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刁蛮小郡主(六)
又在侯府呆了一日,青蘅派秋雁给林舒白送了不少好药材过去,而她也通过秋雁和几个小丫头旁敲侧击,知道了这个府里的明面上的情况。
需要她消化的东西还真不少。因此,在秋雁跟她说林舒白的气色不错,并且说了多谢之后,青蘅就没有多想了。
第二日一早,青蘅刚梳洗完,她就听到了房前外面宋烨的声音,明明是个相貌堂堂的好青年,声音却实在粗犷。
“妹妹,今日严将军府里有场诗马会,你可要过去看看?”跨步进厅的青年显然和原主的关系极好,只见宋烨换了一身轻快的骑装,红衣绶带,以往的公子哥模样尽数收敛,连鞋袜都是干净利落的,一看到青蘅出来,宋烨的脸上都是笑意。
诗马会?
青蘅眼睛一亮,这是她书里最为常见的活动了。古代玩乐的节目不多,年轻男子喜欢骑马射箭,闺阁小姐喜欢诗词歌赋,在原主的书里她特意搞了一个诗马会,这样年轻男女就有交流见面的机会了。
“哥哥,去去去。”青蘅连忙举手,那是自然,到了别人的世界,不去好好玩玩怎么行。
宋烨呵呵一笑,“我就知道,每次郢都里但凡有些新鲜事你都要去凑热闹的。轿马已备好,跟我走吧。”
青蘅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青蘅突然想到一事,她拉了拉宋烨的衣角,“哥哥,我们就这么走吗?要不要向爹爹和娘亲请示下?”
说到了南淮侯,宋烨的表情立刻就有些乏味了,“爹爹如今满脑子里都是姨娘怀中的孩子,哪里顾得上我们。”摸了摸青蘅的脑袋,宋烨又道,“妹妹,你这些日子怎么这般胆小了?往日里母亲可是从来不拘着你,这次我们也先去了再说。”
“呵呵,好。”
青蘅僵硬的躲开了宋烨摸她脑袋的手,她有些心虚,看着宋烨对原主的亲密劲,她还真怕自己的不对劲被宋烨给发现了。
......
依旧是那架熟悉的马车,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青蘅才到了目的地----严大将军家的马场。
在原主宋棠棠的书中严大将军乃是男主事业线上的主要人物,而此时,青蘅将要见到的并不是严大将军,而是他的一双儿女---严钧华和严颂玉,因为他们才是这场诗马会的举办人。
秋雁刚扶着青蘅下了车马,一旁也有辆车马同时停下,比她先一步下车马的宋烨已经迎了上去。
“栖风兄,好久不见。”
栖风?青蘅脑中一个激灵,那来人应该就是张栖风无疑了,御史中丞的儿子,原主书中林舒白未来的得力助手。
原本为了弥补书中男主林舒白不能人道的遗憾,原主宋棠棠特意在男配的外形上也下了功夫。除了林舒白的好基友王霁之外,她构想最多的就是林栖风了。只是她的书才写了一点点,林栖风此时还没有与林舒白结下什么宽厚的交情。
“好久不见,小侯爷!”随着一道和煦的嗓音,轿帘被打起,出来一个青衣男子。
青蘅紧紧盯着来人,想看看她书里颜值第二高的男人到底是何种模样。
眉目清和,四肢修长,浑身温润而有风流之味,甫一入眼,青蘅的心脏就抽动了一下。这张栖风,真真是她的菜。
这边青蘅在马场门口盯着张栖风目不转睛,远处却有两匹骏马缓缓走来。
王霁和林舒白各乘一骑,王霁在前,林舒白在后,二人均穿着普通的宽博灰衫,没有随从华车,因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林舒白的目力极好,他一下子就看见了脸上有着痴迷之色的宋棠棠,她的目光缱绻,周遭一切仿佛都没有入她的眼。
这是又看上张栖风了?
林舒白内心嗤笑,嘴角也嘲弄般勾了起来,“堪之,这边人多,我们寻处清净的地吧。”
说完这话林舒白就后悔了,他为何要走?此时最佳的选择应当就是故意走到宋棠棠的跟前,提醒她她之前对他的口是心非,这样他日后也有理由拒绝她的“爱意”。
但是话已出口,林舒白再收回也没根据,只是抿着嘴,定定看着远处的宋棠棠一行人。王霁不明所以,但是他素来与林舒白交好,也听着林舒白的话绕道走开了。
青蘅看了张栖风许久,宛如看到了爱豆出现在她面前一样。直到张栖风转头看她,她才回过神来。
“不想宋小姐也来了,宋小姐安好。”即使面对着声名不佳的宋棠棠,张栖风也依旧十分客气有礼。
宋烨在一旁看得直皱眉,虽然他是一个喜好舞刀弄枪的粗汉子,却也看得懂宋棠棠眼里的意味,他上前一步,挡住了宋棠棠那炽热的眼神。
“哥哥....”
青蘅还有些不死心,她还想再看张栖风一眼。
面对宋烨这种粗暴直接的举动,张栖风心里了然却也毫不在意,只道,“小侯爷的骑术素来了得,今日可愿与我切磋些许?”
“那是自然!那我们先去挑马,不然上好的西域骏马都让人给选走了。”
一听见与骑射有关的东西,宋烨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他上前一步驾起张栖风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回身道,“妹妹,待会儿你就与你那些相熟的小姐们玩耍,等我和栖风兄赛马结束再来找你。”
青蘅气得想翻白眼,她这个便宜哥哥就是不想让她多看看几眼张栖风。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已经过了眼瘾,也算是满足些了。
青蘅带着秋雁继续往马场里面走着,严将军势大又得皇帝宠信,在郢都近郊有这么一块好地,不仅布置成马场,一旁还有数座供人休憩的亭台与几方池子。
此时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有花有树,倒是分外别致好看。
这场诗马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路走来青蘅看见了好些聚集在一起的华服公子,以及几位女眷。不过秋雁没有提醒,青蘅也没有理会,任由她们打量着自己。
直到到了最后一座亭台,青蘅甫一靠近,就被亭子里面一个穿着红衫的女子叫住了。
“宋棠棠,怎么今日没带上你的小金鞭了?你不是很能耐的说过以后再不来我严府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刁蛮小郡主(七)
这女子的话语十分嚣张,一旁还有几个女子站在她的身旁。青蘅把摸不准当前的情况,只能停了下来,就这样与亭子里面的人互相观望着。只见这女子容颜俏丽,浓眉大眼,头上还学着男子的打扮没有戴任何发饰,而是直接束上了玉冠。
听了这女子的话,青蘅知道了她的身份,应该就是严家的小姐严颂玉了。
严颂玉在原主宋棠棠的小说里面顶多就是一个女配角,后期宋棠棠把她嫁给了五皇子为妃,只是着墨实在太少,宋棠棠也不知道原主竟然和严颂玉也有一段恩怨。
只是,二人的敌意从何而来呢?
“我说过不来严家吗?哦,我忘了,那就不作数了。”理直气壮的摇了摇头,青蘅还因为走了许久而累得叉了会儿腰。
感觉自己好棒棒哦!
“你你你,你个出尔反尔的女人!自己说出去的话也不做数,真是无耻之尤。”
严颂玉对青蘅的无赖感到震惊和愤怒,才半个月不见,这个死泼皮的脸皮就又厚了一层。她素来与宋棠棠不对头,虽然宋棠棠有一个郡主母亲侯爷父亲,可是她家也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府。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宋棠棠就喜欢与她作对,再长大些,她甚至还每每进宫借着探望六公主的名头去勾引五皇子。
真是恶心极了。不仅如此,宫内还隐隐有传闻,说是下一任的五皇子妃就是宋棠棠。
新仇旧恨都有,看着如今宋棠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严颂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快步跃出了亭子就想打宋棠棠。
“.......”
真是好幼稚啊!
青蘅心里暗自感叹着,然而随着严颂玉的逼近和秋雁的惊呼,青蘅还是被严颂玉追得跑了起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严颂玉竟然是玩真的,说好的古代女子的礼仪呢?
emmmmmm,青蘅边跑边想,这事没准还是她的错,是她为了将女主的权力拔高,在一开始设定女子的地位就不算太低。至少婚前易妆,上马骑射,和离改嫁都是被允许的。
结果,就导致这个严颂玉这般不顾形象的追她了。
嘿呀,可真是累!
青蘅一边跑着一边喘着粗气,得亏了原主的身子骨还行,这严颂玉从凉亭一路追来直到这里得快两公里了吧。
不管是严家的人还是其他的世家公子小姐,没有一个敢上前拦严颂玉和青蘅的。一则这二人向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主儿,二则她们心中也都存着看好戏的念头,隔岸观火之事谁不愿做?
因此,除了秋雁这个小丫头一直尽职尽责的在后面跟着,其他人还都是抱臂相看。
这般不知不觉间,青蘅已经跑过了女眷们所在的地盘。眼前地平草肥,旌旗作响,耳边偶尔还有拉弓的声音以及奴仆的惊喊,更远处一些还有一个高台,此时上面遥遥站着数人,而草场上,正有两道人影飞驰如箭。
是南淮侯府的小侯爷宋烨和这次诗马会的主办人严钧华。宋烨的马在后,严钧华的马在前,二人之间相隔足足有了十数丈。
严钧华偶尔回望,看着宋烨那拼了命的架势不由得好笑。这次在婚事上南淮侯府让他们严家吃了个瘪,那他就要替他妹妹严颂玉讨回来。
虽然他一个外男没法直接和宋棠棠接触,但是在马术上奚落他们南淮侯府一番也是可以的。反正这个莽夫事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而那群郢都贵子们也不会把这件小事说出来。
“这般看来还是严公子的骑术更胜一筹啊,不愧是将门虎子!”说这话的是光禄卿家的庶子孙耀,他先是看了王霁和张栖风一眼,只见他们脸上并无喜色,这才闭嘴不语。
怎么回事?以往王家和张家不是都不喜宋家吗,怎么今日如此反常,也不帮着严钧华说话。
“真是无趣!”看着严钧华就要夺得彩头,王霁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旁的林舒白身前正摆放着一方棋局,这棋局上局势不明,黑白子各有锋芒,也各有劣势,正是当今圣上楚暄帝早年布下的。
“小白,不如你我对弈一番如何?”
看见了林舒白,王霁就舒畅了许多。他家小舒白在人前永远是一副小汤圆的模样,安静少话,也不与严钧华这种人同流合污。
林舒白听了王霁这话抬起了头,“不了,今日心情不佳,容易失手!”
王霁扬了扬眉,那便罢了。舒白这话太客气了,他说的心情不佳往往就会在棋局上不留情面,他宁愿和舒白慢慢悠悠的耍闹,也不想被他正儿八经的杀个片甲不留。
林舒白说完这话就斜靠在了高台一隅,他抬眸望着马场上的两道身影。方才严钧华使了个诈,在宋烨跑马第一圈的时候派小厮在场道上做了个手脚,害得宋烨的马儿受惊。宋烨专心在赛马上没有注意,但是他们这群站在高处的人如何看不清楚。
再多数十丈,严钧华就要到达他们面前的小营门夺魁了。
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呢,真是和他有些相似。只是,有些愚蠢了。林舒白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绿一红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马场上,林舒白的瞳孔蓦然收紧。这个宋棠棠,又和严家的小辣椒一起出来惹事了。
青蘅今日穿的是一件绿色的杂裾垂髾服,裙摆处还有数道丝绸飘带。只见青蘅为了跑步轻快,直接将裙摆处的飘带抓在手里,撒足狂奔。
莫说是平民女子,就算是乡野村妇也没有她这样的。
林舒白看了张栖风一眼,他也看见了马场上毫无贵女风范的宋棠棠,只是他面色平和,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露出。
林舒白心里突然有些想笑,看来宋棠棠这次的勾引又失败了。
“嗷,啊!”
一声呼喊传来,青蘅摔倒在了马场的驰道上。她的手里攥着的带子不小心滑了一根,害得她失足跌倒。顿时,小腿的钝痛和手心火辣的擦痛一并袭来,不仅如此,她的身后还有马蹄声越来越近。
严钧华正在兴头上,今日是他的好运之日,赢了宋烨这事足足够他在郢都城里吹上半个月了。这番的刺激下,马蹄轻快,他自己更是兴奋不已,哪里看得清正前方的宋棠棠。
“啊!”
直到离青蘅只有丈远之时,严钧华才反应过来。可是此时马蹄已经踏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章 刁蛮小郡主(八)
原本追赶在后的严颂玉吓得捂住了嘴。
铁蹄最终还是结结实实的踩踏了上去,马下之人闷哼一声,衣背上顿时便露出了斑驳的血迹来。
严钧华大惊失色,他立刻驭马转头,翻身下来。
幸亏紧急关头上有人扑了上来,护住了宋棠棠。只见这人穿着灰色的衣裳,又背对着他,看着不像是郢都城哪家的公子,多半是哪家的仆从了。
严钧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欲放心下来,右脸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一个趔趄,严钧华倒了下去。
“你方才是故意要杀我妹妹吗?你个无耻小人!”宋烨满眼怒火,他的长相虽然秀气,可是郢都城里谁不知道宋小侯爷是个出了名的嗜武狂人,除此之外,宋烨也就宋棠棠这么一个妹妹,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又一拳下去,严钧华的牙齿掉了一颗。
方才兴许还有些微的愧疚,可是这两拳下去,方钧华也顾不得其他了,起身就和宋烨打了起来。
青蘅害怕的哭了起来。
林舒白的脸就在她的上方,二人身子紧贴,甚至连呼吸都极浅极近,就像丝线缠绕在了一起。与在桃花庵的厢房里不同的是,林舒白那俊雅无比的脸上一片煞白,嘴角还有鲜血涌出,而他的眼睛也紧闭着,青蘅只能看清楚林舒白那微微颤抖的睫毛。
“唔,救救他,救救他啊。”青蘅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她张着手,不知道是该将手放到林舒白的背上还是如何?她的心脏跳得极快,林舒白,不会要死了吧.....
很快,她的身子一轻,心急如焚的王霁和张栖风将林舒白带离了她的身上。身后的一大群仆役和侍女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忙着前来侍奉。
青蘅还躺在沙地上,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林舒白被放到了软垫之上,看着王霁围着他,不停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而严颂玉也有些呆怔,不过她显然没有伤心,她只是在想着林舒白受伤的后果。
她是知道林舒白的,这个相貌算得上郢都城里数一数二的男子,虽说是南淮侯府里面的远亲,却与宋棠棠宋烨算不上亲近,还是因着王霁,他才偶尔出现在郢都这个公子圈里。
没事!
只是侯府里面一个姨娘的远亲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害不到她和她哥哥身上来,顶多被爹爹责罚几句而已。
严颂玉逐渐有了底气,她扫了焦急落魄的宋棠棠一眼,冷哼了一声。
“怎么?这人是你的谁啊?莫不是你的相好吧,不然方才他怎么就突然冲过来替你挡了这么一道?”
严颂玉的眼神逐渐变得恶毒起来,她打量着宋棠棠的神情。要是宋棠棠当真与这个林舒白有私就好了,这样她就有机会让她嫁不了五皇子。
青蘅被严颂玉这么阴阳怪气的说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眼看着林舒白被他们带远了,她连忙起身,顾不得手掌上面的伤处,狠狠的推了严颂玉一把。
“小碧池,求你做个善良的人吧!”
青蘅的动作很快,严颂玉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她哎呦一声,再抬起头时就只看见宋棠棠跑远了。严颂玉狠狠的扯了手里的绣帕,什么叫做个善良的人吧!她宋棠棠什么时候有资格来教训她了。
..........
青蘅着进了严家马场的小楼阁。许多围着看热闹的人已经被张栖风劝开了,王霁陪在最里面,马场备着的大夫也匆匆被人叫了过来。
张栖风有些失落,好好的诗马会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他刚赶走看热闹的孙耀,转头就看见了跑来的宋棠棠。
眼中有泪,神情萎靡,更不用说一身的尘土了。向来明颜无双的她好像一下子就变得软绵了。
面对着泪水涟涟的宋棠棠,张栖风一时间也有些吃惊,但是家中良好的教养使得他压下讶异的目光,温和道,“宋小姐不必过于担心,林公子身上没有大碍,只是背部的伤口再度裂开,需要静养几日罢了。”
张栖风说话就如春日的阳光一样,十分的让人舒心。
青蘅点了点头,“那好,谢过你们了。”
屋子里静得很,王霁将门口张栖风和宋棠棠的话全然听了进去。他本来就不喜宋棠棠这种泼辣心狠的女子,虽然林舒白从未与他多说过南淮侯府里面的事,但是他也知道几分。
眼下,虽然主要责任在严钧华身上,但是一看见这个宋家大小姐,他就来气。嘴上不好说什么,但是眼神已经全然冷了下来了。
青蘅正往床上的林舒白身上瞧呢,一下子就对上了王霁的眼。
王霁这个人,平时也温温和和的,没有张栖风的温柔风雅,也没有林舒白的冷鸷淡漠,但是一旦他发起怒来,也着实骇人。
青蘅被王霁看得委屈了,她鼻子一酸,正欲离开。
张栖风喊住了她。
“宋小姐,你身上的伤势如何?需要请大夫看看吗?”
张栖风这话一出,青蘅才想起自己手心被地上沙石磨砂的痛楚来。她张开手一看,这么久了,上面的血虽然不再流了,可是也一片模糊,还有小小的沙石沾在上面,看着也算可怖了。
张栖风微微皱起眉,“既然如此,还请大夫帮宋小姐看看手伤吧。女孩子到底娇弱些,将来不要留疤才好。”
言语温柔极了,即使说着普通的话也会让人有被呵护的感觉。
青蘅脸颊一红,走了进来。
这边林舒白胸口发闷,嗓子里都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不想他刚睁开眼,就看见宋棠棠坐在他的身旁,两只手被白布紧紧包着,活像一只大螃蟹。
青蘅正在和秋雁说话。
“小姐,张公子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懂医术呢。”
青蘅晃了晃这两个被包成胖球般的手,直直点头,甚至还有些害羞。“秋雁,你觉得张公子为人如何?”
林舒白一口气没提上来,虚弱的闭上了眼。刚才他一定是中了邪,不然怎么就替她挡了那么一道?活该让她死在严钧华的马蹄之下才好。
“这个,秋雁不知。不过小姐,郡主也说了,要小姐不要多想其他的事了....”
秋雁内心有些无奈,小姐被郡主训斥了一通还不知悔改呢。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哦!”秋雁应了一声,摆明不信。
与秋雁一样想法的林舒白则蹙起了眉,他恼恨不已,血气上涌后还是咳出了血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刁蛮小郡主(九)
在天黑之时,林舒白被严家人小心翼翼的送回了侯府,严大将军亲自出来道歉,言语恳切,除此之外,严大将军还派遣了最为豪华的车马相送,至于严颂玉和严钧华,一个被罚了三月禁闭,一个被罚了三十家棍,严家这样,最起码在礼数上是做足了的。
他此时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寄居在外的寒门士子,能够得到严家如此礼待无非也是看在王霁和南淮侯府的面子上罢了,林舒白对此十分清楚。
当时他的身下是柔软无比的轻裘,整座车马还萦绕着淡淡的檀香,甚至赶车的马夫都有礼而温和。至于身边,还陪着一个侯府贵女,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给他换冷帕敷面。幽幽的冷香从宋棠棠的身上传了过来,他当时分辨了一下,应当是杏花香。
林舒白将手里的桃枝一节节折断,慢条斯理,宛如画师作画时那般专注。如今他再度回到侯府破败的院子,他才有心思去细想发生在马场的一切。
为何要去救宋棠棠呢?
图她性格好,图她心善?林舒白嗤笑了一声,眉间阴翳却更加深刻。
他四岁时由一个家奴带着投奔已成为侯爷宠妾的姨娘,那时候宋棠棠刚好出生,由五岁的宋烨仔细抱着在他面前走过。
那时候他十分狼狈,近月余的赶路使得他面黄肌瘦,而那个老奴也因为日晒雨淋而病入膏肓,在见到他那个小姨时就倒了下去。
而他就一个人被姨娘厌弃的丢在了侯府的花园里,等着姨娘去向南淮候请示可否让他留下。
那日宋棠棠出生,六月六日。南淮候大喜,随意便给了他一个破败的院子作为荫护。
他感恩戴德,出生平凡的他深知可以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侯府上下都宠着宋棠棠,他也一样,毕竟宋棠棠冰雪可爱,小小年纪就狡黠的不像样。有时候他帮着府里的下人做事,每每看见宋棠棠时便会停下看她几眼,他心想着,要是宋棠棠是他的亲妹妹就好了。
随着宋棠棠长大她却变得越发骄纵,在七岁时,她笑着在他面前将一只陪伴了他多年的狸猫摔死,他便开始厌弃她,再不与她来往。
因为他那时已在侯府后院看惯了人情冷漠,深知本性难移,宋棠棠已经变得可恨可恶了。
他讨厌这样冷酷的宋棠棠,就像讨厌在侯府里变得愈发冷漠的自己一样。
之后的他越发聪慧,越发懂得为人处世之法。他不希望自己一辈子都磋磨在这个侯府后院,于是,他开始在人前伪装自己。
在侯府下人面前他装作温和可亲,虽然他不是下人,却也从不为难人,甚至还会掏出自己的钱去解他人之急。
在他的姨娘何水柔面前,他也是温温和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会使得她不喜,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从不在她的面前主动出现。
在侯府的账房先生面前,他则显得求学若渴,使得老先生对他疼惜有加,赠了无数诗书给他,甚至还收他为徒,将他知道的一切倾囊相授。
甚至在后面与王霁的偶遇,也是他谋划了许久的.......
他也不知道他这一生要的是什么,可能就只是在这个世道上谋求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罢了。他习惯了算计,习惯了隐忍,习惯了这种枯寂的生活,也习惯了看穿周围人的意图所想。
直到在桃花庵里,他被宋棠棠下药凌辱之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微贱和心里的不甘。
他需要考取功名致仕,摆脱这样的命运。
一定是这样的,他不过是为了取得南淮候的文书荐信罢了,不然怎么会舍命相救。
手里的桃花枝被他捏在手心,得到内心的肯定之后,他的眉头彻底舒缓,心里的不安也彻底消失。
........
将花枝随意抛开,林舒白正欲转身回房休憩,就看见了院前小廊下站着的女人----他的姨娘何水柔。
何水柔穿着水纹波缎,一身翡绿色的花衣将她衬得人比花娇,虽然已过三十,但是依旧美貌,还增添了几分年轻女子所没有的妩媚。
林舒白后退几步,拱了拱手,“不知何姨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我这里粗陋不堪,怕是招待不好何姨娘您。”
听着林舒白这样见外的话,何水柔忽的一颤,拿着粉色的帕子掩面哭了起来,“舒儿,你怎的和姨娘如此生分了?以前的舒儿不会这么和姨娘说话的。”
这世上许多人天生就有倒打一耙的本事,他的姨娘何水柔就把这本事运用的极为熟练。
“何姨娘莫不是忘了十年前说的话。姨娘是姨娘,林某是林某,肯救我一命是姨娘开的恩典,以后在侯府里见到了,我们之间也只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再无其他瓜葛!”
说完着话,林舒白就把门一关,还了这小院清净。
何水柔在廊下又站了一会儿,哭倒是不哭了,脸上的忧愁却不假。
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多年前还说过这样的话。她虽然一直不喜林舒白,那也是因为侯爷不喜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压了小侯爷的光芒,为了自保,她才不管他的。
她知道侯府的规矩,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弄死一个小孩子的,因此,她一直放任林舒白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住着,她想,顶多就是吃不饱罢了,还能死了不成?
谁能料到几年过去,林舒白就变成了这幅六亲不认的模样。明明府里的下人都说他是个心地良善的好郎君,仗义疏财,温文有礼,说得比皇帝宫里的太子都不差了。谁料想给自己这个亲姨妈没个好脸色看。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何姨娘在林舒白的院门前啐了一口,这才缓缓离去。
.......
伤在背上,寻常的睡姿定是不行了,可是趴着也不舒服。最终,林舒白还是掀开单薄的被褥,起身点烛看书。
科考在今年重阳节前三日,距今还有足足半年的时间,为了这次科考,郢都城里的读书人都卯足了尽头。
其他家底深蕴些的还有退路,可是对于林舒白来说,这却是他唯一的路子了。
只有考取了功名,他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脑中宋棠棠的模样一闪而过,林舒白顿了顿,继续和灯影书页较劲。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刁蛮小郡主(十)
林舒白刚睡下不久,就听到了不远处柴房里的鸡鸣之声。
他向来浅眠,只要一有动静就睡不大好。可惜除了鸡鸣声之外,甚至还有狗吠声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魔音缠绕中,林舒白索性起床,简单的洗漱之后给自己煮了一份清面。
他没有时间养伤,他还需要去书局一趟,用那些他拓好的画去换取一些银两。书局的老板和已逝的账房先生是故交,因缘巧合之下给了他这些活计干,也算是饿不死了。
一碗素面入腹,林舒白舒服了许多。他先是用油纸将拓画裹了一裹,又找出一个小小的书篓装着,这般妥帖之后,他才出门离去。
书局老板对他的画作很是满意,给了他三十两银子后,还邀约了几份画稿,差点就拦着林舒白喝茶了。
等到回了侯府,已经是下午了。
林舒白走了许久,刚推开院门,就看见桃花树下坐了一个人,只见宋棠棠双手支在石桌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脚边还放着一个食盒。
看着这模样,是等他等到睡着了?十分的百无聊赖?
林舒白眯了眯眼,脚步不自觉的也放轻了一些,不等他走近,宋棠棠就猛然磕到了石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啊!我怎么睡死了!”像弹簧一样猛的跳起,青蘅双手捧着磕红的额头,哀叹道。
迷迷糊糊的转过头来,青蘅才惊喜的发现她等了许久的人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了。“舒白哥哥,你去哪里了,我给你带了养身的药粥哦,里面加了好多药材,又养胃又补身体!还是我亲自熬的呢。”
青蘅昨日回到侯府之后心里就十分不安,虽然是林舒白主动救下的她,可是作为一个三观正直的大好女青年来讲,这份恩情实在是太大了。她丝毫不觉得林舒白有什么义务来护着她,就算她是侯爷和郡主的女儿,那也是对于原主来说的,不是对于她青蘅的。
这份药粥,也只能聊表心中的歉意。
说完这些话后,青蘅也没能从林舒白的脸上看见她期待的笑意。
林舒白脸色平静,低垂着眼睑看着那个食盒,上面紫漆雕花,光是这一个食盒的物价,就抵得上他数十个时辰的画作。
看着眼前的少女越来越紧张,嘴角弧度也要垮下的时候,林舒白终于开了口,“进来吧!”
“嗯!”青蘅甜甜的笑了起来,跟在林舒白的身后进了屋子。
这是她第一次进林舒白的房间,虽然她在写小说时脑中有大概的料想,却也没想到会清寒到这种地步。
一个简单的木床,一个堆放满满的书架,唯一值得观摩的就是林舒白的书桌了。除了几卷旧书之外,还有一个偌大的笔洗和镇纸,千里江山图跃然纸上,除了画之外,一旁的废纸上还有几行字。
林舒白刚放下书篓,就看见青蘅把他的废纸拿了起来,喃喃道,“墨色沉稳,结字严密,笔画清润,虽然是楷书,却还有行书的笔意,既潇洒超然又不失规整庄重!”
面上一红,这个小霸王品评的竟然还算是到位,但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林舒白还是视若未闻般转过了头去。
他将新的画稿放到了书架的最顶层之上,与今年科举需要看的四书一处,书架上除了书墨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瓶,林舒白的右手扫过木瓶,微微顿了顿。
这边宋棠棠夸了他的字还不够,又研究起他的画来了。明明宋棠棠声如银铃,话语间也没什么,但林舒白偏生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味。
林舒白转头一看,就看见宋棠棠俏生的侧脸,为了作画,林舒白研究过骨相一说,宋棠棠这种人,不仅皮相好看,骨相也是上佳。他甚至不由得去想要是再过几年,宋棠棠彻底张开的话,该是何种风姿。
到时候应该是冠盖满京华了吧,喜爱皮相是人人都会的,到时候侯府的门槛势必要被踏平。
可是,少年时宋棠棠做过的恶事再度出现在林舒白的脑海。心下一沉,林舒白还是将木瓶捏在了手心。
“你不是说给我送了粥吗?”
“哦,是的,舒白哥哥你稍等啊!”青蘅心里还在感叹着不愧是原主出来的人物,果然啥啥都好,被林舒白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了。
可是等到青蘅打开食盒的时候,才发现这粥早就凉透了,黄色的药粥早已没有刚煮好时的香甜,除了凝成一团一团之外,还泛着苦味。
“舒白哥哥,这粥冷了,我再去给你热热!”青蘅不好意思的看了林舒白一眼,关上食盒就想走。
却不想,林舒白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无事,我吃得下!”
林舒白的眉眼低垂,他定定的看着青蘅手心的食盒,趁着青蘅被他抓着的时候,接了过去。
林舒白的身体虽然受了伤,可是手心里仍旧温热。青蘅悄悄的摸了摸右手手腕,刚才林舒白的手指还在她的手腕处摩挲了许久,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已经盛好粥的林舒白起身朝着青蘅笑了笑,“多谢宋小姐送来的药粥。不过林某还有要事,不能再多留宋小姐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不过青蘅也没觉得什么,甜甜一笑,随即与林舒白告辞了。
走到院子外面时她又折了回去,林舒白手里正端药粥,看着是要喝粥了。
“舒白哥哥,背部不要碰水,记得好好上药!”
说完这句话之后青蘅就一溜烟的遁走了,留下林舒白一人在房间里站着。
等到青蘅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之后,她的心情大好了。
看着如今这形势,原主宋棠棠和林舒白之间的嫌隙也被她弥补的差不多了。只是她为了等林舒白,中午都没吃饭,现在可饿得慌呢。
秋雁在房里等青蘅等了许久,青蘅不让她跟,她也就只能守着饭菜,稍微一凉,她就再去温热。
反复这般,看见青蘅回来,她赶忙替青蘅递了筷箸过去。
青蘅不挑食,侯府的厨子做菜也是一流的,不知不觉间,青蘅就吃了大半碗菜。
青蘅还未察觉什么,秋雁就皱起了眉头,指着青蘅红肿一片的手腕道,“小姐,你为什么一直挠右手?可是被蚊虫咬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刁蛮小郡主(十一)
听到秋雁的呼喊声,青蘅抬起手腕一看,只见原本细白的皮肤上粉红一片,却又不像被蚊子叮咬那样有一个小包,倒是酥酥痒痒的,诱着人不停的抓挠。
“小姐,我见着这红肿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我去给您拿点药膏来敷敷。”
秋雁露出担忧的神色来,不等青蘅说些什么,自己就先下去拿药了。
青蘅仍旧往嘴里塞着菜肴,古代嘛,绿化太好了,蚊虫多点不是事,况且她都做了这么多的任务了,就连丧尸病毒都见过,这点小事情怕什么。等到秋雁拿了艾草膏来涂了之后,痒意尽消,青蘅更加没有在意了。
倒是晚上的时候宋烨又来看了青蘅,宋烨虽是小侯爷,可是身上的事比之后世的富二代只多不少,除了每天接受西席和武师的指导之外,还要帮着南淮王料理一些琐碎的事务。
科举之日越发近了,虽然宋烨没有太大的决心一定要中秋闱,但总是比以往要勤勉些的。
“我有些事还要请教林舒白,我先走了,妹妹你好好休息!”宋烨摸了摸青蘅的头发,抬脚离开。
倒是秋雁看得不对劲,“小姐,以往小侯爷都不怎么喜欢林公子的,怎么如今还赶上去求教了?难道林公子的学识比侯府里面的老师傅们还好吗?”
“我知道了,定是因为昨日林公子舍身救下了小姐!小侯爷心里才高看林公子的。”秋雁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在一旁自言自语。
青蘅内心窃喜,终究是原主的人物,会有什么不好的呢。要不是宋棠棠害了林舒白的前程,林舒白将来走另外一条路的话也一定有大好前程的。
安心睡了一晚,却不想第二天一早,秋雁就吓了一大跳。
青蘅被秋雁吵醒,就看见秋雁一手捂嘴,一手指着她的脸,惊骇不已。
连忙奔向妆台,青蘅也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只见原本细腻娇嫩的脸上通红起来,像是被人拿红色的颜料糊了一脸。不仅是脸,连带着脖子以下都绯红一片,就像个粉色人偶一样。
青蘅还能镇定的把衣服穿上,秋雁却已经哭了起来了,眼泪跟雨水连成串儿一样。
毕竟这是大事,不消多久,出云郡主和南淮侯都急急的赶过来看宋棠棠了。
哪家女子不是把自己的样貌当作大事的,纵使是天家公主,嚣张至极的六公主,也会时不时的找些美容养颜的宝物来。
因此,当南淮王赶到青蘅的院子,见到青蘅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时,还吓了一跳。倒是出云郡主担心的不得了,向来威严的脸上的脸上露出了慌色,还是青蘅反过来安抚起了出云郡主。
“娘亲,我瞧着这么一个时辰过去后,我身上的红印比之前消浅了很多,不到晚上,应该就会全部没了的。”
出云郡主听着青蘅这话,心里的恨意就不打一处来,以前这个女儿骄纵便罢了,受罪的到底是旁人,可是如今自己身上发了这样的病也不在意,这也忒不上心了一点。
可是她的手还被青蘅紧紧抓着,那大眼睛求饶似的望着她,别提多乖巧了。
看着女儿精神还好,大夫看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出云郡主一身的怒火没处发,不由得想起件事来。
“秋雁,小姐这病症什么时候有的?之前可吃了什么?去了哪里?”
郡主这话一出,青蘅就暗道不好。果然,只见她身边的秋雁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说了起来。
“回郡主,小姐这病是昨日傍晚起的,当时还只在手腕处有些搔痒红肿。昨日里吃的膳食和以往一样,小姐也只是多吃了份藕粉圆子和八宝蟹丸......”
在青蘅眼神的强烈暗示下,秋雁声音越说越小,到了后面,甚至直接消音了。
出云郡主的心思全部都在青蘅的吃食上,倒是没注意青蘅的这些小动作。
“蟹肉乃是发物,吃多了不好。”出云郡主沉吟着,一抬眼就看到了南淮王和何姨娘到了宋棠棠的房前。
只见何姨娘身上花红柳绿,甚至连发间的步摇都团团簇簇的,比起以往的清雅莲花模样,算得上野鸡变凤凰了。
这还不止,她的手还放在南淮侯的大掌里,看着腻歪死人。
虽然对南淮王也没甚感情了,出云郡主还是心烦,对青蘅道,“你且再等等,我晚点再来看你。”
青蘅应了一声,就看见出云郡主站了起来,朝着何姨娘和南淮王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侯爷莫不是忘了我们说过的话,别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带到棠儿的院子里来。如今棠儿的身体也不好,到头来可别有个病了痛了的,怪到我棠儿身上。”
这话只要不聋,都听得懂出云郡主说的是谁。果然,何姨娘瑟缩了一下,钻到了南淮王的背后,而南淮王也很应景的露出了心疼的神色,护住了何姨娘。
.........
这小兔子模样装的,莫说出云郡主了,青蘅都看不下去了。
“郡主,妾身就是听闻大小姐病了,特意过来瞧瞧......”
何姨娘含羞带怯,话是这么说的,眼神却把青蘅瞧了个囫囵,还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来。
这怕是当人都是瞎子么?这种得意劲儿。
但是如今何姨娘有了身孕,就相当于有了一个保命符。青蘅看在南淮王的面子上还是喊了何姨娘一声。只是神色淡漠,摆明了疏离不喜。
面对着气氛不甚融洽的内庭,南淮王呵呵一笑,这里到底都是他的妻女,也不能摆出在外的架子来,不然最后吵闹起来受罪的还是他。
看见宋棠棠没有大事,也就走了。
走前南淮王还提了一句,“棠儿,祖母三日后要回府,这次你可别再和她怄气了。”
老侯夫人?
青蘅有些呆愣!她对这个人可完全没有印象啊!
咔擦一声脆响,是刚欲出门的出云郡主!只见出云郡主脸上一片阴寒,像结了冰霜一般,手里还有一段被她捏断的玉竹。
南淮王这话,莫不是和出云郡主说的,只是借着宋棠棠的名头而已?
望着出云郡主的背影,青蘅认为很有必要把这个侯府的关系梳理一下!毕竟,她对这些细节是真的不造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刁蛮小郡主(十二)
侯府大门前乌泱泱的。
无论是手上的擦伤还是莫名的皮肤病,在这三天里都好完整了。
青蘅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外面的披肩还是素白的。她规规矩矩的站在宋烨身旁,偶尔看眼周围等候的人群,偶尔踢一踢地面的小石子。
古代的规矩确实不少,侯府的老太太在寺庙清修一年,如今终于回府。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家中的小辈,没有一个敢不出门迎接的。甚至南淮侯还有些忧心,怕被人说侯府孝心不够,没有去寺里亲自迎接。
青蘅终于将脚前的石头尽数踢开,就在这时,她倏的抬头,终于捕捉到了那道打量了她许久的眼神。
是当日林舒白被罚劈柴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小女孩。
和宋棠棠差不多大,也刚及笄不久,甚至连脸型五官都和宋棠棠有着几分相似。不过如今的宋棠棠知道她是谁了,宋熹光,侯府二房的独女。她身边还有一个微胖的妇人,乃是宋棠棠的二婶,宋熹光的母亲柳氏。
宋熹光没有想到宋棠棠这么警觉,不过她也没有什么被人当场抓住偷看的羞涩,相反的,她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去,留下一个俏丽的侧脸给宋棠棠,任凭她打量。
“不要和二妹妹怄气了,不然待会儿祖母回来了又得罚你。”
宋烨站在宋棠棠的左侧,两个小丫头都不过他肩膀高,他稍一低头,就把她们之间的弯弯道道看了个清楚。
他这两个妹妹向来不对付,小时候就玩不到一处去。原本宋烨还想过要调和两人之间的矛盾,但是奈何这两个都是性子大的,时间一久,宋烨也放弃了。但毕竟宋棠棠才是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渐渐的和宋熹光疏远了些。
青蘅听话的低下头去,可是没过多久,眼睛又滴溜溜的往何姨娘那边瞅了。
当然,她对那个恃宠而骄的何姨娘没有半分兴趣,她在乎的是何姨娘不远处的林舒白。
这几日出云郡主不让她离开房门半步,她自然也不能去找林舒白了,虽然每日都派了秋雁过去问他的伤势,但是每次的答复都是客套话。
林舒白的身后就是一群侯府的仆役,虽然都是普通的粗布衣服,林舒白却穿出了别样的风骨来。身材颀长,背影萧疏,无论谁看过去都会说是个顶顶好看的少年郎。
林舒白恰巧也回过了头来,先是一怔,随后朝青蘅笑了笑,温和极了。只是林舒白转身极快,下一秒后,他的脸上就是冰冷的寒霜了。
宋大小姐的身体恢复的真快,他背上被郡主赐下的伤处和马蹄伤还未好,倒是宋棠棠跟个没事人一样,那些红痒竟然去的那么快。
青蘅根本不知道林舒白的想法。相反的,她还沉浸在林舒白的皮囊里面,只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人物,就是天下第一的好看了。
开心的转身过去,青蘅就看见前面过来了好几顶轿子,轿帘都是厚重的紫蓝色,周围的仆人也多数过了四十。
老侯夫人一回来,登时这门前的人都迎了过去的。
南淮王和出云郡主走在最前面,出云郡主面色平淡,倒是南淮王,还不等轿子落下,就先跑到轿边行了个拜礼,“母亲安好,儿子拜见母亲!”
随着轿帘被一个老妇人揭开,侯府老太太也露出了泰山真面目来。
青蘅轻轻咦了一声,只觉得面前的侯府老夫人初看也就是寻常老太太的模样。既不凶狠威严,也没有过分的慈蔼,无悲无喜,跟庙里的菩萨差不多模样。
老太太先是看了侯府众人一眼,这才朝着南淮王缓声道,“侯爷快起来吧!”
南淮王应了一声,随即上前扶住老太太。
青蘅拜了老太太后也随着宋烨一道上去,不过这老太太却不怎么搭理宋烨和青蘅的请安,倒是对一旁的柳氏和宋熹光看了好久。
“二丫头,快过来让我看看,一年没见了,怎么又长高了这么多。”
宋熹光和柳氏听了老太太这话,立刻迎了上来。
“祖母,这一年里孙女吃得多、胃口好,自然就长高了。现今啊,孙女力气也大了,今后可以陪着祖母到处逛了。”
宋熹光这话着实讨巧,跟个孩子样。但是老太太最喜欢的正是这样的天真烂漫,顿时脸上便露出了笑来。
柳氏则宽和的笑了笑,在一旁问起了老太太这一年的住行,半扶半搀着将老太太迎进了府内。
眼下这境况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别说是宋棠棠和宋烨了,就连南淮王都没有在老太太跟前讨个好脸色来。
原来,原主的恶毒女配虽然在林舒白和外面作天作地的,在府里却不得老太太欢喜。
青蘅懂了,不过也没在意。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这身粉色衣裳,感觉有些可惜。这还是秋雁和几个小丫头赶出来的,说老太太喜欢女孩子穿得素净温婉些,不喜欢青蘅以往的招摇打扮。
可是即便宋熹光今日穿的是艳丽的水红色,老太太也一样喜欢她。
这么一感慨,青蘅就落到了后面。
林舒白站得比青蘅还后面,他不过就是一个外人罢了,今日能够出来迎接老太太回府还是头一次。之后他就要回他的小院,继续画画稿了。
只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低头失落的青蘅。
少女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乌黑的刘海碰到了长长的睫毛,多半是在为老太太的厚此薄彼伤心着呢。
若是以往,林舒白定会觉得宋棠棠想得太多,妄想什么好事都占尽。她已有了宋熹光比不过的尊贵出身和容貌,宋熹光唯独比她强点的就是老太太的宠爱了。
然而今日,林舒白心里却起了微微的怜悯。
他总觉得,向来骄傲的宋棠棠不该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即便被人忽视,也应当毫不在意,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才对。
而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宋棠棠的声音,“秋雁,早知道我就该睡个懒觉了,打扮的这么美,老太太也没夸我,果然还是要王八对绿豆,互相看顺眼才行呢。”
扑哧一声,秋雁和一干小丫头都笑了起来,“小姐,您可别贫了,什么王八对绿豆,您净说些胡话,等下老太太还要找您说话呢,先进去吧。”
青蘅哦了一声,领着秋雁进去了。
王八对绿豆。
林舒白一顿,他早该知道的,这个宋大小姐天生富贵命,哪里会自怨自艾。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刁蛮小郡主(十三)
青蘅过去正殿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老太太陡然拔高的声音,南淮侯尴尬的弯腰站在老太太面前。看见宋棠棠进来,老太太也只瞥了一眼,里面厌恶的意味虽然不甚明显,但还是让青蘅有微微的惊讶。
原来祖孙关系不仅是冷淡,还有不喜。
青蘅行礼刚坐下,柳氏就起身了,她那面团似的圆脸上端着笑,“母亲,我吩咐院子里给您炖了老参汤,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到底还是柳氏讨喜些,老太太嘴皮子抿了抿,还是道,“汤就不喝了,你们都下去吧,文青和郡主留下。”
文青就是南淮侯的名字。
柳氏应了一声,顿时,起身的起身,行礼的行礼,青蘅也被宋烨拉着带了出去。
走前青蘅和宋烨还特意在门边站了一会儿钟,听到了老太太威严厚沉的声音。
“你倒好,越大越糊涂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侯府刻薄远亲,不知礼数。人家救了你的大姑娘,你也不道谢,就任凭人家住在那犄角旮旯的破地儿,也不差个仆人服侍下......”
接下来就是南淮侯不停应着是是是。
出了正殿,青蘅跟着宋烨在府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谁能想到老太太一回家,竟然就直接说起了林舒白救她一事,看来老太太不仅消息灵敏,还是个注重侯府清誉的。
“妹妹,你也别怕,再怎么样都有哥哥给你做主,祖母也不会故意罚你的。”宋烨见宋棠棠一直低着头,只以为她是怕了老太太。
青蘅点了点头,抱住了宋烨的手,“谢谢哥哥。”
这话青蘅可是出于真心的,她这个便宜哥哥可是个宝藏男孩,虽然脸好,但是声音糙,虽然声音糙,可是心地又好。
看见青蘅脸上笑嘻嘻的,在一身粉色的衣服下更显娇俏,宋烨心意一动,妹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行事脾气越发和气温柔,甚至对下人都没打骂过。
纵使他不懂女孩子家的心思,可是妹妹这变化也着实明显了些。
宋烨沉思着,莫非是因为赐婚的圣旨快要下来,妹妹才收敛了?但是很快,宋烨又把这样的想法收了回去。不对,妹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事出有因。
宋烨瞥了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秋雁一眼,准备找个时机问问秋雁看。别的倒好,就怕妹妹是哪里受了委屈,不得不忍气吞声。
宋烨和青蘅慢慢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林舒白所在的小院子。
看着小院墙外伸出的桃花枝,宋烨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妹妹,你先回去,我和林兄还有事要说。”青蘅的肩膀突然被宋烨握住,不等宋棠棠反抗,她就被宋烨赶小鸡崽子一样,赶到了离院数丈远的地方。
“哎,哥哥.....”
青蘅一回头,就看见宋烨进了林舒白的院子,还顺手把院门关门了。
今日慰问林舒白一事只得作罢......
林舒白正在房内换药,突然听到院门关上的暗哑声,他也没在意,仍旧扯了洗净的白布,又把药粉敷在伤口处扎好。等到脚步声近了,林舒白手下的动作才慢了下来,他将干净的中衣一披,还没回头就道,“小侯爷,可是昨日的策论有新的看法了?”
宋烨正在打量着林舒白。
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将林舒白的背影照得宽阔挺拔,唯一露出的脖颈也是修长好看的,还有那刀削般的侧脸。
虽然是侯府里人人看重的小侯爷,可是宋烨的心里还是有过比较的,在他童年和少年时,总会无意之中来到有林舒白的地方,暗自打量。
每次都是兴高采烈的来,但每次都是垂头丧气的回去。
原因无他,就是宋烨会发现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孩子,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比他更优秀的一面。
即使没有他那样上佳的笔墨纸砚,林舒白也可以通过在地上用树枝,或者是拿账房先生的秃笔练出一手好字来。
那时候宋烨就知道林舒白是一颗蒙尘的明珠。
不过宋烨心大,从没特意为难过林舒白。只是,侯府少主竟然连一个后院的小杂役都比不过,这才让他感到难受。
就像进入皮肤的小刺一样,完全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是,要是计较起来,就反复不得安生了。
“是,舒白兄妙解!”
宋烨说完,又道,“我办了一场箭术赛,就在后日晌午,府里的小林边。到时候五皇子也会过来,舒白兄要是有意,也一并过来看看吧。”
“那林某就却之不恭了!”良久,林舒白点头应下,还朝着宋烨做了个揖。
宋烨大步离开,内心却翻腾起来。他没有想到林舒白竟然会答应,他独独邀请了五皇子,那样的天家之子,林舒白也还真的敢露面,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宋烨转念一想,要是林舒白真的来了也好,到时候他就可以让林舒白知道棠棠的未来夫君是何等尊贵,知道棠棠不是他敢肖存心思的人了。
老太太回来后就住回了侯府的春晖堂,虽然离府有一年之久,但是春晖堂每日的扫洗都从未落下,家具上的黄漆亮堂的都可以照出人脸了。
老太太满意的坐在榻上,身边的管嬷嬷立即将暗枕送到老太太的背后,让她躺得更为松快些。
“哎,一眨眼家里的小辈都大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有点感念。
“可不是么,我看烨哥儿又魁梧了些,大小姐和二小姐也越发好看了呢。如今何姨娘身上也有三个月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管嬷嬷是老太太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立马接着老太太的话说下去。
“她倒是瞒的严实,现在才说。”老太太有些微怒,侯府已经多年没有喜事了,要是何姨娘早些说,她兴许也会早点回府。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郡主的手段厉害。何姨娘自然是小心谨慎,等胎稳了才敢说。”
管嬷嬷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对了老太太,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如今大小姐的脾气收敛了许多,甚至还开始温书练字了。”
“哦,也就是个新鲜劲,她那样子,我还不知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要歇个晌午觉,赶了这么久的路,身子乏了。”
管嬷嬷闻言,立马前去准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刁蛮小郡主(十四)
林舒白擅长书画,但是要是比起箭术和马术,林舒白也是顶顶好的。
因为出生不好,在侯府里主子和下人的界限分明,因此,即便林舒白是客人的身份,但是要是他染指了不该染指的东西。侯府里面的流言蜚语就会化作纷纷的针箭,逼得林舒白喘不过气来。
林舒白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甘愿人下的。
因此,当青蘅再度迈进林舒白的院子,看到林舒白的箭尖瞄准自己时,她也吓了一大跳。
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寒光呼啸而过,还没有将青蘅的眼谋照亮,青蘅就一个转身避开了。
只是,动作虽然敏捷,但是青蘅却忘记了她现在的这具身体的身份不一般,千金之躯,身上的服饰也是贵重无比,有千金之价的。
顿时,衣服上那些长长的缔条成了青蘅的绊脚石,在青蘅的侧身之际,又一块石头因为她的侧身一踢而扬起。
因此,当青蘅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颗石子就要打上她的脸,而她只能横躺在地上哀叹时,一道箭风凌厉驶来,一瞬间而已,石子已经被箭矢击落,滚落在地上,还划远了数米。
青蘅欲哭无泪,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成了这样没用的战五渣。
之前在其他的世界里,起码自己失去一些修为,但是也不会落到这样没用的境地,虽然没有内力,但是与人打架是没啥的。
现在倒好了,在攻略的角色面前出丑,还这么惨烈。
青蘅的眼睛都被手捂住了,就在这时,淡淡的墨香传来,衣袂抖动间,熟悉的声音响起。
“来,我抓你起来!”
青蘅放开手,只见林舒白的脸突然放大数倍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眉如远山,鼻子挺挺的,像是倔强而青秀的山岳,至于他的唇,甚至还噙有一抹笑意。
大手干净又好看,林舒白挑了挑眉。
“看来是林某会错意了,比起端端正正的站着,宋小姐更喜欢席地躺着,怎么的?天空很好看吗?”
眼看着大手就要收回去,青蘅眼睛一睁,赶忙将林舒白的手抓住。
“怎么会?天空碧蓝如洗,干干净净,可是即使这般,也比不过舒白哥哥啊!”
林舒白被青蘅的话给逗笑了。
他扬起眉毛,看着那双小手仔细的搭上他的大手,心情大好。
只是稍微使力,青蘅就被林舒白整个带起。
干燥温润的大手顿时从青蘅的手里抽出去,青蘅皱起眉头,有些不舍。
但是她也记得来找林舒白的目的,清了清嗓子,青蘅郑重道,“舒白哥哥,老太太找你!说是有要事商谈。”
“这样啊!”
林舒白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问出来。
“那怎么这次竟然是你来递话,而不是老太太身边的管嬷嬷,抑或是熹光小姐呢?”
自己的小心思被林舒白直接点破,青蘅有些许的不好意思。
本来是管嬷嬷亲自来找的,不过是中途被她给拦截下来而已。“顺路罢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了呗!”
青蘅说完就把头转了过去,两只手也在摸自己的发辫。
只有这样,才能掩饰掉她心里的不好意思。
“可惜林某本来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与宋小姐说,既然老太太唤我,只能再择时机了,宋小姐,我要梳洗了,您请便!”
青蘅感觉到口的鸭子要飞了一般,闷闷出了林舒白的院子。
但是她并没有走远,林舒白这边的树多,杂草也多。
青蘅就在一个凉亭里呆着,等着林舒白回来。
本以为宋老太太找林舒白无非是为了一点小事,却不想直到天阳落下,夜幕覆盖之时,林舒白才回来。
带着一脸的凝重。
青蘅从凉亭里起身,她缓缓地跟在林舒白的身后,直到林舒白准备关上院门之时,才发现她。
林舒白做了个礼,“宋小姐!”
话语间虽然冷淡,但是眼神里却含着令人心惊的光芒。
仿佛深涧里的波光,又仿佛要将青蘅整个人给吞下去一样。
“舒白哥哥,你没事吧,祖母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青蘅感觉到不对劲,连忙出声询问。
“无事!”
林舒白将头低垂下去,掩去了他心里的想法。
宋老太太的话言犹在耳。
“你是个好孩子!早在十多年前我刚看到你时就知道了。这么多年过去,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的资质,但是呐,仅仅凭这样,你还是没有资格沾染那些好东西!男子要什么东西,就只能靠自己去争取,你知道吧!”
宋老太太究竟是在说东西,还是在说人?这一点林舒白和宋老太太都心知肚明。
林舒白承认,自从那日桃花庵开始,他对这个宋大小姐的感觉就变了。
宋棠棠不再可恶,不再喜欢欺凌人,甚至他还觉得宋棠棠娇羞可爱,别有趣味。
只是,当他的心思被宋老太太一下子点明之时,林舒白才彻底感觉到悲愤和可笑。
宋棠棠国色无双,容貌娇美,就算没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光凭借容貌,也是可以倾倒万千男子,今后一生顺遂的。
而他,即使有抱负有才华,没有实权和功名财富在手,别人也只会认为他林舒白不过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草包罢了。
所以,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怎么配垂涎天上的明月,那灼灼光彩的海棠花呢。
青蘅有些无奈,她不喜欢阴沉的男人,也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
林舒白此时也许是需要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
“舒白哥哥,那我先走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林舒白没有回答。
青蘅轻轻呼出一口气,呵男人啊!就是这样阴晴莫测呢。
精致的绣花底鞋子踩在地上,树叶嘎吱嘎吱的发出声音。
青蘅走了两步,院门突然传来吱呀声,随即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比青蘅回头更快的是她的手突然被人捉住,白天里扶起她的那只大手强硬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与他,面面相对。
“宋小姐,我心悦于你,如果你对林某还有意的话,等林某一年可好?”
青蘅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本正经告白的男子。
“林,林舒白.......”
怎么会这么快?她还没有使力呢,这下事情可是出乎她的掌控了。
“宋小姐心意已经变了吗?”
林舒白蹙眉。
“怎么会?怎么会?我一直喜欢舒白哥哥啊!”
青蘅笑开了嘴角。
第二百二十七章 刁蛮小郡主(十五)
笑话,青蘅是谁。
早就不知道活了多少个世界,推倒过多少男神的资深女司机了,就这么一点手段,青蘅完全受得住好吗。
对上林舒白那宛如装载了万千星河的眼神,青蘅也回望过去,很快就低下了头。
作为一个刚及笄的少女,即使家世显赫,在心爱的男子面前也应该是羞涩无比的,更遑论她刚刚还大胆的告白,与林舒白互相通了心意。
前提是,林舒白没有骗她的话。
青蘅知道,后面的世界只会越来越难,林舒白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对她有爱意?这很不科学,除非林舒白另有打算。
男主么,这种出生卑微的男主最擅长的就是腹黑学了,古有刘秀和阴丽华,前车之鉴在,只怕下一步就是林舒白要向她汲取一些好处了。
青蘅头微微垂着,睫毛上盛满了晚霞,这种溶溶的日光和睫毛的雅黑搅扰在一起,林舒白的心颤了颤。
虽然郢都女子也爱着妆,但是没有谁像她这样涂一些晶亮晶亮的眼影。
这般,青蘅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额头就感受到了一缕湿润的意味。
林舒白,亲吻了她的额头。
“你是仙女吗?”
林舒白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但是随着他的吻的离开,他也转身回了他的院子。
青蘅走了许久,直到十来丈远之后,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林舒白站在他院子的台阶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
天气越来越热,青蘅没有去招惹林舒白,反倒是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学习。
学物理英语是学习,学古代的女红,枪法,书法也是学习。
在青蘅心不在焉的弄破第三块料子之后,她的西席终于无奈了,“宋小姐,今日你心神不宁,我还是择日再来教你吧。”
这西席出自宫廷,早些年专为王后作衣,还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方才屈尊来侯府教导青蘅的。
西席一走,秋雁就有些不开心了,“小姐,您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烦心事吗?”
“得了,阵线这种东西嘛,可以拿来缝缝补补就够了,我不干了。”
秋雁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家大小姐实在没有了心思,身为侯府嫡女,这些对世俗女子要求的东西算得了什么,就算她家小姐相貌不堪,天生粗陋,那也会有人把小姐放手心里仔细捧着,求亲之人踏破门槛。
于是,秋雁收好这些物什之后,就趴伏在了青蘅身边,替她捏肩膀捶背,换而言之,逗青蘅开心。
秋雁是原主贴身的侍女,忠心程度自然不必说,相貌和资质也是上佳的。
青蘅挑起秋雁的下巴,骤然问道,“秋雁,你相信这世上那些所谓的佳人才子一见钟情的戏码吗?”
秋雁睁圆了眼睛,随即嗤笑道,“小姐,你从小就跟我说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跟了您这么久,怎么还会和那些不谙世事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般,这些戏码啊,都是说书堂编出来的,骗人去看的呢。”
青蘅点了点头,“那你觉得,一个以前一直不喜欢你的男人,突然对你改变态度,原因会是什么呢?”
秋雁到底机灵,一下子就把青蘅的话听明白了,“小姐,你说的可是林公子?”
青蘅敲了秋雁的脑门一下,和这丫头说话,果然省心。
秋雁笑嘻嘻回道,“这个嘛,自然是因为小姐自身的魅力太大了,林公子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俗世男子罢了,小姐对他好一些,他自然就倾慕小姐了。莫说是他,我身为一个女子,也爱小姐这般的人儿啊!”
得了秋雁的话,青蘅的心里舒坦了一些。
也许林舒白的感情转化也是自然的,之前的几个世界里面,那些喜欢她的人也不是很快就陷进去了吗?
......
夜凉如水。
厨房的伙计给林舒白送了一壶酒来,用普通的陶罐装着,还没开封,就可以闻到一股清甜的酒香味。
这是林舒白在月前就和厨房的伙计说好的,林舒白出银子,换一壶酒喝。
侯府里本就气派,钟鸣鼎食,就连厨子也比郢都城里那些三合楼、樊楼的要好上许多。其他的菜肴不说,林舒白从小就喜欢看厨房的厨子酿酒。
所以,最近两年,每到酿酒的时候,林舒白都会一改他的作风,跑到厨房里找些熟悉的厨子预定些浑酒。
当然,那些老伙计对林舒白也不错,每次酒一成,就会给他送来。
这下,林舒白的酒杯刚举起,一道熟悉的清亮嗓音就从院墙边传了过来了。
“舒白好雅兴,对月饮酒,就是这,哎,这蚊子多了些!”
林舒白放下酒杯,甫一抬头,就看到了王霁趴在他的墙边,手里的折扇还在扑打蚊虫,只是姿势实在算不上雅观罢了。
“得了,你快下来吧,要是被这个侯府里面的下人看到,你王霁还怎么做人?”
王霁嘿嘿一笑,自家的知己,大白牙就这般脆生生的露了出来。
“哎,你这是桃花酒啊,桃花酒寡淡,不过你这酒怎么这么浓烈,不似桃花?”
王霁仰起脑袋就抓着酒壶往嘴巴里面灌,半点没有丞相之子的矜贵雅致,倒是有一种不输张栖风的豪爽之气。
“这是桃花作的酒,但是其中也加了些别的东西!”
王霁的眼睛顿时亮堂了起来,“加了些什么?”
林舒白眼睛一眯,手里的酒杯也被他重重在桌子上一放,发出脆响,“那自然不能和你说了,要是告诉了你,侯府的厨子还怎么讨活计?”
王霁其实也知道林舒白的品性,他也不气,将酒壶一揣,就这么抱紧了。
“那行吧,这壶酒就归我了。今年你不告诉我,我拿你的酒,明年也是一样,反正啊,我王某人要让你无酒可喝!”
林舒白哑然失笑,“王兄你还跟我置气了!这般,无事不登三宝殿,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告诉我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想到正事,王霁立刻头脑清明起来,“确实是有要事,你也知道,秋试在即,偏生这次的主考官临时换人,从刘大人换作了周弼周大人了!”
林舒白一怔,“这是何故?”
“这事啊,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考场上常见的舞弊一事,胆敢泄露试题,就要做好被革职砍头的准备。”
林舒白眉毛一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刁蛮小郡主(十六)
“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林舒白思考片刻,青袖一挥,笃定的看着王霁。
王霁被林舒白的这一眼看得心虚,一连呛了好几口,这才回过神来,闷头应下,只是声音小了七八成。
“是啊,刘大人虽然资质十分普通,平时公务对他来说也是力所不逮的,但是他那样子的纨绔出生,却也知道泄露试题的后果,他哪里是为了金钱去做这种事的人!”
王霁轻哼一声,露出了几分对于刘大人的鄙夷。
“既然与钱无关,那必然和权逃不了关心了。”林舒白沉吟着,“早些日子我去书局时,时常听到一些人谈论过刘大人的风流韵事,他和潇湘姑娘的事闹得郢都人尽皆知,前些日子潇湘姑娘突然香消玉殒。这一切,莫不是和潇湘姑娘有关?”
王霁一直在认真听林舒白讲话,林舒白说的越多,王霁对林舒白的佩服就更加多。
直到林舒白话音落下,王霁甚至抚手拍掌了!
“确实如此,舒白要是生在刑部,那也是办案的一把好手!不瞒舒白兄了,我就如实告诉你吧,刘大人犯下的罪责,确实和潇湘姑娘脱不了关系。不过,这也只能怪刘大人骄奢无度,却又压不住自己府邸里面的女人,他平日山珍野味也就罢了,他那后院二十八个女人的开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莫说郢都里面的时兴款式,那些工匠还没做出来的样式,都被他家的女人给订光了!”
自古以来,女子都痴迷于这些东西,林舒白深以为然,“后来呢?难道是全郢都的铺子都去刘大人家催账了?”
“刘大人自然是不怕的,他大手一挥,便休了十五位花销大的小妾,将这群小妾尽数卖到了烟柳之地,还了债务。虽然这些只知道玩乐的女子不足以令人叹息,但是这么一遭,也促进了潇湘姑娘和刘大人的相遇。舒白你也知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刘大人这样的,莫说是英雄,一个普通的男人罢了,又如何抵御得了国色天香的美人的殷勤侍奉呢。”
王霁手一拍石板,摆出了堂子里说书先生的气势来。
“这般,刘大人就也和其他郢都官员一般,成为了潇湘姑娘的裙下之臣。而那潇湘姑娘,最是巧言令色,有一次还想攀上我爹这高枝,就差没把我爹的名声弄臭了。你说,我爹那么畏惧我娘,又看惯了美色的男人,哪里会不气?”
“所以,王丞相便将计就计,掐住了潇湘姑娘,从而也制衡住了刘大人?”
“就是这个理!不然我周弼叔叔还要在院里多呆上好几年呢。”
周弼和王丞相师出同门,这倒是郢都人都知道的事。朝廷里的职位就那么多,但是派系和英才却不少,刘大人尽管不是被王丞相设计,凭借他的能耐,估计稳不了。
林舒白静默,“那周弼大人成了主考官,对你们王家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王霁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爹和周弼叔叔的关系,朝中人尽皆知。倒是你,我已经在周弼叔叔面前美言了,要他切勿关照你几分。”
林舒白没有想到王霁和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原来都只是为他。
“当然,舒白,我知道你的志向和才学,自然是不需要这样的关照的。只是今年秋闱的考生太多了,官家子弟一大堆,那群阅卷的官员没准就得了什么吩咐呢。名额就那么多我不希望我的好兄弟被那群腹内草莽的纨绔子弟生生的替换了下去。”
林舒白胸口一热,他这一生不顺,但是唯独没做错过几件事。王霁这么护着他,想着他,不枉费他当年在深山救他时差点殒命。
悄悄的将王霁送走后,林舒白一直温书到三更时分,这才歇下。
......
楚国的各都各郡并不都如郢都那般繁华,起码在江北,就一直有慕容氏的骚扰。
慕容氏和赵氏一样,在治国理政上都是一把好手。赵家掌控楚国,而慕容氏就掌管江北的秦国,自二百年以前,两国自江北江南各自割据,时而战乱,时而骚扰楚国的边境,不管是赵氏还是慕容氏,都存了想要收复对方的心思。
比起慕容氏的雄才大略,这几年里赵氏委实没有出几个分外优秀的王孙贵族来。这十数年里,虽然楚国依旧繁荣,但却失去了好几处边城。
那些边城位于西北荒凉处,没有什么人烟,但是也因为是楚国向来的地盘,许多老臣都上书表达了对慕容氏的愤怒,请求暄帝出兵。
王霁的父亲也在此列,然而,楚暄帝也就在大臣的簇拥和催促下激进了几天,等到大军准备出发之际,楚暄帝却突然收回了旨意。
还借用了兹事体大,收复江北慕容氏一事还需再议。
天下文士顿时轰然,最后还是各级官府下令,不准商议,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这般,大臣和百姓,都在无形间看低了楚暄帝几分,甚至还有人说楚暄帝是怕遭受报应,所以不敢大动干戈,坏了升天之后的气韵。
不然,要是人间的帝王死后没有登上极乐,反而下了地狱,那倒不美了。
.......
种种这般,都是青蘅在这些日子里打听到的消息。
现在林舒白忙的很,秋试再即,他无暇情爱,而青蘅也乐得自在,除了泡帅哥,她也是有生活追求的。
现在,青蘅除了将侯府的上下摸透了,甚至还和与原主关系不好的堂妹宋熹光有了几分的交情。
青蘅不是原主,自然也不在乎原主那些小女孩子似的心思,对她来说,宋熹光好看、漂亮,甚至还有几分傲气,这种女孩子分外戳青蘅的胃口。
打听到宋熹光喜欢诗画之后,青蘅特意让秋雁送了好几副放在她书房的珍品过去。
秋雁半是无奈,半是可惜,只是,在青蘅的眼神注视之下,秋雁再无奈,也只能从着青蘅的意思了。
秋雁刚迈脚,青蘅就突然喊住了她。
“等下,这些东西还是放下吧,我自己亲手作一副画,这样更有心意。”
在秋雁的目瞪口呆中,青蘅拿出了以前某姓郑名板桥的大文豪的艺术手法,上好的徽墨一泼,提笔一画,粗狂到精细,缓缓的,一副上好的画作出现在了秋雁的眼前。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刁蛮小郡主(十七)
许多时候,青蘅也会无意间发现自己遗忘了许多细微的事情。
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她拥有了太多别人的爱,始终记得任务任务,虽然任务艰难,但是这些事情无疑让她多了许多才能。
有一句是,你就是你所有吃过的,学过的东西的集成体。
所以,当这幅墨竹图跃然纸上时,不仅仅是吓到了秋雁,还让刚进门来看妹妹的宋烨和出云郡主都吓了一跳。
宋烨啧啧称奇,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出云郡主倒是好些,眼底的惊诧略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骄傲,“我以前一直只盼着你平安喜乐就好,却不想你还留了这一手。这画的温润气韵倒是像极了,你爹年轻时的书画,却不像我。”
没有怀疑,毕竟原主虽然骄纵,但是从小到大,宋棠棠所接触过的西席博士无疑都是各行各业里最好的,而宋棠棠小的时候天真聪颖,只是生性惫懒罢了。
出云郡主说到南淮王时顿了一顿,似乎有些不情不愿。
青蘅没有意识到出云郡主的不对劲,“既然这样,秋雁,你拿这副画去给爹爹瞧一瞧。”
秋雁点头,按照青蘅的吩咐将画带走了。
望着秋雁远去的身影,出云郡主闪过一个念头,矜贵的手指翻动着青蘅的书架,找出几本宋棠棠最新翻动过的书籍,都是些山川图志,还有一本诗集,“棠儿,你可想过去梨花书院求学?”
宋烨的眼睛也亮了亮,梨花书院是郢都最负盛名的书院,女子不比男子,求学的机会本来就少,即使是出生高贵的女子,也并非都通书画。而梨花书院则是百年前建立的书院,一直广招天下有才的女子,只要入了梨花书院,今后不管是嫁人,还是女子入朝为女官,都是无比方便之事。
甚至,这百余年来的皇后都是出自于梨花书院的,而郢都的公子哥们,也都以求娶一位出自梨花书院的女子为荣。
只是,这梨花书院行事十分的有章法,梨花书院有严苛无比的山长,有十数位学识颇深的先生,要想进梨花书院颇为不易,除了特别尊贵的天家公主,其他女子要想进去,无一不需要通过选拔和挑选,要是有才,即便是落魄的乞丐,梨花书院的大门也是敞开的,要是腹内草莽,则是出生侯府不得入内。
百余年来,正是这种不怕得罪权贵,不怕被状告到天子面前的作风,使得梨花书院越发的受人推崇,每两年一度的开院选拔,甚至比男子秋闱放榜还要吸引郢都百姓的注意。
而宋棠棠作为南淮侯府的嫡女以及出云郡主之女,虽然并不需要梨花书院的这层光环,但是在朝廷之中,宋家一直是站在庞贵妃以及五皇子赵珞铮一派的,而旁贵妃和五皇子也属意宋家,要是今后五皇子当真登基,那他的皇后要是出生于梨花书院,那也是好事,也可以洗刷掉宋棠棠先前的坏名声。
青蘅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她知道古代女子颇为不易,即使尊贵如天家公主,自己的姻缘也是做不了主的。
“自然,只要是对家族有助益的事,女儿自然愿意。”青蘅甜甜一笑,表现自己的乖巧和听话。
宋烨展眉,他那呼天作地的妹妹变了,不再是以往那般胡作非为,相反的,如今乖巧可爱不说,还知道为家中分忧,可不正是他小时候最希望的那种么小甜点妹妹么。
“你别胡说,我们家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劳什子事,你只管吃你的,玩你的就好。”宋烨一听青蘅这么说,立刻挺身而出,出来给青蘅挡刀。
出云郡主睨了宋烨一眼,“你倒是本事大了,公主且不能事事顺意,你倒好,说这样的大话,要是做不到,看你妹妹不笑死你。”
话虽如此,出云郡主的语气却是含笑的。
“不,去书院也好,巾帼不让须眉,我也想像那些女博士一般腹有诗书。”
气氛倒是融洽,出云郡主虽然严厉,但是对于宋烨和宋棠棠,始终是疼爱的。这般说笑一直等到秋雁抱着画回来,三人才吃了一惊。
秋雁没打算直接进来的,只是宋烨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到了抱着画往耳房走的秋雁。
宋烨嗓门大,活像话本子里的武神。这么一喊之下,秋雁只得带着一脸心慌走进来了。
这下,青蘅就坐不住了。
秋雁出去时是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抱着画纸,带着笑意,如今回来了,虽然动作姿态没什么变化,倒是这衣服湿了半个袖子,画纸上也沾了好几片茶叶,不需多想,那画必然早已糊成一团了。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等青蘅碰到秋雁,出云郡主的茶盏重重一放,话里也夹刀带刺起来,“秋雁,你倒是懂规矩的很,知道在小姐面前要有体面,可是,要是自己都被人踩在脚底下作践了,这些表面的体面,还重要吗?”
秋雁的脸上尽是害怕和委屈,就差没被出云郡主给骂出声来。
“秋雁,发生了何事?”
宋烨将画纸从秋雁的手里抽出来,没有画纸的遮拦,秋雁手臂上的红印倒是显眼的很,这么一团,明眼人都知道是被水烫的。
南淮王不是那种喜欢朝丫头小厮发火的人,这点青蘅一清二楚,要是南淮王气怒了,他的惩罚可比这个重得多。
而且,秋雁不过就是替她送画罢了,这是一桩平常的小事罢了,怎么就会闹到这样的地步来。
青蘅的脸色也不好了。
“何姨娘,是她做的罢?”
出云郡主冷哼一声,持盏抹开一些茶叶,却也不喝。
秋雁抖擞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了。
“本来一切如常的,侯爷和管家都赞小姐的画作颇为有趣,后来,何姨娘就来了,她凑到跟前看画,说是拿着杯盏给侯爷递茶,但是,那茶水不知怎的就泼到了画上。那水倒的突然,侯爷和管家都来不及反应,奴婢笨手笨脚,也没有护住小姐的画宝。”
“事后呢?爹爹惩罚了何姨娘吗?”
秋雁看了青蘅一眼,紧张的摇了摇头。
“没有,侯爷本来是不高兴的,但是何姨娘声音一软,侯爷就没舍得惩罚了。”
青蘅叹了一口气,何姨娘这种人她见得多了,争宠,爱使小性子。
只是,可惜了这画了。
第二百三十章 刁蛮小郡主(十八)
难得的母子聚会还是不欢而散,虽然出云郡主走的时候面色如常,但是宋烨和青蘅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出云郡主这是怒了,而且气得不轻。
“何姨娘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势,就这么作,只怕郡主会狠狠治她,小姐您别生气。这是厨房送来的冰镇梅子汁,小姐您尝尝。”
换好衣服的秋雁呆在青蘅的身边,虽然小姐的脾气已经不同往日,但是何姨娘这事做的实在是太过火了,一个姨娘而已,也不比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高贵多少,竟然也敢这般欺辱小姐,秋雁为了不惹出大事来,故意在出云郡主和青蘅宋烨面前删减了一些话,要是由郡主和小侯爷们知道那何姨娘还说了些诋毁小姐画作的话来,那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一口梅子制下腹,青蘅心里的火气也消解了大半。她本来是应该专注林舒白的,但是现今看来,事情并不简单。古代的这些纲常伦理是大事,更遑论不久之后五皇子的婚约书就可能下来,那她,想要攻克林舒白的话,就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了。
而且,系统也刚给她改了任务,除了林舒白的爱情,她还要帮助林舒白实现他的愿望。
虽然说她的身份看似尊贵,可是归根到底,一无权利,二无积蓄,所以,除了要想办法解除和五皇子的婚约,青蘅还要赶快将侯府后院摆平才行。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番,青蘅将想法打到了严家的小姐身上。
严颂玉对五皇子一往情深,那她,为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严小姐呢。
想到了计谋,青蘅也有心思吃饭了。
.......
古代的环境到底保护的好,身在郢都,虽然没有环保概念,但是官府也曾下令,街道边没有任何垃圾,因此,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青蘅在书局里挑挑拣拣,不仅买了一大堆笔墨和秋闱书籍,还挑选了好几幅顺眼的字画来。
青蘅喜欢的字画不多,但是《千里江山图》着实让她向往,可惜的是她虽然历经过不少的朝代,但是可以令她眼前一亮的字画就少了,更遑论和千里江山图比肩的。
这般,在书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一副碧江图,青蘅的心就像被小鹿撞击过一样。
“老板,那幅画是何人所著?”
青蘅的目不转睛全然被秋雁看在眼里,话音落下,书局老板就迎上了来,替青蘅耐心讲解起来。
“说来羞愧,这画是一个我认识的后生晚辈画的,他出身草芥,刚及弱冠,可是画工和笔力都远胜于我这个老头子了。”
老板弓着腰身,眼里也没有市侩精明,一边看着画,一边掩饰不住的对作画人的赞赏之情。
“行,那这幅画我要了!”
老板闻言,立刻替青蘅把画取下并小心翼翼的包卷了起来。
得了画,青蘅的心情甚好,“秋雁,你先让几个嘴巴紧的小丫头把这堆东西送回府里,送到林公子的院子处,对了,记得说是小姐我精心挑选的。”
“小姐,你为何不自己亲自送过去呢?”秋雁不解,前几日小姐跑林公子住处可是勤快的很呢,怎么现在突然就扭扭捏捏的模样了呢?
“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啊!按照我说的去做!”轻轻敲了秋雁的额头,青蘅故做淡定,但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林舒白的模样了,以及那句问她是不是仙女的话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林舒白现在对她是何种情感,但是她相信,要让林舒白爱上她,那必然是还有一段很漫长、很漫长的路要走,绝对不可能轻轻松松,一蹴而就。
人流如织的街道上,不少人打量着青蘅,同时,青蘅也在注意着远处经过的豪华马车。
严家势大,严将军的封赏又多,只要严颂玉一出现,那必然是会引起鸡鸣狗跳的。
果然,在两匹红栗色的大宛宝马出现时,青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笑意。
“严小姐,我在这里呢,在这里呢!”
熟悉的女孩嗓音穿过人群,一下子就把马车内的红衣少女给吸引住了。
“这个宋棠棠!”
严颂玉狠狠的拧了拧手里的帕子,一把将车门推开。
果不其然,那个最为讨人厌的宋家小姐就那样大剌剌的站着,在人群里鹤立鸡群一般。
看到严颂玉露出头来,青蘅还特意伸出右手勾了勾食指,以示挑衅。
果不其然,严颂玉虽然不懂这勾手指头的意思,但是也估摸着不是什么好的,只见严颂玉小脸一皱,眉毛一斜,立刻就要冲下来。
“小姐,息怒啊!这里人这么多,不要失了仪态才好!”懂事的丫头已经开始劝说严颂玉了。但是严颂玉恼意上头,哪里还听得见身边丫鬟的话。
大手一挥,丫头应声跌倒。
“姓宋的,你邀我来,到底为了何事?”
这条街上的百姓到底是有见识的,一下子就认出了严家和宋家的身份,而宋棠棠和严颂玉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堪称郢都名媛里的另类,现在,大家都只等着看严颂玉和宋棠棠的好戏,顿时议论了起来。
严颂玉收敛了一些,她到底被严将军叮嘱过,行事万万不能张扬,这般,也只能压低了声音问道。
青蘅是故意要挑事的,又怎么会和严颂玉合作,她只想着把事情闹大,还是越大越好。
“我啊,就是看着今天天气好,我家的丫头去替我办事了,我这边不是没人照料呢,想到呆会还要挑捡好些个钗鬟首饰,所以才想着叫严姐姐您出来!呵,没想到严姐姐您还真给我面子,这般就来了。”
青蘅的声音不大,只有最近的严颂玉和赶马的车夫听得见,不仅这些挑事的话,青蘅到了后面还挑了挑眉毛,故意做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你竟然敢把本小姐当作你的奴婢看待,你个贱人!”
严颂玉果然被激怒,在这个身份悬殊的朝代,出身决定了一切,严颂玉出生在高门大户,从小到底都没有被人喝斥过,即便是有,那也是来自于她的父兄。
因此,听到青蘅的话时,严颂玉先是惊讶,最后惊讶敛去,才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恼怒和羞愧。
“不不不,严小姐,你不要弄混了,我很快就会是五皇子的正妃,甚至还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而你,到时候见我,就不仅仅是这样了,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好好跪着,对我行跪拜大礼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刁蛮小郡主(十九)
“所以,严小姐怎么还好意思对我大呼小叫的,你要是识趣啊,就应该感激我,因为侍候我,将会成为你今后莫大的荣幸呢!呵呵!”
青蘅缓缓说着,以前她就拿过影后奖,如今演起这种恶毒的女千金角色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苦于时代限制,更多可以惹恼严颂玉的话她即便说出来,严颂玉也听不懂。
眼看着严颂玉的拳头越攥越紧,青蘅知道严颂玉这是在压抑怒气,只怕刚才那些话给她的刺激还不够,还需要继续下猛料。
“对了,我曾听闻啊,你哥哥在席间上有所透露,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严府是在觊觎宫内的几位公主呢。”
“啧啧啧,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严小姐......”
青蘅话还没说完,一个夹带着迅疾掌风的巴掌就拍了过来了。
眼神锋利如鹰隼,但是青蘅却不能主动避开,相反的,她还要忍受着。
可是看着严颂玉那纤长无比的还涂染了鲜红凤仙花汁的指甲,只怕自己的小嫩脸根本不经造,权衡之下,在巴掌打过来的前一秒钟,青蘅还是将头偏转了几分。
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秋雁的惊呼声同时传来。
青蘅的身体顺着严颂玉的巴掌倒下,但是青蘅早就盘算好了,她的身边是宋家的车马,更不要说,她的手也在那一瞬间抓住了严颂玉的手。
艳红的长袖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严颂玉始料不及,下一刻,她就发现了很不对劲的东西,羞愧万分!
郢都的许多人都会记得这个日子,这一日,堪称郢都城里高门贵女最难以启齿的一天,这也使得严颂玉足足闭门一年不出。
严颂玉没有料想到就在她打宋棠棠的同时,宋棠棠也抓住了她的衣袖,并且以一种她根本没有见到过的身形手法迅速将她压到在地,让她成了宋棠棠的免费肉垫。
这还不是最让人气愤的,最让人气愤的还在后面。
宋家喂养的马虽然不比严家的马来得名贵,但是也是个机灵的,不知道是不是这皮马特别懂青蘅的内心想法,就在严颂玉落地的前一瞬间,这马儿,身子一躲,就呼啦啦的排泄出一大堆的东西出来。
伴随着滔天的恶臭味,严颂玉哭了!
伴随着严颂玉的哭声,青蘅转了转眼珠,一骨碌的从严颂玉的身体上爬起来。
“走,我们快跑!”
飞燕一般灵巧的上了车,又喊醒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车夫,有青蘅的这一声疾呼,车夫立刻将眼神从此刻已经不能入目的严颂玉身上收回,驾着车马就跑。
车夫觉得,他真的很慌很害怕。他不过就是一个身份低微的马车夫罢了,但是刚才他管理的马儿,可是让严大将军的女儿丢了好大的面子啊,他觉得,他和他的马儿都非死不可了!
“别怕,我惹出的事,我自己承担责任,不会怪罪到你身上的。”
小姐清冷的声音安抚了他,马车夫动了动嘴巴,不知怎的,他觉得眼前的小姐这话比侯爷的还能让人信服,还要有威严。
........
严颂玉摔倒在马粪之上的事传遍了郢都,上到宫廷内院,下到街头巷尾,一时间,她的“风头”可以算是盖过了最红火的勾栏瓦舍里的公子小姐们。
严颂玉是哭着回去的,据说回去之后立刻就惩罚了贴身伺候的一众下属,除此之外,那些沾染了臭味的衣服和马车都焚烧殆尽,而所有花铺和香铺里面的玫瑰花都被严家采购一空,有人问,严家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回答的就是异口同声的奚落,“你说呢,那肯定是严家小姐要洗澡啊!”
严颂玉很惨,但是青蘅也没有好过。
刚下朝的南淮侯气得不轻,直接将青蘅提溜起来扔进了祠堂,不准人服侍,不准人送饭送菜。
严家正是圣人眼前的新贵,即便是南淮侯也不敢轻易得罪,但是宋棠棠倒好,直接将人家女儿的名声彻底给弄坏了。
南淮侯正在气头上,还在等管家的消息传回来,然而,管家两刻钟之后就回来了,直接将南淮侯大事化了的心思全部掐灭。
“侯爷,不好了,听闻严将军并几位大臣,以及去了御史大夫的宅邸。”
古往今来,皇帝最怕什么人,文物百官最怕什么人?-----不就是御史大夫吗?上到皇帝的决策,下到哪位官员多纳了几房小妾,这些都会被御史大夫一一记录,只要事情的发展超过御史大夫心里的标杆,没准第二天一早,御史大夫的奏折就早已拟定好,呈现到了皇帝的跟前。
因此,严将军和几位大臣去找御史大夫做什么事,南淮侯动动脚丫子就猜到了。原本他想着的是打打交情牌,现在严家的做法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今天晚上的饭也不准吃了,谁敢给这个孽畜偷偷送饭,就三十大板伺候!”
南淮侯一挥衣袖,也是烦心的紧了,“对了,你找人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我把那个不孝女打了,打了三十板,又罚她跪了祠堂抄写家训,总之,就是....”
管家连连点头,“侯爷,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事!说的越惨越好!”
“去吧去吧!”
南淮侯头痛不已,换好常服之后想了想,还是没有去何姨娘的院子。
如今何姨娘远远没有昔日的乖巧怜人,南淮侯不是傻子,他虽然喜欢看女人的娇憨吃醋模样,但是也有个度的,要是过了这个度,他就不喜欢了!
这般定了主意要冷落何姨娘,南淮侯脚一抬,却是朝着老太太的春晖堂去了。
宋老太太行事简朴,虽然出身好,嫁人之后也一直掌管家中大权,但是有了孙儿之后,行事便越发的简朴了,平日里不仅喜欢吃素,衣料喜旧,连伺候的下人都不多。
南淮侯站在院子前足足有一刻钟,这才打定主意,推门而入。
宋熹光刚好也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与南淮侯打了一个照面。
对于唯一的胞弟的独女,南淮侯总是怀着一丝歉意的,因此,在宋熹光和他问好之后,南淮侯的脑中又回忆起了昔年他和胞弟一起的时光。
物是人非事事休。
模糊的画面在南淮侯的脑子里一一闪过,等他醒转之时,宋熹光已经走远了,而南淮侯也没有意识到宋熹光走的时候提了一个精巧的食盒。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刁蛮小郡主(二十)
青蘅跪在蒲团之上,外面的声音渐渐远了,也再没有了那些如芒在背的锋利眼神。仔细聆听,倒是还有断断续续的竹牌声。
侯府里面的老婆子们都是自在惯了的,出云郡主对于侯府的收支问题一清二楚,但是对于内院里这些下人的小毛病,却不太在乎。
原主记忆里,出云郡主就说过这样的话,“别看圣人威严,皇宫高森,但是谁不是胎生父母养的,就算是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人,私下里也会喝酒打牌的,所以啊治理府邸,不必事事苛求!”
因此,青蘅提起的心也渐渐的放了下来。她明白,这是出云郡主给她的喘息休息的机会,她跪了这么久,该活络活络筋骨了。
青蘅拍了拍自己的膝关节,缓缓坐了起来。
祠堂昏暗,夕阳余晖和着祠堂里的摇曳烛火,将青蘅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在这时,祠堂门吱呀了一声。
青蘅下意识的就以为是秋雁来看她了,但是转念一想,出云郡主早就惩罚了秋雁,此刻秋雁多半在后院干洒扫洗衣服的活计,万万是没有可能来看她的。
肩膀骤然直起,多了些防备。
“姐姐,是我!”
万万没有想到来看她的人竟然会是宋熹光,一向与她不和的宋熹光!
宋熹光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襦裙,头上簪着鹅黄色的小花,在这样简单雅致的装扮下,宋熹光的气质越发突出,原本阴森的祠堂似乎也因为宋熹光的到来而多了几分生气。
语气依旧是冷漠的,但是比起原主的记忆,这样的宋熹光还是很不同的,比如说,多了几分真实感。
在青蘅看来,原主宋棠棠就是一个喜欢胡闹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点的苦头,不懂照顾他人的情绪,也不会照顾,甚至还喜欢捉弄别人,在青蘅的记忆里面,原主就不仅一次捉弄过倾心于她的男子,所以,对于这个身份没有原主高贵,但是却可以轻易获得南淮侯的关心,祖母喜爱,以及下人的称赞的宋熹光,宋棠棠总是带着恶意的。
而早熟的宋熹光,就像一个大姐姐,冷冷看着宋棠棠的小心思和小名堂,半点不掺和,半点不在乎。
久而久之,宋棠棠吃了亏,也没有趣味,也就彻底放松下来了。干脆井水不犯河水,各不往来。
这次宋熹光的出现,着实让青蘅呆愣了许久,直到宋熹光十分自然的将祠堂的门关上,又打开窗户通风,这才得到了青蘅的一声回应。
“你怎么来了,不怕受罚吗?”
“无事,我已经和祖母说过了,她也担心你,怕你饿着。”
宋熹光也照着青蘅的模样,在旁边的蒲团上直接跪坐下来,将食盒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
宋熹光不过比原主宋棠棠小一岁,但是原主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是到了宋熹光的脸上却是全然都没有了,只有少女的清瘦之态。
轻轻浅浅的光影洒在宋熹光的脸上,有些忧伤,又有些冷清。
青蘅看了一眼宋熹光的裙角,上等的好料子被灰尘给沾污了,看着白白可惜,但是宋熹光浑然不觉,似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那一叠叠点心之上。
宋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如何,青蘅是心知肚明的,眼看着她受罚,估摸着老太太心里也是不痛不痒的,又何谈来替她送点心呢,要是老太太真有想法,那她此刻应该就是在房间里好吃好喝了,而不是派宋熹光来送这些劳什子的点心。
越想越觉得原主宋棠棠缺心眼,青蘅眉头紧紧锁着,到了后来,宋熹光甚至开口询问,“姐姐,这些点心不合你的胃口吗?”
“怎么会,都挺好吃的。”
青蘅随意捏起一个蟹黄酥,便往嘴里塞。
侯府有钱,都说十月蟹肥,没有到季节的话,一般的有钱人家都吃不上好吃的蟹膏蟹肉,但是侯府里这些东西却是一直都有的。
青蘅被饿得久了,一口下去,嘴里都是蟹膏味,虽然没有被噎住,但是这种吃了满口的感觉也不好受。
这时,一杯绿茶又被送到了眼前。
贴心如此,青蘅也就端着喝下。
接下来就是两人尴尬的时刻了,二人到底不是天真无邪的年纪了,宋熹光起身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四合,昭示着她来了也有一刻钟了。
青蘅将食盒再度收好,任由宋熹光悄悄提着出去。
青蘅在房间里面听着动静,外面的婆子也是看见了宋熹光,连忙上前问好,宋熹光倒是不怎的八面玲珑的人,没有给这些婆子好脸色,不一会儿,青蘅就听到了宋熹光走后那群婆子的咒骂声。
“这二小姐也忒不识抬举了些,吃侯爷的,喝郡主的,也不比西边那院子里的林公子高贵多少呢,嘴脸倒是要翘到天山去了,可不把咱么放在眼里呢。”
“是啊,你看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过哪家公子瞧上咱们二小姐的,我看啊,二小姐就活该青灯古佛一辈子!”
“呸,二小姐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说的,小心被夫人听见了,拔了你们的舌头!”
这样的话不绝于耳,直到一个威严的女声喝斥住,这才恢复了安静。
宋熹光真的很不容易啊,原主真是太混账了,竟然这样对待美好善良的女孩子。
就这样天马行空的乱想着,青蘅觉得宋熹光对她的好定是因为她投其所好,送对了礼物。
青蘅就靠在门边,慢慢数着祠堂里供奉的先人牌匾,一直到华灯初上,一道轻微的扣窗声响起。
“秋雁你稍等,我来给你开窗!”
祠堂的窗户又厚又重,外面乌漆嘛黑,也看不清外面的人形,只看得清是模模糊糊的一大团。
暗栓不容易开,青蘅用力了许久,这才掀开木楔子。
却不想窗户一开,露出脸的竟然是林舒白的脸。
好看清俊的脸上夹杂了几抹夜晚的深沉,棱角更加分明,只是,一直秉持着“你勿要靠近我”这几个字的脸上多了几分促狭的笑意。
“退后几分!”
青蘅“哦”了一声,乖巧退下。
随后,衣摆一撩,林舒白单手撑着窗户进来,轻轻巧巧的,落地也无声息。
“哇,你也带了吃的给我?”
林舒白刚一落地,手里的油纸包就再也藏不住了。虽然宋熹光带来的点心爽口,但是到底也没有肉味,哪里比得上香脆流油的烤鸡翅。
“呐,我就知道,你定然是饿得紧了!”
含着宠溺的笑,林舒白将手里的烤鸡翅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