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回程、偶遇平叛大军
官方流程已经走完，贝琳母子本次北上莱曼的终极目标已经达成，再留下已经没有其他意义。继续盘旋了五六天，拜访、辞别了一些朋友，贝琳夫人决定返回摩德。
小胖子尤利安?琼森曾单独来红枫叶庄园拜访过。
贝琳夫人派出管家科朗坦推说不在。
如此两次。
尤利安?琼森也感觉到了贝琳夫人的异常举动，他猜测夫人可能知道了些内部消息。
尤利安?琼森识趣的没有再继续登门，自始至终态度非常平和，即便面对科朗坦这个管家，都是礼貌周全，尽显贵族气度。
这一天阴沉沉的，灰色的云笼罩天空，阳光一直未透过云层。
新买的马车与驭马已经售卖掉，贝琳夫人一行人雇佣了7辆四轮马车，拉乘着主仆一行16人和大量行李箱，在大雨赶到前到达码头。
管家科朗坦在几日前早已买好船票，8名家族侍卫并没有穿金属盔甲，只穿着普通的军服，外面套有一个白色的罩袍。
这种罩袍领口后有一个帽兜，可以盖住头部，是摩德山地兵野外行军喜欢的穿着。
此时正值中午，码头上装货、卸货的船只极多，几百吨的大帆船是不能直接停靠岸边装卸货物的，需要专门运送货物的小船停靠在大船边将货物装载到小船上，再通过小船来传递货物。
穿着肮脏破旧的码头装卸工们在各自监工的吆喝声下默默的抗运货物。
一箱箱来自殖民地的烟草、糖霜、咖啡甚至是金块被装卸工们扛在肩上，像一群工蚁一样，逐个通过船与船之间的垫板，汗水和雨水混杂着，从脸颊上、脖子上滴下。
搬运的监工们大声的催促着工人们快些搬运，赶在大雨来临前把货物搬好。
在嘈杂混乱中，贝琳夫人一行踏在客船”瓦莉亚”号甲板上。
两个侍卫手在腰间悬挂的佩剑剑柄上，半步不离的守护在贝琳夫人与乔伊身边，以防杂乱人群妨碍到主人。
管家、侍女、其他侍卫一起搬运行李箱，将箱子搬到下层甲板的客房中。
“瓦莉亚”号是一艘400多吨的客船，与其它同时代舰船一样，全船都是用木材制成，该船有3根桅杆，上面横挂着巨大的船帆。
“瓦莉亚”号这种挂横帆的船适合远洋航行，而另一种纵帆船更适合近海，调转船头驶向也更快。
乔伊等人上船时，正赶上船员们沿着绳索爬上桅杆，在上面升起船帆。
船艏同样有一套精心雕刻的浮雕，浮雕非常怪异，是一只像人一样站立的猫。
猫身上是黑白色斑纹，却有八只手脚，连猫尾巴都硬邦邦的从身体左侧伸出来。
不清楚是否是没有雕刻好的原因，猫的表情似乎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乔伊对宗教与神话所知甚少，想不起来这只猫是哪一位神明，或者它象征着什么。
船主听闻有贵族乘船，特意带着船长和大副过来会面，殷勤的招待了一番。
摩德领主虽然在国都贵族圈被人轻视，在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眼里，仍是不可招惹的大人物，能够搭上关系留下好印象，船主也乐得陪母子二人闲聊。
船主是这艘船的拥有者，他名下有几艘这样类型的大帆船，专门从事海运，每一艘船他都会高薪聘请一位船长来负责管理。
几个人坐在甲板尾楼的舱内，船主甚至招人端来了一壶咖啡供大家解渴。
“哇，很多军人！”
乔伊眼尖，一眼瞄到隔壁的一艘大船，船体比”瓦莉亚”号还要长，桅杆上飘扬着塞拉西塔王室旗帜。
在大船周围，密密麻麻几十艘小船装满了穿着红黄相间竖纹军服的士兵，小船抵近，士兵们沿着绳梯爬上大船。
小船没有风帆，而是靠船员划桨做动力的，从船体两侧伸出十几根粗壮的木浆，以独特的节奏拍打着水面。
隔壁也是一艘货船，不是专业战舰。这一点乔伊倒还分得清，因为大船的两侧，没有明显的炮门。
这个时代，战舰会在两侧留有炮门，方便在战斗的时候，打开炮门，火炮炮口从炮门中伸出，射击敌舰。
船主肯定的说：“是驶向切洛殖民总督区的运兵船。”
越过这一艘大型运兵船，在该船远处，隐约看得见还有两三艘同样的舰船，四周密密麻麻布满运兵小船。
贝琳夫人没有碰放在面前的咖啡，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杯子被她无视，奇怪的问：“很少见如此之多的士兵一起行动呢。”
船长也好奇的站起来眺望着说：“看样子，大概有四五千人呢。”
船主说：“南切洛地区土著爆发了非常大的反叛，我早就听说这几天会有援军派遣过去，没想到会派这么多，足足有一个军团呢。”
贝琳夫人感叹道：“可怕的野蛮人，愿天神保佑这些到异国他乡作战的年轻人。”
船主倒并不担心，笑呵呵的说：“夫人请放心吧，土著能够叛乱，是王国的军队数量太少了，一个总督区，只有几百名士兵，所以才给了土著们机会，这一次出动一个军团，任何土著的反叛都会被立刻平息掉的。”
乔伊趴在船帮，他个子矮，垫着脚才让自己双臂搭在木板上，下巴搭在交叉的手臂上，瓮声瓮气的说：“真那么容易，又怎么会出动这么多人？”
他的声音不大，船主和贝琳夫人并没有听到，反而是离的较近的船长听到了乔伊的话，很诧异的看了这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一眼。
船长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恐怕不止这么简单，昨天我在靠港的时候，看到还有一批运兵船离港，数量与今天大致差不多。”
“那就是两个军团，9000到10000名士兵了。”船主也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该死的野蛮人，又惹了多大的麻烦！”
在这个时代，训练有素的一个军团塞拉西塔士兵，在南切洛地区，甚至可以灭亡掉一个中等规模的国家。
平定叛乱，竟然需要从本土动员两个军团近万名士兵，可见那里一定是出了大乱子！
连贝琳夫人都感受到事件的不同寻常，叹息良久。
科朗坦从下层楼梯口缓步走出，示意已经把行礼搬运、整理好了，可以到下层船舱里休息了。
贝琳夫人向船主、船长告辞，回船舱休息。
雨逐渐变大，柯文森特家族骑士们为夫人和小少爷打开了伞，簇拥着二人沿着中间的楼梯，走到了船舱里。
“瓦莉亚”号的船舱有两层甲板，分别是上甲板和下甲板，至于刚刚一行人所处的露天层，并不属于甲板行列，说两层甲板，都是说在船舱的底部，有两个完全贯通的空间。
一些巨型军舰，甚至会有三层或者四层甲板。
“瓦莉亚”号两层甲板都是住人或者装载货物，而军舰的三层或四层甲板，主要是用来放置火炮的。
比如乔伊在前些天参观到的”圣多卡”号首航仪式，”圣多卡”号就是一艘拥有三层炮甲板的战舰，其排水量达到了1800吨，”瓦莉亚”号在”圣多卡”号面前的对比就像一只山羊和一头大象一样。
“瓦莉亚”号的上层甲板房间比下层甲板住起来更加舒适，当然因此付出的船票也更贵。
科朗坦共为一行16人订购了2个房间，夫人、乔伊、四位侍女住一间，科朗坦、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与8名骑士住在隔壁。
“瓦莉亚”号此番旅途的路线是从莱曼出发，沿着西部海岸线向南前进，中途经过几个小港口，到达西南行省首府，在那里停顿一天，继续折向东方，到达摩德停顿一天，然后会一直驶往尼斯王国的首都。
从莱曼到摩德的预计行驶时间为15到25天。
为什么预估的时间会差的这么大？
因为这个年代，船只依靠风帆来前进，对风向的依赖特别大，变化莫测的天气对船只航行影响极大而又无法预料，很多时候航行是否准时完全看运气，相差几天或者十几天都是常有的事。
能够25天到摩德也不算是慢了，沿着陆路前进，从莱曼到摩德，驱赶马车一路不停，至少都要40天，而且还要翻越数不清的山路，
侍女们已经放下行李，用品摆放停当，还铺好了床。
铺好床，也只是将原本船上的铺盖丢走，换上了自家带来的床被。
所谓的床，并不是像庄园里睡的那种固定好的木板床，而是用绳子编织成的吊床，两头固定，中间像一个大号蜂蛹一样。
木质风帆船只抗风浪能力很差，风帆船在海面上随着风浪而摆动，船舱里的人和物件也会不停晃动，睡在吊床上，反而能很好的抵消船只的晃动。
幸好乔伊不晕船。
在船上想上厕所怎么办？
乔伊所在房间的门外有一个木桶，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拿进来方便，侍女和骑士们最后会端着木桶来到露天甲板的船尾处，把木桶里秽物倒入大海。
至于下层船舱许多船客挤在一起，没有私人空间怎么办？那就只能自己去甲板上，船头那里解决了。
你去那边脱裤子方便吧，放心，保证不偷看你！
军舰稍微讲究些，有一个专门探出去的房间，房间里面掀开地板上的窗口，能直接看到大海，可以直接向窗口里面方便，不过这种房间一般是给军官准备的，普通士兵是享受不到的。
另外，偷偷的说，倒生活垃圾的人们最害怕的，其实是抛洒秽物时突然变成逆风向。
第32章：船上伙食也不行呀
“瓦莉亚”号不是艘客船，它是由货船改造的，因为下水超过30年了，船体老旧，抗风浪能力差，不适合跨大洋运输，所以改成走近海航运的客船。
船只的最底层，船主放置大量酒桶和特产货物，来自卡索昂、泽兰特等中部、北部国家，顺道带去尼斯售卖。
假如没有货物，船长先生也会想办法弄些沉甸甸的沙土、石块放在船舱最底部，用于压舱，能够减小船只晃动，保持平稳不轻易倾覆。
但是船主一般不会让船只空跑的情况发生，实在没有货物要拉，随便运点木材、矿产也好过空船跑一趟。
运输的不便，导致任何两个距离较远的地区，相互间特产货物价格都会差好多倍，运货前做好调查工作，任何一船特产货物平安抵达，都能获得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
而在路途中，飓风、海浪、礁石、海盗、其它货船、海军军舰都可能将一艘货船击沉。
没错，其它货船和海军的军舰都可能临时起意，像海盗一样洗劫过路船只，甚至海盗都可能留下活口，只带走货物，可货船和海军是不会留下活口作为证据的。
在风帆大时代的海洋上，每一艘船都是孤独弱小的！
在西海的波涛中，划浪而行的”瓦莉亚”号拔锚起航。
乔伊一行人在冷雨之日开启了返回摩德之旅。
船舱里昏暗憋闷，侍女夏多拉点燃了七八根蜡烛，吹灭了引火用的火绒绳，并用玻璃罩小心盖好蜡烛。
在船上要时刻小心发生火灾。
乔伊搬出来好多本书立在吊床边，他打算认真阅读近百年的大陆历史，上船前专门托科朗坦在书店购买的，价格可不便宜，有几本厚厚的传记，每一本书快抵得上半张船票了。
纸张已经被发明出来上百年，可是制造工艺落后的原因，制造出来的纸张不仅质量差，价格奇高，造成无论何种书籍的售价都居高不下，甚至在偏僻的地区，很多书籍有钱都买不到。
唯一特殊的，在各地都可以买到的，可能只有宗教法典了，可是也要分地区，信仰加罗神教的地区的法典是十二章法典，而信仰加罗新教的地区使用的是十章法典。
贝琳夫人出门必带的那本嫩羊皮做封面的书籍，就是一本装订精美的十二章法典，扉页上的奉圣铭言是一位声名卓著的枢机红衣主教亲笔写下的。
这本书，平时连乔伊想看一下都不给！
历史书，看得乔伊心烦，尤其是近百年的历史，乱成一锅粥。
他最失落的无疑是此世界的时间脉络与原时代完全错乱，原时代的历史人物与大事件没法完全套用到这个世界来。
无法预知历史的走向，没法进行政治投机，也不清楚以后要面对来自哪里的危机。
所以，他的优势就划掉了“预判”这一原本最强项。
剩下的，一个是他个人超越这个时代的学识与见识，另一个是他能够与阿索塔菲尼的物资交换，而无疑后一种方式对他的作用更大。
乔伊在前世的专业知识在这个时代没有用武之地，他本身对这个时代无论是政治、经济、科技都不了解，最多算是个业余军事爱好者，了解的还是机械化作战类型，如果不是能够与阿索塔菲尼进行信息和物资的交换，以他的本事，自己都没有信心带领摩德走的更远。
思来想去，肚子饿了。
“瓦莉亚”号的餐食由厨房提供，在保鲜技术不发达的年代，航海中吃食条件很差，哪怕是贝琳夫人额外花高价购买的餐食，也仅仅是比普通客人好上一点。
船刚驶出港口的前两天还好，有一些新运上船的新鲜蔬菜，过了两天，新鲜蔬菜消耗光或者变质后，厨房开始供应船上存储的补给。、
蔬菜主要是易储存不易变质的豆类，肉食是各种肉干和咸肉，口感就不要有过高要求了，不是咸的齁人就是硬的硌牙，勉强弄碎和豆子一起做成了黑色的糊糊。
各种成分不明的糊糊成为了每天的主餐。
面包还好，用面粉新烤出炉，贝琳夫人不吝啬钱财，付出了陆地上几倍的价钱，厨房每天用上等小麦烘烤面包提供给。
其他舍不得购买上等小麦的旅客，只能吃一些发黑甚至掺杂麦麸的面包了，这样低劣的面包，价格比陆地上白面包都要贵！
乔伊的嘴巴继承了原时空的阿索塔菲尼挑剔程度，对船上的吃食绝望透了，面包不爱吃，糊糊更不爱吃。
每到吃饭的时间，都勉强小口应付式的吃几下，全靠艾玛带的蜂蜜和果干、肉干填肚子，小脸很快瘦留下来，气色也差，贝琳夫人又心疼又着急，嘴巴都起大泡了。
可乔伊就是吃不下那些餐食，勉强自己也吃不下，贝琳夫人在尝试过几次无效后，也就听任他此零食了。
不过夫人已经叮嘱科朗坦，注意如果一旦在途中靠港，一定要多买一些新鲜食物给乔伊备着。
但是这个时代的保鲜技术，即便多买，也放不了几天。
乔伊自己都没抱有多大期望，只求快点返回摩德，他有些怀念摩德的府邸的美食了，在去莱曼之前，他吃过几次，连他刁钻的嘴巴都觉得味道可是不错的。
船舱中的日子让乔伊无聊至极，一有机会就跑到露天甲板上去玩。
在他另一个时空，风帆船已经极少，只有部分保留作为景点或者国家保留几艘用作训练海军学员用。
他蛮有兴致的近距离观看一艘完整的木质风帆大货船，看海员如何操纵风帆、日常保养船体。
贝琳夫人担心他发生意外落水，科朗坦管家委派了两名骑士紧紧跟随乔伊，夫人亲自嘱咐骑士们，不允许乔伊离开视线。
船员大多是在世界各地究竟闯荡的老鬼，看乔伊的穿着和跟随的家族骑士就知道是世家贵族的少爷，都不去管他到处乱跑。
只要不去船长室，去哪里都没人介意，哪怕他爬上高高的桅杆，不是还有骑士老爷们拘束着他么。
再说，这么一个贵族家的小崽子就算是失足摔死了，关他们一群小人物什么事！
乔伊自然不会真的像小孩子那样乱跑，在船上参观更多是出于好奇，对风帆船只的不了解。
后世随着蒸汽机的出现及应用，风帆舰船在半个世纪的时间内迅速退出历史舞台，剩下少数专业风帆比赛船只继续使用，也只是几人操纵的小型帆船，大型风帆船作为海上博物馆在几个国家有所保存。
他的目光在桅杆、绳索、滑轮、船舵上流连，偶尔插嘴向水手们请教船上部件的作用和如何使用。
水手们来自大陆的各地，卡索昂人、尼斯人、布迪雅顿人、泽兰特人，甚至还有异教徒黑斯廷人和奈述人，口音驳杂，乔伊在露天船舱跑了两天都没弄清楚这些部件都是做什么用的。
个别塞拉西塔水手在语言上与乔伊没有沟通障碍，可水手们表达能力奇差，还有一些水手中间流传的特殊词汇，乔伊根本听不懂。
水手们不爱与乔伊交流，乔伊觉得船上生活又索然无味起来。
直到他在前桅杆下遇到了一个矮胖的男子。
“早上好，塔穆多先生！”
第33章：海平面的黑色阴影，骷髅旗
清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塔穆多?沃克下意识的转身回望，一无所获，又将视角下移，才看到穿着蓝色衬衫、喇叭马裤、鹿皮短靴的小个子少年。
塔穆多摘下头上的船型帽，做了一个行礼的动作：“嗨，上午好，先生。”
乔伊非常满意矮胖子的称呼和语气，全然把他当做同龄人一样的说话方式，乔伊好久没有受到如这般平等的待遇了。
乔伊于是又郑重重复了一遍问好的话：“上午好，塔穆多先生。”
“很荣幸，您认识我！”塔穆多先生真的很会讲话，在他的短短语句中，敬语和谦辞用的非常熟练，不愧是在王都舞会能够成为话题焦点的人物。
“我在红枫叶庄园的舞会中看到过您，您的风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是乔伊?因赛?柯文森特！”
“哦，原来是柯文森特家族的少爷！”
塔穆多恍然大悟，顿时也觉得乔伊亲切起来。
他来自于西南行省鹰郡名门沃克家族，祖上是个铁匠，后来在反抗精灵族的战争中立下战功脱颖而出，成为了地方贵族。
在西南行省叛乱战争中，他的家族站在塞拉西塔王国一边，此战最终王国胜利，西南行省也获得了部分自治的权利，沃克家族战后获得了丰厚的利益。
塔穆多因不是嫡子未能继承爵位，但是他天生喜欢探险，自己购买了大海船出海贸易，虽然是个商人，可是凭借优秀的口才，一直是各舞会的宠儿，先生、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听他所讲的迷人故事。
未免遗憾的是，他一直都扮演着舞会中调剂气氛的角色，舞会外的其它场合，他在一众贵族眼中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最多加一个“冒险家”的前缀。
所以塔穆多做事力求低调，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小心的经营着自己的人际圈。
塔穆多讲话风趣幽默，又见多识广，了解当下各地风土人情，乔伊眼下正需要和这样的人沟通。
而塔穆多了解到乔伊是柯文森特家族传人，已经是摩德领主，更是不敢托大，语气中越发谨慎客气。
一大一小倚靠在船帮上，腥咸的海刮拂着脸颊，交谈的氛围渐渐欢快起来。
“……兰姆酒是好东西……”塔穆多由衷的说，谈及此，他从外套的兜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银质酒壶，轻轻摇晃着：“在海上航行，兰姆酒对船员来说是最宝贵的！乔伊，来一点吗？”
乔伊目光瞥向颜色已不再光亮，隐隐发黑的酒壶，无奈的说：“我还小呢，塔穆多先生！”
塔穆多恶劣的大笑起来：“你不说，我都没有发觉你是个小孩子，乔伊先生，我还没遇见过与你一样气质谈吐的小孩子。”
乔伊不介意的笑了笑：“您的酒，是西南行省出产的吗？”
“不，老实说，我老家出产的酒，味道差极了。”塔穆多旋开壶盖，轻轻抿了一口，又旋紧盖子：“塞拉西塔酿的也不好，最好的兰姆酒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切洛，那里是甘蔗产地，就地酿酒，味道棒极了；另一个在布迪雅顿，布迪雅顿人酿造兰姆酒的技术，绝对是一流的。”
“我还以为您只喜欢葡萄酒。”
“葡萄酒的香醇之味在所有酒中没有对手，但是不太容易保存，容易变味。我总乘船出海，还是度数高的兰姆酒方便携带，喝着喝着也就喜欢了。”
塔穆多用酒壶遥遥指了指正在爬桅杆的水手；“他们每天都有一杯兰姆酒的配额，那是一个水手一天最开心的时刻了。”
乔伊两世为人都不是很爱喝酒，无法切身体会酒鬼们的心思，多多少少能理解的一点是，在娱乐、美食同样匮乏的时代，辛辣的酒液几乎是水手们枯燥的航海生活唯一的调剂了。
听塔穆多说，有的船只，水手犯错会扣除当天的酒的配额，而水手们宁可遭受鞭刑，也不愿意被扣除酒的配额！
塔穆多还在滔滔不绝分析各地美酒的区别，乔伊却已神游天外。
塔穆多的话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美酒制造与保存技术落后，导致酒价一直居高不下，那么能否在酿酒业有一番作为呢，这肯定是一个能持续创造价值的行业，做好了，不止是他，可能子孙后代都可以继续从酒业中有收获。
可惜他对酿酒技术的历史和发展一窍不通，不过没关系，可以与阿索塔菲尼联络，由对方提供资料和技术支持。
有整整一个超前的时空作为后盾，乔伊的信心空前充足，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赚钱的计划。
提到切洛的兰姆酒，乔伊好奇的询问，目前切洛地区的形势如何，“瓦莉亚”号出海前，在港口遇到了好几艘运兵船。
塔穆多表情难得在这时，也变得严肃，他忧心忡忡的说：“……很不乐观……”
他很肯定：“近期很少得到切洛地区的相关消息，往返一次需要两个月，很多消息是迟钝的，但是从我上一次得到的消息来看，那里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
“达到需要两个军团一万名王国士兵镇压的程度吗？”
“曾经，我也以为不需要，甚至在我看来，即便重新占领整个南切洛地区，都不需要两个王国军团。”
虽然西南行省目前已处于半独立状态，可出身西南的塔穆多对王国军力仍有着极大的信心。
“出港前，我也看到了运兵的军舰，看起来出了不得了的事情，愿天神保佑那里的人民。”
塔穆多虔诚的做着宗教祈祷手势，乔伊却知道，他所祈祷的对象只是在殖民地区的王国军民，并不包含当地土著。
切洛大陆在加罗大陆正西方，是一块落后的大陆，近百年来，加罗大陆的大国对其发动了无数次侵略战争，目前已基本将切洛大陆瓜分干净。
塞拉西塔王国先到先得，控制了切洛大陆南方最富庶的大片殖民地。
泽兰特、卡索昂控制中部切洛。
布迪雅顿控制切洛北部土地。
各国在控制区内建立殖民统治，当地土著也不断发起反抗战争，百年来战争从来没有中断过。
塞拉西塔人的控制区域富庶、人口众多，王国权贵们建立了大量种植园，强征当地土著做工，尤其是近些年蔗糖、烟草、咖啡的广泛种植，这种强征事件更为频繁，激起了切洛土著大规模的反抗。
塔穆多走遍世界各个地方，连他都对王国权贵们在当地的统治表示遗憾。
“野蛮而残忍！”
这是塔穆多先生评价的原话，其中更多的是对王国当地统治能否长久稳定的忧心，而非对当地土著的怜悯。
在大部分加罗人看来，切洛人是不能算作“人”的，而是行走的野兽，奴役和杀戮野兽是不需要承担道德风险的。
乔伊对王国的殖民行为成功与否并不在意，殖民地人民水深火热的生活，没有亲眼见到，他也同情不起来。
这个时代权贵家族没有底子干净的，莱曼柯文森特家族在切洛大陆的利益也不少，摩德柯文森特没有向切洛发展，是自身实力不足。有实力的话，摩德柯文森特也会做重复做其他贵族正在做的事情。
他只想知道自己能够从其中得到什么。
可他发现，似乎什么也得不到，切洛距离摩德太远了，而且基本已经被王国的权贵们瓜分干净，乔伊想要分一杯羹，还是要另做打算，好好谋划一番。
以乔伊眼光来看，这个时代遍地发财的方法，可需要的技术门槛不是轻易能够实现的，就说他的领地摩德，他都知道近海埋藏着储量惊人的油气资源，可这个时代根本开采不了，即便开采了也卖不出去！
塔穆多还在讲述切洛轶事，他的口才相当好，一件普通的事情从他口中讲出，充满了趣味。
“……布迪雅顿人在北部切洛建了殖民点，去年遭受到土著的猛烈围攻……”
“……庄家被完全破坏，大部分居民饿死，甚至传出人吃人的惨剧……”
“……所以这些新教徒，对神明缺乏足够的敬畏，连其它教徒的肉都吃……”
突然，塔穆多先生猛地停顿。
乔伊听到塔穆多先生沙哑的声音中断，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嘴巴大张，睁大了双眸，脸上充满了惊慌。
乔伊下意识的追踪着塔穆多先生视线看去，只见在雾茫茫的海平面上，隐约见到黑色一角闯入视线。
是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
渐近，是一根桅杆。
渐近，是一艘船，正泛着波涛快速驶来。
那最先出现的黑色一角，是一面画着骷髅的黑色旗帜！
第34章：大家中午好，打劫！
同时，桅杆顶部传来水手们撕心裂肺的惊呼。
“敌袭！”
“海盗！”
“海盗出现！”
仿佛平静的湖面投进一颗大石，凄厉的呼喊声布满整艘“瓦莉亚”号。
“有海盗！”
“敌袭！”
出来透气的旅客在听到呼喊后，争先恐后躲回船舱，
水手们不断从船舱里跑出来，露天甲板上乱作一团。
船长只来得及穿一件衬衣，从自己房间跑了出来，左手中拎着一支燧发手枪，双眼迷茫的望向远方，寻找着海盗的方位。
“镇静，镇静！”他不断大声呼喝，强令属下们不要慌张，并指挥水手升满船帆，全速逃跑。
“缪萨尔，来不及了！”航海长跑到他面前，颓败的说，“风向对我们不利！”
缪萨尔船长伸出手指，感受一下风向，皱紧了眉头，叹了口气，却仍是命令水手们加紧满帆，调转行进方向
水手们大声重复船只的指令。
“所有水手进入位置！”
“升帆！”
“升帆！”
“左满舵！”
“左满舵！
“沙袋！”
“沙袋送上来！”
“炮，快把炮推过来！”
“需要火药和炮弹，快送过来！”
……
没错，还有炮，一艘民用客船竟然配有火炮，也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
“瓦莉亚”号装有2门小口径回旋炮，这种炮射程短，威力小，但是足够灵活，射击角度容易调整，能发射霰弹，可以抵御土著或者小规模海盗的侵袭。
乔伊在一片惊慌中看到水手们哼哧哼哧将小炮推了出来，刚想靠近看一下，他的两位骑士不由分说把他抱起，飞快的跑回客舱，塔穆多先生也在后边跟随。
船舱内，贝琳夫人已经听到消息，与侍女夏多拉、艾玛迎面赶过来，一把接过乔伊，狠狠的抱在怀里，转身快步走回房间，管家科朗坦随后也赶来房间。
贝琳夫人劈头问管家：“外面怎么样？”
科朗坦眉头紧锁；“刚刚问过航海长，有可能中午之前追上我们”
“船上有足够的反抗能力吗？”
“很难，水手们在做准备。”
贝琳夫人果断的说：“如果需要，柯文森特家族骑士将会一起作战！”
科朗坦重重的点了下头：“明白，夫人！”
他又返回露天甲板与船长商议去了。
八名家族骑士已经返回房间去穿盔甲，他们的盔甲装在木箱中，上船时没有穿戴。
贝琳夫人坐在床头，强自镇定下来，嘴中碎碎念着祷文。
与其他人的紧张不同，乔伊从海盗出现开始都没有紧张过，在他的认知里，强盗都是面对小船或者少数人才能逞强，于是奇怪的问：“母亲，我们船上水手有几十个，也打不过海盗吗？”
“我的孩子。”贝琳夫人右手紧张的握成拳状：“海盗是有火炮的，而且海盗很凶残。”
夫人后面的话忍住了没有说：连你的父亲罗特?因赛?柯文森特都战死在海盗的登船战中。
乔伊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身处在危机重重的古代，海盗们甚至可能有实力与一般的小型军舰抗衡。
管家说中午前海盗有可能追上来，想到此，连乔伊也情绪紧张，他是真的害怕了，第一次认真的在想，自己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这种情绪一直到全副武装的骑士们持剑列在门前，才略微松了口气。
八名柯文森特家族骑士身穿制式半身铁甲，手持双刃阔剑，锃亮的铠甲衬托下，如同一尊尊从神话中走出的魔神武士。
如果在陆地上，即便对方人数众多，有这八名骑士骑马冲锋，贝琳夫人不会有丝毫担心，可在船上，没有马匹来让骑士们纵马发动冲击，更何况船舱空间狭小，如果对方有弓弩、火枪，骑士们很难有还手之力。
科朗坦在众人惶惶不安中返回船舱，带回来最新消息：“瓦莉亚”号已经完成转向，但是现在逆风向，很难逃脱。
航海长用望远镜观察过海盗船，那是一艘纵帆船，船只轻便，船速肯定快过“瓦莉亚”号，预计在中午前追上。
“瓦莉亚”号建造的出发点是远洋货运，以稳定船身为设计出发点，力求最大载货量与足够的船体强度，对速度并不过分追求。
而海盗船，一般都经过改装，追求快速、灵活。
从大致轮廓看，对方在海盗船中算是较大的一艘，很大可能拥有大口径火炮！
没有一条好消息！
乔伊偷偷问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是否可以帮忙作战。
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模棱两可的答复，如果海盗实力弱小，他可以帮忙作战，如果对方实力过于强大，那么他拒绝毫无意义的牺牲。
法师们超然事外，很难用世俗的忠诚或者道义来要求法师遵守，王国不允许一个法师轻易做出牺牲，只要伊松森?梅尔格林表示退出战场保持中立，海盗们也不敢轻易杀死一个法师。
伤害魔法师，很容易受到法师工会那群疯子的制裁，被一群实力强大的疯子盯上，连海盗都觉得麻烦。
乔伊在伊松森?梅尔格林处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稍稍有些失落，明明他每月给的奉银都不低，关键时刻还是靠不住，甚至魔法师拒绝的理所应当！
在众人惴惴不安情绪中，海盗船已慢慢逼近……
太阳还未升到正当空，海盗船已经靠近“瓦莉亚”号1000米内。
船长召集了航海长、大副、以及旅客中的身份较高的人物，如贝琳夫人、科朗坦管家、塔穆多先生等人一起在甲板上议事，商计如何应对海盗危机。
贝琳夫人终究没有忍住，带着乔伊、骑士们一起上了甲板。
船长在布置最后的抵抗，2门回旋炮旁放着药包、实心铅弹、霰弹。
船上仅有的十几根火绳枪也被组织起来，水手们列成一排，半跪在船舷侧，腿边放置打火用的燧石，已完成填弹准备。
其他水手则配有长刀与细剑等武器，他们没有柯文森特家族骑士那样奢侈，配有坚固的半身铠甲，都只穿着麻布衣服，大多是宽松的套头衫。
“瓦莉亚”号上武装并不算少，足以应付一般的小型海盗，甚至在军事落后地区，以这一船的力量，可以在上千名土著围攻下全身而退。
可今天，随着海盗船逼近，缪萨尔船长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海盗船并未追在”瓦莉亚”号身后，而是依仗船速快，从侧后方追赶上来，意图与“瓦莉亚”号并驾齐驱，只落后百米了。
肉眼可见，对方不是专用战舰，没有专用的全通炮甲板，可在最顶层露天甲板上，光是能看到的，至少就有八门大口径大炮，这还只是一侧！
以缪萨尔船长老辣眼光看，海盗的火炮口径至少达到12磅，甚至有可能达到18磅，那是可以一炮击穿“瓦莉亚”号船板的存在。
海盗船在“瓦莉亚”号身后，只能用船艏的最多两门轻炮打击“瓦莉亚”号，这并不可怕。
然而，一旦海盗船与“瓦莉亚”号平齐，就可以用侧舷的所有火炮一齐炮击“瓦莉亚”号了。
强弱对比太过分明，经验丰富的水手们都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海盗们可以在追上之后，保持适当距离，用火炮全力攻击“瓦莉亚”号，血洗露天甲板，用散弹扫除露天甲板上所有抵抗力量，然后再登船轻松控制船只。
“我们完了！”缪萨尔船长面向众人，神情颓败的说：“诸位，海盗的大炮远比我们的多，请做好准备吧。”
具体要做什么准备，船长并没有说。
作为“瓦莉亚”号上的最高统帅都未战先怯，水手们的气势已衰落到低谷。
在海盗船近一步追赶上“瓦莉亚”号，只落后50米左右的时候，从海盗船上放下了一艘小船，快速划桨靠过来。
海盗们没有直接开炮，而是派来联络船，一般是来谈判的，在海面上见过听过的多了。
不知怎么的，缪萨尔船长心中反倒轻松了些。
至少海盗有谈判的意图，不是直接开炮赶尽杀绝。
小船上，七八个穿着各异的海盗卖力划着桨，大约十分钟才吃力的靠到船舷边，在船下方挥手，示意上边的人放下绳梯。
在水手们落下绳梯前，柯文森特家族骑士的队长蒙安特先生忽然警觉的示意众骑士们和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回舱底暂避。
缪萨尔船长还在思考要如何与海盗们交涉将损失降到最低，皆大欢喜的方式是”瓦莉亚”号支付一笔“赎金”，海盗们放行，这笔钱最后是船主买单，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他未留意到骑士们的举动——留意到了，他也不可能会阻止，这些贵族世家的骑士护卫，在保护主家的行动中，根本不会听从他一个小小船长的命令。
海盗方在船上人们惴惴不安中登上了”瓦莉亚”号。
领头的海盗三十岁多一些，不是人们印象中一脸凶恶相，反而非常瘦，一嘴槽烂的牙齿。
他身上是灰白色的宽大衬衫和肥裤子，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三角帽。
登上船后，他大声用不太熟练的塞拉西塔语说：“中午好，各位，我带来了伟大的红胡子佩德船长的友谊！”
第35章：我老大是海盗红胡子
“红胡子佩德！”
船上一阵惊愕！
红胡子佩德在西海海域名声极大，几乎每个海洋大国都在通缉他，但他仍然逍遥自在，不时在西海海域打劫一两艘大帆船，偶尔甚至会深入北海洋面，他与其坐舰“科京”号一起扬名西海。
红胡子在打劫商船时，很少会将水手全部杀死，大多数时候他会只带走钱财货物，或者把船员赶到小船上，留下一部分补给而后驾船离开。
因此他的凶名没有另几个大海盗那样大，所以在普通人中间了解他的很少，但是常在海里谋生的船员们都听说过他，这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家伙，而且他手下战斗力很强，曾经利用突变的风向帮助，干翻过一艘尼斯王国的小型军舰。
这种行为在海盗界被奉为传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声望。
听说是红胡子佩德，缪萨尔船长反而放下了包袱，从人群中站出，回应说：“我是‘瓦莉亚’号的船长缪萨尔?丹特，我请求与伟大的红胡子佩德船长进行谈判。”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话语中的称谓下意识的采用着海盗的说辞。
海盗头领却听到了，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他也不急着与船长沟通，反而饶有兴致的翘起脚，阴狠的目光巡视一圈，一直落到贝琳夫人的身上，脸上顿时有了神采。
海盗遥遥的对着夫人脱帽行了一个致敬的绅士礼，刻意效仿这一被人视为很“贵族”的动作，由他做出来颇为滑稽，反而显得可笑，但是在场的上百人，无一人敢露出不愉快的神色。
贝琳夫人在他轻佻的目光扫过来时，也只是不安的皱了皱眉。
海盗肆无忌惮的用他的目光在整个甲板上扫过，竟没有一个人敢与他目光对视，这种感觉让他心底生出一股豪迈之气。
当下，毫不客气的对船长说：“船长先生，我是红胡子佩德船长的通讯官卑斗赫?虔廷，我今日带来了佩德船长的友谊与仁慈。”
“联络官”这一官职称呼，只有在加罗各国海军中才会采用，一艘海盗船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职位。
海盗的核心人员不会轻易派来做信使这一高危职业，卑斗赫?虔廷在红胡子海盗手下，最多是一个小头目，而且虔廷这一姓氏，听起来像是属于东罗地区。
在加罗大陆人看来，东罗地区与异教徒黑斯廷、奈述人一样，都是野蛮人的代名词，仅仅比切洛土著地位高上一点。
他如此装腔作势的举动，甚至假借海军官职的称呼，都令人感到好笑，可偏偏无一人敢纠正他！
缪萨尔船长挺直了身躯，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具攻击性和挑衅的意味：“联络官阁下，请代我向佩德船长致敬，并允许我方人员缴纳赎金后驾船离开。”
“这不可能！”卑斗赫?虔廷断然拒绝，用脚用力在甲板跺了跺脚：“红胡子佩德船长已决意征用这艘船，你可以带着你的部下离开，当然……”
他慢慢的说，嘴角咧开一抹嘲讽的笑：“随身可以携带一部分食物和水。”
他又将头转向贝琳夫人，故作谦卑的说，“我还将特别允许尊贵的夫人携带自己的镜子和纱巾，海上风浪可是很大的。”
缪萨尔船长站立在原地，痛苦的做出了决定，一字一顿的说：“那么，我将代表‘瓦莉亚’号全体成员承诺，向伟大的红胡子佩德船长投降，同时也请佩德船长遵守承诺，放我们离开，不可伤害船员与乘客，并且给予我们必要的食物与水。”
贝琳夫人、科朗坦和其它的乘客代表一时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船长的意思，这么快就决定要放弃抵抗了？
卑斗赫?虔廷昂起尖锥般的下巴，骄傲的说：“伟大的红胡子佩德船长言出必行，从不毁约！”
缪萨尔船长点了点头，既像是认可他的话，又像是认命般的说：“我相信红胡子佩德的承诺，我也保证，我方如约放弃抵抗。”
随后，缪萨尔船长大声示意水手们降下三个桅杆上的船帆。
在风帆船时代，每次升降船帆都很耗费时间，而且一旦降下，再想将船速提升起来，需要很长时间。
在海上，降下船帆，可以看做是已经放弃抵抗的标志行为。
舰船上，船长拥有最高的权利身份，并承担所有后果，水手们都只是船主临时雇佣来的，在船上听命于船长。
水手们降下船帆，“瓦莉亚”号借助惯性缓慢移动。
卑斗赫?虔廷很满意“瓦莉亚”号的温顺，他对一个身形彪悍的手下说：“铁匠你和勺子、红脸留下，我带弯刀、老乔丹回去向南……向船长报告情况。”
“铁匠”闷声答应了一下，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和另几个海盗正面对着“瓦莉亚”号船员，凶悍的目光来回扫视，防止水手们做出反抗的举动。
卑斗赫?虔廷本可以自己留下监督，派一个手下回去报告。
他在自家海盗集团的地位不高，得不到重视，好不容易得到一次表现的机会出来劝降，这种行为一般没有结果，商船一般会进行抵抗，甚至有的抵抗会很成功，能击退海盗。
出乎意料，“瓦莉亚”号抵抗意志很弱，船长轻易答应投降，他立下了功劳，急着回去向头领表功，急急忙忙的爬下绳梯，高声骂着几个小海盗，拼了命似的划回海盗船。
缪萨尔船长轻轻招手把大副叫过来，嘱托他：“去往小船上多放清水和食物，我们还有一定的实力，只要不太过分，海盗们不会太在意，多备些食物，我们能多一些保障。”
大副回应：“遵命，船长阁下！”蹬蹬蹬跑去布置逃生备品。
“瓦莉亚”号的侧面和船中间，平时用缆绳绑着三艘小船，是救援与逃生用的。
将“瓦莉亚”号不抵抗让出，等海盗们接收了大船，水手和乘客们可以乘坐这几艘小船离开。
“瓦莉亚”号的船长做出了不抵抗的决定，船员、乘客没有反驳的余地。
船长的决定也没有明显的错误，毕竟敌人太过于强大，那一排火炮黑洞洞的炮口，在“瓦莉亚”号能看得很清晰，交战起来，凭借“瓦莉亚”号上的两门小回旋炮，只有挨打的份。
留在船上监督的海盗们集中站在船头，他们这个位置，在海盗船上能够看得到，如果“瓦莉亚”号人袭击他们，海盗船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作出反应。
虽然外表粗狂，可海盗们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作战经验丰富无比。
贝琳夫人拉着乔伊的手，向船舱入口走，大件行李没办法带上小船了，小件珍贵物品需要整理一下带走，还要做好藏掖，免得被海盗们发现了横生事端。
“请等一下！”塔穆多小心翼翼的挪动一步，挡在了贝琳夫人及科朗坦管家回船舱的路上。
科朗坦管家问：“需要帮助吗，塔穆多先生？”他以为塔穆多是要他帮忙藏匿些个人物品。
塔穆多并没有说话，而是招手示意缪萨尔船长过来，后者并未犹豫，径直走到几人身前，歉意的表示未照顾好大家，给尊敬的贝琳夫人出行带来了不便，但他会做好善后工作。
贝琳夫人很不愉快，对缪萨尔船长歉意的话，不置可否。
而塔穆多见自己举动并未引起海盗的注意，才小声说出一句令人吃惊的话。
“那根本不是红胡子佩德的船！”
第36章：假红胡子真红眉毛
从塔穆多的口中说出了不是红胡子的话，而他的声音因过分激动而颤抖。
低低的话语，却令四周一片寂静。
缪萨尔船长沉声问：“不会吧，他们自己都承认了的，而且这么大一艘海盗船……”
“红胡子在一个月前被绞死了！”
塔穆多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伸直，比划着自己的双眼：“我亲眼见到的，在泽兰特的布里诺斯，红胡子和他的海盗，全部被绞死在海港的入口处，尸体挂在木桩上，任由飞鸟叼食。”
缪萨尔船长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红胡子一贯精明，怎么会被人抓到？”
“听说是上岸休整时被人出卖了，遭到泽兰特人伏击，甚至伏击他的是陆军，而不是海军。”塔穆多正色的说：“而且红胡子只是他起的外号，他本人可不是红色的胡子，他根本没有胡须！”
缪萨尔船长没兴趣深入了解红胡子的胡子，他追着问：“红胡子真的被吊死了，您确定吗？”
“是的，我很确认！”
贝琳夫人纤细的手指指向不远处正在驶来的海盗船：“那，那这些是什么人？”
塔穆多摊开双手，无辜的说：“我怎么知道？”
贝琳夫人、乔伊、科朗坦管家、塔穆多齐齐望向缪萨尔船长，此时他才是船上最具权威的人，同时也是海洋上见多识广的人。
缪萨尔船长怔住了片刻，向塔穆多确认：“红胡子被绞死的事情，已经流传开来了吗？”
“肯定没有，红胡子被绞死没多久，连你们作为海上讨生活的人都不知道呢！”塔穆多说：“我碰巧是刚从泽兰特路过，才看到的，他刚刚被捕捉到，事情不会流传的这么快。”
此时消息流通完全依赖人们口口相传，不提传递当中的错漏，光是速度就非常缓慢，一个消息从一个国家流传到另一个国家，要经过几个月甚至几年。
更有甚者，一些并不复杂的技术，传递到相邻地区甚至耗费百年的时间。
对此，在场诸人都有深刻体会。
“那外面的海盗船是谁？”贝琳夫人又一次问出了众人心中都在思索的问题。
科朗坦管家说：“更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冒充红胡子？”
如果是假借红胡子的名声来震慑“瓦莉亚”号还好，无论海盗船是否是红胡子的“科京”号，“瓦莉亚”号在对方十几门大炮面前都不堪一击，就怕是其它什么原因。
缪萨尔船长也在思索海盗冒充红胡子的原因，焦虑的又看向海盗船，此时已不把它当做“科京”号了，全船海盗都被绞死，“科京”号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再出现了。
忽然，缪萨尔船长似乎发现了什么，招手叫来了航海长，两人趴在船舷边上，用单筒望远镜观摩着逐渐驶来的海盗船。
“你看，海盗船前的浮雕，能够认出是那艘船吗？”
航海长被考住了，“这个……浮雕看上去只是简单的人像，雕刻技术太差……很多船都是这样的……”
缪萨尔船长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用手揽住航海长的肩膀，压低了两人的身姿：“你看，浮雕人像是不是个独眼人？”
航海长用力在眼角擦了擦，试图把浑浊的双眸努力睁大：“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像……”
他不明白船长让自己看海盗船浮雕的用意，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的说。
“船，船长……这，这好像不是‘科京’号……像是，像是……”
缪萨尔船长看着航海长惊恐的面孔，同样神色大变：“像是‘不死的南杰赛’号！”
“不死的南杰赛’，那是什么？”科朗坦管家问。
缪萨尔船长没有回答管家的话，而是对航海长说：“通知兄弟们，准备战斗吧，唯有死战到底了！”
航海长重重的点头：“是的，我会让大家都作战的。”
缪萨尔船长压低了声音说：“要秘密的说，不要让留在船上的海盗听见，放海盗们上船，我们给他们来一个突袭。”
航海长做了一个“明白”的表情，趁这海盗们不注意，快步走向了水手最密集的中间桅杆处。
贝琳夫人不解的问：“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塔穆多作为商人，游历多国，见过、听过很多海上的故事，对船长两人的对话有更深的理解，他说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向我们驶来的，并非是‘科京’号，而是‘不死的南杰赛’号。”
不待贝琳夫人问，猜到夫人不清楚其中区别的塔穆多又说：“‘不死的南杰赛’号是大名鼎鼎的海盗‘红眉毛南杰赛’的海盗船，‘红眉毛南杰赛’这个海盗……怎么说呢……”
塔穆多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一时半会讲不完这个海盗的故事，所以直接说：“……他是一个从来不留俘虏的海盗，他为了不暴露行踪，经常会杀死所有被打劫的对象……”
这下子，贝琳夫人、乔伊、科朗坦管家都明白，为什么红眉毛南杰赛要伪装成红胡子来劝降了。
如果他自报家门是红眉毛南杰赛，商船宁可死战到底也不会投降的，正如现在一般，明明已经决定放弃抵抗的缪萨尔船长，在猜到对方的身份后，立刻重新组织船员做殊死抗争。
这时，缪萨尔船长已在脑海中做好了打算，他反身走到贝琳夫人身边，急切的说：“尊敬的夫人，‘瓦莉亚’号将会迎来重大难关，我会组织船上的水手和乘客一起作战，请您允许骑士们帮助我们一起作战。”
“义不容辞！”贝琳夫人片刻都未曾犹豫，直接答应道：“我会将所有骑士调拨给阁下差遣。”
“谢谢夫人！”缪萨尔船长感激道：“请夫人与小爵士一起到舱底回避吧，战斗将发生在露天甲板。”
然后他又补充说：“我会尽量将骑士们分出一批保护船舱的通道，防止海盗惊扰各位。”
“好的！”贝琳夫人轻轻的说，尽量平复了心情，带领乔伊一起回到底部船舱。
八位柯文森特家族骑士在舱门后站立，贝琳夫人对他们转述了刚刚的对话。
“不可以！”骑士的队长右手抚胸向贝琳夫人施礼道：“夫人，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您与少爷的安危，我们不可以离开你们的身边。”
“如果甲板上水手们失败，我们在舱底的结果也是一样的。”贝琳夫人安抚着骑士的情绪：“听诸位先生的分析，海盗是一个叫‘红眉毛南杰赛’的凶恶首领。”
“他们从来不留活口！”科朗坦补充说。
“那……”骑士队长犹豫了：“要不然留下4位骑士，我和其他人去支援水手们。”
“全都去！”贝琳夫人断然拒绝了骑士队长的提议：“我们会照顾好自己，请全力帮助水手们消灭海盗。”
贝琳夫人对海盗这一职业的仇恨，直接来自于丈夫罗德之死，罗德在人生最黄金的年纪丧生在海盗手中，这一事件是贝琳夫人心中永远的痛。
骑士们在家族女主人的执意要求下，同意了稍后去甲板上参战。
船上的大副也下来联络骑士们，不要急着上去，先由水手们假意投降，对海盗进行伏击，然后骑士们杀出参战。
科朗坦管家询问了伊松森?梅尔格林是否可以参战，但是被礼貌的拒绝了，法师先生表示，对此战结果完全不看好，他拒绝出战，即便是穷凶极恶的海盗，也没有胆子、没有必要去谋杀一位持中立立场的魔法师。
伊松森?梅尔格林在海盗船出现时，早早做好了打算。
若是“瓦莉亚”号占据上风，他作为领主家供奉的魔法师，出手惩治一下凶恶的海盗，并无不可。
以眼下“瓦莉亚”号的实力，与海盗们贴身肉搏，很难占到上风，如果法师早早的参战，必定会造成海盗的死伤，最终海盗可能发怒而杀死他，而如果袖手旁观，海盗们顾忌魔法师的实力和背后的势力，应该最终放他离开。
他的这一打算，并没有因为海盗从“红胡子”变成“红眉毛”而有所改变。
在魔法师伊松森?梅尔格林眼中，海盗们无论凶残与否，都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讲的，在强大而高贵的魔法师面前，海盗们都只会有敬畏之心。
最差的结果，大不了他以魔法师之尊，权且宣布投靠……当然，这是最差的结果了。
伊松森?梅尔格林只稍稍升起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给否定了，投靠海盗，这对一个魔法师，是莫大的屈辱，若传扬出去，他将不会再得到任何一个魔法大师的提携与教导的机会，很大可能，法师工会也将开除掉他。
正在法师大人做剧烈的思想斗争，不经意间看到新晋领主乔伊?因赛?柯文森特正笑眯眯着看他，手中似乎有光芒在闪烁……
第37章：血战，海盗登船
海盗船“不死的南杰赛”号靠近了“瓦莉亚”号。
海盗们乘坐十几艘着小船，划着桨停在“瓦莉亚”号下方。
“瓦莉亚”号上水手们仍旧保持着原本的队形，安安静静的站在原位不动，似乎是在等待命运的判决。
留守海盗们喝令着水手们放下绳梯，接应海盗上船。
“不死的南杰赛”号上的海盗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他们攀着绳梯飞快的爬到商船上，还有一些牙齿咬着弯刀、匕首的，身手敏捷，爬上船头后立刻分散开，从船头向船的两侧延伸展开包围队形。
这一切动作流畅，甚至都无需任何头目来指挥。
卑斗赫?虔廷也跟随海盗大队归来，他办事得力，受到头领的夸奖，并且得到一个美差，可以作为打劫这艘船的头目。
海盗们常年在海上漂泊打劫，可一年能打劫到船只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打探情报和在水中漂泊，像此次这样，获得带队打劫的机会很少。
卑斗赫?虔廷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他有些迫不及待要占领这艘船、杀光水手，抢下船舱中的货物，得到自己的那份分成。
如果有机会，他舔了舔舌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有机会能与刚刚那位夫人亲近一下就太好了，那个夫人长得美貌，穿着华丽，看着像是位身份高贵的夫人，海港上那些流莺差得太远了。
不过……
卑斗赫?虔廷有些觉得可惜，红眉毛南杰赛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贪财嗜杀却唯独对女色兴趣不大，好几次打劫商船捉到的女人，都被南杰赛一刀砍了。
用他的话讲，抢劫是第一位的，有了钱，可以到海港随便找女人，高大的北地女、风情万种的卡索昂女郎、身材火辣的塞拉西塔娘们儿……
卑斗赫?虔廷强忍住小腹处的火热，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去碰那个高贵的夫人，把她交给红眉毛南杰赛船长来处理。
还是直接杀光船上所有人吧！
卑斗赫?虔廷下了决断，觉得自己很伟大，为了老大的抢劫大业牺牲了很多！
随他一起乘小船的海盗，约有十四五个同时爬上了船头，此时“瓦莉亚”号上已经聚集了50多名海盗了。
海盗们已经展开队形，只是有一些刚刚上船，还有些混乱，特别是卑斗赫?虔廷这一伙，都挤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船上传来一声大喝：“开火！”
卑斗赫?虔廷顿时气急，是哪一个混蛋急着动手的，明明队形还没有完全展开，海盗们还有没来得及登上船的，现在动手打草惊蛇，给了水手们反抗的时间。
“混……”他刚发出声音开骂，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只见海盗们也都茫然无措，而桅杆下，一排水手蹲下，后面的水手们露出了身形，他们排列整齐，而且手里端着已经点燃的火绳枪！
“砰！”
“砰！”
“砰！”
连续枪击声响起，海盗群中响起了几声惨叫，有海盗中枪倒地，水手的火枪队前方从枪口涌出大股的白烟。
卑斗赫?虔廷拧腰闪到船旁的一个木桶后方，大声呼喝着海盗：“上，杀光他们！”
该死的水手们，竟然诈降，差一点就打中他！
卑斗赫?虔廷心中发誓，一定要把“瓦莉亚”号所有人杀光，并且要把船长的尸体挂在桅杆上暴晒！
“瓦莉亚”号的水手们，在火枪队射击时，已经在船长、大副指挥下，拔出武器猛烈攻向了附近的海盗们。
海盗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接连被砍翻好几个。
仗着战斗力强过水手，依仗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几个海盗结成一个小阵型，迎面与水手们厮杀……
海盗们大多使用弯刀、匕首、短斧等武器，而水手们大多是窄窄的刺剑，在狭小空间搏杀很吃亏。
海盗们的凶性被双方鲜红的血液激发，越发凶猛。
“瓦莉亚”号手持火绳枪的海员一共只有12名，刚刚的一阵排枪击倒了四名海盗，这已经是一次很好的射击效果了。
此刻火枪手们在用推杆重新装填火药，火绳枪射击一次需要十几个步骤，距离下次射击还要一分钟的时间。
海盗们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了，在卑斗赫?虔廷的喝令下，海盗们率先冲向了火枪手们的阵型。
第一排的几名水手试图阻挡住海盗的攻势，双方几乎同时躺下五六个人，海盗冲破了水手的拦阻，杀进了火枪手的队形。
鲜血瞬间迸起，火枪手们在这一个回合的搏斗中死伤惨重，幸存者扔下火枪，慌忙的跑向后方，海盗们也不急着追杀，而是不紧不慢的率先解决反抗最激烈的水手。
缪萨尔船长拽住后撤的水手，张开双臂大声呼喊让大家勇敢作战，可海盗的凶悍给水手们的士气带来了一次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一名身材高大的海盗，一斧头劈飞一名水手，闪身灵巧的躲过另一名水手的刺剑，抓住水手的手腕，将其一把扯倒在地，跟在他身后的海盗赶紧扑上去，按住水手的头，匕首狠狠的插进颈部……
鲜血喷洒在脸上，高大海盗却越战越猛，和两侧的海盗一连砍杀三名水手，吓得其他水手不敢再战，纷纷退后。
还好这个时候柯文森特家族骑士们从舱底冲了出来，一下子遏制住了海盗们的攻击。
高大海盗也被冲出的骑士们吓了一跳，他凶悍异常，并未退却，反而迎面冲了上来，挥舞着斧头砍向骑士。
一名骑士双手持阔剑砍击海盗的战斧，使其偏向一边，另一名骑士拔剑矮身向前冲刺，灵巧的从海盗身侧略过。
寒光一闪，血泉从高大海盗腹部涌出，海盗半跪在地哀嚎不止，痛苦的双手捂着伤口，试图将流出的肠子托回腹中。
砍击战斧的骑士走到他肩膀一边，一剑插进他的后颈，结束了海盗的痛苦……
高大海盗的瞬间被杀，震慑住了海盗，他们意识到面前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并非是一些贵族家里的那种仪仗摆设。
在骑士们加入战团后，水手们崩溃的战线才稍稍稳住。
柯文森特家族骑士并不试图去单打独斗，而是结成小队阵型，几人配合向前冲杀，在力气用尽或者敌人势大，便交替掩护撤回己方阵型中。
卑斗赫?虔廷作为临时头目，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若是骑士们一直都在，那么水手们有了主心骨，会死战到底，而一旦更为强大的骑士们被迅速杀死，水手们作战之心也会消失。
想通之后，他把与水手们交战的海盗抽调了近一半来围攻骑士，并叫同船过来的四个海盗火枪手对准骑士开火……
八名骑士，给了海盗们极大的杀伤与震慑，在十几分钟时间里，至少二十名海盗横尸当场，可海盗们太多了，而骑士们也有一人阵亡，一人重伤倒地，生死不知，剩下几乎人人挂彩。
水手们伤亡更多，如果不是事前缪萨尔船长传递过对面海盗的消息，了解红眉毛不会留下活口，水手们早就崩溃了。
他们并非专业的战斗人员，能够拿起武器作战，都是在求生欲的催使下。
可即便如此，阵型也被海盗压缩的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前往船底舱门的位置。
大副已经挂彩，左肩满是红色的鲜血，他右手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海盗弯刀，弯刀头部已经折断，踉踉跄跄走到船长身边。
“已经抵抗不住了。”他虚弱的说：“不如我们退守到底部船舱吧。”
“退守下方只是晚一些死罢了。”缪萨尔船长说着，抬起燧发手枪，射向一个试图偷袭骑士的海盗，可惜射出的铅弹未能射中海盗，海盗从后方将匕首从盔甲的缝隙中，插进了骑士的肋下，并快速连续拔出、插进几次……
而缪萨尔船长已无力阻止这一切……
随着一阵喧闹，后续海盗已经沿着绳梯攀爬上来，举目可见，陆续有海盗登船。
绝望情绪在滋生，船上众人心情已落入低谷……
第38章：火焰弹，魔法师的威能
一声高昂的吟唱划过，深奥的咒语在厮杀声中格外响亮。
刀与剑撞击时的脆响……
弯刀滑过肉体的声音……
濒死者惨烈的哀嚎……
赞美诗般吟唱之声在这些种种嘈杂响动中格外清晰，仿佛能让人听到每一个音节的发声，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清。
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从舱门缓缓走出，身穿代表中阶法师身份的灰色长袍，每挥动一次便激起阵阵绚丽光影的魔杖，无不证明其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
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吟诵着玄奥的咒语，左手向半空中抛洒出一团魔法粉末，右手魔杖挥出一道绚烂的光芒，光芒直射在魔法粉末上，使其瞬间成为一团夺目的火焰。
这团火焰悬浮在半空中，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继续吟诵咒语，挥动魔杖，催动火焰以极快的速度飞到海盗中炸开，被火焰灼伤的海盗哀嚎着满地乱滚，最后化成七八只烧焦的尸体，吓得附近海盗四散奔逃。
在加罗大陆，魔法师一向以神秘、强大著称。
对魔法师无所抵挡的印象，是一种深入加罗人血液的恐惧，即便在三十年前，塞拉西塔海战中，魔法师部队败给了布迪雅顿人的舰队火炮，世人们对魔法师的敬畏也未曾有过半点消退，哪怕是战胜者的布迪雅顿，战后仍旧高薪聘请魔法师加入王国服役。
“瓦莉亚”号突然出现了神秘魔法师，海盗在惊讶中陷入慌乱，尤其是靠近舱门的海盗，下意识的向后退却，以求让自己距离恐怖的魔法师远一些。
随同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出来的，还有十几名在贝琳夫人、塔穆多劝说下，拿起武器出来参战的成年男子，他们是舱底的旅客，大多数没有真正的武器，随手拿着在舱底找到的斧头、木棍甚至是雨伞。
他们上来后立刻就有了武器。
甲板上已成为地狱一般的场景，到处是死尸和散落的武器。
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成功震慑住了海盗，被分割的水手与骑士趁机杀出包围，聚拢在舱门口附近，围成了一个还算厚实的阵型。
伤者已经顾及不到，被丢弃在甲板上，没有带过来。
而海盗们也没有时间进行补刀。
按照海盗们的惯例，占领舰船后，活者砍死、伤者全部扔下海喂鲨鱼，所以也并不急着立刻杀死失去战斗力的人。
柯文森特家族剩下的五名骑士在队长带领下，自觉的站到了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身前，为魔法师大人争取施法时间。
伊松森?梅尔格林见状向后退了十几步，拉开了与海盗的距离，从随身包裹中拿出魔法粉末，快速念动咒语，为下一次施法做准备。
“瓦莉亚”号的反抗力量中，火绳枪小队被全部扑杀，全身盔甲的骑士被击倒3人，剩下的也是伤痕累累又十分疲惫。
海盗们目前最害怕的只有突然出现的魔法师，眼见魔法师在准备新的魔法招式，疯了一般扑了过来。
骑士们双手持剑，坚定的挡在了海盗们前进的方向上。
四五名海盗手持火绳枪，向人群密集方向胡乱的射击。
几声枪响。
半身板甲没能很好的抵御如此近距离的火枪铅弹。
骑士队长痛苦的按着胸部喷涌出的鲜血，缓缓倒地……
同伴骑士疯了一般扑救过来，却被海盗们阻挡，他奋力刺穿一名海盗的胸膛，一脚踹开，却有更多的海盗挤了过来，将他推搡得节节后退。
近距离交战，凶悍的海盗们如同在剥洋葱一般，将水手们的阵线一层一层砍翻在地。
伊松森?梅尔格林的第二次魔法攻击发出。
魔法粉末剧烈燃烧，在空中形成一个火球团，在法师催动控制下，一头砸进海盗们的阵型中间，爆炸与惨叫声同时响起，海盗倒下5个人。
发射完魔法弹后，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也累得气喘吁吁，汗水瀑布一般从脸庞滑落。
他只是一个刚刚步入中级的魔法师，在短时间内发射两发法术弹，已经达到极限，透支了他的魔法力，至少半个小时内，他没有办法再发射一次法术了。
刚刚的第二次魔法攻击，完全依赖于一颗昂贵的魔力水晶，如果没有魔力水晶的加持增幅，他的魔力只能发动一次攻击。
海盗们并不清楚这点，粗鄙的海盗对神秘的魔法师了解近乎于零，他们从骨子里害怕魔法师，只想尽快干掉最危险的魔法师才能心安。
趁着法术间歇期，海盗们继续猛烈进攻，但是有意无意的，没有人在法师正前方进攻了，那里不仅是法术攻击的重点地区，还有4名强悍的骑士防守，在这里倒下去的海盗，占到了伤亡总数的将近一半。
正面压力的减少，骑士们暂时搜了一口气，两侧水手们压力骤然提升。
水手们被打得节节败退，海盗的每一次试探进攻都伴随着数名水手的倒下，双方操纵帆船水平相差不会太多，可战斗水准没法相提并论，本就意志不坚定的水手在凶残悍勇的海盗面前，能支撑这么久，多亏了骑士和魔法师的助阵，否则早崩溃了。
“不死的南杰赛”号上。
海盗头目红眉毛南杰赛立在“不死的南杰赛”号船头，眉头紧皱，不同于另一个海盗红胡子佩德的噱头，他是真的有两条红色的眉毛，随着他的皱眉，似两条燃烧的火焰一般跳动。
南杰赛是加罗与切洛混血，外貌与眉毛继承了母亲切洛人的特点，他外形俊美非常，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一个与切洛人生下的“杂种”名号，伴随了他整个前半生。
他的一只眼睛常年戴着黑色的眼罩，令一只露出眼睛不含半点人间的悲悯。
了解他的人知道，眼罩内，曾是一颗被人挖去的漂亮眼珠，原因只是因为对方觉得好玩。
一个“杂种”的生死，谁会在乎？
南杰赛此时心中异常烦躁，因为种种原因，为了节省夺船的时间，他未直接进攻“瓦莉亚”号，而是派人去劝降，并且不惜假冒“红胡子”的名声，这在海盗界，传扬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从“瓦莉亚”号传出枪声，他立刻意识到计划被人识破了，命令手下催促还在小船上的海盗们快速划过去，并命令“不死的南杰赛”号靠过去。
他并没有看清对边出现的骑士，乱战中人数太多，他又是迎着太阳光，看不清具体情况，可那两次魔法弹的攻击却清晰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南杰赛想过放弃，是什么样的商船会聘请一位魔法师来保护，魔法师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吗？
还好看船上情形，似乎魔法师威力有限，仍然是海盗占据优势。
过了好久，“不死的南杰赛”号调整好方向，停靠在与“瓦莉亚”号交错的位置。
又一批海盗，用缆绳从“不死的南杰赛”号上，像荡秋千一样荡到“瓦莉亚”号船板上。
足足有二十多人！
海盗生力军的加入，彻底压垮了水手的抵抗意志。
一个胆小者，转身跑回了底舱，带动着更多的水手向后退去。
缪萨尔船长喝止无效，他大声的喊叫大副的名字，命令属下去把逃跑的人带回来，却发现大副已经战死在了人群中。
跟随他超过十年的布迪雅顿籍老伙计，不声不响的把生命留在了异国的海面上。
新增援的海盗，踩着他还未凉透的尸体上杀了过来。
反而是最后才加入的男乘客们，有着保护妻儿财产的信念，虽然战斗力最弱，却在拼命抵抗着。
乔伊、贝琳夫人、科朗坦管家和其它旅客在底部船舱倾听着甲板上的厮杀声。
许多人在碎碎念的向天神祈祷，夹杂着女人和小孩子的哭泣声，每当头顶杀喊声变大一些，就证明海盗距离舱底更近，而女人们的哭声更加深一分。
科朗坦左手拿着一把短剑，是其中一位骑士在出战前借给他使用的，他保持着一个生涩的姿势，动作奇怪的拿着短剑，他脑海中还保留着骑士临走前的画面，那是一副“夫人、少爷的安全全靠你了！”的诚挚表情。
可是他自知没有半分武力，随便一个海盗过来，都能轻易杀死他。乘客中的青壮年们结队去甲板作战时，他也曾犹豫过是否跟随，但是柯文森特家族已经派出了所有的八名骑士参加作战了，不能再无人庇护夫人与少爷了。
科朗坦管家暗暗下了决心，可能无法用余生报效罗特大人的知遇之恩了，那就战死在夫人和少爷之前吧！
“哐当”一声，舱门被大力踹开。
第39章：防线失守，海盗的突击
与海盗相持的战线，在几次交锋中，又变得单薄起来。
抵抗者与海盗的尸体堆叠在阵线中央，搏杀双方每一次出击或者后退，都容易被死去同伴的尸体绊倒。
血腥味飘荡在“瓦莉亚”号上空。
即便是久经杀阵的海盗，也很少经历如此残酷的战斗。
死命抗争的水手、旅客、骑士、魔法师，在自身受到惨重伤亡时，也一起对“不死的南杰赛”号海盗造成了重大杀伤。
海盗的临时头目卑斗赫?虔廷欲哭无泪，即便今日夺下“瓦莉亚”号，哪怕船舱底的货物价值连城，也免不了被红眉毛南杰赛船长重罚。
一次普通的夺船，海盗的损失超过了历次战斗，他无能的表现，一定会被南杰赛船长牢记。
他几次组织海盗强攻，推动战线前行，经过几轮交战，仅仅向前推进了不到十步，付出了十几条生命。
对方骑士的剑术杀伤能力太强了，配合又默契，他们起到了稳定整个战线的作用。
如果是在陆地上，面对着骑马突刺的对方，卑斗赫?虔廷认为自己可能都没有勇气与其对视。
一支火绳枪在发射几发之后炸膛，操持火绳枪的海盗半边脸被炸得开花，别的枪手说什么也不敢再继续射击，非要等到火枪足够冷却才敢继续持枪。
维持海盗们战斗意志的，除了对财富的渴望、对红眉毛南杰赛的凶残的恐惧外，还有对“瓦莉亚”号上食物的急切需求，海盗们已经知晓，若是得不到“瓦莉亚”号食物的补给，大家都要挨饿。
在茫茫大海上，挨饿意味着，很大可能，海盗们都会被饿死在大海里。
各种情绪，激发了海盗前所未有的凶性，在惨重的损失下仍然一波接一波发动攻击。
这种攻击力度，在海盗的记忆中都是不多见的，大多时候，碰到如此激烈的抵抗，海盗宁可放弃“捕猎”，也不会让自己遭受重大损失。
在又一次贴身交锋时，双方阵线交缠在一起。
一名矮个子海盗，从“瓦莉亚”号众人腿部缝隙中钻了过去。
这个海盗几乎是从死人堆中爬过去的，从一个旅客的裆部下蠕动了几下后滚落。
他反身用短刀刺伤了身边的一位水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向舱门方向。
矮个子海盗的行为出乎大家的意料，他根本不顾同伴还在鏖战，突破战线后也不在水手们的身后捣乱，帮助同伴扩大战线。
一瞬间，没人顾及得到阻挡他，被这个海盗顺利的冲到了舱门方向。
做到这一点，矮个子海盗在这一刻，狡猾、勇气、矫健三者素质都达到了极限，真是一个优秀的海盗！
一位穿着长大衣的男乘客，时刻也在顾念着舱底的家人，见到有海盗漏网，转身想要回追他，却被刚刚对峙的海盗趁机用短矛从身后捅在腰眼上，痛苦得倒在血泊中……
他空出的位置随即被海盗填充，防线被瞬间撕开，刹那间，又有几名海盗硬挤了进来。
最先冲进来的矮个子海盗没有选择破坏阵型，他经验丰富，知道那样容易被水手们优先杀死，他目标很明确，直冲向乘客舱去进行抢劫。
当他一脚踹开舱门，看到了在舱底的几十名妇孺儿童，自己也惊得愣了一下。
正当他在考虑是否要暂时撤退时，妇孺们哭喊着向后逃散，甚至还撞倒了好几个同伴。
海盗受到了鼓舞，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眼冒凶光，他狞笑着冲向了人群中间一个穿着华贵的小男孩，吓得人群中哭喊声更加提高了几倍。
立在底舱走廊的中间的小男孩是乔伊。
他没有想到海盗这么快会杀进来，所以没来得及逃跑，不过他并没有被吓傻，相反，他很清醒，知道自己的优势与劣势，本身与海盗在武力上无法对抗，那么就以计谋取胜，海盗绝想不到他幼小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所以他在所有人奔逃时没有逃走，而是装成吓傻的样子，留在了原地，袖子中暗藏的一把匕首已经拔出，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只是他也紧张得身体都在战栗，反而更像一个被吓傻的小孩子了。
科朗坦眼见着海盗冲向发愣的小少爷，连喊叫都来不及，握着短剑冲向了海盗。
而在他行动之前，贝琳夫人已经扑着挡在了海盗与乔伊之间，用她单薄而并不高大的身躯，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科朗坦吓得短剑差点脱手，夫人少爷万一一起出事，他也活不下去了，拼了命终于赶在海盗动手前，抢占了位置，把夫人与少爷掩护在身后。
海盗冷静的与科朗坦对峙着，见管家大人握剑的手在颤抖，姿势难看无比，海盗故意做了一个突刺的动作，把科朗坦吓得向后躲了一步，差点踩到贝琳夫人。
海盗嘲讽的笑了笑，不急着立刻杀死他，这名海盗很沉得住气，在即将得手前，反而不急着动手，万一不小心被反杀就不值得了，他小心翼翼的做了一个准备全力一击的姿势，双腿用力一蹬，扑到半空中。
一股血箭从胸腔中喷出，海盗重重摔落到地面，痛苦得四肢都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一名柯文森特家族骑士收回手中的长剑，剑刃上海盗的鲜血嘀嗒嘀嗒掉落在地板上。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他终于在海盗行凶前赶回。
骑士都来不及与小主人或者是管家打招呼，回转身体奔回了舱门。
在那里，两名海盗已经尾随他追击进来。
骑士还没来得及摆好应敌的战术动作。
两把雪亮弯刀一左一右同时砍来。
骑士没有躲避，格挡住右侧的弯刀，顺势捅死了这名海盗。
左肩膀被弯刀砍中，骑士硬拼着挨了这一刀，拔剑插进另一个海盗的胸膛。
还好，半身钢甲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道，弯刀只砍进一分，没有砍伤骨头，即便如此，骑士也遭受重创，倚着舱门边的墙壁，久久不能动弹。
乔伊抽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跑到骑士的身边，帮着他按压住喷薄而出的鲜血，警觉地盯着舱门。
科朗坦也随后赶来，他眼疾手快，关好舱门，想找个重物将舱门顶住，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急得团团转。
情急下抢到骑士身边，在面对掩藏在舱门后的可能凶险时，乔伊的勇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伊的手都在颤抖，在发现海盗之初，他还以为最多只是一次小规模冲突，“瓦莉亚”号上如此多水手，加之柯文森特家族八名骑士，海盗看到了都要绕着走。
没想到竟然是一伙势力强大的海盗，把商船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甚至魔法师出手都只是暂缓了攻势，眼见全船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耳中一直在飘荡着海盗“杀光他们！”、“一个不留！”的呐喊声，仿佛地域魔鬼的咆哮。
我不要死在这里！
乔伊心底发出了不甘的呐喊，我明明有机会改变整个世界的，凭什么没有做成一件事，就要死于此地。
此刻他恨死了恶毒肮脏的海盗，在这之前，哪怕便宜老爹罗特死于海盗之手，乔伊对海盗的感官还有部分“浪漫”的情怀存在，可如今，他恨不得天下所有的海盗立刻死去。
就在此时，头顶上突然一阵海啸般的喊叫声，声浪比之前明显提高了无数倍。
舱底所有人心头都陡然一震，一种绝望的情绪蔓延开来……
第40章：海盗的选择，蜥蜴断尾
而此时甲板上景象，与舱底众人想象中的画面截然不同。
海盗们疯狂向后退却，最后方的海盗从绳梯攀下，爬上小船，不要命的划动木浆。
最前面与水手们作战的海盗，也都转身撤退，不管不顾好不容易建好的攻击方阵。
好多个海盗踩在满是鲜血的船板上滑倒，站起来满身满脸的血迹，也顾不得擦，拼命的向己方小船方向逃去。
“不死的南杰赛”号上响彻着急促的海螺号角声，一种类似野兽悲鸣的声音，低沉刺耳却又传的很广。
“不死的南杰赛”号上留守的海盗们疯狂的调整风帆，操纵船只转向。
红眉毛南杰赛船长脸色沉重的仿佛一块冰，双手托着一具铜管单筒望远镜，用他那完好的一只眼，盯着远方海平线出现的一个巨大的船影。
超远的距离，看不清远方船只的细致结构，但是连续半个月来的交锋，令红眉毛南杰赛船长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一艘隶属塞拉西塔王国海军的巡逻舰，500吨排水量，单层炮甲板，配有20到28门火炮。
在各国海军战舰对决当中，这种级别的战舰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最多也就担任传递情报、保护商船的工作。
就是这么一艘小军舰，打得鼎鼎大名的“不死的南杰赛”号抱头鼠窜，狼狈逃命半个月之久。
级别再低，这也是一艘正式的军舰，建造材料是经过仔细挑选的优等木材，它有着一层全通炮甲板，20多门火炮全部为中等口径，操纵军舰和火炮的是100多名受过训练的塞拉西塔海军士兵。
而“不死的南杰赛”号只是一艘掠夺商船后改装的海盗船，维护保养不利，船上没有专门的炮甲板，所有火炮都放在露天甲板上，十几门火炮来源各异，口径不一，操纵它们的海盗们只是一群未受过训练的亡命之徒，大家聚集在一起也是因为钱财驱使。
所以单艘海盗船抗衡军舰这种事，出现最多的是小说中，现实当中很难实现。
至于在某些时候，海盗团伙能够与一个国家的海军舰队抗衡，那涉及政治、军事等各方面原因，属于另外一种情况了。
单单一艘海盗船，此时还不具备抗衡一艘军舰的实力，哪怕是一艘非常小的海军军舰。
红胡子能够干掉一艘尼斯小型军舰，都被海盗奉为传说了，那还是在突变风向的帮助下达到的。海盗们超常发挥，突然袭击，而军舰指挥官犯下了数条错误，再加上突然改变的风向，各种因素加在一起，才令红胡子成功。
半个月前，“不死的南杰赛”号试图在塞拉西塔打劫一艘从切洛回程的大帆船，被这艘塞拉西塔军舰遇到。
“不死的南杰赛”号抛下了大量的辎重轻装逃跑，军舰紧追不放，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双方持续多次遭遇。
“不死的南杰赛”号凭借高超的驾船技巧及船长南杰赛杰出的指挥，几次从军舰炮口下逃生。
打劫“瓦莉亚”号是因为“不死的南杰赛”号的补给已经告罄，海盗船上即将断水断粮。
南杰赛船长意图是占领“瓦莉亚”号，舍弃“不死的南杰赛”号，并就此伪装成商船躲过军舰的追击。
可惜“瓦莉亚”号抵抗激烈，迟迟未能彻底占领，而塞拉西塔军舰追赶的速度太快了。
所以在发现军舰出现瞬间，“不死的南杰赛”号上的号角响起，召唤海盗们放弃一切，速速赶回。
苍茫的海上与陆地不同，海盗们不乘小船回去，就只能跳海逃生了。
至于留下当俘虏……海盗们可不敢，绝大多数国家对海盗的态度都是抓到直接绞死，都不需要审判。
况且刚刚他们给“瓦莉亚”号造成了如此大的伤亡，被俘虏的话，能舒服的死去都是一种奢望，最怕被吊起来经历风吹，活活晒成人干。
海盗们因为这些原因，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拼了命的往回赶。
压力的陡然消失，水手们也是一脸迷茫，他们没有精力去发现遥远的地方是否有一艘军舰靠近，却也都松了一口气，很多人一屁股坐在血水当中，大口喘着粗气，庆幸着劫后余生。
也有对海盗们心有余悸的水手，依然紧紧握着武器，生怕海盗们去而复返。
缪萨尔船长最害怕的就是海盗们回去后，恼羞成怒直接对“瓦莉亚”号开炮，那么大家绝对尸骨无存了。
他紧张的眺望着“不死的南杰赛”号的动向，见对方在试图转向，而不是准备向己方开火，疑惑袭上心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柯文森特家族中的一名骑士在这个时候挣扎着站稳身姿，大声对所有人高呼：“还等什么，去追击敌人！”
说吧，高举着已经卷刃的阔剑，追向了逃跑的海盗。
其他骑士没有丝毫犹豫，也紧随他的脚步。
水手和旅客青壮中有十几个人跟着跑去，剩下的人都没有动，举目望向船上最高的决断人。
缪萨尔船长傻眼了，追击还是不追击？
海盗已经逃跑，看状况似乎海盗有放弃劫掠的打算，一旦追击惹怒了海盗，万一海盗去而复返呢？
在船长犹豫的短短时间内，柯文森特家族骑士们已经砍翻了未来得及逃跑的十来个海盗。
这些海盗根本没有反抗的意志，只想着跳下船逃生，却被同伴堵在绳梯外，无法攀爬，在等待中被砍死。
更有好多名海盗，看到有人追来，来不及顺着绳梯爬下，直接一跃从船上跳下大海，其中包括海盗临时头目卑斗赫?虔廷。
海盗们此刻的怯懦与之前凶悍气势相比，仿佛不是同一伙人，令追杀的众人产生不真实的感觉。
一直到“不死的南杰赛”号完成转向，向远方天际遁去，塞拉西塔的军舰已经肉眼清晰可见，桅杆上高高飘扬的塞拉西塔王室旗帜令“瓦莉亚”号响彻着震天的欢呼声。
劫后余生的旅客们走上船头，满目猩红。
水手、旅客、骑士、海盗的鲜血撒在了每一寸船板上。
这是一场双方谁都没有准备的惨烈遭遇战，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战斗，共有130余人伤亡，甚至没有一方是胜利者，成功守住船只的“瓦莉亚”号人员付出了更多的伤亡。
水手死伤过半，助战的青壮旅客死伤8人，柯文森特家族骑士4人战死，1人重伤，战死者甚至包括骑士队长。
海盗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尤其是最后阶段撤退过程，除了被柯文森特家族骑士追杀的十几个人，还有一些慌乱中跳入大海，没有来得及逃上小船撤走，一次性损失了超过半数的战斗力量。
“走！”
红眉毛南杰赛在船只扬帆起动后，下达了逃亡的命令，他并未停下等候所有的部下回归，只是短暂停留带走了近距离的几艘小船上的海盗，后边拼命划桨追赶和游过来的海盗，统统都被他抛弃在大海中。
塞拉西塔人的军舰很快就会追赶上来，他不敢过多停留，必须趁早逃走，船上食物和水即将消耗一空，要拉开与军舰的距离，寻找下一个劫掠目标。
剩下的海盗如同蜥蜴抛下的断尾，茫然无措的目送同伴们渐渐远去，船上海盗黑色骷髅旗在海风吹拂下，扭曲成一副嘲笑的表情……
塞拉西塔军舰观察到“不死的南杰赛”号转向逃跑，也转移船头，直插海盗船的前进方向追击，甚至不曾靠过来查看一下救下船只的状况。
“瓦莉亚”号在度过了劫后余生的兴奋后，又是一阵愁云惨淡。缪塞尔船长指挥所有人员救护伤员、打扫战场。
所谓的救护伤员，方法只有一个，看见没有死掉，用布把伤口包裹上，勉强帮助止血，至于专业的治疗和使用药材，抱歉，没有！
海盗的伤员被水手们持短刀挨个捅死，为了怕把甲板弄脏，甚至是拖到船头，放血后推到海里去，这片海域用不了多久将会布满前来捕食的鱼类。
有几艘海盗的小船追着“不死的南杰赛”号而去，十几个泡在水中，没来得及上船的海盗被缪塞尔船长派人救起，刚刚顺着绳梯爬上船，就被绑起来挂在桅杆上，其中就包括小头目卑斗赫?虔廷，他被挂的最高。
第41章：血战尾声，愿众神眷顾
骑士队长的尸体与另四位骑士并排摆在甲板上，遭受重伤的骑士，在听到海盗撤走后，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们身上盖着自己所穿的白色罩袍，上船时，这些罩袍为其挡风雨，此时为其遮盖尸身。
贝琳夫人泪如雨下，跪倒在骑士身前，口中念动着祷词，为骑士们在众神之国祈福。
“……愿天神接纳勇士的灵魂……”
“……愿彼辈在天国中永沐天神荣光……”
“……愿众神眷顾，赐予永福……”
乔伊站在母亲身旁，一直对宗教不甚虔诚的他，此时也难得有几分真心的向天神祈愿，希望众多勇士灵魂能够得以安息。
逝去的生命太过于年轻了，乔伊心中很是痛惜，骑士们最年长者不过才30岁，年纪最小的才17！
绚烂的人生还未开始，便陨落于汪洋大海之上，甚至这里并非其所希冀的殒命之所，在摩德骑士眼中，被敌人毙杀于马背之上，方是宿命。
科朗坦与几位侍女在照料余下的3名骑士，轻声安慰这几位年轻人，可是骑士们刚刚经历了同伴战死，此时都不想讲话，只是几个侍女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主动与骑士们讲话。
其他幸存的水手则没有这份待遇，重伤者被简单包扎，轻伤者自行照料自己。
一个貌似是医生的老头，拿着一副钢锯，现场将一名腿部受重伤的水手截肢，所采取的措施仅仅是叫了两个水手按住这人的手脚，并在他口中塞了一根木棍，防止其痛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至于麻醉药、消毒液等等，那是什么？没听说过呀！
塔穆多先生在贝琳母子为亡魂祈祷时，凑到了身旁。
他与贝琳夫人一起说服了其他旅客青壮一起站了出来，战斗时，在防线的左侧被海盗攻击，海盗掷出的弯刀划伤了他的手臂，血液渗透出来，形成一块暗红色的斑迹。
此时他胡乱的用一块毛巾捂住，痛的有些口齿不清，立在战死骑士的面前，发出感慨。
“一群勇敢而信念坚定的年轻人！”他赞叹道：“如果没有诸位骑士大人，‘瓦莉亚’号定将沦陷！”
贝琳夫人起身对塔穆多先生行了一个贵族问好礼，而乔伊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说：“太过年轻了，他们还如此年轻呐!”
眸中的哀伤与话语中的惋惜，令塔穆多先生觉得眼前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而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塔穆多想了想，劝慰说：“对于一位尊贵的摩德骑士来说，能够为主人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的故乡西南行省与摩德同在南部，而且两地风俗习惯大体相近，骨子里有一种亲近感，所以他才有立场说这种话。
贝琳夫人并不后悔决意让骑士们参战，但面对过半的伤亡，内心中同样愧疚不已，一种负罪感萦绕心头，赶紧补偿似的说：“柯文森特家族不会让勇士们的鲜血白流，必定有所回报。”
骑士们的牺牲，会为其所在的家庭换回名誉与金钱上的赏赐，这个时代的贵族老爷，为属下所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伊松森?梅尔格林也靠拢过来，今天法师大人立下了大功，他一个人差点成功挽救了全船人的生命，所过之处，人们纷纷避让并对其行礼问好，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不过法师大人对凡夫俗子的礼遇没有半分动容，满脸严肃的慢步走到乔伊身边，他步伐从容稳健，目光连瞥都不瞥两边的众人一眼。
只是在战死骑士面前，特别其中有位挡在他身前战死，法师大人有些动容，肃然的对着骑士们的尸身抚胸行了个礼。
之后便把乔伊拉到一旁，见到没人注意到两人，才不客气的对乔伊说：“领主大人，您答应过的……”
乔伊此时心情不佳，对着急赶来的法师没有任何好脸色，冷言冷语的说：“我答应过的自然会信守诺言！”
伊松森?梅尔格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冒失，略有些挽回的解释：“其实，也没有那么急，你可以回摩德之后……”
“稍后会送到阁下手中。”乔伊打断了他的解释，低声说“如我们事前所约定，三颗魔力水晶酬劳，一颗都不会少！”
伊松森?梅尔格林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与领主大人关系闹僵。
考虑安全问题，他拒绝了科朗坦管家去甲板参战的建议。
随后乔伊拿出魔力水晶与他约定，魔法师大人参战，乔伊将付出三颗魔力水晶的酬劳，这个价格足以令一名冷静的魔法师铤而走险！
拼了命打退海盗，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感觉自己全力以赴，对得起乔伊付出的价格，讨要起报酬来理所当然。
不通人情的法师大人忽略了乔伊此刻的感受，惹得后者不快。
不过，就算是再重复一遍，伊松森也不会有所改变，作为一心寻求在魔法技艺上有所突破的法师，他对世俗之事始终抱有敬而远之的态度，能够不参与，尽量不让自己涉足其中。
乔伊此刻只想回到船舱底，把那三颗魔力水晶取出来砸到魔法师的脸上。
魔力水晶对他而言，无论多少颗，送出去都不心疼，这东西在阿索塔菲尼那里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是稀罕物品。
真正令他心绪不宁的，是眼前年轻生命的逝去。
同样死去的水手，乔伊没有多少痛惜的感觉，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与这个时代的人是不一样的，他的同情、伤感不会随便施加在这个时代的一般人身上。
可是，躺在冰冷甲板上的5具年轻身躯，是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他们竭力战死的理由，最终都是为了保护身为摩德领主的乔伊。
乔伊对此很是感伤，心口沉甸甸的，一种愤懑的情绪郁结其中，无力于自己的无能，不但不能庇护属下，还要让如此年轻的生命为了自己而过早凋谢。
水手们都动员起来，着手处理各方的尸体
尸体很容易腐烂并且带来疫病，海上死去的人，一般都会扔到大海中，进行最简单的“海葬”。
死去的水手们被同伴草草收敛，从身上挑选出贴身物品尤其是贵重物品，带回去给家人。
其余的会和水手一起用一条白色床单包裹，外面用麻绳缠绕几圈，系的牢牢，从船尾推入到海水中，从此与大海相伴……
贝琳夫人原想将5位骑士的尸体带回摩德安葬，在家乡举行一场盛大的安葬礼，来报答骑士们的献身行为。
缪萨尔船长坚决拒绝了这一提议。
理由是，船上运送尸体很容易传染疾病。
一艘船相当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传染病一旦流行起来，绝大多数人会被感染，到目标港口，整条船能否还有活人都是个未知数。
自从加罗大陆人建造帆船进行远洋航行以来，死于疾病的水手比死于风暴与海盗之手加起来都要多几倍。
海船上的传染病，对于水手来讲是噩梦般的存在，甚至每年都有刚刚染病的水手被同伴推入大海的事例。
贝琳夫人求携尸返回不得，懊恼不已，乔伊乘机建议可以临时制作几副棺椁，至少可以装进棺材中，不用直接将骑士们的尸体丢人大海，任鱼兽撕咬。
“瓦莉亚”号没有现成的棺椁，但是舱底有名贵木材，是可以用来制作军舰的铁椴树木料，加罗大陆北方特产，各国建造军舰的首选木材。
贝琳夫人购买下足够多的铁椴树木料，价格能快要够比拟运抵尼斯港口售卖的价格了。
缪萨尔船长很想便宜售卖，但是货物归属船主，他无权低价售卖，低价售卖损失的钱，需要他自己来赔偿。
木料有了，缺少制作棺材的木匠。
“瓦莉亚”号上有几位专职木匠，是为了防止木船遭遇风暴、撞击、海洋生物侵蚀等配备的，这个时代每艘帆船上都会配有专职木匠，对木船的损坏部位进行简单修补。
但是铁椴树木料密度大，太过坚硬，“瓦莉亚”号缺少必要的工具，木匠表示人手不足，很难短时间内做成标准的棺椁。
科朗坦管家在贝琳夫人授意下，撒出了大把钱财，聘请水手们帮忙。在塞拉西塔银盾的感召下，20多名水手表示愿意协助制作棺椁。
近30个人通力协作，凿子、锯、斧头、砍刀忙活了两天两夜，才勉强做成5副简单的棺椁，外形坑坑洼洼，棱角线条也不平整，勉强将骑士们的尸体放置其中。
棺椁做好之时，科朗坦管家一脸心疼的对贝琳夫人说：“夫人，为了这几副棺椁，我们随身携带的钱财都已经用光了！”
第42章：骑士的葬礼，安魂曲
贝琳夫人对管家的话没有急着表态，只是轻轻抚摸儿子的漂亮的银色头发，许久才哀伤的说。
“直到今日，我才亲身体会到，当年罗特反攻海盗船，被海盗杀害，我们摩德的船员拼死将他的尸体抢回，并且制作棺椁将他的尸体运回，是一件多么艰辛的事情。”
贝琳夫人表情平和的对科朗坦管家说：“没有关系，钱财在生命面前总是微不足道的，只要能让骑士们体面的下葬，再多的钱财也不必吝啬。”
夫人的一句话，说的侍立在侧的骑士与侍女们瞬间有落泪的冲动。
乔伊在心里给母亲疯狂点赞，666
要说起收买人心的技术，母亲大人果真是个中高手。
钱都已经花出去了，无论内里有多么心疼，表露出来的，都要是一副豁达的样子。
昨天晚上乔伊可是亲眼见到母亲在计算花销时那副肉疼的样子，为了制造这5副棺材，买木材与雇佣人工，一共花了大概800多个塞拉西塔银盾，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下子花光了本次出行携带的所有银币。
乔伊倒是不担心没有钱花，贝琳夫人的珠宝箱中，偷偷还藏有20个金弗里，相当于400个银盾，足够大家回去以及应对一些突发事件的费用。
况且，乔伊身上还有2个魔力水晶，随便卖掉一颗都足够花销了，哪怕在船上卖不出价钱，在靠岸的港口也可以售卖出去，魔力水晶只要有货，还从来没有卖不出去的时候。
伊松森?梅尔格林的魔力水晶支付给他了，乔伊是选的形状最小的3颗给他的，依然令中级法师非常惊喜。
乔伊领主支付的，不仅形状出乎意料的大，而且纯度极高，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魔法师领受了报酬，反而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对乔伊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乔伊没有听完就走掉了。
还没有见识到更高阶魔法师的威能，可从中级魔法师伊松森?梅尔格林的魔力水平来看，充其量相当于一个人形掷弹筒的水准，威力有限，杀伤10来个人已经是其极限了，魔法使用间隔时间又太长。
乔伊已经不对魔法师抱有太大期望了，所以他对摩德领唯一的魔法师毫不客气，丝毫没有莱曼之行前的礼遇。
而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不知是被乔伊大量的魔力水晶震撼到了，还是真的为自己行为感到抱歉，反而对乔伊诸多忍让迁就，这两天以来一改往日不轻易出门的习惯，没事总喜欢往乔伊身边凑，非常生硬的寻找话题聊天.
乔伊都不爱搭理他！
被挂在旗杆上两天的海盗卑斗赫?虔廷奇迹般的没有挂掉。
他超强的生命力令缪萨尔船长以为是天神不让杀掉此人，命令水手放下了卑斗赫?虔廷，但是惩罚少不了，他被留在船上做一个奴隶工，负责擦甲板和搬运重物。
卑斗赫?虔廷在身为海盗特使时高高在上，鼻孔冲天，此时寄人篱下，又变得乖巧无比，他话语谦卑恭顺，又精通塞拉西塔、卡索昂、布迪雅顿等几国语言，时不时说一些荤段子，很讨水手们喜欢。
从旗杆上被放下来才一天，就和负责看管他的水手混成了要好的朋友，甚至午饭除了一碗黑色的糊糊外，还得到一小杯酒。
为了感谢这一杯酒，他跪下来甚至亲吻了水手的脚趾，他的举动令那名水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太离谱了，信仰天神的教徒在见到教宗时才会偶尔亲吻他老人家的脚！
教宗他老人家一年也得不到几次这种待遇。
水手高兴了，卑斗赫?虔廷因此得到一个好的差事，为战死的柯文森特家族骑士抬棺椁。
5位柯文森特家族骑士的葬礼既不隆重也不盛大，在战后第三日的落日时分。
西边天空布满红色云霞，海风卷起桅杆上的旗帜烈烈飞扬。
卑斗赫?虔廷抬起头，望了望“瓦莉亚”号的桅杆，他曾经在此处虎踞两天之久，好不容易被放下来，今后打死他也不做爬桅杆的工作！
他双手用力向上举托，肩膀趁机挪动了一下位置，然后双手放下，厚重的棺木重新落在肩上，一摇一晃的挪向船尾。
他与另外三名“瓦莉亚”号的水手一起负责抬骑士们的棺木到船尾，然后送入大海。
铁椴树不愧是加罗大陆制作舰船的第一木材，厚重无比，四个人抬着走，步履蹒跚似刚学会走路的幼儿。
卑斗赫?虔廷身材又非常瘦弱，在海盗中混口饭吃靠的是一张能言善道的嘴，不是武力，他力气很小，抬起棺木走了几步，就累的腿都在打颤。
可他不敢停，也不敢说累，刚刚一名柯文森特家族骑士看到他时，差点当场拔剑砍了他！
如果不是看管他的水手求情，卑斗赫?虔廷的脑袋已经抛落到大海中了，即便是如此，柯文森特家族骑士盯着他的目光，仍是充满着杀气，吓得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明明累的双腿战栗，还要装作一副悲伤沉痛的表情，努力抬着棺椁前行。
一直行进到船尾，4人合力通过一个延伸出去的木板，把棺木滑落到大海中。
随着“噗通”声响，一名来自塞拉西塔南部山地的高贵骑士，安葬于大海之中，带着一生的理想与信念，在这一刻融于蓝色的世界。
贝琳夫人、乔伊、科朗坦管家、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塔穆多先生、缪萨尔船长、十几位水手、柯文森特额家族3位骑士与侍女出席了葬礼。
5位骑士简单下葬，棺木被一尊接一尊滑入大海中。
骑士们已经得到最高的待遇了，其它水手、乘客都是包裹床单丢到海里。5位骑士至少还停尸两天，有棺椁成殓尸身，由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为他们吟诵了《安魂曲》。
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吟诵《安魂曲》这一行为，是乔伊提出的。
对此，法师大人很是抗拒，他不止是一次的抗议，自己是一个高贵的法师，不是天神教的神仆，对天神教信仰也并不虔诚。
不过乔伊拒绝了他的抗议，并表示，“瓦莉亚”号上没有神仆，只能由最接近神明的法师来代替了。
这一流氓理由让不善言辞的法师大人目瞪口呆，喃喃地说，还可以这样吗？
最终，5个骑士的《安魂曲》都是由伊松森?梅尔格林法师吟诵的。还好，乔伊很领他这个情分。
法师觉得，客串牧师的事情，可能也没有那么糟糕。
塔穆多先生紧挨着乔伊，待葬礼完成，出席者纷纷散去后，他见乔伊闷闷不乐，故意寻找一个话题说：“嗨，乔伊少爷，你是否有过考虑，海盗登船劝降时，缪萨尔船长放弃抵抗的原因？”
乔伊目光从正抬棺木的卑斗赫?虔廷脸上扫过，令后者脖子一阵发凉。
“我也奇怪，为什么一开始缪萨尔船长如此缺乏抵抗意志，然而在之后的战斗中，船长又表现不凡，坚持到了最后。”
塔穆多先生伤势好的很快，才两天时间已经看不出来刚刚受过伤的样子，他笑着说：“了解了海运保险的情况，你就会理解缪萨尔船长的行为了。”
“海运保险？”乔伊非常吃惊塔穆多先生说出的词汇，在他的认知里，保险是很现代的词汇，从塔穆多先生口中说出来，仿佛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塔穆多先生同样对乔伊的反应很吃惊：“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听说海运保险的吗？”
“是格兰尼尔大人创造的吗？”他提到了格兰尼尔?因赛?柯文森特，认为是这一位疑似穿越者的大牛搞出来的东西。
“不！”塔穆多先生否认道：“格兰尼尔大人固然伟大，可海运保险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倒是把乔伊的话当做对自己祖先的盲目崇拜，没有过多去想。
“海运保险早于格兰尼尔大人半个世纪就出现了，只是一开始开展这项业务的人非常少，不为人所知。一直到殖民切洛大陆开始，众多的海船穿梭来往于两个大陆之间，船只有可能受到风暴、海盗、暗礁，货主受到非常大的损失。为了分担风险，海运保险项目的业务才一点点做大。”
第43章：塔穆多的临别礼物
乔伊听得一头雾水，保险业务他当然听得懂，可他不理解这与缪塞尔船长有什么关系。
塔穆多先生见乔伊听不懂，他也不急，慢慢的继续说：“‘瓦莉亚’号在本次航行前，购买了足够多的保险，所以缪塞尔先生在海盗来临时，决定不抵抗，把船只和货物让给海盗。”
乔伊勉强听懂了：“意思是说，保险公司会因此赔偿船主的损失，所以缪塞尔船长没有想着去与海盗作战。”
塔穆多说：“保险公司会赔付一大部分损失，剩下的还是要由船主自己负责。不过这样讲，对缪塞尔船长有些不公平，在发现海盗时，缪塞尔船长也在尽量操纵逃脱，最终被追赶上，他才决定不去与海盗作战。”
乔伊问：“难道是他想保全水手与乘客的安全，对这条船与船上的货物，都保持着可以丢弃的心理，反正也不用船主来负担所有损失？”
塔穆多一副“我就知道你很聪明，果然一点就通”的表情说：“没错，而且海运保险的对象是船只与货物，不包括水手与旅客。一旦与海盗作战，战死的水手，是要船主来负责丧葬费用与死亡赔偿的，保险公司是不会负责的。”
“所以，海盗追上来，缪塞尔船长不抵抗，只是付出船只与货物的损失，而且这些损失大部分由保险公司负责赔付；当海盗要杀光所有人，水手们进行抵抗，船与货物保存下来，水手们的死亡赔偿却要船主单独来负责。”
“没错，缪塞尔是一位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他的判断，都是基于减少船主损失的角度，他是一位很为船主负责的船长，却不是一位很有决断能力的人。”
乔伊不可思议的说：“保险公司的制度是在鼓励货船对海盗屈服妥协吗？”
塔穆多用手拍额头：“天啊，你可不能这么想。”
塔穆多对乔伊详细解释了保险行业的制度状况后说：“海盗在茫茫大海上，想劫掠一艘货船是很不容易的，像我们本次凑巧遇到的情况非常少见。一般海盗都是在港口安插眼线，然后算好日期精准堵截，可即使是做好这样多的准备，海盗大多数时候的打劫会落空。”
“……每天航行在海面上的船只最少几千艘，可是被海盗打劫的数量非常稀少，暴风与暗礁才是货船最大的杀手，所以一旦被海盗打劫，保险公司与船主也只能自认倒霉，互相分担损失。而船员的损失在海上是非常大的，尤其是越远距离的航程，水手们死亡率越高，保险公司是不为这些不稳定因素理赔的……”
通过塔穆多先生的讲解，乔伊总算对此时代海运保险状况有了大致了解，总体来说，货物的损失是肉眼可见，能够在控制范围内的，还能很好估量价值，所以保险公司会为货物进行理赔；水手们的死亡是不可控，非常不稳定，所以保险公司不接受水手们的保险业务。
这才有了缪萨尔船长宁可舍弃船只也不想造成过多手下伤亡的事件，可惜海盗们不打算留下活口，水手们不得不反抗。
至此，乔伊对海盗劫船前后缘由才算有了清晰的认知。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人的活法，在海盗横行的帆船时代，各国海军对海洋停留在维持基本的控制程度，海盗们经常任意在大海中寻找落单的帆船进行劫掠。
由此，船主、船长、水手们也都有着各自的应对方式。
经历了海盗船“不死的南杰赛”号的劫船事件，水手、旅客青壮死伤惨重，伤怀的情绪萦绕在“瓦莉亚”号人们的心头，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人们再不复初登船时的欢快。
贝琳夫人与乔伊也没有了即将回到老家的喜悦心情，一旦想到登陆摩德港口，骑士家人们得到亲人逝去的消息，乔伊心中闷闷的，更加没有了吃饭的胃口，以至吃厨房准备的糊糊的时候，也不觉得特别难吃了，反正都是吃不下。
“瓦莉亚”号又经过数日航程，停靠在了西南行省的首府一日，塔穆多先生特意向贝琳夫人与乔伊告辞离去。
塔穆多先生所属的沃克家族是西南行省名门，哥哥继承家族爵位与大部分财产，他是家里第三子，一直在外游历经商，并酷爱探险，对各国风土人情都有很详细了解，见识不凡而又风趣幽默，乔伊很喜欢与他交谈。
发现红眉毛南杰赛的诡计，也多亏了塔穆多先生的机警，否则等海盗们控制了全船，挥舞屠刀，摩德一系柯文森特家族继承人将无可避免的断绝血脉。
而在与乔伊的交谈中，塔穆多先生也觉得乔伊早慧，心理成熟，今后又是南方摩德半岛的领主，所以他刻意的与乔伊母子交好，一路上非常投缘。
塔穆多先生临下船前，赠送给乔伊一艘帆船的模型，是用小木片制作的，粗糙的拼接在一起，并不精致。
那是一艘有别于“瓦莉亚”号的帆船，能看得出并非是战舰，而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只是船只的结构与“瓦莉亚”号差异较大，看得出其船壳更薄，水线下货舱部分面积更多。
乔伊拿在手中看得很认真，塔穆多先生很满意乔伊对待这份礼物的态度，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这是一艘目前最主流的泽兰特商船的结构，泽兰特商船是在塞拉西塔商船的基础上做出的改进。”他话语中是以第三方的角度来称呼的“塞拉西塔”，这种说话方式在距离西南行省越近，越明显。
此时的西南行省人，已经不太将自己看做是塞拉西塔王国子民了。
这里有着很深层次的原因，历史上西南行省不是塞拉西塔的基本国土，而是一位土王的公主嫁给塞拉西塔王太子，公主带过来的陪嫁，因为继任的塞拉西塔国王是这位公主的儿子，所以塞拉西塔国王一直有权利继承西南行省土地。
随着塞拉西塔国力的持续衰弱，西南行省自治浪潮一波高过一波，目前已经是王国承认的西南自治领了。
乔伊对西南是否自治不感兴趣，他很好奇塔穆多先生为何赠送给他一艘泽兰特的海船。
塔穆多先生继续说：“一艘吨位相同的泽兰特商船，载货量超过塞拉西塔商船，建造时间只有两年，成本更是特别小……”
乔伊下意识的问：“能小到什么程度？”
“成本约为塞拉西塔货船的一半。”
乔伊都听呆了：“怪不得现在泽兰特商船遍布各地。”
塔姆多先生继续道：“我已经向塞拉西塔王国及西南自治领写过信，详细介绍过，可惜都没有下文。”
“乔伊领主日后将管辖摩德港，我去过那里，很美丽的地方，还有一座比较大的船坞，希望这艘模型能够对您有所帮助。”
“谢谢！”乔伊很郑重的对塔穆多先生道谢，此刻他对这位矮胖的先生肃然起敬，接触过形形色色的贵族、平民，绝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有关乎自身利益的事情，而塔穆多先生自然的忧虑国家海运的未来，这种情怀难能可贵。
乔伊叫来侍女艾玛小心的收藏好帆船模型。
可惜注定要辜负塔穆多的好意了，他可能在不久的未来会改造摩德船坞，生产新式船型，但不会是泽兰特商船，在他想来，阿索塔菲尼一定能够搞到更为先进、节约成本的船型。
“瓦莉亚”号停留的一日中，采买了大量食物，包括肉类、蔬菜和水。
缪萨尔船长吩咐水手将他写的信件投递出去，一封是写给家里妻子的，另一封是写给船主的。
在给船主的信中，详细记述了船只航行情况，遭遇红眉毛南杰赛整个战斗过程，请求船主做好善后抚恤工作准备，并向船主及家人问好。
这两封信会通过西南行省的信件传递系统发送出去，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两封信件投递总价将近1个银盾，抵得上一个普通码头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贝琳夫人身上现金有限，也不打算过多采买物品，所以只是由科朗坦管家及一名骑士下船购买了一些新鲜食材，其它特产一概没有采购。
塔穆多下船后，没有人陪着聊天，乔伊在船上整日躺着，病恹恹的没有活力，贝琳夫人忧心不已。
在大家的期盼中，又经过八天的航行，“瓦莉亚”号终于停靠在摩德港。
乔伊振奋了精神，终于要回到他的地盘了。
他在心中呐喊着：
我和你们所有人不一样。
我的征途是，
辽阔的大海，璀璨的星辰！
第44章：领主回归，半山城堡
塞拉西塔王国南部，摩德港。
“瓦莉亚”号停港之日，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乔伊满心以为会有大量领民前来欢迎获得受封的新领主，他的幻想落空了，码头上仍旧是他离开时的景象，破败的栈桥，海面上孤零零停泊几艘帆船。
贝琳夫人对此不以为意，摩德人对迎接这种形式上的礼仪，一向不大看重，何况也没办法能提前通知，领主府不知晓他们归来的消息，也都在情理之中。
意外惊喜是，当一行人走下“瓦莉亚”号时，摩德领主府有一个年轻官员迎接了出来。
本塔莱布?安尼塔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在加罗亚完成学业后，他回到家乡摩德，没有存在建设家乡之类的志向，他完全是吃不惯外面的饭菜，在加罗亚留学两年，生生饿瘦了20斤。
因为识字的优势，他轻松的在摩德领主府应聘，成为行政长官德斯克雷德?纳伊的助理，负责日常文书整理工作。
摩德领主府日常工作枯燥无聊，重要事项也不多，忙完工作的事情，他经常和朋友出城打猎。
最近，悠闲时光结束了。
在他的上司德斯克雷德得到领主大人即将回来的消息后，通知他留意码头的消息，特别是在预估贝琳夫人等人可能即将达到后，派他每天都守在码头处迎接。
一连等了十来天，也没见到夫人及小领主归来，在这段时间里，他与码头的税务官混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老实的税务官连老婆最近可能有外遇的事情都同他诉说了。
终于在晴朗的今日清晨，本塔莱布?安尼塔刚刚做出打算，要去垂钓，摩德领主回归了他的家乡。
本塔莱布?安尼塔在任职前没有接触过摩德高层，他任职行政长官助理时，贝琳夫人已经启程去了莱曼，他不认得贝琳夫人与科朗坦管家。
不过这都不要紧，跟随他的一位摩德士兵与码头税务官都认得贝琳夫人等人。
当税务官看清下船之人样貌，来叫他一起去迎接的时候，本塔莱布?安尼塔正趴在地上从泥土里揪蚯蚓，被税务官吼了一嗓子，蚯蚓被揪成了两段，这令本塔莱布?安尼塔懊恼不已。
也顾不上洗手，两个人一路小跑，赶回到港口栈桥。
于是乔伊在下船第一眼看到的两个人，一个是衣冠不整、汗津津的码头税务官，另一个是在回来的路上，边跑边整理好了仪容的行政助理官，后者的风仪给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本塔莱布?安尼塔从小是个胖子，在加罗亚求学两年饿瘦了20斤，刚回家乡一个多月，还没有来得及补回来，现阶段他面容还算俊朗，身材高大健硕。
摩德山地民们英勇好斗，但是这些乡巴佬们在身高上一个比一个挫
本塔莱布?安尼塔彬彬有礼的在栈桥前向归回的夫人及小领主行礼，在码头一众公职人员中格外显眼。
侍女夏多拉伸出右掌，托着夫人的手，协助贝琳夫人缓步从台阶上走下。
本塔莱布?安尼塔抢先一步向贝琳夫人问好：“早上好，夫人！我是本塔莱布?安尼塔，德斯克雷德?纳伊长官的新任助理官。”
他摘下自己的银边三角帽扣放在胸前，恭敬的说：“德斯克雷德?纳伊长官命令我在此迎接夫人，我刚刚已经派人将夫人回来的事情通知大人了。”
贝琳夫人略有些疲倦，对本塔莱布?安尼塔说：“先回城堡吧，我与领主都很劳累，先休息一下。”
夫人在税务官的引导下，前往税务官办公场所小憩，等候府邸的马车过来。
边走，贝琳夫人边对本塔莱布?安尼塔说：“请通知德斯克雷德?纳伊大人，不必迎接，今天只休息，明天再处理领地的事宜。”
本塔莱布?安尼塔恭敬的一一答应下来。
夫人坐在税务官的木椅上：“另外……”
听到夫人欲言又止的话，本塔莱布?安尼塔赶紧做成倾听的样子。
贝琳夫人揉了揉额头，略伤感的说：“有5位骑士先生战死，稍后科朗坦管家会办理相关事宜，你回去后将这件事跟德斯克雷德?纳伊大人转述一下。”
夫人此行十几人，看下船的护卫才3个，竟然有5个战死，这是遭遇了何等危险的局面！
本塔莱布?安尼塔压下心中的惊诧，沉声应了下来，他与夫人及夫人身边的人还不熟悉，也不敢多说多问。
贝琳夫人向助理官交代完，又对科朗坦安排了稍后回城堡的安排，交代了明天与诸多官员会议和安排5位骑士葬礼的处理事宜。
全程作为听众的乔伊突然感觉，
似乎，
回到了领地，
也不是他说的算？
贝琳夫人在处理各项事务时，都未曾向他争取过任何意见。
他坐在椅子上，沮丧的低着头，看着自己荡在半空中接触不到地面的一双小短腿，绝望的发现，他沦为与历史书上其它年幼君主一样的窘境，自己年少，需要由母亲暂时掌管摄政大权，在未成年之前，能够使用的权利有限。
码头距离摩德领主城堡，乘马一刻钟即可到达，等了没多久，从城堡中前来迎接的马车在税务官的小楼前排了长长一队。
贝琳夫人、乔伊由科朗坦陪同，在骑士护卫下，率先乘坐前两部马车返回，侍女夏多拉留下，指挥车夫们，把行李物品装到车上拉回。
码头出来是一条主路。
向左是摩德市区，土地平坦，市民生活及行政办公都在那个方向。
向右是一片山地，地势崎岖陡峭，柯文森特家族居住的城堡建在那里。
主路并不宽阔，也不平坦，只是勉强将路面填平，上面杂草丛生，连碎石都没有铺。
据说在摩德发展最鼎盛时期，乔伊的祖父加尔特?因赛?柯文森特大人曾有意修葺摩德城所有的路面，甚至已经拨出专项钱款。
蓝色山脉一战，加尔特大人战死，一同战死的还有近2000名摩德掷弹兵。
摩德领主府发出大量的钱财抚恤战死者遗孤，不仅挪用了修路钱款，还欠下许多外债。
需要说明的是，摩德掷弹兵隶属摩德领主麾下，是摩德领主征召并指挥的一支武装，而并不属于塞拉西塔国王，他们听从国王命令作战，是因为摩德领主本人忠诚于国王，响应国王号召出战。
摩德掷弹兵的军饷、抚恤全都由摩德领主提供，塞拉西塔王室及塞拉西塔政府是不管的。
不止摩德掷弹兵这样，其它贵族属下私兵同样如此，都是为各自领主而战。
而塞拉西塔政府军，也可以说是只忠于王室的私兵。
为了防颠，马车在路面上缓缓行进，乔伊还挺怀念在莱曼城街道上纵情狂奔的日子，那里不用怕路面颠簸。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半山腰的城堡前。
矗立在乔伊眼前的，是摩德柯文森特家族居住的城堡，建在半山腰处，所以柯文森特家人给其取名为“半山城堡”。
还真是个朴实的名字。
乔伊对为其命名的祖父相当无语，很会省事，他更佩服他便宜老爹，直接把城堡所在山峰，命名为“加尔特山”，以此来纪念逝去的父亲。
那么，“加尔特山”东边另一座山峰叫什么呢？
乔伊刚穿越来的时候曾这样问过科朗坦管家
管家很诧异的说，叫“东加尔特山”啊！
那种表情，连乔伊都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傻吗？
“加尔特山”高度几百米，具体有几百米也没人准确测量过，乔伊目测大概三四百米吧，有一条盘山路连接山顶与山脚，是加尔特大人建立城堡时，顺便修建的。
“半山城堡”建在一百多米高处，迎向大海的南坡，可以在城堡中吹海风、欣赏碧蓝的南海海景。
站在大海景别墅门前，迎面是蔚蓝大海，乔伊很想高歌一曲：
在山的那一边海的那一边有一群……半精灵。
第45章：首席侍女凯特
乔伊是个半精灵。
这说法没错，乔伊母亲贝琳夫人的祖上与精灵贵族通婚，勉强也能算个半精灵。
自从第七次宗教战争，异教徒在摩德此地将精灵族斩尽杀绝，世上也再没有纯血精灵族存在了。
此刻，乔伊这个半精灵仰头观望属于自己的城堡，心理在合计，若是将它卖掉，能换回来多少钱？
乔伊对阴森森的城堡，缺少足够多的热情，若是换成一座大庄园，他会更开心。
城堡与庄园相比，活动空间少，又阴暗潮湿。
半山城堡在建造时采用最纯粹的塞拉西塔建筑理念，以高耸的尖塔为主体建筑，城堡颜色采取灰色调，充满着宗教的肃穆与神秘感。
城堡实际使用最底部的两层，生活着柯文森特家族成员、侍者、护卫等加在一起共有100余人。
外围墙壁上，石块缝隙中长出了绿色的苔藓植物。
男侍、女侍、厨师、工匠、护卫在女主管的组织下，排在大门两侧欢迎主人归来。
贝琳夫人拉着乔伊的手，昂首挺胸从人群中穿过。
近百人躬身行礼致敬，这一瞬间，乔伊觉得，当一个领主，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城堡内，乔伊的卧室已经收拾干净，只等他回来入住。
负责维护乔伊卧室的是他的专属侍女凯特，由贝琳夫人指派照料乔伊超过3年时间，陪同乔伊远行莱曼的艾玛是受凯特管理的女侍。
虽然艾玛比凯特年纪大，但是艾玛服务的年限短，凯特在很小的时候就来到柯文森特家，在众多侍女当中都是资历较深的。
乔伊跟随夫人前往莱曼城，凯特染病不适，没有跟随，留在摩德调养身体。
得到乔伊要回来的消息，凯特每天都会把乔伊的房间打扫干净，等待乔伊回来，一等就是十几天。
乔伊洗完澡回到卧室，凯特正在关上双折叶的窗户，拉上厚厚的窗帘，给乔伊睡觉做准备，他睡觉一向不喜光
两个多月未见，乔伊身高没见增长，脸颊消瘦许多，婴儿肥也见不到了。
凯特心疼的向他问候：“乔伊，你瘦了很多。”
乔伊郁闷的说：“凯特姐姐，莱曼的食物吃不惯，船上做的更难吃，你都不知道，我……”
乔伊还打算继续发牢骚，就觉得自己被一阵大力拉扯，随即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凯特把乔伊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揉搓他的银发：“可怜的小家伙……没关系，回来了，我会让厨房多做一些你喜欢吃的……”
乔伊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又从初始时的发懵状态缓和下来，从他残存不多的记忆以及此刻的温馨，感受到了凯特对他的浓浓情意。
凯特在他很小的时候指派过来服侍他，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疼爱。
在乔伊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附身在刚刚落水的原主身上，生了一场大病，是凯特在床边一天又一天的精心照料他。
即使是深夜，所有人都熟睡，她也趴在乔伊床边休息，乔伊稍有不舒服，她都会心疼好久，许多次，乔伊在睡意朦胧中，都能听到凯特在小声啜泣。
后来乔伊病好了，凯特因为长时间太过劳累倒下了，错过了陪同乔伊一起去莱曼。
在原来时空，阿索塔菲尼是家里独子，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一直很孤独，此刻他很享受这份难得的亲情。
这是与贝琳夫人不一样的感觉，贝琳夫人同样爱乔伊，但是在面对夫人时，他总感觉很别扭，带有一种惶恐及愧疚的心情。
而凯特不一样，凯特给他带来一种家人的亲切感。
被人爱着、宠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而且，此情无关风月。
凯特拉着乔伊，跟他诉说了好多去莱曼城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到行政官大人的举措，小到最近厨师们开发出了哪种小吃，一直说了一个多小时，但是乔伊并不觉得她很唠叨。
同乔伊聊够了家常琐事，凯特才发觉小领主需要休息，要乔伊躺下睡觉。
乔伊表示，想继续聊一会天。
凯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硬把他按在床上，盖上了天鹅绒被子，不容拒绝的命令道：“不许动，好好睡一觉！”
“嗯！”乔伊乖巧的答应了，连他都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凯特安顿好乔伊，从他房间里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腔，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好，乔伊与她的情分，还是一如往昔。
乔伊还是个小孩子，处在性格变化最难以捉摸的年纪，与她分开两个多月不见，还有其他侍女被派去照料。
如果乔伊和新侍女亲近，不像以前那样和她要好，那怎么办？
凯特想到了这点，却不敢去继续想下去。
直到刚刚把乔伊抱在怀里，他挣扎的那一下，凯特的心都在抽动，万幸这之后乔伊像以往那样赖在她怀里，喜欢被她抱着。
连凯特自己都说不清楚，如果她不再有资格呆在乔伊身边，是失去工作的惶恐吗，是否还会有其它的失落？
凯特背身关上乔伊房间的房门，侍女艾玛等候在门外，手足无措，见到凯特出来，她慌张的拎着裙角向凯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淑女礼。
凯特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也不挑剔她礼仪错误，亲切的对艾玛说：“乔伊还在睡觉，我们不要打扰到他！”
她虚扶着艾玛的肩膀，带动着她一起远离乔伊的房间：“两个月的外出，辛苦你了……”
艾玛赶忙说：“不辛苦，不辛苦的。”
凯特仍继续说：“怎么会不辛苦，连乔伊都瘦了那么多，更不要说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了。这样吧，我做主，给你放三天假，你好好休息几天吧。”
凯特是乔伊专属侍女的主事，负责照料乔伊起居，包括艾玛在内的3名侍女都接受凯特的管理，她有权利为她们调整休息时间及分配工作内容。
艾玛略抗拒的说：“可是……我，我想……”
凯特打断她的话：“就这样决定吧，从今天开始，你回去休息三天，一定要休息好，要不然太过疲惫，照顾不好乔伊少爷，出了差错，夫人、管家和我都不会允许的。”
说到最后，凯特语气已经不容拒绝。
艾玛毕竟到柯文森特家族服侍时间短，虽然年纪比凯特长，在凯特面前一点不敢反驳。
感受到凯特语气中的强硬，艾玛顺势答应了下来，不敢再反驳，又专门感谢凯特的体谅，给她三天的休息时间。
艾玛答应之后，凯特仍旧非常真诚的道谢，感谢她这两个月代替自己照顾乔伊。
最后，凯特专门陪着艾玛整理好了衣物，帮着叫来城堡一辆马车，把艾玛送回家去。
平时艾玛这个级别的侍女单独出行，是没有资格使用柯文森特家族马车的，凯特这样做，还是仗着她是领主的贴身侍女长，车夫们不敢得罪她。
“艾玛姐姐可以有这么长的假期啊！”
另外两名侍女薇薇安、艾德琳艳羡艾玛可以回家休息，一般只有每年天神诞辰的纪念日前后，她们才会放这么长的假期。
凯特目送马车离开，微笑着对两名侍女说：“艾玛随行照顾乔伊少爷，太辛苦了，我给她放的假，以后你们两个有相同状况，也可以休息。”
圆脸侍女艾德琳拉扯着自己的衣摆说：“我好羡慕艾玛可以回家，我都好久没有回……”
她的话被薇薇安打断，侍女薇薇安攥住了她拉扯衣摆的手，故作生气的对她说：“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你再喋喋不休，今晚做不完，我可不帮你！”
艾德琳倒是没有被骂的自觉，小圆脸上都是不在乎的神色，还冲着薇薇安做了个鬼脸。
两人向凯特告辞后，吵吵闹闹的返回自己居住的房间。
刚回房间，薇薇安就停止了与艾德琳的大声吵闹，压低声音对她说：“你疯啦，都跟你说过，不要在凯特姐姐面前总提回家的事情。”
艾德琳吃惊的张大了嘴，又一把自己捂住，懊恼的说：“我真该死，我忘记了……凯特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薇薇安责怪的丢给她一记白眼，幽幽的说：“谁知道呢……”
艾德琳委屈极了：“要怪也是她的父母不要她，从小把她卖给领主府的，又不是我，她怪我也没用啊，我只是不小心说了一句么……”
薇薇安不客气的说：“这句话你去跟凯特姐姐说吧。”
艾德琳小声的得嘟囔：“我哪敢……”
在走廊的尽头，凯特仍旧站在刚刚三人送别艾玛的位置，举头望向碧蓝天空时，一朵花瓣从树顶飘落到脸上，不禁露出了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