个女人?”
于大师睁开了左眼,他的右眼在先前一次兽潮里被天外恶兽的利爪撕裂,到现在那道狰狞的伤疤都没有愈合,反而一直在恶化,伤口里像是要长什么东西一样。
如若不是他的修持基本功深厚,凭借意不断净化着伤势,早就成了兽潮中的一员。
常规的治疗对那些恶兽造成的伤势完全毫无小国。
哪怕是普通的刮伤,都会沾染上未知的污染,等到发现异常时已经晚了,有不少人就是因此大意成了兽潮的一员。
“那个带头的女人,气质不一样…她,背后背了一把剑,有点类似咱们将军那双拳套的感觉……”
困意瞬间遁去,于大师从床上爬起,简单披了件袍子便向外面走去。
“打开城门,叫伙计们准备迎接!又一位救世主到来了!”
卫兵立马扶着于大师出门去。
城门打开,于大师望向来者。
长发被麻绳束于身后,眉眼有些贵族小姐的稚嫩,但脸上的肃杀冷意完全盖过了那份稚嫩,背负洁白长剑,穿着虽然已经被整理过,但还是能看出是由裙装撕去装饰后重新穿戴,一种不协调感浮现。
就像一个饱经磨砺的灵魂披着那副年轻的皮囊一样。
察觉到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于大师立马放下心来。
确实是新的救世主无疑。
除了将军,其他救世主身上都有那种相同的气质,完全与本身稚嫩不符的老成干练,就像有另外一个人附在身体里一样。
如果是在正常的时代,这样的人不论谁都会认为是邪魔。
但天外邪魔真的降临后,这样的人反而成了救世主。
不过掌握了最强之意的他们,也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救世主。
“这位女士,如何称呼您?”挥手示意卫兵们递上食物与干净水源,于大师恭恭敬敬迎了上去。
新的救世主到来的消息已经上报,他只需招待片刻,重要的大人物很快会赶来。
“薰星海,这些难民能进城市里么?”
“当然!但需检查一下他们中间有没有人被污染。安全的人都可以进城。”
334 天穹之患
大量护城卫兵带着一些奇特的仪器走出,挨个放在每个难民的额头上。
检测了数人暂时还未发现问题后,于大师松了口气,诚恳邀请薰星海进城休息。
城内不远处有数道破空声响起,于大师若有所觉,立马小跑进城门面对来者恭敬行礼。
“将军!”
来者身高惊人,一米六的于大师在他旁边像是刚长大的孩子,容貌普通,脸部轮廓方正,眼神平静冷厉。
“我应该说过,一切外来者都要进行检测,没有特权。”
寥寥几句话,于大师的额头立马冒出冷汗。
“这位..是新的救世主,我..”
没有给于大师说话的机会,锅盖大的巴掌一把将于大师扇到城墙上,有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都愣着干什么,不要漏掉任何一个人,全部仔细检测。”
给所有卫兵下达命令时,他的视线放在了薰星海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国家。”
莫名有些讨厌眼前人的语气,但薰星海还是回答了。
“软弱的眼神,软弱的态度,你带领这些人走了一路,却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被污染侵蚀了心智么。还是抱有他们仍有救的想法。”
侧头看向那些仪器里不时亮起的红光,将军举起覆盖洁白鳞甲的右拳。
猛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想要做什么的薰星海立马瞬间拔出圣剑,仍旧还是慢了一步。
炽热的意席卷了所有难民,所有被意冲击到的人纷纷僵直在原地,眼神空洞,随后接连不断的有人倒下,他们都成了尸体。
“你!!”
愕然之后,愤怒瞬间冲垮了薰星海的理智,圣剑极速逼近高大男人的脖颈,却被巨大的手指轻松捏住。
还在震惊自己的一击被轻松拦下的刹那,将军高大的身形瞬息伏低,弓步跨腰,一记拳炮打出。
狂暴的拳风炸响,薰星海感觉自己仿佛撞向了大地,意识恍惚间听到了模糊的话语。
“放任这些被污染者进入王国里,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选为救世主。”
于大师的惨叫声同时消散在薰星海逐渐模糊的意识里。
意识混沌间,薰星海逐渐清醒,恢复意识的瞬间她立即摸向身旁,圣剑安然放在她身边。
“你醒了?”嘶哑的女声响起。
下意识将圣剑横在身前,薰星海看向声音的发出位置。
靠近阳台的几盆鲜艳花朵盆栽旁,穿着厚重风衣的白发中年女人嘴里叼着某种植物茎秆,淡淡的看着她。
“挨了荒辛一拳还没死,你的潜力很高,换做其他救世主已经重生一次了。”
警惕地看着中年女人,薰星海没有说话,下意识观察周围环境。
四周布置像是女子的闺房,右手那个巨大的梳妆台上摆放着种种价值不菲的化妆品,一旁还有专门开辟出来摆放大量衣物的过道。
除了皇室与贵族,无人能有如此财力布置房间。
阳台外能够看到些许整个王国的部分景色,占据如此高度的建筑只有皇室。
“我是本国的皇后,荒辛的姐姐,也是被选中的救世主,荒梦。”
衔在嘴边的植物茎秆被某种力量点燃,缓缓冒出蓝烟。
“荒辛对你动手,是觉得你在包庇那些污染者,我们所面对的危险远远不止现在的一切,他所行皆有他的想法,我也不好阻止。”
“这就是他不分缘由就杀死所有人的原因?他们躲过了那些怪物,但没躲过抱有恶意的你们,救世主救的不是人么!”
回想起那一瞬间的愕然与愤怒,薰星海抓住剑柄的手崩出清晰的血管轮廓。
望着薰星海愤怒的模样,荒梦淡淡笑着,“看来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些天外恶兽遵循着本能四处破坏,但它们本身其实该被某种存在控制去行动的呢?有些污染并不是可以直接观察到的,恶意隐藏在那些苟活下来的人心中。”
“现在的平静都是表象,真正的危险,一直都在沉睡。”
几步走到阳台外,荒梦指着天上。
“救世主们都能看到那东西,他们不了解那是什么,但付出性命去占卜到些许信息的先知们知道,荒辛也知道。碍于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虽然他没有跟我说,但我还是了解到了一部分。”
“一旦那东西苏醒,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会死去。因那东西的目的是我们脚下的大地。”
荒梦深深吐了口气,蓝烟蔓延向四周,“它是……吞吃世界的沉眠邪神。”
接受的信息过于离谱,薰星海直接愣在原地。
“如果有邪神存在,为什么没有正神…”
理所当然的,薰星海想到世界本身,一丝灵光闪过。
“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
“是的,我们的使命是,拯救这个世界……这份力量便是神所赐予我等的钥匙。”
掐灭嘴边燃烧了一半的植物茎秆,荒梦平淡说道:
“被选中的意义正是如此,为世界本身而战。”
难以相信的悲痛浮现心底,连圣剑都无法抑制。
她忽然知道爱人到底为什么无法成为救世主了。
他一直在为弱小的人们战斗,直至死亡。
而她,并没有那样的心。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圣剑选择了她。
哪怕是重来,圣剑也不会选择他,因他是为弱小者而战,不是为了世界。
“这算是什么救世之力...”
悲痛再次涌入心底,难以抑制。
见到薰星海悲伤的模样,荒梦略感意外,几乎所有被选召的救世主感情都异常淡漠,薰星海的表现让她有些好奇。
“那些人里有对你很重要的人?”
“没有,是他在之前为了保护那些人死在了兽潮里。”
荒梦低头轻声说道:“是么,跟我那儿子的一样的遭遇啊,他也是为了保护凡人死在了兽潮中,我们来不及救他,污染实在太快,没人能预料到那污染不仅仅是能够用眼睛观察的,它也会腐化灵魂。”
“他也死在了兽潮里?”凭借圣剑压制情绪的薰星海下意识问道。
“被我亲手杀死了。”荒梦微笑着看着薰星海,表情中有难言的绝望。
,
335 集结
瞳孔微缩,薰星海难以相信眼前的女人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子嗣抹杀。
“你才获得救世之器没有多久,因此无法洞见那些隐藏之物。除却拥有意的武者,凡人看见,接触,乃至是听见那存在发出的呓语,都会被污染。我的儿子直视了那天体,当我察觉到时,他已经变成...”
回忆里儿子临终那一幕让荒梦捂住了嘴巴下意识干呕起来,强烈的悲伤压过了甚至压过了救世之器的力量。“我们必须将它从天上抹去,不然所有人都会像我们一样遭受不幸。”
“那这一切又跟那些难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愿接受他们,放他们离开就是,为什么要害死他们?污染只是借口,一路走来,他们没有任何人有什么异常。”
薰星海完全无法认同将军的行为,他的所行跟恶人别无二致,肆意践踏生命的漠然明显至极。
虽然不知荒梦所说真假,但亲自将自己子嗣抹去这种行为还是让薰星海给荒梦贴上了疯子的标签,跟她的弟弟一样,两个人感觉都是疯的。
平复了心情的荒梦理了理衣装,“既然您已经醒了,那就跟我一起来吧,所有人都在准备商议如何解决天上的那东西。”
恢复平静的荒梦拖着长裙走出房间,示意薰星海跟上来。
深呼吸了一下,薰星海向屋外走去。
门外正值正午,苍白的阳光落在大地上。
透过阁楼落地窗遥望远方景色,以城墙为界,外侧一片荒芜,城墙内部城市里许多人影组成的黑点在建筑间缓缓移动。
莫名的感觉让薰星海避开阳光照射的地方,纹刻精美花纹的地砖上阳光落于表面,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见无数苍白手掌充斥在每一处光线覆盖的地方缓缓移动。
再一眨眼,苍白的阳光毫无变化。
按着额头,她怀疑自己是被将军那一拳打出幻觉了。
穿过大量卫兵守卫的层层通道,跟着荒梦的背影直至抵达城堡某处挂满圆环的幽静大厅中,已经有数人在此等待。
大厅两侧队列摆放着数十具盔甲,两侧实木墙面上挂着一幅幅历代统治者的壁画,大厅里没有座椅,众人都分散在大厅左右,有些在发呆,有些则在观赏盔甲与壁画。
除却荒梦和她,其余四人有小孩有老人,以及面色凶厉的丑陋矮子和神情安宁的普通男人。
众人目视荒梦带着一位容貌姣好像是刚成年没多久的贵族少女进来,神色各不相同。
但都有同样的特质,眼神古井无波非常死寂。
“感谢大家愿意来此一块商量如何对抗——”
还未等荒梦说完,长相丑陋的矮子便出口打断:
“臭娘们直说吧,你要囚禁我们到什么时候!我不关心什么拯救不拯救世界,要么放我走,要么就让你弟弟再杀了我!”
还没了解情况的薰星海骤然醒悟,自己原来是被囚禁了?
“梦皇后,请原谅矮子的无礼,但您一开始说过,等所有人到齐了之后就可以让我们离开,不知道现在能否兑现诺言呢?我们几个都是普通人,因为遭遇了一些悲剧获得了救世之器,但那并不是我们自愿的,真的很抱歉,我们无意参与这种大事。”
待在盔甲装饰旁的男人诚恳的望向荒梦。
下意识想要安抚几人情绪的荒梦看见矮子和普通男人身后出现的阴影骤然尖叫:“弟弟!别!”
形似小巨人的两道阴影一拳将出言想要离开的两人锤成碎末,并吸扯着所有碎屑没入身体中。
站在荒梦身侧脸上被溅了一片血污的薰星海瞳孔猛的缩成小点,愣愣的看着粘在脸上的少许遗骸被阴影吞噬。
迅速消融的阴影中,将军的身形浮现,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皇后,您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明明只是正常的回答,却让在场其他人如在地狱。
不远处的老者紧张的拉着一旁的半大少年。
他是把那俩人……
薰星海脑海里疯狂回溯那一幕,确实是吸收了!
这家伙还是人类吗!
注意到薰星海的视线,将军的眼神望了过来。
“没有救世之心的人不配称为救世主,拿着那份救世之力也无用。你也一样么?”
冰冷的死意紧紧攥着薰星海的心脏,在将军的注视下她甚至感觉无法呼吸。
“不,我要拯救所有人...”细弱蚊蝇的声音从嘴里发出,薰星海从来不知道自己声音会那么小。
松了松眉毛,将军垂眸不在俯视薰星海。
一瞬间,她浑身冷汗如雨下。
直觉告诉她,哪怕激发圣剑之力也无法打败将军,先前那俩位都是跟她一样持有救世之器甚至更早就拥有那力量的人,但在将军手下都是一拳成了碎末。
目睹弟弟的暴行,荒梦勉强的笑着,“感谢几位来此商量如何消灭天上那枚天体,大家应该都体会过救世之器的力量,封印净化那些恶兽绰绰有余。”
略微舒缓了一下情绪,荒梦继续说道:
“我们的计划是由所有武者破开围绕那天体的恶兽环带,突入天体之中,再由几位全力催动救世之力净化那天体。”
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从心底浮现,我,去摧毁一颗星球?
凝视着手中圣剑,薰星海想起那个傻乎乎的家伙,如果是他,一定会举双手同意这个想法吧。
也只有他,前所未有的坚定相信着自己能拯救世界。
像这样的笨蛋,为什么反而没有被选为救世主呢。
“什么时候...开始?”带着半大少年蹲在一旁的老者小声询问。
“待所有武者集结,三天后。”将军双手抱胸,平静回答道:“除了不能离开这里,你们所有的要求只要能做到,都可以被满足。”
扫了一眼众人,将军压迫感十足的身形消失在阴影中。
目视将军化成阴影散去,薰星海有些许疑惑,救世之力为什么在将军手中表现的如此奇怪,简直就像那些恶兽一样。
救世主,同样会被污染吗?
336 击坠星辰
疑惑被藏进心底,就算将军真的是被感染了,她也无法做什么,同样有救世之器的其他两人在将军面前多说了几句话就跟鸡蛋一样被碾碎了,如果她打算反抗,下场也不外乎一模一样。
给了三天时间,能满足的要求都会满足,意思是完成该做的事后毫无遗憾的赴死么。
可她想要的一切都随着他死去彻底消失了啊……
曾经的承诺,说好要保护自己,却自私的抛弃了自己选择独自死去。
曾经信誓旦旦在即将故去的父亲身前郑重许下诺言,说要用生命保护自己,可两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真的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该怎么办。
“真是个傻瓜……”抱着圣剑,薰星海静静地靠着墙壁阴影慢慢蹲下,脸颊贴在圣剑上,温暖的力量从圣剑里散发,时刻在转化她的体质令她拥有真正的救世之力。
“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呢...”
阳光无法照耀的地方,晶莹泪水顺着圣剑边缘滑向地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我没有能力成为救世主…那些难民死去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感觉,这样的我都能被选中,什么救世主啊,只有你才配的上这一切啊…”
回忆里他脸上的洒脱到现在薰星海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都快要死了还那么轻松,是觉得要死了不能结婚很开心吗!
默默擦了脸,薰星海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只有三天,她要快速熟练掌握圣剑给予她的知识,她不能让他最后的努力白费。
她要活下去。
不管是末日也好,邪神也好,都无法阻止她选择活下去。
“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语,请赐给我在一切危险面前活下去的力量吧,我要活下去!”
握紧圣剑,意志逐渐坚定的薰星海忽然发觉,手中仿佛不再是握着一柄剑,而是某种磅礴形体的存在。
它与此刻的薰星海毫无保留的共鸣着,清晰纯粹的意志传递给了她——
想要活下去!
那一刻,薰星海骤然明白了某些事物。
……
……
三日后,海量武者披坚执锐,散布在国度之中,人声鼎沸,自今日后,再无如此多的武者聚集,王国之中人声鼎沸,仿佛从来没有经历天外恶兽侵袭的惨剧一样,这里如今聚集着几乎是世界上所有国度的武者,从此再无如此盛况。
人们议论着,等待着王国最高尖塔之上的人影发声。
荒辛将军,最强的救世主。
遮蔽半个天空的虚影轰然自天穹浮现。
将军方正轮廓的面容虚影俯视着大地。
天地间悄然寂静,人们都望着那虚影,沉默等待着。
将军平静的扫了一圈大地,沉默数秒后高声说道:
“今日,我等将击坠星辰!”
天地间人声瞬间汇成震天咆哮。
“开启星桥!前进!”
随着高塔上梦皇后举起双手中水晶球模样的救世之器,无数光环通道拔地而起连接大地与天穹,直接勾连虚无天体。
海量武者们纷纷踏入光环通道内,赶赴不知结果的战场。
天穹之上,虚无天体四周守卫的恶兽们本能察觉到什么,纷纷躁动起来,如鸦群般遮蔽天日,一度覆盖了太阳的辉光。
单方面的决战毫无预兆的打响了。
“该我们了。”高塔上,将军仰望着虚无天体表面恶兽们组成的环带逐渐分离,旋即回头看着身后几人。
“想要活下去,就做你们该做的。”
将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其他几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意吹过。
拥有救世之器是一盏烛台的老人点燃了烛台,为众人身体表面附上了大量增强能力的辉光。
“能持续一周…,不过…”老人有些畏惧的瞥了一眼将军,“应该用不了那么久。”
将军没有回话,他看向老人身旁的半大少年。
少年小心翼翼的拿出数个木偶,递给了将军。
“持有它可以接连复活三次,之后也能继续复活,但没有前三次安全,超出次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随手将几个木偶丢给众人,将军一个木偶都没拿。
“那就开始吧——”
转过身,将军握紧双拳,伏腰曲身。
嘭!
轰鸣回荡,将军已化作流星逆飞上天空。
还未等薰星海作何反应,几位救世主胸前同时出现一道半透明锁链连接在流星上,难以想象的巨力拖拽着众人跟随着将军一起飞向虚无天体。
莫名力量充斥在薰星海四周,让她有空闲看着虚无天体在视线内越来越大。
越靠近,越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死寂充斥虚无天体四周。
如若不是一直疯狂诞生的恶兽,完全看不出虚无天体是邪神,更像是个死去的巨大世界。
“来了!准备!!”
将军的怒吼响起,头一次听到将军浮于表面的情绪之声,薰星海心头一松,将军似乎还是人,可她立马内心一紧,什么东西让将军如此戒备!
周围忽然浮现错综复杂,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文字,薰星海不认识那文字,却本能的感觉到有恐怖的力量在汇聚。
圣剑所赐的直觉让她迅速锁定了不安的来源——
一群披着各种奢华古怪长袍的怪物在虚空中不知在做什么。
想要靠近他们却又忌惮的不敢靠近,跟那些恶兽完全不同,这些存在似乎还有一点智慧本能存在,察觉到威胁后不仅不靠近反而远远的在做什么。
还挺好奇这群怪物要干什么的薰星海下一瞬就为自己的好奇感到后悔。
汇聚的恐怖能量没有攻击他们一行人,反而是在唤醒虚无天体!
这群家伙是想要唤醒它们的主人来毁灭去一切。
恐怖的能量浊流不断轰击虚无天体表面,造成的破坏竟然比薰星海他们打算的还要夸张。
但虚无天体并未展现出特异。
将军一早就已经靠近虚无天体,并逼退了大量围绕而来的长袍怪物们。
“跟我一起动手!”
弘大的灵魂之音在薰星海脑袋里响起。
双手死死握紧圣剑,薰星海身化虹光毫无保留的催动圣剑,向虚无天体核心刺去。
337 得见光明
恢弘之光倏然贯穿虚无天体。
片刻沉寂之后,天象鸣动。
矗立天穹之上的虚无天体,开始崩解。
像雪块扔进油锅,出现裂隙的虚无天体骤然沸腾起来。
无数疯狂搏杀的恶兽仿佛突然像断了弦一般纷纷溶解为虚无。
天穹从未如此安静。
从流光中显出身形的人们注视着大星沸腾,破碎。
“成功…了吗?”虹光中薰星海自荒梦身旁出现。
……
……
北边森林吹来带着腐烂湿土的微风,盛夏的温度透过斑斓树丛留下的轻微的燥热,配上微风唯有安逸舒爽。
躲在树下乘凉的少年远远望着教堂旁正在从河里运水的几个小伙伴,心想光偷懒也不是太好,立马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准备去帮他们。
走了几步,少年忽然面色一凝,半跪在地。
周围的一切开始闪烁,一会清晰一会模糊,无数嘈杂之声在脑海中炸响!
愤怒、快乐、恐惧、绝望、幸福、悲伤…数不清的混乱情绪疯狂袭来。
“停下!”
无数混乱情绪犹如腐臭泥沼无穷无尽的涌入脑海,令他几乎崩溃。
停下!!!
天音轰鸣!
一切尽数凝滞。
筋疲力竭的他颤抖着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那逐渐模糊的破屋,徒劳的伸出手想去挽留。
“幻梦结束了,奥瑟…”
遍布腐臭淤泥的尸骸按住了他伸出的手臂。
“你要面对的是,这些。”
冰冷的手掌将他的脸扭向一边,“看看祂做了什么。”
血肉组成的世界中无数石碑耸立,弥留之息聚成汪洋覆盖无数只留残骸的废墟之上,冰冷的光芒幽魂般四散,所有的,他曾所拥有的一切——
都成了余烬。
木然,呆滞,魔法师坚守的一切,全部消散在这一团混沌里。
他以为自己会灵魂崩溃,陷入癫狂,但他没有。
澎湃到恐怖的伟力席卷在他意识里每一处最渺小的角落里,强行固定着一切,扼令他,活着!
那恐怖的本能,如黑洞般出现了。
“你再做一段时间美梦,连我都会顶不住了。”
“阿莱明…是...是你吗?”
记忆里癫狂邪恶的面容此刻只有平静与无奈,那腐烂的面容不负以往的狂妄,就像是,枯槁的老头子。
“怎么,我变化很大吗?”露出了熟悉的邪恶笑容,阿莱明仰望着那个注视着他们的黑洞。
“提亚…为了保护我们的意识,已经被那东西吃掉……你再不醒来,祂吃了我再吃掉你,就能完整诞生于世。当然这里面你占的比重较小,我占的比重较大。”
这家伙好像在开玩笑,但奥瑟听不出来。
“……提亚他”
那个让人感到安心的小孩,也不见了。
胞弟被吞,阿莱明并未悲伤,“我在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被那东西吞了也没什么不好,你可能误解了我的说法。”
他指着那团横亘在虚无之中俯视他们的黑洞,“那是因塞汇聚了拉亚周围所有邪神,包括祂自己作为首要材料,再以拉亚那俩个疯老头搞出来的玩意为基石融合出的原初神明,被祂吞噬成为一体某种意义反而算是荣幸?唯一的缺憾估计就是无法保持自我吧。”
“如果用魔法师们的阶层来划分这存在…”
“九阶?”奥瑟打岔道。
阿莱明平淡地笑了笑:“不,是十阶,祂们都有共同的称呼,戈都韦尔,源点存在,遨游宙域之灵,都是祂们。至于眼前这位可以称之为,魔法师之神?还是别的什么玩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祂缺了几块重要的拼图完成最后的诞生。”
“你是大拼图,我是小拼图,是么…”
望着那黑洞,奥瑟感觉里面有某个存在也同样在凝视着他,明明能感受到那其中足以抹去一切的伟力,可却对自己毫无威胁,就像,本是一体。
“祂是新生的意识,我们躯体里新生的意识对么?”
奥瑟忽然明悟,那黑洞是什么,那是他无法理解的伟大意志,哪怕是残缺且从他躯体中诞生的,也不是他能窥见全貌的存在,刚刚诞生,可哪怕只有纯粹的本能也足以覆灭万物,他和阿莱明的意识,是纯粹中最为显眼的杂质。
“不错,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处境是什么,因塞死后给了我们一个可笑的选择,是由这位尚未诞生完整真名的存在来掌控我们的一切,还是由我们重新掌御所有。”
末了,阿莱明轻轻说道:
“抗争,还是毁灭,由你来抉择。”
“为什么不是你,你远比我强大,这种决定你无需问我。”奥瑟凝视着阿莱明腐烂的双眼,平静反问。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还需要做什么抉择么。
被吞噬同化而已,失去所有的他还剩下什么呢,唯有一副空壳罢了。
如果能给予那尚且残缺的本能真正的灵智又有何不可呢。
沉默了一瞬,阿莱明望着奥瑟的眼睛,魔法师的灵魂经历了如此之多,如果不是尚未诞生完整真名的那位强行维持他的精神要用来完成真体,魔法师早已彻底消散。
“我很喜欢你现在的眼神,死寂,平静,绝望,不可动摇。跟我诞生的那一天一样。”
望着那黑洞,阿莱明喃喃道:
“最初所有的都是虚无的,一片黑暗,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某个声音,祂赋予了我意义,我是污染、是腐化、是一切凋零后余烬,是侵蚀最初的概念。”
“那时的我算是活着么?我也不知道,自我能感知到宙域的存在已经过了无比无比漫长的时光,久到我竟然产生了想法。
直到某个巧合的瞬间,因塞从虚无中找到我们,并将我从倒生之树身上摘下,称祂彼岸神树也好,倒生之树也罢,也许称祂我等的创造者同时是牢狱也对,总之……因塞成就了我脱离囚笼。得到自由的我从未发觉自己有会有奇怪的情绪存在。但——”
“所有的情绪都暂停自我得见光明的那一瞬间。在我真正降生于世的那一刻,我的生母死去了。”
阿莱明凝视着黑洞,一缕血色从眼角流下。
“她是被我的力量所害。”
漠然抹去眼角的污痕,阿莱明扭头看向奥瑟,“你知道那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说,活下去,用尽一切活下去。”
338 生之行舟
“魔法师,失去一切,不是你放弃的理由。”
黑洞下,侵染对魔法师说道:
“连你的死敌侵染都没有放弃,你身为魔法师,要放弃吗?
屈服于可怜的原生意志?
放弃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就因祂现在是神明的躯体?
魔法师什么时候如此懦弱了?
你们曾面对侵染至死方休的勇气哪里去了?
还是说,你愿意让自己的意志被这可悲无力的无知邪神意志同化?”
绷起腐朽的躯体,阿莱明高声问着魔法师:
“回答我,奥瑟。
魔法师,回答我!
你要屈服于那该死的原初意志!成为祂的养分!
还是重新掌握一切!登临源点的王座!”
沉默的魔法师终于给出了回答:
“我想活下去啊!但是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的亲人!我的导师!我的朋友!我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连我自己的躯体都不是我的!我还有什么!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你想要那力量尽管拿去吧!我不会阻止你,更无力阻止你…
已经,够了……”
往昔一幕幕闪过灵魂之中,名为奥瑟的一切,都埋葬在毁灭中。
侵染冷笑着怒斥:
“你失去了所有?这具身体里所有的一切,所有死去的一切,都是你的,它们承载着你的所有,所有的牺牲,所有奉献,尽在这里!
我告诉你有什么,你的故乡就在这里,就在你身体里,你的灵魂承载着你的世界!
让我拿走所有?蠢货!瞪大眼睛看看!你沉眠在那愚蠢的和睦美梦中到底过了多久!
提亚为了维系我们的意识生生被一点点吞噬殆尽!
我是拥有灵识的侵染!但有多少智慧灵识足够那存在吸取!?
灵识消耗殆尽后阿莱明将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那该死的倒生之树上一枚毫无意志的根源之种!!
你不准赴死!你不能赴死!
你背负着这所有的一切!
站起来!
我叫你站起来!
用尽你魔法师学到的一切!不管过多久!打败祂!!
将你的身体夺回来!
我要看到你的真名在源点之中传响!”
仿佛用尽了所有力量,阿莱明疲惫地靠在了奥瑟身旁。
“奥瑟,最后一次了,拜托你,做我们的舟,承载我们,去那终点吧……”
侵染枯槁的模样,很难与记忆中那个狂傲的邪恶存在联系起来。
不止是他自己,沉睡了那么久,阿莱明失去的,会比他少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明明可以让祂先吞噬我的……”
像老年奥瑟模样的阿莱明扯着嘴角笑了笑。
“拉亚毁灭的那一瞬,铸成源点的力量几乎分解重组了一切,哪怕我和提亚是侵染也不能避免。
提亚想要陪他的妈妈,所以我放手了,至于我……
魔法师,你知道么,侵染拥有智慧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吗?”
奥瑟几乎是瞬间想到了那个答案。
“是执念…对吧?”
执念驱动这些由纯粹污染组成的恶意去行动,去完成它们的渴望。
“是啊,是执念,不管是我,还是那些弱小的家伙,我们的存在根基都一样。没有了执念,我们就只是一团肆意飘荡的污秽罢了。”
“我的执念,在因塞死后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微弱了…当我彻底坚持不住的时候,大概会回归彼岸神树。”
“而你不一样——魔法师。”
“魔法师是没有极限的,如果有谁能与这存在抗衡,我只相信你们能做到,毕竟你的老师,那个叫岩·休因的家伙,让我见证到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阿莱明渐渐闭上了眼,身形消失在奥瑟身旁。
“人才能继续走下去啊……
怪物是没有终点的。”
“下次待我苏醒,我希望那意志是由你来主宰……奥瑟...”
四周的黑暗顿时消散。
奥瑟看见了一切。
天火中燃烧的世界里,无数人怒吼咆哮着向他冲来。
不,是向那尚未有灵智的原初意识发起冲锋!
崩溃分解的虚无天体发出无声的哀嚎。
意的力量燃烧着天体,不断从中消融大量执念。
薰星海她们成功了。
虚无天体正在飞速崩溃。
薰星海她们尚未成功。
因虚无天体崩溃之后,仿若无垠的黑红阶梯出现。
于那道无垠向上的黑红岩石阶梯旁,无尽黑暗中弥漫蠕动出亿万触手,缓缓融汇凝聚。
自阶梯尽头,构成一道身披六重浮云长袍,面目为数十万歪曲细眸的存在。
浩荡天音席卷琼宇。
那是响彻灵魂的波动。
告诉所有宙域内所有存在。
新的源点——诞生。
无数视线从宙域各处望来,旋即散去。
仓促的诞生,只是尚未有名的残缺者。
“再来一击!!快!”将军的咆哮从薰星海脑中炸响。
毫不迟疑的,薰星海发疯般使出全力,意的力量汇成实质,闪烁之间,纯白之光贯穿阶梯之上那存在,自其背后解离出风暴般的意之狂潮。
无穷无尽的紫雾从那存在身后喷涌,似在流出海量血液。
祂望向阶梯之下救世主。
对她那毁天灭地的一击无动于衷。
那道足以破开世界的光芒到临祂面前,最终还是悄然融入黑暗,波澜尽消。
祂那数十万眸丝注视着眼中的世界。
从六重长袍里伸出一只晶莹的十指长爪,点向所有胆敢靠近祂的武者。
绽放的炽白焰火接二连三遍布星空。
直至杂音消散,祂方才凝视零星点缀在视野之内的存在。
“把你们的力量都交给我,让我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力量瞬间拽取了所有人救世之力。
将军的身影出现在那天体中诞生的存在身后,远比薰星海强大数百倍的救世之意勃然爆发,瞬息燃尽那存在体表无数漆黑执念。
转动数万眸丝,无名源点安静地注视着荒辛挥出足以焚尽数百世界的一拳。
可惜的是,祂体内不止数百世界。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眼中满含愤怒与不甘,将军最后的挣扎消散在星空中。
失败了。
薰星海心中终于放下某些负担,她平静地望着那逐渐身形模糊的存在靠近自己的世界。
失去救世之力的她再无资格窥见那存在的真实面容。
如若不是圣剑庇护她,光是直视那存在就足以让她瞬间消散。
339 来自地底
灭亡之时,释然回荡心中。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想必他不会怪自己了吧。
不知道死后能否再相见呢。
整个世界随着那模糊身影的靠近溶解剥离,不论是生亦或是死物,皆飞向那身影被其吞噬。
寂灭与冰冷的空洞感席卷薰的脑海。
凡处在那身影周遭之物,生命皆被抽离。
意识恍惚间,熟悉的背影出现眼前。
“薰,你的旅途还没有结束…”
记忆中那少年的声音清晰明朗,轻柔的风吹过薰的脸庞。
圣剑似心脏般跳动绽放光明,再度赐予薰力量。
不过这一次,无关世界。
璀璨的救世之魂倒映在薰眼中。
“薰,要救自己呀。”
男人微笑着轻抚薰的脸庞,魂影消散。
真正的救世之力熊熊燃烧,仿若洁白火焰中的精灵般,薰迈过了死亡的界限,籍由爱人的力量重新站在无名源点前方。
“傻瓜…没有你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薰边哭边笑着,手持圣剑化作璀璨流星,义无反顾的飞向无法击败的存在。
无名源点注视着星辰袭来,本想举起的晶莹巨爪突然受到什么干扰般,停顿下来。
纯粹至极的爱之意如滚油倾倒眨眼浸透了无名源点的身躯,令祂发出诞生之后第一声震动寰宇的凄厉哀嚎。
不断涌现的痛苦让无名源点本能想继续吞噬此处世界填补创伤。
星海之上无数星辰忽然快速闪烁起来。
纯粹的救世真意燃烧虽带给无名源点少许痛苦,但却为宙域中其他势力的秩序存在提供了宝贵的坐标。
……
……
星海闪耀,光明降临。
羽翼飘荡间无数天使跨越无限抵达此处。
无名源点本能意识到什么,躯体骤然膨胀裂解想要从内部涌现某物,无数圣洁金链先一步从虚空中出现穿透并束缚祂的身躯。
赞颂邪恶被封印的古老圣歌于星海回荡,带着催眠与宁静的力量,无名源点所有行动都迟缓起来。
七大天堂临时聚集于此的支柱们使出全力准备在此将这毁灭星图的无名源点于此刻封印。
漏斗型的光河汇聚,无名源点卷入其中,纯粹的封印之力具现为光河模样,无数洁白臂膀拉着无名源点一点点向光河底部,每下沉一点,无名源点便缩小一点,无穷无尽的天堂符文在光河中翻滚,催化加快封印的速度。
形体受困在光河中越发萎靡并不断缩小无名源点下意识挣扎着,令所有生灵灵魂腐化的波动扩散,不少弱小天使纷纷扭曲转化,向四周同类发起攻击,但转眼便被其他天使净化。
眼见无名源点反应突然开始剧烈有不受圣歌控制脱离催眠的趋势,几位支柱眼神对视,平静中献出了自身的一切,化作覆盖此处宙域的光点风暴。
星海间黑暗彻底被光羽充斥,永无止境向下方流淌的光河也终于有了真正的尽头。
凝滞的璀璨星环从光河尽头浮现。
星环中心,形似岩柩的门扉出现。
尚未拥有真名源点虽已不朽,却终究缺乏绝对掌控自身的位格,不论多强都难以摆脱天使们倾尽全力的秩序封印。
流淌于星海间的光河缓缓收缩,尽数没入岩柩门扉中。
数位执行首席纷纷围上岩柩门扉,准备将其带回天堂严加保管。
虚空中微不可查的波动隐现,旋即突然剧烈。
众多天使们面色变化,“有恶魔在这!”
数百残缺狰狞的参天兽颅轰然破开虚空发出震颤星空的灵魂尖嚎,震碎无数弱小天使。
海量暗红传送门点缀此方宙域各处,撕裂无垠黑暗从中飞出海量畸形恶魔与天使们撞作一团!
“崽子们!给我把那玩意抢过来!!”
头生三十三角的古老恶魔缓缓从暗红传送门中蹄踏虚空走出,多对血眸像是盯着绝世至宝一般黏在众多执行首席保卫着的石柩门扉上。
“没有真名的无上源点,这种好东西让你们天使独吞也太不像话了!桀桀桀~就让祂成为我等恶魔新的世界之心如何?”
“这群恶魔脑子被污染朽坏了!源点也是它们敢觊觎的吗!”
仓促的遭遇战让天使们的准备计划全盘打乱,地狱出动的大君不下十位,而天使们的支柱方才有几位牺牲自身强行封印了源点,战力严重不足。
混乱之中,第四天堂执行首席蒂幸缪向几位同类提议放逐封印石柩。
“让那些恶魔掌控封印,星图迟早会全部毁灭。我们目前无法把封印送回天堂,现在把封印放逐虚空谁都无法寻找才是最安全的,没时间了,趁那些大君没有注意在此,我们要这么做吗?”
计划仓促,但大战之间无法细细思考,几位执行首席立即解放圣力撕开空间将石柩门扉丢进虚空乱流中,为首的恶魔大君注意到了几个天使的小动作,震怒中显化真身咆哮而至。
恶魔与天使的血战再度与此处拉开血海战场。
虚空乱流之中,随着宙域膨胀涌动,石柩门扉表面逐渐包裹上一层层漆黑的粉末,像是度过了漫长时光一般表面布满侵蚀痕迹。
时间流逝中,石柩被一层层漆黑粉末不断覆盖,体型越来越巨大,形状也越来圆润。
无数诡异莫名的存在游荡于虚空中,碰见了这团坚硬无比形如巨大星核之物纷纷冒出嬉戏之心,来回移动此物。
与宙域时间流速完全不一致的深渊裂隙内。
一颗布满各类痕迹的巨大星核点缀其中。
星核旋转中自发吸引着周遭的一切,直至在深渊裂隙内那快的异常的时间流速下。
新生的星球表面逐渐出现生命的痕迹。
深渊内时光飞速消逝间,文明出现于地表,而后发生战争,文明于战争之后再度发展,直至普通的某日。
遍布大地无数建筑之中,某位古生物研究员暮阳照例打卡上班,开始一天枯燥的清理工作。
“暮哥,这是本月地心探测队从下面带回来的标本,就交给你来拆石清灰塑型喽。”
拉开包裹标本的防水布,暮阳翻了翻白眼,“搞笑呢?这么大个石墩子交给我一个人?我是得罪谁了吗?”
装载车旁,高有三米多宽有两米的巨大石块被吊机缓缓卸下。
“对喽,所长上次吃饭你没给他敬酒还记得吗?人家惦记上你喽!”
司机大笑着拍了拍暮阳的肩膀,“我走了,您忙!哈哈哈!”
抿了抿嘴,暮阳仰头看着石块低声暗自怒骂狗屎的饭桌风气。
340 异象
重重叹了口气,暮阳操作仪器开始拆解标本表面石壳。
地心探测队带回的标本里面基本都有东西,可能是古生物的化石,或者某些珍稀矿物,具体是什么则由他们这些在地表的研究员负责拆解发现。
这个月倒是巧了,就他一个人在研究所负责拆解轮值,其他人都跟着地心探测队下地底观光去了。
人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活也得干,一家老小的吃喝全靠他一个人,就算是知道被人针对了也没办法。
拆解标本极其费神费心,因为不能把内里的东西给损坏了,每个从地心运上来的标本都花了大价钱,高昂的物损保险暮阳可赔不起。
激光顺着石壳表面缓慢移动,暮阳看了一眼切割窥镜,眉头一皱。
“噫?怎么回事?”
停下切割机器,暮阳盯着切割窥镜上方才激光切割过的地方,一点石皮都没掉。
“这群家伙从多深的地方带回来的标本,激光都没法切割吗?”
想了一下,暮阳换了套切割仪器,对这种耐高温的标本反而用老办法很好使。
锋利的水刀遁入标本表面缓缓移动起来,暮阳翘起嘴角,用水刀切割还挺快,他估计了一下,这块标本表面拆解工作用两三周就能完成。
工作合同里有标明,像何种大小的物件需要多少工时,一旦超出工时也要罚款,节省工时的话还能挣不少,研究室里一堆监控都在那盯着呢,暮阳不敢摸鱼。
这块标本整完他还能挣不少。
墨迹半天时间,终于把标本打出来轮廓的暮阳望着初具形状的巨大石块,琢磨着:“这是什么形状,古生物的蛋?不像啊…”
瞅了一眼工作时钟,暮阳立即把好奇抛至脑后。
“下班喽!”
麻溜的打卡换衣服,暮阳甩着车钥匙离开研究所,恶心的工作时间结束,接下来就是属于他的小天堂。
照例在车上给家里的老头老太打过招呼自己晚点回家,顺便问了问老妹想吃什么他给带回来,暮阳愉快的开着车向市中心盛名已久的娱乐之地驶去。
开车掉头从研究所离开的时候,暮阳眼睛一花。
一只黑糊糊的什么玩意砸在了车玻璃上。
“沃R什么东西!”
停下车定神一看,暮阳破口大骂着:“哪里来的死鸟!不要命了往玻璃上撞!”
不知发了什么疯的鸟一头撞死在玻璃上,脚趾还在抽搐着,漆黑的眼珠里空洞异常。
膈应的下车拿纸把死鸟包起来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暮阳回头的时候忽然愣住了,他看着天空,喃喃着:“我去——”。
不知多少只飞鸟,跟疯了一样在天空盘旋,而后猛的坠向大地。
视野里各种各样的鸟简直汇成了风暴,振翅与鸟尸坠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吓的暮阳连忙钻进车里,加大油门冲出了鸟群风暴汇聚的地方。
“什么玩意!还能碰见鸟自杀的?”
惊吓过后,暮阳坐在车里笑了起来,“刺激!”
回家得跟老妹说说这奇闻。
这辈子也没见过什么怪事,经历过后暮阳感觉很新奇。
“就说那些企业私自建立大型信号增幅器对生态有影响,这群有钱人该遭殃喽!”
研究所附近有几家企业私自建立了几座信号增幅器用来构建对星网络,请了一堆专家说不会对生态造成影响,暮阳知道那都是扯淡,那么大频率的辐射波动迟早会出事,这不就出事了吗。
死一堆飞鸟还是轻的,什么时候对人的身体健康产生影响,那些企业一个都逃不掉。
把车扔到洗车店清洗,暮阳打车跟司机师傅招呼了一声:“天堂小巷,师傅。”
“哦,兄弟也是行家?”
司机师傅一出声就知道也是常去的。
“唉,没办法,太累了,放松放松。”暮阳嚼着清洁口腔的糖果,猥琐的笑了笑。
“都懂的!”司机师傅回头给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麻溜地开车融入繁华城景。
打给司机车钱,暮阳还回头问了一句:“师傅,一起?”
司机师傅一脸心动,但还是犹豫着坚定拒绝了,“这个月就算了,前些日子去太多次,家伙事遭不住了…缓缓,缓缓。”
暮阳露出我懂你的贱笑,跟司机师傅再见后混入灯红酒绿中。
劲爆的音乐轰击着大脑,暮阳在吧台要了杯冰饮,望了一圈群魔乱舞的人群,物色着今晚的目标。
“乖乖……今天的都很正啊...”暮阳唑了一口饮料,脑壳忽然抽疼了一下。
“嘶——这饮料怎么上头…”
晃了晃脑袋,暮阳忽然瞥见人群中有道奇怪又醒目的身影。
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又像是错觉,没有什么奇怪的身影。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饮料,暮阳皱起眉头,不会有人给他饮料里加东西了吧?
“不对劲。”总感觉哪里不爽利,但暮阳又说不清那种感觉。
放下饮料没敢再喝,暮阳贱笑着混入人群,他已经发现一个符合自己各项标准的对象了。
向着那个腰肢纤细,身材曲线惹火的女人走去,暮阳忽然怔住了,难以言说的虚弱感从心底冒出。
对面那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也注意到向她走来的帅哥,来这里的人自然都知道要发生什么,悄悄摆了个更凸显身材的姿势,女人等待着那个帅哥过来搭讪。
那帅哥却走了几步停在人群中,目光逐渐涣散,“诶…?我...流鼻血了?”
意识像跳了闸,暮阳抹了把鼻子,重重向前倒下。
人群中有人在尖叫,也有人围过来在拍打着他的脸颊,所有噪杂的声音都逐渐远去。
清晰到冰冷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地方一步一步靠近。
那不像是纯粹的脚步声,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缓慢蠕动的杂音!
意识陷入完全黑暗前,暮阳注意到人群旁,有一个看不清轮廓的身影,只有那双奇特的眼睛清晰无比,并在凝视着他。
那哪里是什么眼睛?那是一对不断咀嚼的狰狞魔嘴!
它正在吞吃自己!
341 阴影
惊惧中,暮阳彻底昏死过去。
充斥些许腐气夹杂着消毒液的气味涌入鼻腔,意识混沌中暮阳听到许多模糊的声音,像是无数虫子来回移动,一会逐渐清晰起来。
“哥?哥你醒啦?好些没?”
熟悉的人影坐在床边,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老妹…?”
下意识想坐起来的暮阳骤然浑身一僵,难以形容的虚弱感和疲劳遍布全身,就像来回爬山爬了数十遍一样,体力透支的夸张。
“哥你以后少去那些地方,医生说你的身体虚的不像话,简直跟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样。老爹老妈过来看过你骂了几句就走了,医药费他们垫过了,你长点心吧。”
老妹拿了一颗放在一旁水果篮里的水果,啃了几口后说:“倒是你同事们还不错,听说你昏倒在酒吧里后还给你送过来一筐水果,不过你那领导不太是东西啊,说你病假多少日子都要合计到年休假里。”
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所长那副眯眼的阴沉模样,暮阳皱眉低声骂了一句。
“医生没说别的什么?我…我昏倒前好像看到什么玩意,嘶——记不太清了,但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哥你别是撞邪了,我就说你该早点从那个破研究所辞职,那里天天整些邪性玩意,迟早出事,看你虚成这样别是被什么奇怪东西抽了精气。”
老妹边吃边说,喷了暮阳一脸哈喇子。
“胡扯什么呢,都是些标本,我换工作了你学费缺的那部分谁垫上,老爹老娘的医疗金谁来交,咱家还需要这份工作,没有比这钱更多的工作前哪能换,每天只是拆拆石壳吹吹灰就能拿上万,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工作。”
搓了搓老妹狗头,暮阳笑了笑:“少看些稀奇古怪的电视剧,天天胡思乱想,你今天没上课是请假了吗?还是逃课了?”
老妹暮月尬笑了一下,水果也不吃了,“今天要整体测,我借口来看你逃出来了,那体测太要命啦!让我跑五公里不如让我死掉!”
没去职责妹妹,暮阳上学时也是这幅叼德行,天天摸鱼打游戏,就一个混字,没想到长大了还是一个混字,眼瞅着这辈子都要跟着混字混一辈子了。
想想也是挺悲哀的,活了小半辈子,却一眼能望到人生尽头。
这些悲哀又不能跟老妹诉说,她还年轻,懂那么多苦只有害处。
“医生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吗?”暮阳望着窗外,问了一句。
“噢医生说过,要你注意饮食,规律个人私生活,其他没啥,就是太虚引起的昏厥。”
暮月又从水果筐里拿出一颗橘子,掰了一半给老哥。
接过橘子,暮阳吃了一口,“没什么味啊。”
嚼着橘子的暮月啊了一声,“还挺甜啊,老哥你嘴巴里糊史啦?”
暮阳一听立马回身怒搓狗头,病房里传来兄妹俩打闹的声音。
在医院里待了没两天,研究所就打电话来催促暮阳别耽误了工时,气的暮阳牙痒痒却没办法。
要恰饭的嘛,收拾完东西出院,回家先是接受了一番父母的怒气呵斥,唯唯诺诺的答应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趁父母不注意,暮阳立马开车溜去研究所上班。
到了研究所,暮阳瞅了一眼地面,绿化带里还有些许掉落的羽毛没清干净,那些死鸟的尸体还挺多。
照例打卡上班,跟保安大爷打过招呼,暮阳回到自己的研究室。
上次带来标本上次啥样现在还是啥样,没有一个人接暮阳的活。
“真被惦记上了啊…”
要是以往暮阳不在,自己的活都是有人接替的,从地底带来的标本都有保质期,过了某段时间里面的物质可能会失去活性,所以耽误不得,但目前没人管的状态看,他是被所长记上了。
“唉…都什么破事!”
吃个饭还惹出事了,暮阳心里苦却没法说。
能怎么办,只要还给发工资就得干啊。
打开打磨仪器,暮阳开始着手细化清洁标本表面。
慢慢打磨着,暮阳轻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东西?”
有块石壳失去了底层支撑被冲了下去,露出内里的深灰基质。
搭上架子靠近那块裂损,暮阳心里有些发突,他别是把标本切坏了。
透着缺口暮阳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诶?这是……”
石壳缺损处,里面那层深灰基质表面纹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地心还有这种东西?古文明?乖乖!老祖宗这么牛连地心都能去?”
光是一个破损处无法看清石壳里面到底是什么,一般切割手段似乎无法损伤到石壳里的东西,暮阳见缺口里那块深灰基质被切割过屁事没有立马放开膀子开始干活。
少了顾虑工作效率立马提上了几辈,临近下班,暮阳看着石壳碎屑中间簇拥的玩意,一边填写的清理报告一边琢磨。
“这是个什么玩意?加厚的石门?还是棺材?不对,棺材没双开门的吧,老祖宗观念先进到能整双开门的棺材啦?嘶,算了还是记成石门吧。”
清理报告上写上从标本里清理出一块长二点一米、宽一点九米、高三点四五米的未知石材铸造的门扉,暮阳便把清理报告一甩,准备打卡下班。
今天的活就这样了,多干不了一点,哪怕清理报告还没写完他也不想动,医生可是说了他要好好调养,今天去吃点好的,顺便给妹妹也带一份。
吃什么呢?烧烤挺不错,想着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烤肉,暮阳的口水下意识涌出。
那破石门上一堆花纹明天还得拿拓板全部黏出来,上面就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换掉工服,暮阳望着换衣间双层钢化玻璃后的摆放在不远处实验室里石门,端详了一会,越看越觉得石门表面的花纹还挺好看,照人家那些老话说就是有艺术气息。
一个头发挺长的人影不知何时站在那石门旁,还准备伸手去摸石门。
暮阳一愣,换了一半衣服立马冲出换衣间大吼,“哪里来的人!标本不准拿手触碰不知道吗!”
站在石门旁,暮阳的心有些发凉——
没人在实验室里。
342 危
莫不是,真的撞邪了…
实验室还是那个实验室,但暮阳的心凉的透彻。
他可以肯定自己没眼花,确实有个人影靠近石门,从换衣间里出来也就几秒,那么大个人能跑哪去?钻进石门里了吗?
心里一动,暮阳忽然倒吸一口气。
对啊,这石门是不是可以打开?
但暮阳终究没动,他扭头就走。
都换好衣服了不下班干什么。
电视剧经常演作大死的人都是因为好奇死的。
实验室里有监控,出了事只要不是他干的自己屁事不会有。
暮阳头也不回麻溜地往外走,什么破事都不能拦住他下班的步伐。
他这人有个好处就是听劝,实验室里不对劲。
自打地心探测队把这标本带回来最近就开始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地心探测队的同事也是,平常每天都会打通讯过来问问标本解析情况,为什么最近几天连个泡都没冒?
不对劲不对劲。
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的暮阳决定今晚就把辞职报告打好,明天就换工作。
走着走着,暮阳发觉今天这通往室外的走廊有些长啊,走了几分钟都没出门。
凝神看向走廊远处,暮阳忽然发现整个走廊莫名延长了太多太多,就像无限循环下去一样。
“怎么回事……”
单调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像是没有穿鞋的人脚踩在地上的啪嗒声。
浑身鸡皮疙瘩骤然冒了一片的暮阳惊恐地向前疯狂跑起来,压根不敢回头。
但走廊几乎无穷无尽,跑到暮阳开始倒抽气都没有尽头,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直至在暮阳身后停住。
暮阳低头看着身后那双苍白的脚,浑身本能颤抖起来。
奇妙的纹路顺着那苍白脚掌下向前蔓延,略作等待后,那脚掌的主人绕过暮阳,向前走去。
狼狈喘息中,暮阳望见了那身影的侧颜。
苍白侧颜上满是悲伤。
不是什么故事里的邪物,更像是长久居于家中未经打理的纤瘦男人。
难言的古老气质在他出现的刹那弥漫。
暮阳很少用老态龙钟形容年轻人,但那男人的侧颜虽然并不老,可心底的感觉让暮阳觉得这人气质古怪,像是上了年纪的濒临死亡的老人,老的仿佛吐出的气都是岁月的腐朽气息。
没有想象中出现面目狰狞血污满布的邪灵之类,暮阳却仍旧不住的开始颤抖。
就像面对天灾,或者说生死一瞬的那刹那,身体僵硬的不像话。
思维清醒的不得了,可身体却像陷入应激反应的小动物,愣愣的站在原地,抖如筛糠。
越过暮阳,披着破布的那人站在走廊尽头,望着门外。
他的眼底映照着整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
良久,那人转身,暮阳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一片混沌。
侧面方能窥见容颜,可正面,只有一片混沌。
无法理解的古怪杂音从那人肺腑中传响,音调奇怪,节奏紧密,像是哼唱咒语般,暮阳却神奇的听懂了他说什么。
“血祭,尽显汝愿!”
诉说的字符像是刻在暮阳脑子里一样,完全无法忘记。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别相信”
暮阳下意识回头看向说话的那人,身后的人影与那前方的人影同时消失不见。
仿若无限的走廊已然消失,他正站在研究所外。
站在研究所外,暮阳脸上一会惧,一会笑,最终转为平静。
那人的话语疯狂在脑海盘桓,述说了何止千万次,以至于暮阳眼中都出现血丝。
“反正都是假的,试一试有什么不好?”
站在研究所前的暮阳眼中,一丝压抑的喜悦癫狂流露。
仿佛那是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脑海中话语不断催促的后果。
那话语中包含某种力量,告诉暮阳,只要抹杀生命,就能获得与之相符的奖励。
他很好奇,如果不是做梦,所谓奖励真的会出现吗?
他压抑太久了,工作,生活,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他压来,最近发生的怪事也不断挑动着他的神经,聆听到那古怪的话语后更是跟魔怔了一样。
当唾手可得的机遇摆在自己面前时,哪怕不被蛊惑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背后潜伏的阴影呢。
暮阳当晚去菜市场买了条活鱼,回家一擀面杖敲死。
一丝极为明显的活力涌入他身体里,那种感觉比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事都带感!
那一晚,暮阳彻底疯狂。
就像开了闸储水池,感受到些许诱惑的暮阳无法自拔的陷入进去。
他没再想辞职,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无比规律的开始上下班,连一切私人爱好都开始抛弃,只是更加专注于去一些黑暗的地方。
那石门标本被研究所封存,有些不太好的事最近一直在研究所附近发生。
不少恶性事件接二连三出现在研究所附近。
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暮阳,他仿佛魔怔了一样专注于三点一线的生活,连妹妹的关心都彻底忽视。
直到某天——
凝视着自己双手的血污,暮阳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躯体,下意识眼眶一红干呕起来。
“我在哪?”
“发生什么了?”
“这人是谁?他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多血!”
他的记忆停留在研究所内那人影向自己诉说完全听不懂的话语那一刻。
四周夹杂着不少喝彩声,以及更多是谩骂。
周围是边缘挂着倒刺的八角笼。
地下黑拳?
不对,自己在这里做什么?自己在打黑拳?
还把人打死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体格连小狗都能啃……
暮阳猛然注意到自己的体格。
这——还是自己吗?
虬结肌肉似怒龙攀附四肢表面,一举一动间每块肌肉都像恐怖大耗子一样乱窜,连手指这种很难有显眼肌肉的地方都清晰可见的布满暗红筋络。
“不是?”
暮阳满脑子问号,自己一晃神,就成魔鬼筋肉人了?
恍惚地冲出擂台,暮阳搡开人群,下意识向家寻去。
他遭受的刺激太多,急需回家缓缓。
打车回到家附近,暮阳看着正在拆迁的废墟,一脸茫然。
“我家呢?”
343 解救
“我家呢?”愣愣的望着废墟,暮阳心绪难言。
父母和妹妹也联系不到,就像一瞬间,他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对,不对…我是在做梦吧?我一定是在做梦…”
涌动的情绪似岩浆般缓缓积蓄,直至暮阳彻底忍不住,原地怒吼起来。
经过加固的地面骤然崩裂,无形冲击扩散而去。
“清醒了吗...你是这批被污染者里素质最好的那个,总算,有人能听我在说什么了…”
废墟中一道身影疲惫地从虚幻中逐渐凝实。
暮阳猛的抬头,看着废墟里走出的人影,瞳孔瞬息缩小。
“你是…”
他曾见过这个人!
在实验室里!
熟悉的轮廓,长到夸张的头发。
“我是…想要拯救自己的家伙。”
男人虚弱的笑了笑,“很遗憾,那么多污染者里,只有你清醒过来。也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你们的世界,即将步入陨灭。”
盯着奇怪男人的脸,暮阳挑眉:“神经!”
他转身就走,一定有什么原因,老妹他们也许是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还没接受现实么,仔细感受四周吧,污染已经扩散到整个星球,自从你们把那扇门从地心带出星球表面时,祂就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了。”
披着奇怪深色长袍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天使们的封印确实非常强大,假如封印被严加看管就更好了。
籍由天使们的封印帮助,奥瑟拿回了小部分对神躯的掌控权,那是他和阿莱明一同尽全力得来。
可这一切在面对那混沌的源点意识都显得孱弱不堪。
星尘无法与皓日争辉。
只要有变化产生,祂便一直在生长。
连真正的意识都没有产生,仅靠本能在行动,最重要的意志迟迟未曾御临。
通向至高的王座就在面前,他却没有资格坐上去。
天生的位阶阻隔了所有。
伪物,不可成神。
除非——
来自同源的呼唤清晰地告知了奥瑟方法。
思绪停止,奥瑟看着面前唯一在源点释放的污染下清醒过来的男人。
“祂在看着,看着你们步入毁灭,”
344 血梦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他忘记了什么。
祂好像成功了,那个方法……
割裂的记忆又让他觉得自己还停留在那个与阿莱明长谈的瞬间。
这个世界因何而来?
为什么他能出现在封印外?
祂分不清自己是谁,要获得神格?要阻止源点本能?
世界深处,胎动回荡。
源点意识再度分裂,魔法师的幻影遥望着世界,眼神逐渐清明。
他是魔法师,名为奥瑟。
所要做的,是毁灭源点本能的所有凭依,被困于封印的他无法亲自动手,必须借助封印外未被源点污染的存在。
不合逻辑的现状被魔法师抛之脑后,祂本能的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源点意志会污染所有生命,却独独只有暮阳一位清醒过来,而他则选中了暮阳作为力量的延伸。
混乱的梦毫无边际的扩散。
逃向远处的暮阳终于发觉世界的不一样。
“这还是国内吗?”
眼中所见,脑中所念都不在是曾经的日常,路上的人们无不肌肉膨胀面目狰狞,异化的身躯诠释着何为暴力。
明明不久前意识中所有人都还是正常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样秩序井然。
正常的上下班,正常混日子。
可现在清醒过来的模样骤然发觉形体变化后路人们异样的眼光。
那是察觉到异类的凶暴眼神。
就像受伤的绵羊落入满是饥饿凶鲨的海洋,所有异化生命都察觉到他的气息。
脑海中应景的浮现出那非人存在对他所说:“一个星球的生命。”
“大家,听我说!我不是你们的——诶草泥马别咬劳资!!”
一巴掌把冲上来吭哧啃了他一口的异化人类扇飞,那人像旋转的陀螺一样倒飞出去砸在大楼表面吧唧成了一团,暮阳忽然意识到,世界被污染了。
“这是末日吧?”暮阳苦笑,望着城市中山崩雷鸣般的响动,看着那海潮般向自己冲来的异化人群。
难以言喻的愤怒压抑在心底。
漆黑幻光从暮阳双眼中喷涌,聚成奇异的咒文延向全身。
“沟槽的!劳资上个班孩她妈能世界末日啦!这种好事为什么不早点发生啊!!!”
全身筋肉三度收缩,失去主观意识的那些日子里沉迷屠戮的记忆于脑海解放。
身化红线,暮阳怒吼着向人潮冲去!
自打清醒过来,还不如不清醒!
……
……
“据现场报道,寻港区出现暴徒已残害无辜群众数十人,现已进行驱离行动,相关武装力量已部署准备打击行动。”
盯着电视,暮月磕着瓜子瑟瑟发抖,“妈,那个暴徒宰了好多人!他还没拿任何武器!哥他还没回来吗?他上班的路线跟那个暴徒在的地方挺近,他不会有事吧!”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暮妈扫了一眼电视里的画面,浑身一怔:“傻孩子——那身影…是你哥啊!!”
“啊!?”暮月看着电视里那在人群中疯狂屠戮的疯子,终于在模糊的摄像里勉强辨认出那身影略显熟悉的轮廓。
瓜子哗啦啦掉了一地,暮月呆滞的望着电视。
什么情况,她哥为什么变成人形暴龙杀手了?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疯掉了。
“快快给你爸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
六神无主的暮妈连忙催促着暮月联系暮爸。
手里渗出一堆汗的暮月狠狠地给自己扇了一巴掌,声音响到暮妈都愣住了。
“妈,咱今天应该是没睡醒,竟然看见老哥徒手撕人了,哎呀,这梦可真实,我脑瓜子嗡嗡的!”
笑嘻嘻的暮月磕了一口瓜子,嘴角流血了都恍然不觉。
望着暮月的表现,暮妈浑身冰凉,坏了,女儿也疯了!
……
……
太多污染者了,太多污染者了!
“你们不要过来啊!!!”
抡起数米长的筋肉臂膀,暮阳一把捏死一群污染者,口中话语再变:
“太弱了!太弱了!纯度大大降低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污染者的人潮里坚持了多久,只感觉涌过来的人潮从未停息,一波比一波更凶猛!
他自己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每击败一个污染者,他都在清晰的变强!
他此刻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只要有污染者死去,他就有动力继续厮杀。
“这就是世界末日吗!也不过如此啊!”
仰天长啸着,暮阳在污染者中杀进杀出,犹如魔神。
直至某一刻,他忽然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
再也没有汹涌挤过来的污染者海潮。
眼中映照的红光已经可以数清还剩多少了。
暮阳大喜过望,准备继续寻找解决那些剩余的污染者时,一个污染者从不远处冲来。
正打算随意把那污染者捏死的暮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那污染者跑起来的姿势很丑,但莫名有些熟悉。
靠近他后,污染者一把冲了过来,暮阳下意识想反击,可举起的手忽然猛的停住。
污染者没有攻击他,只是抱住了他。
熟悉的感觉从心底传来。
他接妹妹放学时,她总会这样跑起来跟猴子一样一把冲过来抱住自己。
“……老妹?暮月?”
污染者发出难以理解的亵渎语言,耳中像是塞了厚重的毛发一样完全无法理解污染者的语言,暮阳痛苦的掏向双耳,随着撕裂破碎声响起。
那难以理解的古老语言迅速淡化,熟悉的声音传入脑海。
“哥!住手吧!哥住手吧!!别再杀啦!哥算我求你啦!!”
眼中所有景色逐渐平复,四周再无扭曲的异化人类。
城市间,大量重型武器陈列,此刻却尽数是报废的铁渣,天空之上无数飞行器像受惊的飞鸟一样四处乱窜,唯独不敢在再次俯冲发起攻击。
无数尸骸横部在地面各种坑洼里,燃烧的黑烟与零星爆炸声分布在视线内。
“沃——日……”
眼前这颠覆暮阳认知的一切,彻底将他二十多年的三观完全颠覆。
怎么办,像做了个梦,清醒过来自己成末日起因了。
脚下有一片血泊,暮阳在血泊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尽管已经身形扭曲的不成样子,暮阳还是看到了那倒影中向自己微笑的身影。
那个非人存在的苍白脸庞——
345 巡游
所见所觉宛如坠落千重楼阁之梦,暮阳猛的意识到有某种巨大的差异感坠在脑海。
从什么时候开始所见所觉都混乱了呢。
是——
地心探测队把那个邪门的标本带到研究所后。
“你是真的么...”
凝视着血泊里那副苍白面容,暮阳疑惑为什么自己的脸会跟那自称魔法师的人如此相似。
“为什么要愣着,你还未完成你的任务。”
倒影抬起手,指向大地。
“抹去一个世界而已,你应该已经做过千千万万遍了。”
按着脑袋,暮阳的眼神狰狞而残暴,癫狂之意满溢。
“滚出我的脑子!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剥离感将他的视觉分化,一侧是死寂的废墟,一侧是燃烧的废墟。
“哥!”
怀中的妹妹在真实的视觉中是一具几经腐朽的尸骸。
另一边,是眼中满是惧怕与担忧的容颜。
“不对,不对…不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暮阳轻轻推开妹妹,向血泊中的倒影重重砸去!
出乎意料的,血泊中的倒影竟然被暮阳抓住了!
低沉的笑声响起,“你抓住我了,伟大的全知者。”
苍白之人笑着,迅速溶解,没入暮阳体内。
破碎混乱的记忆涌入灵魂。
……
……
永恒的虚无中,即将崩溃的意志为了继续存在下去,选择了与伟大存在融合。
自行奉献后伟大存在弥补了最后的拼图。
可处于虚无中所有都毫无意义,连伟大存在的意志也跟随永恒虚无逐渐崩溃消散,直至零散的意志重组,于永恒虚无中找到了离开封印脱离虚无的方法。
结合封印,新的星核诞生,以庞大质量脱离了虚无。
却仍被困于深渊之中,埋葬于疯狂的时间风暴内。
疯狂的时光风暴彻底分裂了祂最后的意志,分化为庞大的世界。
于某个节点,那封印之门被带出地心,锚点回归。
……
……
暮阳的眼中混沌变幻。
癫狂,愤怒,怀疑,恐惧,最终尽数化为平静空洞。
“我…名奥瑟·阿莱明提亚都恩因塞。”
万物凝滞,星球表面的一切皆成细沙。
所有破碎的魂尽数成为记忆长河没入大地。
覆盖天地的暴风中,隐约勾勒出纹路。
那是俯视世界的虚影。
深渊之中星尘流转,星海波动。
浩瀚的身影从星云间站起,遥望八面宙域。
“阿莱明……你在吗…。”
侵染没有回答。
深渊之中无尽时光终究消磨了一切。
那万眼中闪烁神性光辉,浑身折射宙域的存在推动星海,缓缓向前行去。
因祂望见熟悉的存在。
……
……
以太凝成的斑斓原点飘荡在空气中,闪烁着迷蒙的虹光。
长相奇特的几只小精灵站在宽厚叶片下,抬头望着昏黄的天空,晶莹圆润的雨珠穿过古树间隙,噼里啪啦的落在小精灵们脸上,惊起一顿细小尖笑。
尤克特拉希尔的守护神似翠白宝玉般的身躯遨游滑翔飞过天穹边缘,方才的雨珠便是因祂而落下。
嘶鸣的角兽们张开四翼,跟随在守护神移动的阴影下,狐假虎威着向四方叫嚣。
参天古树间,塞怡仰头看着天穹之上的十翼巨蛇振翅间刮起风暴,逐渐远去的模样,微微叹气。
“还是无法习惯这里啊……”
狠狠地炫了一大口怀里像西瓜一样的水果,靠着藤蔓编织的网兜吊床,苍老了不少的女子安逸躺下,顺着古树树杈凝望着远方云朵飘荡。
“习惯不习惯有什么用,回不去啦,在这里等待陨落,也是件不错的事。”
逗弄着身边像松鼠一样却张着一堆翅膀的雪白鼠兽,雅拉眼中除了平静之外,还有无法抹去的忧伤。
“看开一点雅拉,虽然拉亚已经毁灭,但我们活下来了不是吗?”
喝着水果里溢出的果汁,塞怡心中却回想起拉亚的一切。
“这里没有斗争,没有肆意的毁灭,没有污染……”塞怡说着说着,声音逐渐沉寂。
“是了,这里不是拉亚...”
“或许,拉亚的魔法师最后的下场本该如此,毁灭他者的末路就是连自己也一并毁灭。”雅拉依然记得那吞没整个拉亚的淤血天幕。
以及出现在塞怡脚下燃烧着不详紫焰的棱形传送门,为了救塞怡,雅拉与她一同被吸入传送门中。
眼中最后的余景,是星球破灭。
摸了摸变长的耳朵,雅拉抓住古树上的藤蔓向外探去,劲风吹拂脸颊。
突然出现的那道传送门有大问题,它不仅是把自己和塞怡传送到这个世界,同时也转化了她们的种族,为她们规避了大量危险。
此处世界是所有精灵的故乡,不乏有权能者那样的存在。
飞过天穹的那只大蛇就是此处世界的守护者之一。
雅拉自认自己全力与之一战过不了几招就会陨落。
庆幸的是这个世界并不会对同种族的存在产生巨大的恶意,哪怕她们是外来者,只要是精灵之类,便不会遭受世界压制力遏制其力量。
她们能经常看见有世界之外的强大精灵落入尤克特拉希尔,来长眠于此,或是休憩,此处是精灵们最后的故乡,亦是它们灵魂死去时渴望的埋骨地。
尤克特拉希尔没有纷争,每一寸土地中都是安宁与和平。
随处可见的参天古树簇拥着那颗最为巨大辉煌的世界树,符文的力量透过世界树散发的光芒辐射整个世界,为所有世界树下的生命带去祝福与慰藉。
平静祥和,就连天堂也无法与这里的宁静比较。
塞怡她们自从来此已忘记究竟过了多少年月,拉亚消亡后时间似乎也不再重要,属于拉亚的遗留者们失去了魂归之地。
两位都知道已无战斗的意义,既然来到此处,已无处可去的她们选择最终也选择融入这里。
直至那枚黑红的太阳透过天穹外俯视向尤克特拉希尔。
混乱与死亡无声无息逐来。
那存在本想进入世界中,却被咆哮的白蛇虚影逼退。
来自源点的争斗即将拉开序幕前,那黑红的太阳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