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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诺海微     陌黎九天txt下载     陌黎九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冰雪妖情

    “杀了他!”架在沈陌黎脖子上的璞辰剑,兀自落到沈陌黎手里,暴虐的说道,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令人震撼。

    “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将她与植星一起灭掉的速度,更快一些。”尤痕并不吃璞辰剑那套,依旧和风暖笑。

    一人一剑的对话中,极大的信息量,让沈陌黎思绪颇多。

    早在继承轸蚓灵魄之力时,她便猜测到了自己非沈家骨肉。仅是她并未料到,自己的身世竟与最神秘的星族有关联。

    “你想如何?”璞辰剑不客气的问道。

    “我不过想带这姑娘与我一起回宫殿,让她见见她的友人。只要她随我到宫殿走一遭,我以流淌在我体内的仙脉担保,我必不伤她性命。”视线移到沈陌黎身上,尤痕无所谋的说道。

    一道血光,自尤痕指上划出。尤痕以血写咒,在虚空中定下道在宫殿内杀沈陌黎,必被反噬的毒咒。

    见尤痕竟当真对自己下咒,璞辰剑寒光直闪,犹豫几刻终归应下尤痕的话:“看在你下毒咒的份上,我们就到你殿中逛逛。我倒要瞧瞧,你能耍什么花招。”

    沈陌黎盯视着手中这把未问过她的意见,便擅自做主的璞辰剑,她似乎明白了世人说璞辰剑坑主的缘由。

    “落。”尤痕话语一出,悬在半空的植星重落入暖阳湖里,半刻不到,重被结成寒冰。

    霞光在植星没入冰底后,复又往前飘浮。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终到了尤痕的宫殿。

    冰砌的宫墙,散发着森寒冷气。蓝烟萦绕于屋瓦之上,只一眼,便给人不寒而栗的悚然威慑。

    四下,一个个雪人身穿绿羽铠甲,手持比天茅,队列整齐的驻守在宫殿外。雪白的面孔上,闪烁着锐人寒光,骁勇善战的模样,与真正的热血战士相同无二。

    他们目光清明神武,远远便感知到尤痕御着霞光归来,不约而同的行君王礼迎接尤痕。

    宫门旁一隅,还设有一处比武场。以冰锻造的场上,有冰锥凸在四周的围栏上。冰锥上还有古怪的青蓝血液泛布其上,明眼可见,是先前比斗失败的雪人所留。

    十来个雪人围在场外,各个紧张的盯视着比武中狠打的两人。比武场上的激烈,深深吸引了在场众雪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丝毫未察觉到尤痕等人的到来。

    比武的雪人,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身上的雪散落又聚,反复而争,猛斗不倦。两人实力悬殊,一人身壮魁梧,猛地将另一人推震出去。

    被推出者,撞在冰锥中间的缝隙里,蓝血往口中猛吐出。

    “冰常,快站起来。”台下一个身穿皮裙,头皮铁巾的雪人,往被推出者处高喊。

    呼喊间,一根尖锐的比天茅猛刺入那名名叫“冰常”雪人的身躯。冰常颤抖着雪躯,通身雪花潸然落下,在风中飘散远方。

    生死擂台,不胜便死,这是尤痕定下的规矩,无人可改变之。

    “求你,你放了冰常,我便把壮血古蛮给你。”台下的皮裙雪人,朝拿着握茅的雪人处喊道。

    “早这样做,他也不至于挨这顿揍了,壮血古蛮拿来。”握茅的健壮雪人,嘴角勾着轻蔑的笑,陡然抽出比天茅。

    茅抽出时,散在四周的雪花飘肆飞扬,重聚入冰常的身躯。仅是他的身子,还是因重创而挣扎着无法起地。

    “你放他下擂台,我就把壮血古蛮交给你。”皮裙雪人说道,随后退下几步。她静置原地,双眼有寒气奔出,汇聚成一株闪烁着寒光的冰花。

    “料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健硕的雪人将手中握着的比天茅往台中央一丢,猛然将冰常踢下比武台,才雄赳赳的踏步走下比武台。

    仅是脚步刚出擂台的瞬间,无来由的定住,随后健硕的身躯在寒风中重归片片雪花,飘散向虚空。

    众雪人随着雪花飘散的方向,这才发现了凌空御霞光停留的尤痕。他们眸带恐慌,纷纷跪下。

    “生死擂台,一死一归。既然放了对方,自己就必须得死。尔等,莫不是都忘了擂台规矩?”尤痕笑问。

    舒展眉目的温暖神情,却让雪人们胆战心惊。众雪人匆忙跪地领罪,没人敢开口求饶。谁不知道,虚空上的那位,最不喜示弱者。越是求饶,他们仅会消失得越快。

    “尔等今日可藐视我的规矩,明日便可叛我弃道,我留尔等何用。”尤痕说道,衣袖轻挥,有霞光飞出,漂浮在十几个雪人头顶。

    温暖的霞光炙烤着雪人们冰冷的雪躯,道道雪花自雪人身上流淌直下。

    “语常!”冰常见到因祭出壮血古蛮,比其它雪人融化得更快的皮裙雪人,急急覆盖到她身上,想为她挡去所有的霞光烘烤。

    语常看着挡在身上,不断有雪水滴落的冰常,眸泛泪光。壮血古蛮乃她全身的血脉精髓所聚,她一旦祭出壮血古蛮,莫说这霞光可让她葬身,就是毫无任何光照,也能让她须臾归西。

    猛地推开冰常,语常好似耗费所有力气,忽的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冰常抛出霞光外。随手将悬飞半空的壮血古蛮,顺势打入冰常体内。

    “哥,修妖无常,性命为先。未来路还漫长,你要同护我一般,护好你自己。”语常话音刚落,便化成一滩雪水,归于虚空。

    “无畏挣扎。”尤痕不屑道,又一道霞光自衣袖中萦绕而出。

    “能否手下留情,放他条生路?”沈陌黎挡到霞光前说道。她并非爱管闲事者,更不想去干涉尤痕宫中之事。仅是刚才,冰常、语常的对话,让她想起了为她生死不顾,奋然相搏的沈牧北。

    世间情多种,脉脉皆可贵。

    同是兄妹情谊,感同身触,她想替语常圆了护兄愿景。

    尤痕抬眸看着眼前的沈陌黎,双眸对视,好像要从她的眼底读出些什么。思量片刻,他才笑着说道:“既然姑娘都开口求情了,那在下自然听从姑娘之求,放他一条生路。姑娘若是不嫌,这雪人就交姑娘处置。”

    “不知那摊雪水,是否也能赠我?”沈陌黎指着语常化成的雪水说道。

    “自然。”尤痕浅笑。

    沈陌黎要雪水的心思,他自是看得清楚。只不过覆水难收,想要雪水重聚人形并非易事,他倒是有那兴致,看她未来如何再聚那摊雪水。

第八十九章 烟海云宗

    尤痕自衣襟中取出瓶冰质锦瓶道:“收。”

    冷光荡漾的雪水自冰地飞起,如数落到瓶中。收了雪水的冰瓶,通身的寒凉更尤盛然,瓶底有冰藤滋生,覆盖满整个瓶身。

    “此乃冰燕筑窝所用之物,可保雪水中魂魄不散。这条条冰藤,既是语常的命根。命根若碎,莫说轮回转生,她就连以魂魄形式存活在世,都是不可能。”尤痕将冰瓶递给沈陌黎,附带解释道。

    沈陌黎轻点头,不再多语。她环视四周,宫外的雪人面带惧色,此刻皆跪在地上不语。

    宫外,还有不少古怪的冰兽在雪地上奔腾。它们以冰雪为食,以寒风为饮,在尤痕建造的这片乐土上,它们惬意生活。雪人化成的冰水,不消几时,便成了这群冰兽的口腹美食。

    见尤痕御霞光往宫殿内移步飘飞,万兽朝拜跪地,雪人急推大门。厚重的宫殿大门打开时,有股入骨寒流自宫殿内铺面涌出,萦绕得人胆寒发竖。

    沈陌黎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经意的挑眉。宫内有宫,妖宫之内未想到还有如此广阔的宫殿存在。其阵势,全不属于妖宫宫门;其威严,更比妖宫正门雄厚百倍。

    敞开的宫门雪虐风饕,寒气萦绕下,完全看不到宫殿内的景象。盈出宫门的千丈寒气,仿佛是宫内藏了万丈寒冰的预示。让人见之,怯怯不敢冒然闯入,瑟瑟不能迈步进击。

    “你要找的人,就在我寝殿里。”尤痕说道,笑意盎然的语气,给人难以琢磨的古怪意味。

    沈陌黎并未接尤痕的话,她谨慎又仔细的查看周遭,想从中寻得将来逃生的破绽。仅是宫殿四下防守森严,侍卫虽清一色都是雪人,名言所见却均非好对付的主。

    成排战列的魁梧雪人,少说也皆是圣阶境界。这对仅是中阶境界的人而言,硬碰下无疑同鸡蛋砸石般。在这片极寒雪地,想要逃出生天,恐怕只能智取。

    走在这苍茫景象下,沈陌黎心底极想猜测建造这宫殿者是何人。他不仅能改造宫殿恢弘景象,还赋予万千雪人各异思想。这近乎传神的手笔,纵是神级之人,也多数无法做到。

    尤痕的境界难以估量,但这宫殿内外的雄浑手笔,又好似并非出自尤痕之手。

    穿过宫门,映入眼帘的唯有一堵高耸的碧色石墙。墙高百丈,好似要捅破了这地底妖宫的顶,登入天境。石墙前,狭隘的空地小到给五六人落脚,都显得拥挤。

    “暖心换雪,冰埋万世,吾心问月,寒覆乾坤。”尤痕扯着嗓门,流利的读着略为拗口的仙族盘古天语。

    盘古天语念转中,碧色高墙直面下移,墙后的世界隐隐透过高墙,展露眼前。

    沈陌黎在旁看着尤痕一系列怪异表现,种种疑问燃得更盛。尤痕既是妖王之子,从见到他至今,妖族的本事没见他使过一招半式,仙族的仙法仙语倒是用得频繁。

    仙妖两族世代对立,仇恨根深。尤痕使用仙法仙语,却好似完全不避讳妖宫众人。当中缘由,恐深渊难测。

    尤痕泛着百年不变的笑容,向沈陌黎摆了个邀请的姿势。他笑眼里带着难猜的盘算,看着沈陌黎踏入碧墙结界之内,才好似无事般的跟在其后,往结界中走去。

    沈陌黎不知其中缘故,只是往前走着,阙疑其境,又不枉加推论。

    碧墙后的亭台楼阁,林立云雾之中,渺渺盛景不似地底妖宫,让人走在其间,全然忘记自己深处地心岩浆层中。

    偶有仙鹤飞过,停在瓷雕屋檐,声声鹤鸣,交相呼唤。跌宕起伏的鹤声中,还夹带着箜篌古乐,宛如万壑松声,让人从中听到一股源自上古的磅礴之气。

    细看重重叠叠的宫殿楼宇,青龙、玄武雕刻成瓷,直立屋檐,好似一声轻唤,便能让其苏醒,化成实体自屋瓦上飞出。其体型虽小,威武神情却让人畏敬不敢小觑。

    说在妖宫之内,其广博之景,却如同将妖宫包裹其中。边界不可测,深远不可知。

    沈陌黎往前迈步,脚底的浮云如有生命般,聚拢成数十条小道,条条通向一处宫殿。

    “此地已出妖宫,云深不可测,姑娘还是随我同行,免得迷失在这烟海云宗中。”尤痕的声音自沈陌黎身后传来,盈笑道,仙形身影往一条云径小道上走去。

    尤痕大步往前,余光却犹如无意的瞥向身后。见沈陌黎迈步跟紧走上云路,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往前再无回头。

    烟海云宗,并非所有人皆可进入,纵然有他的邀请,也有自身有那资格者才能进去。尤痕方才止步结界,看似完全无所图谋,实则探的是沈陌黎体内的仙妖魔息。

    沈陌黎一埋入碧墙筑造的结界,她无法看到的无形结界上,便有赤、青、黑三道幽光同时在她身边一闪而过。

    幽光浮动,赤为仙、青为妖、黑为魔,沈陌黎身上三色尽展,分明便是三族气息皆有之意。

    尤痕站在她身后的结界外,将一切看得仔细。

    无三族气息的星族异类亦或人族凡息,别说到了这结界无法穿过,更会被这结界燃起的雄烈火焰烧做灰烬。

    而足下的这悠悠云道,更非拥有三族血脉即可踏入。争名求攻者,踏入云径,将自云端跌入冥府死境;心浮气躁者,走在其上,必有毒气飞入五官,暴毙而亡。

    走在云上,行路者需三分胆量,六分淡然,外加一分万险无惧的睿智。

    沈陌黎走在云端,足底的云径全无变化,便可看出其品质的卓越之处。

    对于其中玄妙,沈陌黎并不知晓。她前世在古籍上见过烟海云宗之名,也仅是寥寥几字简略带过。

    随着时光流逝,曾经镇仙屠妖收魔的烟海云宗,早被世人所遗忘,逐渐成为不一定为现实的传说。

    世人更乐得用“烟海云宗”一词指代神秘之所,而不再探究这词的原本出处。

    沈陌黎看着望不见尽头的烟海云宗,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若古籍所记无错,这些看似恢宏壮阔的建筑,却均是靠吸食三族活人生命得以维持如此昌盛之景。袅袅云烟,不知吸了多少修为才汇聚而成。

第九十章 傀凰封忆

    涛涛万载,这烟海雾气浑厚如初,其中定是有无数三族强者被捆束其间,眼睁睁看着这华丽的亭台楼阁,点点滴滴将自己的生命力吸食尽空。

    想到这一可能,沈陌黎对尤痕的戒备更加深了一筹。对方整体给人感觉温润如玉,出手却狠辣不留情。若婳娘被囚禁在这亭台之内,以她高阶境界的妖道,她的生命力不出一日便会被这广阔无边的亭台楼阁吸食成空。

    两人在广阔的楼宇间行走,约摸走了两三刻钟,才来到一处金雕玉刻的宫殿前。这处宫殿与其它楼阁截然不同,它的金瓦亮光闪烁,耀人双眸。墙呈玉碧,碧绿中还透着丝丝血红,如染血的巨型肌肉,令人见之胆寒。

    “这处乃烟海云宗的主人所居之所,虽金碧堂皇,可又太过血腥。”尤痕抬首看了宫殿一眼,眸中似有所思,思绪又很快被挥抹去。

    “婳娘在哪?”沈陌黎对此内景物并不感兴趣,她来此地,不外乎是想寻人,至于烟海云宗的前事后尘,她均无了解的兴趣。

    “难道你不想知道,谁是这宫中的主人吗?”见沈陌黎往旁的四处寻去,尤痕问道。

    “四海皆有主,问遍三国六海,知了各处之主,又有何为?对于这云宗之主,知与不知,又有何区别?”沈陌黎回眸说道。

    听此话,尤痕的笑容更盛,沈陌黎回首的面容,与他记忆中的那人竟如此相似无二。他的眸底,触景而生出点点宠溺神色,又很快的隐藏到感情深处。

    “那女子在左路不远处,且随我来。”尤痕邀道。

    多少年,尤痕不曾看过那张几近相同的面庞。那神情、那口气,当真与当年他遇到的那女子相似无二。若非沈陌黎体内混杂的气息繁多混乱,与他印象中之人迥然不同,他真要将沈陌黎误当作那人。

    两人往前刚再行二三十步,不远处的一处楼宇内忽传来一声惨叫,凄厉之声贯彻百里,余音回荡。只一听,沈陌黎便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婳娘!”沈陌黎加急了速度,往楼宇处跑去。

    凄声传来的楼宇,净白一片,与先前看到的主宫全然不同。灰黑的屋瓦上,无任何装饰,木雕大门漆成乌黑,安静的敞开着。乍一看,与外界的普通民居并无二样。

    沈陌黎跑至门口,还未踏入门槛,便看到了屋内十来个婳娘围绕成圈,正急速转动。转动中,有莺雀虚影环绕其间,莺雀眸光中的妩媚之态,与婳娘如出一辙。

    “她乃妖傀制成的傀凰,无魂无魄,却有操纵天下傀儡的神力。巧在我的寝殿当年关押了妖傀,常年依靠吸食妖傀生命维持屋中运转。至今,这屋中的每寸气息,皆饱含妖傀魂魄之力,正适合她唤醒魂魄。”尤痕慢步着跟来,浅笑说道。

    沈陌黎闻声看向身后的尤痕,却止住了进屋的冲动。她在意婳娘,也知魂魄觉醒时,外来的干扰极易让正在觉醒魂魄者命归西天。更何况,婳娘是借助这一屋的妖傀之力觉醒魂魄,稍加不慎,反可能被妖傀的魂魄夺舍,失了自己的意识。

    千年前,妖傀祸害五族,乃是家喻户晓之事。妖傀依靠操纵死去的五族尸体,杀戳无数。更为壮大其自身力量,做出令人发指的恶行,生生剥夺去无数五族性命,将其尸体以特殊傀术,制成傀儡。

    被制成傀儡的死尸,其模样与生前一般无二。妖傀便利用这得天独厚的傀儡特性,操纵手下万千傀儡混迹人群,骗取无数强者入他陷阱,再将其活活杀害指定成傀。

    为更有效的操纵万千傀儡,妖傀还制出了一个傀凰。傀凰乃妖傀亲生女儿,其生前对傀术天赋异禀,成为傀儡后,神力也非其它傀儡所能比拟。

    与其它傀儡的木然不同,傀凰不仅有思想,还有超越妖傀的绝顶聪慧与对妖傀的绝对忠诚。

    妖傀以傀凰号召天下傀儡,使分布三国六海的傀儡更好的为己所控。本浩荡难以全盘控制的傀儡大军,在傀凰的打理下,竟各个发生的每一举动,皆准确无误而富有思想。

    只是后世,不知何原因,妖傀忽然人间蒸发,傀凰也自此下落不明。群龙无首的众傀儡,没了人操纵,如断线的木偶,皆死寂于三国六海各处,逐渐被人所遗忘。

    沈陌黎看着屋内的婳娘,复杂满心。她忽祭出黑炎长剑,便要往婳娘眉心砸去。

    察觉沈陌黎的异常举动,尤痕抢在沈陌黎之前,以霞光挡住沈陌黎的利刃,温润的面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念你是婳娘的朋友,未料到你竟想让她冒永世无生之危险。”尤痕周身在霞光与黑炎互抵的冲击下,衣摆与发丝齐飞。狂风下,他耳上原被遮盖的黑点,倏然暴露。

    “你是妖傀?”沈陌黎眼尖的发现了那并不显眼的黑点。

    古籍中记载:妖傀以死尸制成的傀儡,与常人无异,不过耳垂有一黑点,为傀线连通所在。

    沈陌黎不确定古籍记载的真假,但尤痕耳垂闪着丝线光泽的线,着实可疑。

    “上无仙星,下无妖魔可控制我,区区傀术,你认为它可以控制我?说,为何想杀婳娘?”尤痕面上的笑容,在说话间渐渐凝结。

    “傀凰眉心为妖傀操纵之所在,不断去操纵根源,婳娘便永远都只能活在被人操控的悲剧里。”沈陌黎黑炎化成千万利刃,直直攻向尤痕。

    利刃萦飞绕转,不过小半刻便将尤痕团团围住。复有两支利刃,往婳娘眉心再次袭去。

    “挡。”尤痕全不顾刺向自己的万千黑炎,反倒祭出霞光,成盾牌环绕婳娘,将婳娘严实的挡在里面。

    “即使化成傀儡又如何,也好过她封印去自己的记忆,在云宗外茫然消耗自己的生命。只要她尚在人间,就算她要饮万人之血,夺亿人魂,我也必为她取来!”尤痕决绝说道,眸底的微笑洋溢,全不像身处万刀夹击中。

    婳娘乃他母亲的孪生妹妹之女,他母族尚存人世的唯一族人。她虽称不上活人,可尤痕也绝不许她流落在外,成无主傀儡,随傀线渐渐消失而灰飞烟灭。

    为了破解婳娘身上傀术,寻出让婳娘复生的妙法,尤痕甚至不惜将自己连接傀术。

第九十一章 断肠往事

    尽管婳娘称不上活人,可尤痕也绝不许她流落在外,成无主傀儡,随傀线渐渐消失,直到灰飞烟灭。

    为了破解婳娘身上傀术,寻出让婳娘复生的妙法,尤痕不惜将自己连接傀术。

    “你只想留她,又可曾想过,她为何自封记忆,也要以寻常妖族身份走向消亡?”沈陌黎边问,边汇集周身灵力于黑炎飞刀,愈使用灵力,破去阻挡在婳娘前的霞光护盾。

    哪怕是拼命,她也要替婳娘斩断那根捆她许久的纵傀灵线,让婳娘在未来的日子里,再无被人当作木偶操纵。

    “你救不了她,断去操纵她的纵傀灵线,只会让她即刻死亡。”尤痕苦涩笑道。

    他何尝不想救婳娘,可婳娘自死去的那刻起,便仅能以傀儡形态“活着”。可以说,婳娘所有的能量来源,皆是纵傀灵线中传递而来。

    “生时,你护不了我;死后,我也无须你护。高人,杀了我吧。”两人争执间,婳娘冰冷的声音由屋内传来,全无了往日的娇媚。

    她自浓郁的妖傀魂魄气息中醒来,捆束记忆的链条,一瞬间在识海中断落。幕幕痛楚记忆,随之纷涌而来。

    婳娘娇俏的面上,惨白一片,眸里有红光闪烁,宛如淋漓鲜血。

    她取下别在发髻上的七彩灵花,捧在心头。她未想到,自己脑中关于从前的痛苦记忆,竟不过是她给自己编造的一段虚假噩梦。

    封印在她脑中的真实记忆,才是比噩梦更可怕的存在。

    婳娘的痛苦,在记忆再次涌现时,被无尽扩大。。

    未有欢悦,又怎可能有甜美的梦境?相比她真实的记忆,婳娘恍然觉得,她为自己编的虚景记忆,虽是苦了些,却比真实的记忆甜上太多。

    成为傀凰后,婳娘在这非生非死的边界已挣扎许久。多少次,她想断去傀线。那朵灵花,是她先前不愿死去的唯一牵绊。

    婳娘纤手一挥,击在尤痕身上,夺取一把悬在半空的黑炎飞刀,便要往自己脖上抹。

    “收。”沈陌黎匆忙收了婳娘手中的飞刀。眼睁睁看挚友死在跟前,她做不到。

    “住手!婳娘,当年妖傀并未打散你的魂魄,仅是将你的三魂六魄抽离肉体,打入其它人、兽、物体内。只要找到你的魂魄,你既能活过来。”尤痕一把拉住婳娘,夹藏希望的说道。

    这也是他常年居住在这宫殿内,偶尔发现的秘密。妖傀纵然恶劣,但总算还是留有一丝亲情、人性。在杀死婳娘时,妖傀并未损伤婳娘的肉体,也没对她的魂魄下狠手。还多费了些功夫,将婳娘的三魂六魄逐一打入各处。

    刚要寻死的婳娘,听了尤痕的话,呆滞的盯视了几息,又怅然叹息:“三魂六魄尚在又如何,自妖傀将其抽离我肉体那刻起,那些魂魄便不再属于我。你将妖傀的灵魄神魂强行打入我体内,也不过能延长我几年寿命罢了。”

    “不,我已找到将你魂魄重汇于体的方法。”尤痕知婳娘聪慧,极尽全力劝说道。

    救回婳娘,乃尤痕母后生前唯一遗愿。当年,尤痕母亲自己身陷困境,无法在婳娘母女生前救她们。待她知晓情况时,婳娘母亲已死,婳娘也已成为傀凰。

    尤痕母后恨过妖傀的冷血,残忍到将自己妻儿活活制成傀儡;她也哀过自己胞妹的蠢愚,身陷错爱旋涡,生生断了自己与女儿的活路。

    利用烟海云宗,为报胞妹深仇,尤痕母后当年筹谋多载,才最终将妖傀困在其中,让这片苍茫烟海不断吸食妖傀生命,让妖傀生生看着自己命数走尽。

    时至今日,千年已过。妖傀性命耗去大半,却尚留了一口气在,肉体早已殒灭,徒留魂魄气息,在这屋内流动。

    为探得妖傀对婳娘所下傀术,尤痕将此当作寝殿,自移入傀线于自己体内,尝试以傀线寻得破解傀术妙法。

    对于婳娘,尤痕并无感情。他以身犯险,移入傀线,不过是想圆了自己母后的唯一遗愿。

    婳娘妖媚的朱色双眸紧盯着尤痕,过了良久,终喃喃道:“哥,人心太苦,婳娘只想好好看看这一世繁华,品朝夕相替。三魂六魄即使有找回的可能,婳娘也不想再找。”

    那一声从未听过的“哥”,让尤痕心底为之一颤。尤痕面上的笑意凝固,注视着婳娘足有二三刻钟,才将视线移向他处。他身在妖宫,有妖王老爹常年可见,但他已许久不曾有过亲情感触。

    尤痕的心底,蓦然间隐隐涌动起一抹对亲情的渴望。在此之前,他只想完成自己母亲的遗愿,在此之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婳娘不仅是他母亲所记挂的人,还是与他留着同一血脉的亲人。

    本坚定的要拉婳娘重活的态度,尤痕自己都未发现,在这一刻有了些微动摇。

    他背向婳娘,放眼烟雾漫腾的烟海,沉默许久才说道:“既然你不领情,那就走罢。”

    听闻此话,婳娘眼前一亮,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骤然转身,低声道:“你永远是我哥哥……”

    说完,婳娘挽住沈陌黎的手臂,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生时,尤痕及他的母后虽不能救她,但她从未怪过他们。血脉亲情,她向来渴盼。妖傀给她的历来是道道伤害,可她的母亲,却曾给过她难忘的浓情关怀。

    她至今都无法忘记,母亲含泪自刎,被妖傀制成傀儡时的画面。那凄凉一幕,刻在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先前宁愿以封印记忆,也想将之忘却。

    沈陌黎看着面前的婳娘,并不语。陪伴无声胜有声,人在极度心殇时,需要的有时并不是句句华丽的安慰话语,而是有一个人,始终陪在身畔。

    两人比肩在烟海中走着,直到走出了宫门,婳娘才猛地抱住沈陌黎,嚎啕大哭。

    记忆太苦,她多想将那断肠往事永恒抛去。纵是成为芸芸众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人,过着普通日子,也好过那些血河遍野的萧飒来得自在。仅是梦终有头,路终需走,既然知晓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她便不想再抹去一遍。未来的方向,终有她自己把舵前行。

    守在殿外的雪人,看清来人,携着比天茅便要袭来。它们驻守这不知多少岁月,历来对于无尤痕带出的人,从不客气。

    数十道长茅齐齐袭拢来的时刹,一道霞光忽自宫门内飘飞而出,震开冲杀来的雪人军们。

    轻飘的霞光移到沈陌黎与婳娘足下,柔和的将两人捧起,往暖阳湖上空飞去……

第九十二章 少师老徒

    待沈陌黎与婳娘二人离得远了,尤痕才缓缓自宫殿内走出,他瞭望着虚空渐行渐远的身影,眸中泛着意味深长的良久思忖。

    与此同时,婳娘的余光也恰望向宫殿。仅是离得远了,渺渺相望间,谁也未看清对方。

    婳娘思量许久,才对沈陌黎道:“现在,你还想替我斩断傀线吗?”

    言语间,她的眉心处隐隐有道透明细小的线绳,勾勒在沈陌黎面前,好似刻意暴露,又好似有所隐藏。

    “傀线一断,你或生或死,命数不再由自己说了算。既然有幸活着,又暂且不被妖傀操纵,不如趁此良机好好看眼世间美好。污秽常被清雨洗刷,痛苦往复中,也带有甜味。”沈陌黎对婳娘鼓励道。

    先前,她见婳娘周身遍布妖傀气息,暗自担忧婳娘被妖傀所控,才急于想替婳娘断去傀线。

    但如今,婳娘依旧清醒,说明妖傀在烟海云宗内实力大减,已不足以操纵婳娘。

    “高人说的理果然高人一等,及时行乐,婳娘确实该珍惜当下,再苦也活出糖甜。”婳娘抹去满脸泪痕,本无生机的声音终于恢复了点往日的邪魅。

    婳娘望向沈陌黎,灵动的妖眸里,不知不觉中多了份巧遇知音的惜缘。

    “我说的不过是寻常话,你也别一口一个高人的叫着了。相识多日,竟还未自我介绍过,我姓沈,名陌黎。何族何地人,我自己也不知。”淡雅一笑,沈陌黎畅意说道。

    经历苦难种种,她已许久不曾发自肺腑地笑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落难知得真性情,也让沈陌黎更珍惜这份缘。

    “小妖名婳娘,专祸小人命,生来倾天下,傀儡绳在手,荒废千余年。”婳娘自讽式的介绍自己,俏皮中又带了些孤独之感。

    婳娘话一出,自霞光下方,暖阳湖边缘传来声年迈的声音:“是傀凰,得来全不费功夫。师傅,我们这趟潜入妖宫,看来收获颇丰啊。”

    沈陌黎二人顺着声,低头一看,便见一名银发老者,跟着个二三岁左右的幼儿,正目光直直地看向婳娘。

    仅是奇怪的是那老者口口声声喊着幼儿“师父”,这等逆差年龄的师徒,天下委实少见。

    幼儿点点头,眸不带转的直视着乘载沈陌黎与婳娘的霞光缓缓落地,神情里的势在必得,明眼可见。

    “童陵师徒,千年不见,莫不想太想本凰的鞭子了?”婳娘轻蔑的扫过停在湖畔的二人道。

    仙族,自她成为傀凰后没少得罪。三国六海内,受她操纵的仙族傀儡,更是多不胜数。

    童陵师徒,为仙族一脉。该脉精通还童术,族中孩童,年纪越大,武道越强,反倒越能逆生长成几岁萌娃。

    千年前,童陵师徒原该死去,成为她手中握着的傀儡。不过因些机缘,她放走了这师徒。

    未料到再次见面,其师徒二人竟再次打起了她的主意,妄图用她换取利益。

    婳娘想请一切,只觉得面前这对师徒举动,着实令人反感。

    “普天下何人不知,傀儡没了妖傀操纵,跟个断线人偶。傀凰,没了妖傀,你再嚣张跋扈,也是徒劳。不若乖乖随我回去,认我为傀儡操纵主,兴许还能有些出路。”老者志在必得道。

    婳娘一笑:“本凰不操纵人傀,你们也非本凰的对手。谁给你们勇气,让你们敢在本凰面前信口开河?”

    “傀凰,你原就是五族祸害,留你性命为仙族出力,乃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莫不识好人心。”旁地一直不曾开口的幼儿,终忍不住奶声奶气道。

    “师父,甭跟她废话,徒儿这就替你收了此女!”苍迈的老者终按耐不住,祭出狂暴刀风,往婳娘身上砸去。

    仅是老者自我感觉极好的狂暴刀风,在还未触及婳娘时,便莫名消散成空。

    “你可知,纵傀之术,妙的并非操纵多少傀儡,而是傀儡神技,皆归我所有。”婳娘勾着唇,笑意更胜一筹道。

    原是胜券在握的两人,听了这话,忽冷汗浃背。千年前,傀凰操纵独一强者,便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可怖之景,再次浮现眼前。

    “走。”奶声幼儿说道,他化出团浓烟,携着他的老徒极速消失。

    两人失去踪影的须臾,一口血剑自婳娘朱唇内喷出,她犯晕的往地上跌去。

    “婳娘!”沈陌黎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婳娘。

    沈陌黎本想出手,替婳娘挡下刀风。

    只是婳娘争在她之前,唇吐了口淡薄的黑雾,径直化了刀风。

    对方祭出的刀风,内藏圣阶强悍,以沈陌黎与婳娘现在的修为,与之对打,无疑以卵击石。

    “吐点儿妖修真气不碍事。”婳娘缓了好几口气,才站稳了脚跟。

    “那两人逃不出妖宫了,高人,你瞧婳娘顺手从他们身上寻来什么好东西。”婳娘快意笑着,一手将两叶符篆扬在指尖,另一手则不知从何处顺来只小狼崽,在沈陌黎面前晃了晃。

    沈陌黎虽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但婳娘还是习惯性的叫她“高人”。这一称呼中,包含了她与沈陌黎相识情谊中的太多点滴。直呼沈陌黎的名字,反倒让婳娘觉得陌生,习惯这物,一旦形成便极难改变。

    “时空符。”沈陌黎瞅瞅狼崽,又转而明眼认出婳娘指尖的符篆说道。

    时空符天下稀少,想必那两人也是耗费了番心血,才寻得了时空符。地下妖宫难进难出,唯有时空符,可助人悄然无声的自由出入。

    “正是。高人可有想去的地方?”婳娘将其中一叶符篆交到沈陌黎手中道。

    “洛魁圣殿。婳娘,山水有相别,洛魁圣殿非太平之地,此行凶险难测,我们就此别过。”沈陌黎道。

    沈父一行人去往洛魁圣殿已有多日,沈陌黎心里时时记挂着他们的安危。

    定牝虽被轸蚓所控,洛魁圣主武道境界也仅是中阶,但洛魁圣殿能存在至今,也绝非是一两个人支撑起来,其后必有众多不为人知的强大势力。

    “婳娘无处可去,纵是地狱险境,婳娘也仅能舍命陪君子。”婳娘边说边将符篆撕裂。

    “洛魁圣殿。”随婳娘语音刚落,符篆之力便将她自妖宫中拉至虚无境界,再转带至洛魁圣殿。

第九十三章 千手夺颜

    沈陌黎看着就地消失的婳娘,无奈一笑,随之也将符篆撕裂,同去往洛魁圣殿。

    符篆中有强光刺入沈陌黎眼中,再是抬眸间,一座气宇不凡的宫殿落在眼前。

    周身二三十人,正持刀握剑,将她与早一步到来的婳娘围在其间,凶神恶煞的模样,如要将二人生剥。

    定睛细看,沈陌黎一阵错愕。围成圈,时刻准备攻击她们的,正是先前前往洛魁圣殿的沈家人。

    “大胆狂徒,未经圣主同意,竟胆敢闯入圣殿,其罪当诛!”一人大喝。

    沈陌黎寻着声源,向后回头,只见持着长剑,怒气冲天的二长老冲杀而至。

    二长老醉心修炼,来到洛魁圣殿后,没了墨城禁忌的束缚,武道境界自然增长不少,如今已到中阶一重天境界。如今扑杀来的架势,可谓招招凌厉。

    沈陌黎见剑斩来,灵巧回身,恰是避开剑端。她劲拳猛挥,恰好砸在二长老的臂弯处。

    二长老吃痛一缩,长剑落地。

    围在周边的沈家人,见二长老落下阵来,瞬间急红了眼,喊杀奔来。

    “一群蝼蚁,也敢造次。”婳娘斜眸扫过人群,祭出妖气,汇成弓箭凌空腾起。

    “手下留情,他们是我的家人。”沈陌黎止住一弓十箭要往外射的婳娘道。

    婳娘盯视沈陌黎片刻,箭转成石,粒粒弹射而出,精准的打在每个人腿部软弱处。

    惨叫遍布,在场的沈家人,被石击中后纷纷倒地。他们眸带惊惧,看着婳娘纷纷趴爬着后退。

    沈陌黎看着畏惧后挪的沈家人,疑海四起。从他们的目光中,她看到的分明是对自己的陌生与杀意,全无了昔日的温和。

    “走。”沈陌黎拉起婳娘,凌空飞起,直奔洛魁圣殿内。

    紧闭的殿门,忽自行打开。自殿外望去,洛魁圣主正慵懒的倚在圣座上,静看着一面古怪的镜子。定牝守在其侧,凌厉的盯视着自殿外御飞闯入的沈陌黎二人。

    殿上,还有七八人分列左右,他们或有所思,或惊然外探,或急收物件,看似方才正在探讨些紧要事情。

    “那群废物,果然无用,连个人都挡不住。”闵俊彦看着沈陌黎二人闯荡而入,眉头皱了皱,嫌弃说道。

    “可有人告诉过你,当着人面欺人家属,是会被掌嘴的。”婳娘佞笑道。

    她的媚眼转动,看向闵俊彦,只一眼,闵俊彦忽被猛烈掌嘴,几息间便有百次之多。但见左右,却根本看不到掌闵俊彦的手掌在何处。

    “洛魁圣殿,岂容你放肆!”定牝说道,掌起将闵俊彦往身扯拉来,那隐形手掌才止了掌掴动作。

    闵俊彦被打得昏头转向,掌掴过的白皙面上,瞬间红肿乌青,宛如猪头染了青紫一般。

    “放肆?这词有趣,细想之下,最后一个对本凰说这词的人,已经成了傀儡。”婳娘笑道。

    她的眸光凌厉的扫视四周,妩媚之姿加以寻猎物的冷艳容貌,让分列左右的几人心头一震,猜测到婳娘身份,纷纷低下眼,后退躲避。

    傀凰实力高深,绝非殿下几人合力可抵挡。而婳娘那勾人美眸,更是透着股将人魂魄扯裂的魅力,让人望之心惊。

    “定牝,我不要沈陌黎的容貌了,我要她的。”直盯镜子的洛魁圣主忽然开口,细手直指婳娘。

    她手中的镜子,可助她揽方圆百里内的各处景象。早在二人出现在洛魁圣殿时,她便从镜中看到二人。

    原先,她只是在画上见过沈陌黎的容貌,对那清新若仙的美貌有了歪心思,朝夕思及抢夺。

    可今日,她自镜中看到了婳娘后,婳娘那摄人魂魄的美颜,便深深印入她的心魂深处。

    婳娘娇媚胜妖,漾笑成魔,眉眼如仙,五官天造的精致容貌,让洛魁圣主一时看呆了眼,以至于沈陌黎二人进到殿中,她仍看着镜子毫无反应。

    听闻洛魁圣主之言,婳娘往前轻移莲步,步步妖娆,美妙无双。

    洛魁圣主看得入迷,她匆忙从衣襟内掏出夺颜禁术的密语,慌慌念了起来。

    “圣主,此事有猫腻,切莫冲动行事!”定牝见洛魁圣主如被勾了魂的鲁莽行为,慌忙要去阻。

    “定。”一股绿光灵力,由沈陌黎周身散布开来。沈陌黎以一字带有契血术的念语,便将定牝钉在了原地。

    婳娘想替她与洛魁圣主玩场游戏,她怎能让定牝坏事。前世今生,洛魁圣主欠沈家的血债,绝非一两句话即可抵消。

    没了定牝的阻挠,洛魁圣主周身若长出来千支藕粉玉手,玉手在密语中牵绕往前,纷纷固定在婳娘脸上。

    洛魁圣主看着密布婳娘面上的手,变得更加兴奋。她往后一拉,伴随人皮脱脸的撕拉声,婳娘整张脸被完整扯下。

    美颜到手,洛魁圣主再也难以等待。她并未检查,急急将人皮套到自己脸上。

    “恭喜圣主,得获新容。”妩媚的声音再次传来,婳娘面含魅笑,自石柱后走出。一笑倾城,再笑倾城的小巧面容,与先前全然无异。

    “这……不可能!”洛魁圣主看着柱身旁面容完整的婳娘,急得拿起镜子。

    古怪的镜子中,呈现的却是柱前婳娘那精美绝伦的妖娆面孔,这使洛魁圣主愈看愈惊。惊讶之余,她猛然将镜子砸碎在地,匆忙往殿外的池边跑去。

    自洛魁圣主执掌圣殿后,因对自己容貌极度不满,便凭着自己喜好,命人将圣殿内的镜子如数毁去。此刻,她想照镜,也只得借着清池。

    心底的不安在逐渐发酵,洛魁圣主因此连步伐都变得凌乱。夺颜禁术一生仅可用一次,若她夺的脸面长得丑,那她今后还如何活世。

    清悠池水,倒映出一个毛茸面孔。洛魁圣主仅是往前一探,立刻被那动物面庞给惊到跌地。

    她眸挣得滚圆,原先她只以为自己夺了张丑陋面容,未料到,竟连人脸都不是……

    随之走出殿门的,是沈陌黎与婳娘。婳娘怀里不知何时多了只狼崽,狼崽脸上赫然呈现出一张相貌平平,又还算顺眼的人脸。

    “你这狼子野心,和那脸还挺般配。仅是可惜了这狼,好好的容貌被你所夺,我只好将你原来的面容换与它了。”婳娘边说边惋惜的摇头道。

    她得了妖傀灵魄,幻术在高阶妖道相助下,使得如火纯青。

    适才,她以幻术将狼崽幻成自己模样,由着洛魁圣主夺颜。在夺颜时,她又莫名的对狼崽心生不忍,以傀线将洛魁圣主弃舍的面容,细致的缝在了狼崽面上。

第九十四章 洛魁圣擂

    呆傻的坐在池边,洛魁圣主在婳娘的讽刺话语中终回过神来。

    她沉思片刻,骤然大笑:“你毁我容,我就杀了沈家人,让他们给我的容貌陪葬!”

    一道残影急闪前行,沈陌黎挥动黑炎长剑,疾风之速落到洛魁圣主面前:“你对他们下了何药?”

    洛魁圣主眸中忽勾起丝邪虐,她恶劣笑道:“沈陌黎,你不是声称要与本圣主来场比武?你若赢我,我便给你解药,还你父亲。你若输了,纵然我是女子,这婚事也依旧算数!浩浩洛魁圣殿,我定给你找个好郎君,如何?”

    “我怎知你说的真假?”沈陌黎冷声问。

    洛魁圣主指搅清池,波光荡漾间,沈父的面容呈现在清水之中。道道铁链缠在沈父的脖颈四肢,紧锁着沈父不得动弹。狠厉的长鞭次次狠厉准确的击打在沈父身上,将沈父打得皮开肉绽。

    顺着长鞭,大长老狰狞的面孔浮现,他恶狠的说着什么,话语却无法透过池水传达。

    大长老准狠有力,鞭打得沈父皮开肉绽,也在沈陌黎心头打出道道淋漓鲜血。

    “我如输了,殿前沈家人中的幻术控制,自然得解,我也便无力阻止你们。即使我不说,掀翻这洛魁圣殿,你们也能找到沈家主。”洛魁圣主极具诱惑道,眼中却闪烁着必胜的信心。

    婳娘妖道高深,她想夺取婳娘容貌恐难度颇大,不若转变对象,将沈陌黎留在洛魁圣殿,再伺机下手。

    夺颜禁术本仅能使用一次,然而婳娘心软,将她的原本容貌取给了狼崽。狼崽的狼脸,也自然贴在了她的血肉上,成为她的底容。

    夺颜禁忌,仅可支撑夺颜者夺取一张容貌,覆盖在底容之上。若再是多夺,几层叠加的容貌便会一齐坍塌,毁于一旦。而她现在仅有一层容貌,再夺张脸,便变得毫无风险。

    洛魁圣主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准,只待着沈陌黎入坑。

    沈陌黎决然应下:“你的条件,我答应。但我还有要求,若我赢你,洛魁圣殿归我所有。”

    上下探究了沈陌黎一番,洛魁圣主心底乐开花来,她近日勤以苦修,加上那神物相助,武道境界突飞猛进,已非昔日实力。

    茂密的狼毛遮挡下,她的笑容难以探见。洛魁圣主爽快应道:“好,如你所愿。我若输了,这方掌殿大印归你。”

    她轻快拍掌,圣殿前,由地底凸起一方擂台。擂台地面光影迷离,如有强大能量蕴藏其间。

    洛魁圣主脚尖猛踮,飞到台上,将手上的掌殿大印抛至擂台中央。幼嫩的狼脸贴在她的血肉上,此刻却是一片阴森。

    “为显公平,我们在这台上比武,以防某些有心人的干扰。”洛魁圣主说话间,意有所指的将眸光瞥向婳娘。

    “擂台比那鸡肋圣主强横万千,你上了那擂台,务必小心。”婳娘附到沈陌黎耳畔,轻声说道。说话间,婳娘扯下根发丝,趁着沈陌黎未留意,将发丝塞入到沈陌黎的腰带之中。

    洛魁圣主居高而望,将婳娘的动作看得清楚。仅是她并未道破,一根发丝,她不信能搅出多大动静。更何况,这擂台乃洛魁始圣所造,上了擂台,二者必有一死。沈陌黎一旦进了擂台,便别想再离开。

    “等我回来。”沈陌黎轻拍婳娘柔肩,跃身飞到台上。

    沈陌黎绣鞋刚是踩在五光擂台上,擂台周圈忽起道道强光,苍天立起。

    在擂台顶端的中央部分,强光合拢成点,将擂台四周围成光柱牢笼。

    “洛魁圣擂,二取一生,多择一活。沈陌黎,你踏上擂台,就甭想再活着离开。”洛魁圣主幽幽说道。她衣袖一挥,快过闪电,在擂台上左右跃动,速度远快过中阶境界该有的缓急。

    看着疾速闪动的洛魁圣主,沈陌黎眸中跃过一抹惊诧。

    前世,外界传闻洛魁圣主在三个月后得到某机缘,武道境界突飞猛涨,看来定是误传。洛魁圣主的实力,绝不可能无外力相助,便进展如此神速。

    洛魁圣主疾胜风电的身影,沈陌黎静心捕捉,竟完全看不清洛魁圣主的身影。

    “以你这花拳绣腿,还敢向本圣主提出挑战,真是寻死。”一道轻嘲由沈陌黎身后传来,伴着声音,断骨刺痛传遍沈陌黎周身。

    沈陌黎的背部,受洛魁圣主猛击,肋骨断下一截。

    忍下剧痛,沈陌黎燃起黑炎,猛扫身后,盛火自黑炎中纷飞,却击不到洛魁圣主毫发。沈陌黎心头一震,未料到洛魁圣主竟将功力修得高深如斯。

    凝聚黑炎,烧成遍野之势,沈陌黎将黑炎挥洒向擂台的每处角落。落地黑炎,宛如燎原烈火,势浩千军,如带尖刃的刺向地面每处。

    洛魁圣主快得残影不留的身子,终于在猛火中停留出现。股股白气萦绕脚底,将其承离地面,肃杀之气盈溢其身,将本如艳阳三月的温暖空气,冰洁成万丈寒冬。

    “圣阶之下皆废者,能以黑炎让我现身,倒在我的意料之外。仅是再如何挣扎,你也不过是我的把玩之物,我要让你在临死前,亲眼看着自己被我伤得透彻,再夺去面容。戏耍本圣主夺颜,其代价你们付不起。”洛魁圣主冷漠说道。

    她手掌忽的伸长,得隙巨进,势在拧断沈陌黎的细腰。

    沈陌黎黑炎一挥,猛火入油槽般忽的窜起,烧向洛魁圣主疾寻张来的长手。炽烫的火势圈转萦绕,火响轰鸣,巨声胜过战场鼓击喊杀,令人闻风丧胆。

    洛魁圣主大惊失色,手掌一偏避开烈火,一个筋斗腾空翻过。再是缩回时,手掌以被烧黑若碳。

    “我的手……”洛魁圣主看着肌肤如雪的纤手,被火焚毁,眸底泛着的些微玩味被煞气取代。她凌空踏飞,祭出万道手掌持刀拉弓,乘暇抵隙,扑杀向沈陌黎。

    双手难敌万刃,在周旋下,沈陌黎逐渐败下阵来。她神情坚毅,魂力中有汪洋如感到其志,涛涌腾出。敌对的火与海,在这瞬间紧凑交融,将洛魁圣主的万掌融入火中。

    洛魁圣主青筋暴起,万掌握着的兵器交响落地。她眸泛诧异道:“不……这不可能。”

    万惊千颤中,擂台外忽有黑蝙振翅,奇迹般的说出人话:“魔地万劫,魔兽命危!”

    听得黑蝠传音,沈陌黎稍有分神,往擂台外看去。分神短瞬,洛魁圣主如得对方死穴,持起一把长刀,快过疾风狠刺过去。

    长刀直刺沈陌黎左胸,与心脏位置差之分毫。

    洛魁圣主刚要扬笑,忽通身为烈火灼烧,血脉为潮水涨破。在火与海的交替中,洛魁圣主眸带不解,轰然倒下。

    她渗出的血滴在擂台,静置的擂台忽五光四起,护住洛魁圣主,将其守在光影里拉入台底。

第九十五章 圣擂藏私

    擂台周槽的光柱随之震动不断聚拢,大有将沈陌黎抹灭台上的意味。涓涓鲜血顺着深扎她身上的长刀,洒落在震颤的擂台上,又极快被擂台吸干。

    闪烁在沈陌黎四周的汪洋涛浪,聚成苻姬虚影。

    她朝沈陌黎走来,迈步间,浪起足下,涛盛周身。葱白指尖划过沈陌黎的身躯,苻姬握住扎入体内的刀柄,摇头道:“傻女人。”

    话落刀起,长刀随着苻姬指上轻灵的动作,抽离沈陌黎的创伤处。旋即,苻姬化成白浪逐层深入,将沈陌黎的伤口短暂封锁。

    沈陌黎的意志,像极了当初的海帝。不弃执念感染下,也让苻姬对沈陌黎的态度有了些转变。

    她以身化浪,暂且为沈陌黎止住岌岌可危命的重创处。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行进间,黑蝠雷霆扑势,迎面撞向光柱。

    边是撞击,黑蝠口中边是疾呼:“魔地万劫,魔兽命危。”声声急达,句句反复,大有光柱不倒死不休之态。

    猛撞下,漫天寒光,山崩巨响不绝于耳。黑蝠与光柱间多次反复撞击下,明眼可见有裂痕沿左右而裂开。

    “住手!”沈陌黎看着光柱前乌血若河,顺着伤口流淌在地的黑蝠急止道。

    她手汇水火双柱,集做尖锥,往带有裂缝的光柱处猛钻。刺耳声自钻柱尖锥处传来,震得人耳发痛,眩晕不止。

    还有许多疑惑未解,她并不希望黑蝠就此撞死柱前。

    沈陌黎边钻边看着未听劝阻,不停撞柱的黑蝠,加快速度想钻断光柱。

    呈现裂缝的柱体,眼看就要碎断。霎时,自擂台上愈加闪亮的五彩光芒,若滔滔江水滚动入柱。光柱在重注入的光涛能量下,叠加遍布的裂痕被修复成无。

    五彩强光中,柱面坚硬胜磐石。

    黑蝠觉察到光柱异常,却仍奋力撞向光柱。碰撞间,强横的冲击将黑蝠撞得粉碎。震碎的蝠身散开成百来只寻常黑蝠,摔落一地,乌黑得扎眼。缕缕魔祖的黑色气息由诸只蝠身缓缓蒸发,上腾到虚空扩开消失。

    得了炫光的光柱成圈加速,朝沈陌黎围拢来。轰鸣作响有如金戈铁马,肃然煞气涛盛连绵,晃得人肺腑胆颤。

    沈陌黎再祭黑炎,耗尽力气想震断光柱。漆黑焰火团团猛烧光柱,却又丝毫不起作用。再是流转灵力,澎涌的帝魂之力猛窜血脉,急猛热浪席卷沈陌黎,带动她体内的每寸神经争先沸腾。

    习习热流激发着沈陌黎的潜能,热气灌顶中,沈陌黎的境界忽而猛涨。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自中阶四重天迅疾直入中阶六重天。

    猛烈爆发力,让不远处的婳娘略显震惊。婳娘掌中握着一缕青丝,踟蹰观察着台上沈陌黎的一举一动。

    婳娘指骨因紧握而泛着骨白,红唇紧咬,以缓她内心的紧张。

    光柱难破,不得已下,她也只能行其险招。仅是非到万不得已时,她还是想再是观察几时。生命诚贵,若非不得已,她还是想多看这世间几眼。

    擂台上,沈陌黎聚精凝神。她以掌成刃,股股死气夹着黑炎,包裹住黑蝠撞过的同一光柱。光影流离的高柱,在旺火烤灼下,竟逐渐变暗。

    沈陌黎将面前情形看得清楚,火候已到,她加猛灵力灌输,炙烤高柱。

    一声清脆响声,柱子光亮全退,变成石头碎裂崩塌。

    时机已达,沈陌黎足间一蹬,腾空而起,径直往光柱崩塌的空隙处窜飞欲出。娇小的身躯,不过须臾便已至擂台边缘。

    脚裸处忽转炽热,一道劲力猛的拉扯住沈陌黎,将其腾空摔地,重掷回擂台中央。光影陆离的擂台上,紫光藤条破地长出,蔓蔓日茂,葱葱遮日,将擂台包得严实。

    郁郁芊芊的藤条里光圈四射,流转台面,宛若剑影腾飞。

    沈陌黎燃起黑炎,以挡古怪锐利的光圈。熊熊黑炎下,光圈虽被隔离了肌肤,可巨大的灵力消耗,还是让沈陌黎血涌喉头。

    妖娆的身影在重重光影下,忽自沈陌黎腰间的发丝中萦绕而出。婳娘以刀直指沈陌黎的脖颈道:“沈陌黎,我与你比武,不死不休。”

    “此地凶险,要比武也等出了这擂台再说。”沈陌黎以指挑开婳娘的剑道。

    对于婳娘如何自光藤中穿梭入内,沈陌黎虽有些意外,但也未去深究。这擂台易进难出,还是先找得出路最为紧要。

    妖刀重抵在沈陌黎脖上,婳娘毫不客气道:“沈陌黎,你定未料到,我乃洛魁圣殿秘门长老。今日,遇到我便是你的死期。你若不答应比武,我连沈家众人一起杀去。”

    幡然惊状,沈陌黎盯视着婳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前世暗算纷争,让沈陌黎心伤道道。今生,她选择信任每一个挚友,婳娘的话无疑淬毒的刀剑,字字刮剐着她的心窝。她并不全信婳娘的话,仅是想知婳娘的目的。

    听得沈陌黎应答,婳娘笑眸弯起。她转刀向己,直刺自己死穴。

    刀入之时,光藤骤停。婳娘倒身化成黑雾,滚滚融入她发髻中的七彩灵花之中。临死前,她含笑看着沈陌黎,喃喃道:“他日有缘必得重聚,等我回来。”

    洛魁圣擂,二进一生。仅是洛魁始圣藏有私心,擂台护短洛魁后人。沈陌黎与洛魁圣主同登擂台,洛魁圣主既活着被擂台神光护体离开,那死的便必独有沈陌黎。

    这实力高登神级的擂台,非沈陌黎或婳娘卖力可解。二进一生,婳娘与沈陌黎重定比武,正是要擂台重新标识台上的比武二人,将生的机会赠与沈陌黎。

    她本以亡,不过留得肉体在世。既然如此,不如将生的机会转递给难得的挚友。

    擂台中光圈渐散,灵花收了婳娘的意识,若有黑光明灭,又渐渐淡下。

    沈陌黎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切,她拾起落在地上的灵花心有所悔,又有羁绊。轻轻将灵花别在发梢,沈陌黎望向魔地方位。婳娘,她要寻回;魔地,她要去探。前路漫漫,但她必坚定不移。

第九十六章 洛魁别

    藤条失了灵光,枯萎成黑。沈陌黎走下擂台的瞬间,殿前清池忽传震动。震动中,清波湖水间呈现出一条通向未知的楼梯,几声恶骂从楼梯通向的漆黑中传来。

    沈陌黎细听下,确定了声音来源。她踏步往黑暗中走出,转而进入一片虚无之境。

    一抹幽光闪动境内,悠悠说道:“虚无之境,可通各处,留以珍宝,换得去处。敢问姑娘,想通往何处?”

    凝视那抹诡异的幽光,沈陌黎沉思半晌,问道:“敢问以何珍宝,可换去处?”

    见沈陌黎不急,幽光灵动,略有所急道:“天地悠悠,珍宝诸多,但吾仅要神宝。姑娘若需举例,你发髻上的那朵七彩灵花,便是不错。”

    “灵花不换,我可能以其余之物换取?”沈陌黎问道。

    幽光听闻这话,左右绕旋良久,才漠然说道:“姑娘身上无其它宝物,又以何物与我相换?”

    “你看这物如何?”沈陌黎自手中戒指里随意取出个宝物问道。这是轸蚓当初整袋赠予她的稀世神物之一。

    见到沈陌黎手中如钟鸣清响,如韬光盛景的叶笛,幽光徒然变亮道:“竦松笛!换,姑娘想去哪,但说无妨。上天入地,没有虚空之境无法到达之地。”

    “我要去往关押我父亲的地方。”沈陌黎说道。

    “这……姑娘,你父亲就在这地。虚空之境虽可送天抵地,可唯独传送不了同一地方。”幽光叹息道。

    “既然如此,那便不劳烦了。”沈陌黎收起竦松笛,转身便要往外走去。

    “姑娘且慢!”幽光见沈陌黎要走,急急阻道。泛蓝的幽光中,有一粗糙的银镯飞出。银镯轻盈的飞旋入沈陌黎皓腕之上,旋即失了踪迹。

    幽光旖旎说道:“这银镯可使姑娘身处何时何地,皆可入这虚空之境。姑娘若是需要以宝物换些什么,只管自这触动这银镯来找老朽。”

    方才沈陌黎打开戒指时,它分明看到其中收了珍宝无数。如此富得流油的来者,不想法让她吐些宝物出来,幽光当真觉得对不住自己。

    看着空荡荡的手腕,沈陌黎点点头,并不再问。此处古怪,她还有要事在身,更不便多留。

    转身继续往阶梯外走去,待沈陌黎走出水池时,洛魁圣殿的人、景,不知何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家众人正在洛魁圣殿张罗结彩,布置着喜庆物。一阵女音轻笑,自殿内传来,伴着笑声的还有大长老老沉的话语。殿外的一处角落,沈父手脚锁着链条,蜷缩在肮脏的笼子里,四周有苍蝇旋绕,恶臭熏得路过的人皆远远躲开。

    一名较为年轻的沈家护院,趁着大伙未注意之际,偷偷往沈父牢里塞了个馒头,又转身赶忙走开。不远处的几人见此景象,讪笑道:“他不过是个被淘汰的家主,你待他好,当心得罪了沈家新家主。”

    护院挠挠头,憨说道:“家主对我有恩,我救不了家主,便想以我微薄之力,为家主做点儿事。”

    “谁想为那老不修做事?不如,与他同关入笼子里去,不是来得更为便利。”宫殿内,沈陌馨冷着脸往这处走来。

    她衣着华丽,面上因日子过得舒坦,更是多了些婴儿肥。

    今日为大长老寿辰,她本想出殿外奚落沈父几句,不料还未踏出殿门,就听到了这般让她极度不愉快的对话。

    绕着发丝,沈陌馨的怒火刚想喷发,她抬起眸,目光对视到几人身后的沈陌黎,欺软怕恶的脸上遽然出现一丝惊慌。她错愕道:“不,这不可能!你分明已沉没在这池水之中,怎又站在这里?”

    说完,沈陌馨大惊失色,往殿内跑去。

    听到沈陌馨之言,无精打采坐在牢中的沈父骤然抬头,他急凑到铁栏杆边缘,恨不得将双眸拉长十米,伸到牢笼之外。

    那日,他被大长老捆绑在洛魁圣殿的侧殿中,透过隐形窗子,他眼睁睁的看着沈陌黎在擂台上受苦,最后又莫名走入池水之中,便再无踪影。这十日来,他一直以为沈陌黎已溺水而亡,未料到沈陌黎竟还活在人世。这于他而言,简直是天大惊喜。

    沈陌黎不知她在虚无之境停留几息,竟等于人间一日。但看着面前的沈父,她义愤填膺。

    燃起黑炎利刃,沈陌黎径自避开沈父,将牢笼劈成两半。炎火轻巧的避开沈父的手脚,斩断铁链。她弯身搀扶起沈父,眸光中着急的想探清沈父的状态。

    旁边的护院见状,急急走来道:“大小姐,还是让我来扶家主吧。”护院手法熟练的将沈父扶起,一步步小心的往殿内搀扶。

    刚到圣殿门口,殿内的十几个沈家人便跌忙跑去,如数慌张跪地求饶。

    “家主,我等知错。这些日子我们看家主受罪,也是敢怒不敢言,心疼于心呐。”

    “大小姐,那日你离开后,洛魁圣主不知下落,洛魁圣殿里的众人也在比武间全数蒸发。是大长老见这圣殿无人,占山为王危难家主,还请大小姐绕了我等。”

    ……

    众人求饶道。方才沈陌馨进殿与大长老耳语几句,两人便匆匆自自圣殿后门逃离了去。他们二人武道境界不过初阶,沈陌黎既是回来,他们自知难敌,只得慌忙逃离。

    起初在圣殿内的众人并不知情,直到有人远远看到沈陌黎的身影,才恍然大悟。殿内众人想逃已来不及,想留又担忧责罚,这才前来纷纷负荆请罪。

    “都起来吧。”沈父说道。

    他虽恼沈家人的软骨难扶,但这里的多数人都跟随了他大半生,让他责罚,他委实不忍。

    “你们先且出去,阿木,你随我进殿。”沈陌黎说道。

    扶着沈父的护院,听到沈陌黎唤他,配合的点头留下。

    “父亲,墨城已难再回。这个圣殿,洛魁圣主当初既答应比输归我。父亲不若便组织沈家人,在此地安家。沈家良莠不齐,父亲可则人而留,驱人离此。”沈陌黎待众人离开,才对沈父说道。

    父女两商量几时,才最终定下策略。在短时内驱走了随大长老为虎作伥的一些人,留下半数还算忠诚的沈家人。

    沈陌黎自戒指中选取轸蚓所赠的一结界法宝,往洛魁圣殿上方一抛,将洛魁圣殿地界封锁得严实。任强者仙魔,都无法踏入这结界之内。

    “此法宝识人,如今外人已无法通过结界,再入圣殿。陌黎还有事要做,需离开段时间,父亲还请保重。”待理清沈家现状,沈陌黎就此与沈父道别。

    她与小魔兽有血约相连,近日里,她已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契约传递来的噬骨之痛,足以说明魔兽命象极弱。她再不去魔地,魔兽恐性命难保。

第九十七章 虚境百通

    “前路多险,你可需多加小心。”女行万里父担忧,沈父自知留不下沈陌黎,临行前不忘再叮嘱番。

    “陌黎处理完若干急事,必会回来探望父亲。”沈陌黎安慰沈父道。随即,她紧扣皓腕,隐形的银镯将沈陌黎重带回虚无之境。

    魔地深处魔海中央,离海三千丈高。莫说常人,就是进了神级的能人强者,都难以进入。

    沈陌黎并不确定虚无之境可否送她至魔地,但眼下无其余前往魔地的捷径,她更想尝试一番。

    虚无黑暗里,幽光灼灼,见沈陌黎重回了境地,火烧盛了不少。

    “姑娘,可是有想去的地方?若是姑娘还未想到去处,老朽这倒有不错的推荐。姑娘仅需以几件宝物来换,老朽即可带姑娘上天入地,独览仙界妖宫各处风光。”幽光急急问向沈陌黎,话听起来恳切,却字字如商贾广告般。

    沈陌黎的一大袋宝物,令幽光垂涎三尺。仅是造这虚无境界者,定下了以物换取传递之地的规矩,使幽光再是觊觎,也仅能按规矩办事。

    “可能去魔地?”沈陌黎问道。

    一听沈陌黎的话,幽光淡却了些,它复问道:“自然可以,仅是魔地虽出海上三千丈之高,可近来景色并不好看。不如姑娘再多选几处地方,轮着去,更好赏玩。姑娘若是不知去何处,老朽愿为姑娘多推荐些去处,保准姑娘去得满意。”

    肥羊入眼,岂有不宰之理?沈陌黎身拥众宝,幽光也自然想多多将其诱揽到手。若是一次仅得一宝,那大袋神宝,猴年马月也无法全数换到手。

    “我只去魔地。”沈陌黎再答。对于幽光狗皮膏药式的推荐,沈陌黎心明其目的。仅是山水好相逢,日后要去的地方还多了,她并无打算挥霍了宝物。

    见沈陌黎确定如此,幽光奄奄道:“可,仅是魔地难入,需耗费我更多的法力,单纯以先前那竦松笛换自然是不够。姑娘还需多添个宝,当做入魔地的路费。”

    大宰不成,小宰幽光也自不想放过。虚无之境已有数千年无人入内,好不容易来了个有仙妖血脉,可自由穿梭入内者,幽光笃定认为,不好好宰对方一顿,当真太对不起自己!

    “我怎记得先前有人说,竦松笛可换上天入地任何一处,没有虚空之境无法到达之地?想来,兴许是我记错了,我还是先且回洛魁圣殿去罢。”沈陌黎精明说道。

    她并不在意多给少给一件物品,仅是买卖这事,在于一个习惯。若她今日任幽光多宰了见宝,他日再来,幽光见有机可乘定更会加宰一番。长此以往,必使幽光待她养成狮子大开口的习惯。

    听了沈陌黎一席话,幽光恨不得打自己嘴一大巴掌。神宝在面前,却到不了手,让幽光悔青了先前的话。

    见沈陌黎当真要走,幽光急急止住道:“姑娘并未记错,是老朽在此呆了万年,记忆有些老化。魔地不难走,姑娘以竦松笛换,即可前往。”

    有胜于无,况且竦松笛威力无穷,乃元诺境的宝物,以竦松笛当做路费,送沈陌黎前往魔地,幽光并不亏,更可以说是稳赚的买卖。

    “成交。”沈陌黎开启戒指,取出竦松笛抛与幽光。

    小巧的竦松笛没入幽光之内,传来声脆响,便再无踪迹。

    幽光得了竦松笛,火光骤亮,将本沉浸在黑暗中的虚无之境,照出方寸光明。借着火光,沈陌黎才发现,虚无之境内竟层层叠叠着无数道门。门形百态,有的皓白仙霞,有的毒汁遍布,更有的挂满腐齿。

    光照不到的无边黑暗里,好似还隐藏着无尽大门。

    幽光缓缓迁移,若有所思道:“这魔地无趣,近日景色大变,全没了往日惊人撼景。我见魔地变得这般,还以为再无人有前往魔地的兴致,便将通往魔地之门移到了偏僻的地儿,姑娘请随我走段路。”

    “魔地早前是何景象?”沈陌黎走在后头听着,对于小魔兽的故乡,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你竟未去过魔地?当真是可惜了。魔地万年来风景奇幻无二,不知是多少魔妖向往之地。仅是近来,也不知是谁把那绝伦之景全换了个样。你现在再想看到万年魔景,恐是不能喽。”幽光停顿了下,一片惋惜道。

    光渐往前,沿途不过一步,便已路过千百道门。幽光在前引路,说是偏僻处,也不过百来步便已到达。幽光止在一道古老的青铜门前,道:“这门便是通往魔地。”

    沈陌黎看着幽光所指的青铜门,在万千门中,并不算起眼。相反,这青铜门沧桑显旧,与其它古怪百变的门相比,极易让人忽略了其存在。

    幽光遁入门中,闭合的青铜门传来一道沉闷的开启声,缓缓敞开,凛冽朔风,自门内呼啸而入。感触到肆虐狂风,幽光不满道:“魔地现在当真是无任何吸引人的地。姑娘,是进是留,还请快些决定,老朽也好关了这门。不过姑娘若不想去了,竦松笛也是不退还的。”

    “去,多谢。”沈陌黎说道,向门内一迈,须臾步入魔地。

    萧飒的风吹拂其中,魔地内却是春暖三月的花开之景。桃花遍野,蝶绕其间,莺歌燕舞,幡然一派世外桃源盛况。

    波涛的海浪声传绕耳畔,沈陌黎向后看起,竟发现自己正站在魔地边缘,仅差一步,便会掉入千丈之下的魔海之中。虚无之门,择地而出,对魔地地点的选择却是千百年为变,自然不知魔地地势的变化。

    沈陌黎略生冷汗,往魔地内挪了几步。她寻看周围的暖春景象,心底的疑问更胜一筹。

    魔人喜爱阴森诡异之景,魔地呈现人间生态,本身便是问题所在。魔族好食生灵,魔地各处却一派生机,群鸟争鸣,万兽奔夺。这等寻常景象,在魔地中却显得怪异非凡。

    沈陌黎边是巡探,边借着桃林藏身往前走了数十里地。广阔魔地上,鸟语花香,蜂忙草闲,丝毫不见任何魔族身影。桃树枝头,偶能见到一两只黑蝠停留,不过几息便又振翅飞离。

    望着黑蝠远飞的方向,沈陌黎凝思半晌,确认桃林无魔后,便悄声紧跟了过去。黑蝠向来与魔兽关系紧密,魔兽所栖,黑蝠所在。

第九十八章 沙魔明史

    魔地各处,气候变幻异常。前一段还是繁华似锦之地,再走段路便倏然变成了荒漠飞沙之境。

    沈陌黎跟着旋飞空中的黑蝠往前再走了五六里路,便见到片大漠孤烟之景。血色落日挂于荒漠尽头,枯树若手,张牙舞爪的伸向各处。萧萧死寂,令人看之悚然。

    黑蝠在荒漠一处不起眼的流沙处盘飞片刻,飞入流沙,旋绕向下的流沙若无底深渊,将蝠影瞬间吞没。待黑蝠入了流沙,沈陌黎才由沙漠边缘的桃林内走出。她巡视四向,确定了无人守在沙漠里,才往流沙处走去。

    她的绣鞋走过的沙砾中,有张与沙近同的魔脸,忽挣开眼睛。它怒光直闪,紧盯着背对于它,渐走渐远的沈陌黎,忽张开沙盆大嘴。

    平静的沙砾有了倾斜,纷纷往大嘴中倾洒而入。滚滑的沙面及轻转的坡度,让沈陌黎紧跟往沙盆大嘴里滑去。

    御叶凌空,沈陌黎险险自沙面脱离。她皱着眉看向沙漠里忽然出现的一张近乎沙化的脸,踏着灵叶便要避开。这沙漠看似静寂,里面竟随处潜藏危机。好女不与沙斗,连绵荒漠,斗不过,她还是躲得起的。

    凌飞的御叶,呈着沈陌黎离地十余尺有余,本已避开了倾抖直下的流沙。冲天沙掌猝然由沈陌黎身后抬起。“嘭——”的一声巨响,将沈陌黎拍入茫茫荒漠中。

    八面流动的飞沙掩埋,急速流速使沈陌黎动无可能。飞沙在荒漠直下急速流窜,少焉,如若捆绑的将沈陌黎拉到了一处地底洞**。

    “哪来的小魔?敢到我的地盘上撒野,还踩我眼睛!你家魔主难道没教育过你,魔族的双眸不可侵犯?”自洞穴上去,走来一个全身是沙所聚的魔人。它边以沙手抚着伤眼,边大声嚷嚷道。

    见有魔人,沈陌黎刻意调动其体内微毫邪魔气息,又故不显露太多。早在妖宫时,她便惊奇的发现她可调动源自魔祖的邪魔气息。仅是邪魔强盛,她并不能极好的掌控。

    调动微毫,可说是恰到好处。魔祖气息与其它魔族差别较大,她非魔祖,显露过多魔气假装魔人,反而会适得其反。

    “抱歉,我贪玩走快了些,无意踩了前辈的眼,是我的错。”沈陌黎道。

    虽这魔人潜在荒漠中,十次来必十次踩中之。但无意自他魔眼上踩过,这歉,沈陌黎还是诚心以道的。

    眸略显错愕,沙魔沙手渐离眼放下,审视着沈陌黎。魔族恶虐,纵知自己做了错事,也极少有魔人会站出道歉,同沈陌黎这般的“魔人”倒是不多,这让沙魔脸上的怒气稍有缓和。

    “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我暂且不与你这小魔计较。我看你追着那黑蝠去,可知前方乃是禁地,魔祖初醒,正居那处。”沙魔说道。

    沈陌黎的心底惊线骤过,魔祖陨落万年,魔兽都已陨落数十代。此番,魔祖忽又出现,其中必有隐情。

    见沈陌黎一脸惊愕,沙魔更是明了,他如教导小辈道:“不知其险,便不可轻易前去试探。魔地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现在强魔虽多数被魔祖委派了出去,可魔地也依旧不太平。你是不知,那小魔兽抗了魔祖之命,此番有多凄惨。”

    听得小魔兽,沈陌黎面无惊澜心有浩浪的问道:“前辈,小魔兽乃魔祖至亲后代,纵抗了命,也不至于太过凄惨吧?”

    “此话差矣。我等虽是魔祖良善之辈,可你也知,魔族嗜血好杀。魔祖身为魔族首代领袖,更是杀伐狠厉。莫说对待后代魔兽,它对待自身也是残忍无比。”沙魔说道。

    犹怕沈陌黎不行,他附前些,音量拉低说道:“万年前,魔祖以血成湖,以身化山。万年来,魔祖以血惑数众妖族饮之,以身引不尽仙者入内住居。累累岁月,它让自己假死其中,骗过天下。再是万年复苏,那些饮其鲜血,居其肉骨,皆被它吞为一体。如此残暴对己,以身为诱,你认为它可能对它人留情?”

    听得沙魔的话,沈陌黎心更揪在一起。

    魔祖势大,相较之下,初生不久的小魔兽,实力差距简直如高山对磐石。磐石虽硬,可若与高山对比,简直微小近无。

    小魔兽身怀多数神力,皆为魔祖传承。两魔相争,小魔兽必不可能是魔祖对手。

    联想种种,沈陌黎的心紧绷成团。她对沙魔诚谢道:“多谢前辈提醒,小魔认识得浅,倒不知这些魔族前代秩事。”

    若不是巧遇机缘入了地洞,沈陌黎当真难以知晓魔祖之事。

    斟酌片刻,沈陌黎才复问道:“前辈,小魔才疏学浅,敢问这些黑蝠可是魔祖手下?”

    “非也,魔祖当年假以陨落,为扰世人视线,着实传了魔兽后代不少宝贝。这黑蝠军,便是魔祖抛出头宝。黑蝠军认了小魔兽为主,若非小魔兽点头,蝠军不会叛变。这不,连日来黑蝠军或聚或散,没日没夜的想去救魔兽,但却皆是徒劳。”沙魔说道。

    它躲在魔地地底万年有余,对于一些常人不知的事,它透过沙地耳目,还是清楚得很。

    沈陌黎点点头,言多必失,她并不清楚小魔通常对魔兽之事了解多少,方才才有担忧暴露的斟酌疑虑。

    可看这沙魔,好似并未对她起疑。

    沙魔步履蹒跚的前走了几步,又犹如想到些事,背转向洞中深处,缓缓走去。

    走了约莫七八步,沙魔才转头说道:“小魔,老朽看你为可塑之才,不如留在老朽洞内。魔界奇闻怪事,老朽得空便讲与你听?”

    沈陌黎听此话,笑摇其头。她知魔地动荡,沙魔乃是好心而为,只是魔兽危机不除,她逃到天涯海角,也仍是一死。

    见沈陌黎拒绝了他的好意,沙魔双手拢背,转身朝地洞深处走去。

    “出去也好,那帮黑蝠萦绕在我大门上方也有一会了。魔兽契约者,想救魔兽道路千百条,却条条死路。魔族难敌,老朽劝你还是避开的好。”沙魔道,身影随之渐渐没入到黑暗之中。

    沈陌黎惊诧的看着那隐入黑暗的身影若有所思,她可以隐瞒的身份,原早已曝光。

    一道黄沙漫起,将沈陌黎推出地底。

    再回荒漠,百来只黑蝠正盘旋于空,略为分散而飞。

第九十九章 一瞬入天,一瞬坠地

    一张巨网,如网鱼虾,忽撒天际。分散飞在苍穹中的黑蝠,在网落前已感应到那湖宽巨网。

    奈何网罩速度极快,收网时,唯有十几只黑蝠侥幸逃脱。

    “今日收获倒是颇丰,一下子网罗了这么多黑蝠。”自远处,一名金瞳男子正拉着网绳,边拖回边对旁边个半人半魔模样的草魔说道。

    “可不是,这黑蝠往日总单只分散了飞。今日倒是大变天,聚拢来予我等大收成,这次真赚大发了。”草魔兴奋道。

    它因魔道境界不高,还无法像旁边的男子一样全化成人。二人在魔地同属于被压榨的底层,才被派遣来逮捉分散的黑蝠。

    笼到网里的黑蝠,猛然四散往外挣。成百只的强势外拉强力,让两人费力周身气力,身子还是慢慢随上飞的网被拉拽到半空。

    “末甲,再这样下去,别说抓到这些黑蝠,恐我们都要被黑蝠拐了去。”草魔对着旁侧男子说道。

    未料到黑蝠顽抗如此,末甲的男子模样在黑烟中化了原形。

    化人需耗魔气,对于魔道境界高强者而言,化人的消耗不足一提。可对境界低弱者而言,化人的消耗却是致命。

    低阶魔族化成人形,需一次性耗费尽数魔气。而成人形后,更是每时每刻皆需魔气耗费。在化作人形的须臾,多数低阶魔族会因无力承受耗空反亏的魔气而猝死。

    正因化人非各魔皆可,魔族也将可化身成人当做了实力的展现。稍有实力的魔族,均会化成人形呈现人前。

    末甲素日里,对于冒险得成的人形模样十分珍惜。但情急下,为留有更多的魔气拉住大网,他也仅好舍了好不容易化成的人形模样。

    见末甲如此,原成了半身人形模样的草魔,也不再犹豫,复原真容。

    这一网黑蝠,关系到他们全家老小一月口粮。人的容貌虽好,可比起生存,自然是填饱肚子更重要些。

    两人节省了其余身体消耗,卖力的拉拽着巨网。奈何黑蝠量多难敌,挣了半晌,边将那网挣破,振翅重散,飞在周边。

    沈陌黎抬眸望着绕飞天际,也不躲避逃离的黑蝠,心里有了一丝猜想。

    她装作魔人,往两个重跌地上的魔人处走去。人未至,声先到:“你们在此作甚?”

    撞得肉破开花,正叫苦连连的两人,听了沈陌黎的声音,回头望去,吓得瞬间自地上爬起。

    “这位魔大,我们正在捉这地黑蝠,仅是稍不留神,让黑蝠挣破了网。我们这就再继续捉蝠。”草魔毕恭毕敬道。

    沈陌黎的模样清美,魔族能化成此模样的,少说也是圣阶强者。对于他们二人,圣阶魔人即是不可得罪的存在。

    见二人态度恭敬,沈陌黎心底的猜测更明确了几分。这二人恢复原形时,她极快的捕捉到了二人对于人形容貌的极端不舍。这足以说明,化身为人对魔族的意义非凡。

    “既捕不到蝠,不如改做点其它。”沈陌黎冷声道。

    她现在急着赶走两人,好安心由黑蝠身上查探是否可寻魔兽线索。也不愿魔兽的黑蝠军,恣意受人不断捕捉。

    仅是听沈陌黎这样一说,草魔忽惊的扑通一声直跪了下去道:“魔大,没了黑蝠捕捉,便等同断了我一家老小的生路,还请魔大手下留情。”

    旁的末甲,反应虽未有草魔这般大,脸上的惊慌也是明眼可见。

    “黑蝠不过这段时日才出现受捕,过去没黑蝠捕的日子,难不成你等都绝食可活?”沈陌黎问道。

    魔祖重现不久,若黑蝠乃魔祖下命捕捉,此道捕捉令应也下达不了多长时日。

    “往昔魔地处处有魔族美味,可魔大你看现在,哪有可供我族享用的食物?就说前方那片桃林里,看似生机无限,美味无数,可那些皆是魔祖所化的假象。随意吃上一只那里的走兽,皆会暴毙而亡。不捕捉几只黑蝠换取魔粮,我等当真会在魔地中活活饿死。”草魔可怜兮兮道。

    同是魔人,旁边的末甲倒是冷静得多。对于沈陌黎的问话,他心中渐是起疑道:“魔祖重归,魔地大变,魔大走在其间,难道未曾有察觉?”

    “你这是在质疑本魔?魔地万象之变,本魔自然清楚。仅是看你两这般废柴,全不像捕黑蝠的料。既是如此,留在这也难捉一只半只,还不如早些离去,另谋出路。”沈陌黎道。

    “我的魔道境界不及魔大高深,但魔大若是想以此驱走我两,独占了这地黑蝠,恐怕也是不成。”末甲并不急走,反而身其魔气罩身,无畏说道。

    听了末甲之言,草魔恍然大悟,他骤然起地,聚草于身凌厉说道:“这片黑蝠都是我们的,你魔道境界再高,想与我们争这些黑蝠,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沈陌黎看着面前蓄势待发的两人,草魔虚张声势的魔气下,可清楚辨出他不过初阶顶峰实力。至于那名被称为末甲的魔人,虽通身燃了魔气,可其难分原形的魔身,却是极难探清其魔道境界。

    “这片黑蝠,我不争,它们也自归于我。”沈陌黎说道。

    她无波无澜的几句话,却如号召。原四散旋飞的黑蝠,若有交流,汇聚成轿,将沈陌黎承接其中。黑蝠智商未有人族高,但论通结合作之术,却远比许多人要高明不少。

    沈陌黎乃魔兽契约之人,黑蝠军也自然将其纳入了听其命之列。

    “……”沈陌黎看着周边黑压压将她承在其中,盘旋至半空的黑蝠,颇为无语。

    她不过是信口说说,以唬面前的两人交手时心生顾忌,不敢冒然。怎知黑蝠竟会听她之言,直接将她呈起。

    与沈陌黎同是惊讶的,还有停在地上的两人。他们震惊的看着如若女帝,被黑蝠捧在其上的沈陌黎,眸中先是胆寒,后转确定,忽双双下跪道:“魔兽契者,魔地大难,还望契者出手以救魔兽,还我魔地安宁。”

    小魔兽初回魔地时,数日不到便将魔地辉煌推向新的高峰。可魔祖一回,却把魔地改造成了连魔都难生还的炼狱。两两相较,他们更情愿小魔兽统御魔地。

    奈何魔兽初生羸弱,非魔祖对手,一下便被魔祖所镇压。魔地紧随统领者替换,也由此承受了一瞬入天,一瞬坠地的惨痛。

第一百章 黑蝠流匪

    魔地皆传魔兽契约之人拥有威咤诸天的强横之力。在魔兽大难时,契者来临,可豁出性命相拼,压阵万敌。

    魔祖归来不假,仅是众魔心里,却早立了新主。

    平日,魔人面上对魔祖听命有加。可魔地涂炭,众人心底对魔祖的谩骂,却早可围绕三国六海万圈。在魔地生死攸关之际,魔兽已受囚禁濒临殒灭,他们自然将希望寄托在了契者身上。

    仅是他们并未料到,小魔兽择人契约时,并不看武道境界。因此,沈陌黎现在的实力,可谓与历代魔兽契者悬殊若云泥。

    沈陌黎看着面前的两魔,眸光暗了暗。

    小魔兽初生,原有巅峰前程,却不过数月便遇到如此大祸。

    “魔兽可是关在前方?”沈陌黎望着先前黑蝠没入的流沙问道。

    话入两个魔人耳中,如听得希望嘹歌。契者一来,但魔兽总归是迎来了一线生机,不至于终日仅能在魔祖的踩踏下卧趴死境,无力等死。

    草魔急而答之:“说是,也不是。那处流沙乃魔地诡殿的入口之一,仅是这流沙入口通的是魔域迷城,入内者十死无生。也正因其内凶险,这处入口才没有众魔把守。”

    末甲接答:“此地也正因其凶险,素日才少有人到达。我等因魔道境界低下,才被迫来这碰碰运气。”

    “你的魔道境界藏得倒是不错,在魔界中,能如此隐匿自身魔息,也算是魔中佼楚。”沈陌黎试探着对末甲说道。末甲自称自己魔道境界低下,然而末甲纵是魔气外展,她到现在都探不出他实力的虚实,在这五族中并不多见。

    “不瞒契者,我的魔道境界,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若要说,便是一下入神级高深,一下又贬成初阶最下。”末甲苦笑道。

    他尝过双亲被弑时,初阶一重天的无能为力。可他也豪情抵挡到数百圣阶之人,护得胞妹平安。他体内的魔道境界随时变化,却从不以他的喜怒哀乐乃至爆发力为根源。反倒是他发挥如何,全碰运气。

    默引术!沈陌黎听闻末甲之言,脑中不禁闪过一个猜测的可能。仅是默引术诡异莫测,存于人体内利弊难测,为神秘的上古魔族所造。

    破除默引术的方法更是世间难寻,纵连始创该术之人,也未有破除该术之法。

    沈陌黎看着末甲,随之转问其它:“除了此处入口,可有其它入口可通向诡殿?”

    “入口是有,仅是……每一路口皆有万千强魔把守,那些魔族与我们大为不同,他们皆源上古,万年来誓死效忠魔族。往日沉眠于魔地鬼谷,在魔祖复返人世后,骤然全醒。其魔道境界多在神级,随意一魔即可碾压万千我等魔人后辈。”草魔沉重说道。

    魔祖归来,并非所有魔人皆乖乖归回魔祖掌控。魔地大难,魔兽万劫,曾有多族魔人联合以抗魔祖。仅是短短几日,那些奋起反抗者,便如数遭上古强魔所屠。

    草魔一脉,亦在那根本称不上战争的绝对性屠杀中,被灭多数。他与其余几个初有意识的幼魔,还是在众族人以命相护下,才险险得了活路。

    回想起上古强魔的血腥场面,草魔既是愤慨得抖颤,恨不能将那一魔即覆一脉魔人的恶劣强魔,怒剐千刀。

    只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遇了强魔,连给塞牙缝都不够。

    对于上古强魔,沈陌黎自然听过一二。两两相较,这难有生路的迷城,却好似更易进入诡殿些。

    “多谢二位告知。”沈陌黎了望着远处的流沙,若有所思。

    她足下轻点,刚欲离了黑蝠聚成的轿辇。怎知轿辇忽的聚合,闭了轿门。

    许是对适才还要捕捉它们的两魔人心生不信,黑蝠群聚成绳,牢固的捆绑上两人,腾离地面。任草魔与末甲再是挣扎,皆无济于事。

    “这黑蝠绑我们做甚?”草魔略为惊讶的看着黑蝠,百思不解。

    他自末甲眼中未寻得答案,又复转身问沈陌黎道:“你不是魔兽契者?”

    黑蝠原聚成的轿辇,此刻缺了门,更像座牢笼。看着被囚其中的沈陌黎,草魔不禁起疑。

    未等几人再多说一字,成百黑蝠若军队般井然有序的往沙漠尽头飞去。

    不足一刻,沈陌黎等人原停驻的地方,几个身披银甲的魔人凶神恶煞的追赶而至。他们左右巡探,满是不解。为首的男子身披狐毛,看向远处,抿嘴未语。

    旁有人顺着男子的视线远眺,却察不到一丝异常。

    “魔祖分明说魔兽契者现在此处,还将位置标得这般明确。怎我们来了这地,却寻不到一人?难不成魔地大改地貌,魔祖把位置记错?”终于有人安耐不住,问男子道。

    “不是魔祖记错了位,而是有蝠捷足先登,救走了他们。”男子说着,携起落在地上的一片草叶,放至鼻端嗅闻。

    “草魔可还有生者?”男子问道。

    “前几日,草魔一脉被貔貅所灭,据闻有几个幼魔及那脉传人,借着草根杂道逃了命。”旁的一人答道。

    魔地动荡,这类灭门之事常有发生。对于此刻的魔地,这等反叛者受上古强魔所杀的事多如牛毛,不足一提。

    仅不过草魔较为特殊,其一脉是在强魔碾压下,独留有活口的。正因如此,魔地各处对草魔之事也多少有了点了解。在这随时皆有死亡可能的魔地里,生,才是大新闻!

    “找到草魔余下的幼魔,将他们带动诡殿中去。”男子冷声道。

    他非上古强魔,却有致命之物落在魔祖手上。不寻到魔兽契者,他便无换回那物的可能。权衡下,他也仅能违心为魔兽效命。

    被黑蝠强行带走的沈陌黎等人,并不知他们离开后,那地发生之事。黑蝠带着三人,前飞了约摸半日,才在一地腐水冒泡的沼泽地前放下了三人。

    “末甲,这黑蝠流匪绑我们来这,莫非是要灭了我们?”草魔小声对末甲说道。

    捕与被捕,并没有永恒的定律。前些日子他们还靠捕捉黑蝠,换取魔粮为生,现在便反被黑蝠捆到了这来。捕送黑蝠之事,让草魔现在可谓是心虚不已。

    “黑蝠是想让我等穿过这地。”沈陌黎看着旋飞半空的黑蝠,化成指示箭头,指向沼泽之中,自然猜测到了黑蝠军的用意。

第一百零一章 神剑作柴刀

    “看来你还真是冒牌契者无疑。这黑蝠先是掳我们来这,现在又逼我们入这地。此乃万蛊禁地,其内凶险可是比魔域迷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看那冒泡的腐水,可是滴滴渗着剧毒。”草魔指着沼泽,面色无光道。

    前方无路,后退无生。

    他往前走是毒溺在这潭沼泽里的死境,往后退则为徒步数日,饥渴暴毙于荒漠里的绝地。上天下地皆无路,这让他忍不住急躁起来。

    十来只黑蝠,在草魔暴跳的须臾,不知从何处运来了枝枯败得不成样子的木头,轻放至沈陌黎面前,又再次振翅飞空。仅是黑蝠再如何萦飞,也皆未入沼泽上空分毫。

    沈陌黎自脚旁,随意拾了块石子,掷入沼泽。坚硬的石子还未沉底,便以眼见的快速,腐化成灰,融在了沼泽当中。

    这一看,草魔更无了生的期盼。他环绕四周,想寻得一处绿草青树。

    未看不打紧,一看草魔浑身更是凉飕飕一片。万蛊禁地周边,莫说有一处芳草存在,遍地枯枝,四处枯骨,更显得这地险象环生。

    沈陌黎再从木头上轻抠了片树皮,丢入湖中。看似枯败的树皮,悠悠浮于沼泽上,竟过了半个时辰也全无被腐的痕迹。

    如若发现了新事物,草魔欢呼跃起,他乐得仅差没跳起道:“魔兽契者果然厉害,这等玄机都能发觉。”

    兴奋间,草魔全忘了先前对沈陌黎的猜疑。

    看着一旁激动得手舞足蹈的草魔,沈陌黎轻摇了摇头。这等没心没肺的活法,在乱世血雨中,倒也是不错。起码,可忘记不少苦痛带来的随时折磨。

    “别高兴得太早,这木头可浮在沼泽地上,可却不能承我们共度沼泽。”末甲看着忘乎所以的草魔说道。

    木头圆滚打滑,莫说三人,就是单独一人坐在木头上,都难保身体每个部分不被冒泡的腐水喷溅到。万蛊禁地的沼泽连绵百里,中途若遇波澜,腐水溅身的概率更会放大万倍。

    “这还不简单,岸上遍地枯树,我们再砍倒几棵,做成轻舟,不就万事大吉了。”草魔并不以为意。

    他来到一棵枯树前,照着沈陌黎的样抠下树皮,丢入沼泽。奈何眨眼不到,那树皮便被腐水腐蚀得连屑都不剩。

    “这……这棵不行,可不是还有别棵。此地枯树品种繁多,总有几棵是做船的材料。”草魔尴尬笑笑,又往其它枯枝上取了树皮,纷呈丢入沼泽。

    奈何反复二三十次,也不见那片树皮可浮在沼泽上。

    “这木头并非来源于树。”沈陌黎看着黑蝠赠与的木头说道。

    “木头不就树上折下,就算它已经离开了树,也还是树的部分。契者,你这笑话太冷,委实不好笑。”草魔未经思考,直接否定了沈陌黎的话。

    “那木头由石上长出。”沈陌黎顺着黑蝠飞走复回的方向说道。

    听闻沈陌黎所言,两魔人顺势看向黑蝠飞去的方向。一块细长入天的磐石上,参差不齐的长着大小各异的木头。仅是石上的木头多为手指粗细,已然没有同黑蝠带回的这根粗大。

    再看之下,黑蝠衔着些许细小的木枝复而返回。木枝若雨飘洒,掉落一地。

    “可惜已无粗实的木头。这小木枝,承只蚂蚁过沼泽兴许可以,承我们,那就……”草魔拾起根木枝,无奈道。

    “是承它们。”沈陌黎看着往返备着木枝的黑蝠道。

    这万蛊禁地的虚空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险恶。否则黑蝠直接呈着他们飞过沼泽,也不必在这大费周章,备着看似鸡肋的枝木。

    “草魔,听闻草木生根,可固万物。我若把这木头削做薄片,你可能将其以根连接?”沈陌黎望着木头寻思道。

    “不沾到那腐水,连结自然不成问题。”草魔不以为意道。

    “好。”沈陌黎自腰间拔出璞辰剑,对着木头就砍。

    挥砍间,剑光明灭,一道苦闷声自剑中传来:“住手!快住手!我堂堂璞辰,可非砍柴刀。杀鸡焉用牛刀,砍树怎用神剑?”

    两个魔人看着寒光直闪,剑灵哀嚎的神剑,便这般在沈陌黎手中来回舞动,挥砍着木头,瞬时惊得无声。

    二人默想:魔兽契者,当真霸气!他人用宝剑,素日里还要一日十擦。他们当真从未见过有人这般不惜宝剑,直当柴刀乱砍。而成了劈柴刀的这把剑,还是把已生剑灵的比天神剑。

    削铁如泥的神剑,在木头间挥动,不过须臾,便将粗大的木头削成纸片般薄。

    顾不得剑灵的愤愤嚎叫,沈陌黎重将璞辰剑收入剑鞘,拾起木片,逐一铺开。边铺边朝呆愣的两人说道:“草魔,你负责将这些木片以根连接。末甲,你随我一起铺开这木片,将其铺成木船形态。”

    回过神的两人,这才理清沈陌黎以剑削木的目的。

    草魔嘴角抖抖,他方才不过随口说说,未料到,沈陌黎竟当真要他以植根术将这些木片连成木船。植根术乃草魔一脉的入门之法,任何草魔行之该术,皆手到擒来。

    仅是望向茫茫沼泽,再看向这轻薄木片,草魔心中的惊疑滔天似海。植根术是以他体内血脉,连接每一物体。

    这木片轻薄,草魔毫无把握木片透不过腐水。若飘浮沼泽,腐水浸透木片,可是直接渗透到他的血脉之中。

    可话都说出口,草魔又不愿拂了自己的面,收回没心没肺答了的话。他磨磨蹭蹭的走近,祭起魔气,以植根术缓缓将各片薄木连接到一起。

    连接数片,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魔地大变,这黑蝠指的路也不知对错。不如我们还是后撤,往荒漠回走?我和末甲虽都无法凌空飞行,但慢慢走,总能走出那荒漠的。你若着急,大可不等我两,自行先去找魔兽,如何?”

    “不,就从这走。”沈陌黎手指沼泽,毅然决然道。言罢,又匆匆俯身排整木片。

    草魔讪讪的看了眼正急心快手的与沈陌黎摆放着木片的末甲,不敢再言。他再是凝聚魔气,汇结着根根好似一撕即烂的薄木。

    与草魔不同,谨慎摆着个木片位置的末甲,对沈陌黎的剑法却是透顶钦佩。

第一百零二章 万沟之岭

    末甲指触薄木,片片滑若丝绸,平整如砥。其中精妙,与木头的优质密实有颇大关系,也离不开沈陌黎的精巧剑法与绝世好剑的相辅。

    三者缺一,则无法削切出此般堪称完美的木片。

    本不够用的木头,在沈陌黎的细削下,铺展成穿,再加以草魔的术法相结。一个时辰后,一艘崭新的薄质木船已然成形。

    “草魔,再将这些木枝衔接到船身上。”沈陌黎拾起黑蝠掷下的指大木枝,放在船身外侧,对着不情不愿连接着木船的草魔说道。

    “这些黑蝠站在外侧,未免太过凶险,我看还是呈在内侧来得稳妥。”一看木枝朝外,草魔立马接过木枝,放在船身内侧道。

    他以血脉做草根,运结植根术,将其由船身内侧相连每片薄木,便是担忧血脉触了腐水,毒入体内。这若把小木枝逐一置放船外,草魔是真忧会被哪出冒泡的腐水溅到。

    血脉入毒,与体表遇毒,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体表遇毒,动作若快,扫去含毒的部分,则性命无碍。血脉入毒,则毒可在一个呼吸间通向八经十脉。不出几息,人即暴毙。

    植根术以血脉与他物相连,其牢固非其它连接法可相媲美。无论他物多是难定,根脉绕上,无退无松。

    草魔也不等沈陌黎再说一字,身起数十条血色根脉,极快的将木枝衔在了木船内侧。

    “我们走。”见草魔已固定好木船,沈陌黎唤了末甲,同上了船。

    五六十只黑蝠忽而扑下,齐齐落在木枝上。余下的那些,不争不抢,径直在空中盘旋几圈,自行散退各处。

    “魔兽训练的黑蝠军,其配合程度倒是比魔祖更胜。未有交流,黑蝠间便已定下谁留谁离。”末甲望着疾飞远去的黑蝠,心有倾佩道。

    “木船无桨,你在那傻愣倾赞,也无济于事。黑蝠再好,也不能折了翅膀当桨划。”风魔倚着船沿,望着天道。

    “巧了,这回倒让你说对了。这黑蝠蝠翅,还真就是桨。”沈陌黎唇勾笑意道。

    听得沈陌黎老谋在心的答话,风魔乍然惊跳起身。他细致审度着沈陌黎神色里的肯定,顿时慌了。

    “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你瞧那黑蝠翅膀,又薄又软,哪是划桨的料?再者,这硬生生将蝠翅折断,岂非太残忍了些?”风魔略有尴尬道。

    他对黑蝠谈不上好感,可也未有残虐黑蝠的打算。先前捕蝠去卖,不过是为换口粮以养自家幼魔的不得已举动。

    “谁说我要折翅了?以蝠翅旋风,借风推船,木船自然就走了。”沈陌黎说道。

    黑蝠如听得命,齐齐张翅,若有心灵感应般整齐一振。强大的蝠翅扇动出的阵阵魔风,当真将木船直推向前。

    望着黑蝠扇动出的阵阵狂风,草魔不禁心有余悸。幸好他的植根术连接得牢,也将木船的强韧加固百倍,否则以这狂风凌虐,恐怕这木船早已散架。

    “这黑蝠兄弟,蝠翅扇动的风未免也太过猛烈?”草魔弱弱问道。

    对于这散了又起的狂风,草魔还是略为胆寒,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船便在风中撕裂破碎。

    独站船尾,沈陌黎沉静的望着船后深思道:“船若不快,恐就被那群恶蛟幼体给撕得残渣不剩了。”

    顺着沈陌黎的视线,末甲与风魔向后眺望。十来里远的沼泽地里,群起腾跃的百条通身乌黑的蛟龙幼体。挨挨挤挤的模样,纵未有密集恐惧症者,也看之惶恐不安。

    蛟龙群势浩大,扑腾朝前。仅是因隔了段距离,再加蝠翅旋起的风声呼啸,未有沈陌黎提醒,二人才无意到蛟龙群的存在。

    “恶蛟幼体以血为生,最爱细皮嫩肉的魔族。几只就已够呛,这上百条追着我们赶跑,岂非稍被触碰便尸骨无存?”草魔寒毛卓数。

    他虽是草魔一脉的传承者,可未得多少传承,草魔便被灭族。草魔一脉皆在初升中阶时,获得族长赐名。他如今已在初阶九重天,眼看就要步入中阶,即将有族长父亲赐予自己的名字。

    奈何如今族灭,他连个名字都没人代他取,更别提能有多少本事,去对付强敌。

    草魔瑟瑟而立,怛然失色的对黑蝠说道:“黑蝠兄弟,你还是再加快些罢。这风是猛了些,但吹得人舒畅,再多来几阵,就更是舒畅。”

    落在木枝上齐齐扇翅的黑蝠群,听闻草魔之言,齐齐眯眼朝草魔望去。玄黄的眸中带着抹危险之息,让草魔浑身一抖,悻悻道:“风大风小,随意最好。”

    言罢,他再不说话,缩到角落。

    眼不见不惧,耳不闻不恐,于他而言,对付恐惧最好的方法,便是让自己如龟般缩到一个看不到危险的角落里。

    黑蝠群的斜睨转瞬即无,那与小魔兽相似的目光,却让沈陌黎识海中重现出小魔兽的身影。别时容易聚时难,说起来,她确实已许久未见到魔兽。

    由契约带来的噬骨疼痛,仍时时折磨着她。也因疼痛,让她更清晰的感触道魔兽朝夕不断流逝的生命。

    木船若离弓之箭,与蛟龙群往前数百公里,皆如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黑蝠不倦,蛟龙不止。你逐我赶之势,莫不是因遇了前面的弯曲,恐维持成百日夜都不会停息。

    随着蝠翅扇风的减缓停止,木船行速渐而变慢。前一刻还若飞龙腾飞的急速,这一刻只若蜗牛徐徐。

    宛如云泥的速度变化下,沈陌黎与末甲,皆有所察。二人探向前方,崎岖难行之路,令二人瞳孔一缩,面带惊讶。

    “万沟之岭,我原以为是传说,不曾想竟是真的。”末甲看着那九百九十九弯相交的曲杂地势,骨指紧张的握紧。

    错杂的深沟两岸,是各类古怪高耸的山岳。山岳遍野,或漫山毒液铺满,或冥火肆虐邪灵声聚,或雷霆阵阵雷击四处……各处维艰险景,无不令人寒颤。

    末甲的话,立刻引起缩在船角的草魔注意。他火速站起,向前远望。

    势同阿鼻炼狱的阴森可怖之景,赫然映在面前。

    只一眼,草魔便已手心淌汗,头皮发麻,周身每处都在叫嚣着一种叫做“害怕”的东西。

    “过不去了……万沟之岭的每寸土地,皆蕴藏无尽险恶,大罗神仙都难踏其川半步,更别说我等手无缚鸡之力者。”草魔喃喃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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