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鸾耳之羡
以鸾耳化成的千斤裘衣,两袖翻飞若是猛鹰,居高怒视着下方的苻姬。
在进入到这方水帘中,鸾耳被尘封的记忆骤然转醒。
一直以来,鸾耳只觉得自己是鸾莺天魂,皈依鸾莺的存在。但这方水帘中的激流,点点渗入到鸾耳的源流中,却慢慢唤起了鸾耳意识深处,不知被何人尘封已久的记忆。
事到如今,鸾耳方才想起,当年也不知是何人将它由本主身上强制抽离,再封印住其识海记忆,于沧冥巨森路过中将其打入到鸾莺体内。
初遇鸾莺时,鸾莺的实力虽强,却仍不足以成为沧冥巨森的护森神兽。正是因为鸾耳被打入至天魂之位,鸾莺才得以有那般惊人的修为。
于缺失记忆的韶光中,鸾耳的脾性渐渐沾染上鸾莺的特征,更连体形外貌都渐渐变作鸾莺的模样。
直到这时,在水帘之流的融汇下,鸾耳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以清流冲刷自己的识海,鸾耳在那番对自己的洗涤中,才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模样,当初所经历的一切。
而在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里,有一个傲然于世的女子模样,于鸾耳初是恢复记忆时,骤然提升了鸾耳的愤怒。
那女子与如今的苻姬极为相似,虽在记忆恢复后,鸾耳始终想不起那女子是何人,但它依稀记得,那女子在水帘尽头,曾抹灭过所有与之同行的强者,其中便包括了鸾耳最初的本主——玄青。
虽是玄青的天魂,然鸾耳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在玄青死后,自己并未跟着命归于无。
它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在玄青命丧黄泉的一瞬间,趁机奔逃向这方水帘。奈何水帘中却好似有古怪的东西存在,使它如何想闯入水帘中,皆会被重重的弹回尽头。
于那番绝望中,鸾耳清晰的记得有一女子,巨剑便要将自己斩碎。
只是后来之事,它为何尚活人间,却是鸾耳一想回忆便会头疼不已的存在。
往事历历,不断增加着鸾耳心底的沉重。
面前的苻姬,更是让鸾耳回想起当时杀害自己本主,还妄图想至自己于死命的那女子。世间魂魄与本主相似者居多,鸾耳虽想不起那女子的身份,然看着苻姬凌厉的模样,更能猜得当年那女子必是海帝无疑。
因心头的愤怒,在苻姬对自己砍下那一刀后,鸾耳所化成裘衣上有粼粼金光乍现,若是磐石不断加固着裘衣的硬度。缕缕寒气自裘衣上散发而出,宛如千丈寒冰将周槽的一切都给冻结。
“护好他。”看着那一息便达四野的寒冰,沈陌黎急急将早前无气罩防身,受灭宇兽热浪影响而昏迷过去的翔还仍至身旁离自己较近的沙族人道。
翔还有罪,但与其治罪于翔还,使翔还再全然不知情下就此死去,沈陌黎更觉得该等翔还醒来,向翔还问清事情原委再做定夺。
看着被沈陌黎硬塞到自己气罩内的翔还,接住翔还的同族人心头虽极不愿接受,然翔还毕竟仍是沙族长者,再有多大的不是,也容不得沙族人怠慢。
这般一想,在百不情愿中,不单是接住翔还的沙族人,连带着周边几人也同是聚拢过来,将几人的气罩合多为一,以方便轮番照顾翔还。
沙族历代传下的家规,使诸沙族人在危难关头,纵使因久安弃武的缘由而起了诸多不该有的想法,对于尊长者,护老幼的观念却依旧根深蒂固,全无动摇。
将翔还重交还与沙族人后,沈陌黎再望向对峙中的两人。
这一望之下才惊讶发觉,尔今她将翔还归还沙族人的须臾间,鸾耳也不知用了何妙法,竟将苻姬直接打向水帘。
几近毫无疑问,在苻姬即将摔跌入水帘的惊险中,沈陌黎伸手一拉,急急将苻姬重拉回源流上。
不管苻姬先前归于海帝神魂时,做过何事,之前与沈陌黎一起经历的种种却是真实存在。
于沈陌黎眼中,不管三国六海其他人如何看待沈陌黎,在此时,苻姬即是她难以替代的同伴。
苻姬早前与命相交都要护得沈陌黎安好,尔今在苻姬危难之际,沈陌黎若是听及他人之言便弃苻姬生死于不顾,她又怎对得起苻姬以命筑建的这份情谊?
眼见即将被苻姬推至水流中,却意外被沈陌黎救起,鸾耳愤然生起一丝恼怒。
缕缕妒忌由鸾耳心底生出,使鸾耳此时尤为不甘。同是借居于沈陌黎的魂魄位置,苻姬斩杀它时,也不见得沈陌黎有半点前来救它的举动。苻姬一出事,沈陌黎却是冒着自己也可能卷入水帘的危险,也要将苻姬救回。
这般有区别的对待,使鸾耳于羡慕中生出一抹嫉妒。
回望鸾耳的往昔,纵使它曾经是鸾莺天魂,然在居于鸾莺天魂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鸾耳都不曾见鸾莺待自己那般奋不顾身。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鸾耳想起自己被强行打入鸾莺体内后,于浑浑噩噩中仅被鸾莺当作守护苍冥巨森的工具,终日被鸾莺借力使用,却从不曾问过它的所思所想,鸾耳的火气便更盛一筹。
上天入地,鸾耳仅在自己已死去的真正本主身上,体味过短暂的丁微关怀。那关怀微薄到能令人忽略不计,又使鸾耳对本主施舍的少数关怀,感动至难以割舍。
出生于冷血异族,鸾耳曾经的本主对于所有人皆无任何情感。于外人唯有残忍,对于自己也从不留任何情面。
常年与本主沐浴在血雨腥风里,鸾耳亦在无形中沾染了本主的血腥。仅是与本主不同的是,鸾耳的那份血腥里,又总带着缕缕渴盼得到别人关怀的成分。
本主于它无意的点滴在意,皆能让鸾耳激动许久。连鸾耳自己都想不通,身为冷血异族人的天魂,自己为何会有那般情愫产生,更在与鸾莺借出的无数时光里,更加认可于鸾莺的种种看法。
那份情感上的认可,使曾经的鸾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与鸾莺非但没有半点关系,还是被人强行为之才入了鸾莺体内。
于自己记忆恢复前,鸾耳甚至还曾羡慕过那些受鸾莺保护的生灵。
第三百四十四章 心带恶谋
鸾耳羡慕着鸾莺对苍冥巨森内众生灵的守护,更生了怨恨于眼下,沈陌黎对同是借力的苻姬那般偏袒。
于那份妒火中,鸾耳踟蹰许久终是问道:“我与她皆是借力与你,为何你待她如此不一般。”
在沈陌黎救得苻姬后,鸾耳想听到沈陌黎的解释,更想听到沈陌黎提及稍许点儿在意它的话。哪怕那话是谎言,但仅要话里有着少许对自己在意的味道,于鸾耳而言便已是足够。
听及鸾耳的话,沈陌黎由袖中取出那方鸾莺尾羽道:“鸾耳,你借力于我所做种种,我时刻感激于心。仅是苻姬与我出生入死,我委实做不到抛下她于不顾。”
沈陌黎说得属实,若非是与苻姬有关,而能还了自己欠鸾耳的情分,沈陌黎全然愿意为鸾耳去做其余事。
仅是沈陌黎的话,鸾耳此时却再也听不下去。它愤愤然道:“所以你便要牺牲我,好去救她?”
那份不平在鸾耳心底不断升温,使鸾耳此时连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无比沉重。
听力鸾耳这般问,沈陌黎却是微摇了摇头。
鸾耳与苻姬虽非自己体内原生的魂魄,然于沈陌黎皆有恩,沈陌黎又何尝不想以恩报恩,以还欠与鸾耳的情分。
若非苻姬早前砍杀鸾耳的动作忽然,全在于沈陌黎的意料之外。以沈陌黎那般重情义,同是会为鸾耳挡下那兴许会致命的利刃。
然而天下之事哪有如果可言?
苻姬先前挥斩下,那弯沈陌黎来不及挡下的利刃,注定成为鸾耳心底的一道坎。
跨不过那道坎,鸾耳便也再不愿相信沈陌黎对自己的心意。
它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与我选择敌对两侧,便别怪我做起事来全不顾半点情分。”
说罢,鸾耳丝毫不留任何余地,由裘衣袖中挥出万道利刃,朝着沈陌黎的方向便要斩杀而去。
散发着阵阵寒凉的利刃,须臾间如密集的毒蜂,飞速极快的朝沈陌黎刺扎而去。
利刃所过之处,由于四下自带的寒凉气息极强,将空气都清空被冻出朵朵冰花。
冰花所过处,万物凝结,就连躲避于气罩内得沙族人,皆未避免于难。
惨烈的冰铺万里之景,使沈陌黎的眉心皱得若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张一般。
利刃分散疾飞,仅是在划过沈陌黎身侧时,若长了眼睛般尽数避开沈陌黎,朝着后方再续疾飞。
利刃疾飞过之地,缕缕寒凉气息如针针封喉的叛逆短刀,在那般不断要将人魂魄冻彻中,又透着少得可怜的温暖,独使沈陌黎在那片漫漫冰寒中不似其他人那般被冻结。
放荡不羁的寒意滚滚袭涌,骤然将整片由源流与汪洋汇聚成的水流骤然停止。
带着一抹传承于本主的恶劣,鸾耳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方才悠悠问道:“你觉得你未成冰,是我仁慈还是你走运?”
沈陌黎之前的话,使鸾耳心底升起不尽的妒恨,在妒火作祟下,鸾耳更酝酿出一场恶孽的计划来。
见到面前这般陌生的鸾耳,沈陌黎却是垂下眸道:“鸾耳,我知这并非你本心想说的话。”
沈陌黎话说得诚切,早前鸾耳能未在提任何条件下用心助她,使沙族人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所有的险境,便能说明鸾耳的仁善。
虽想不通鸾耳此时为何变化这般大,三以沈陌黎对鸾耳早前的认识,却也绝不相信鸾耳的脾性极为恶劣。于那番难以置信中,沈陌黎更想推心置腹与鸾耳交流一番。
听力沈陌黎轻柔的话,鸾耳却是急急撇开自己的目光。
沈陌黎那般真挚的模样太过于打动人心,鸾耳并不想因沈陌黎的眼神,便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事有意外,鸾耳愈是不看沈陌黎,沈陌黎那般凝思的神情便愈加清晰的刻在鸾耳的识海深处。
于那番念念不忘中,鸾耳游离四下不断躲避的目光,终是再次回到沈陌黎身上。
带着一番纠结,鸾耳警惕的试探道:“你是想为苻姬求情:”
在若冰雪横扫下,本就因分割去些许元神而修为下降的苻姬,很快便被冻成了雪块。
于这般层层叠加的结冰下,鸾耳想将苻姬一瞬间砸成碎片,也绝非是件难事。
仅是鸾耳却不想那般做,它清楚的知晓,若是自己在此时砸碎苻姬,则自己与沈陌黎间便再不可能系起那道情义。
对于鸾耳的问话,沈陌黎却仅是摇摇头道:“善恶自有公论,我不会以我的恩怨,去求你放了苻姬,却也仅求你还原事情原委,再定苻姬的罪。”
“哦?这话有意思,那你是说我的所做所言皆是在撒谎喽?”鸾耳再续问道。
与沈陌黎的焦急不同,鸾耳并不在意于此地多耗些时间。
以它随着记忆恢复的修为,鸾耳早已不单单满足于眼前,它想变强,更渴盼找到一个羁绊自身者,成为自己的本主。
沈陌黎的武道修为虽是不强,却重在于情义。对于修为已步入一定境界的鸾耳而言,它再择本主,早已不在乎于对方的修为,而更在意于对方的心意。
而在此之前,鸾耳更觉得,在沈陌黎身边有一个巨大的绊脚石,那便是苻姬。
苻姬本主与它有着血海深仇,退一万步而言,鸾耳皆是认为自己绝不可能与带着血仇的苻姬共为一主。
为了面前这脾性难得的本主,鸾耳甚至已然想好,要暂且放下往昔的恩怨,只为将沈陌黎拉拢做自己的本主。
这方水帘走进无出,步入水帘者更是十死无生。
鸾耳在过往于水帘中经历的一切,更知无人引路下,走出这地会有多糟心。
而更为重要的是,鸾耳于早前在水帘内的所见所闻,能推断得出寻一个靠谱的本主,对自己走出水帘尽头有如此大的作用。
早前提及苻姬在水帘尽头的所作所为,于鸾耳而言,不断是为迷惑沈陌黎而真假参半的话语。
鸾耳在不尽岁月的冷漠忽视下,唯今的目标早已不单纯满足于寻到本主,更是在确定新本主后,将其进行慢慢的夺舍。
能与鸾耳羁绊越深的本主,于鸾耳看来,势必会是越容易夺舍的存在。
第三百四十五章 水帘众况
鸾耳在知自己本主命早殒灭后,心底对单独为主的渴盼日益加深。
既然得不到世人对自己的在意,鸾耳也不在意夺舍对方为己所用。
沈陌黎的重情重义,在最初的刹那曾使鸾耳心有所动,渴盼成为那个沈陌黎羁绊的人。仅是几番对话间,鸾耳已然觉得自己无法以真正的面目走入沈陌黎在意的范围,倒不如夺舍了沈陌黎的躯体来用。
得不到的人、事,鸾耳在妒恨中更有了将其毁去的念头。
在万态变化下,鸾耳的内心是极为纠结的。它痛苦挣扎于自己的孤独中,又在那份孤独里想将其他人拖入水中。
由那份痛楚里,鸾耳看向沈陌黎的目光一变再变,最终将目光停留至旁侧的苻姬身上。
苻姬那张与海帝极其相似,带着瞩世高傲的面容,看在鸾耳眼里,便是极为刺眼的存在。
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在鸾耳初次遇到时,便将鸾耳视之为如蝼蚁般随意可揉捏成碎末的存在。
见得神魂苻姬,若见得海帝本人。鸾耳望着苻姬虽因伤势显得略微憔悴的模样,心底依旧带着些许因先前遭遇而产生的惧怕。
海帝当年于水帘之后,控制着万水灼烧的场景,多少年来皆是鸾耳挥之不去的记忆。
初时,包含鸾耳本主在内的所有人,若是预测到海帝进入水帘深处,会变成那般令人胆颤的模样,怕是无论如何皆不可能允了当年的邀,进入这地水帘。
进入水帘前,海帝于同行的诸人眼里,乃是至交之人。所有人皆料想不到,自己那般深信的海帝,到最后会变成那等恶相。
鸾耳的怒与惧,在见得苻姬的刹那产生。以自己的玄冰之力,趁着苻姬分神的刹那,试图将苻姬推打至水帘之外,已是鸾耳压制自己恐惧所能做到的极限。
在苻姬随意瞥来的目光中,鸾耳皆是感到脊背发凉。
那是源自强者凌压世人的难敌之力,只一眼,便能让人心生惧怕。多望几眼,更有让人再起不了半丝杀意之感。
沈陌黎与苻姬相识的时间不长不短,但因相识时苻姬已逝去当初归依海帝时的那番惊天实力,故而相识一段时间内,沈陌黎从不曾有过与鸾耳相似的恐惧。
于那股望之生惧里,鸾耳终是挪移开自己的目光道:“你若将她单独丢在这处,我便放过她。”
杀本主之仇深若巨海,鸾耳极难说放即放。将苻姬遗留在这地,已是鸾耳所能接受的极限。
水帘之内皆死气,苻姬留在此处吸万千死气于身,必然一死。虽不能手刃苻姬,然能致苻姬丧命,已是沈陌黎能做到的极限。
以苻姬此时的憔悴,鸾耳心底虽有惊鼓阵阵,却也极为肯定于苻姬绝非自己的对手。
既是自己有心无力下手,鸾耳便将目光聚集到水帘上。
它要夺舍沈陌黎,更想在此前先灭去苻姬。
那方水帘清澈若镜,使人初是看去,只觉得自己踏入水帘,即可若沐浴雪山之巅,在一番清澈间洗涤去自己的尘土。
可谁又能想到,这无害的水帘里,藏的会是最凶险的存在。
鸾耳若非早前亲眼见过同行者被水帘夺去性命的场景,怕是尔今看到这烟波浩渺的水帘,也无法知晓当中的险况。
鸾耳早前不知险情,更是料准了苻姬无从知道当中凶险,这才想坑害于苻姬,引苻姬以为这水清透无害,才这般说。
人道小人活长久,鸾耳在经历过无数往事后,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想将自己的不幸扩大,使更多人皆感受并陷入与它相同的不幸中。
未有后续的动作,鸾耳在等,等自己抛出的这鱼饵上钩。
借居于沈陌黎天魂的这段时间,鸾耳早已捞出苻姬为沈陌黎的生死不顾。由苻姬早前为沈陌黎所做种种,要猜得苻姬会因生出照顾沈陌黎的想法而径自留下,并非难事
以千斤裘衣内的寒凉,鸾耳短暂的封住了周边不断围拢过来的水帘。
然水帘缥缈,鸾耳着实无把握能让水帘维持结冰状态多长时间。源流无洋流的交汇,当使鸾耳短暂拥有了这惊人的冰结实力。
苻姬的身子骨眼见愈来愈虚弱,鸾耳亦能感觉到自己手上所能利用的汪洋之力越来越少。
早前若非苻姬相邀,沈陌黎亦不会将允下将神魂与天魂之力混杂为一。
没有两股水流的交融,也便不存在于如今鸾耳能借力于苻姬的状况。
借力仇敌,这般不齿之事,在见惯各种卑劣手段的鸾耳眼里,却成了常事。
由心底生起的那缕恶念操纵,鸾耳此刻极想撇开苻姬,好再续自己的后续行动。
鸾耳的记忆在几番风雨吹打下虽是极为清晰的,然它的意识此刻却更像是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它独自处在被搅得凌乱不堪的识海中心,想法与决定也在随着眼下自己极不确定的心绪,而左右摇摆。
“好。”恰如鸾耳所料,苻姬仅是淡淡的应下鸾耳那听似极为不合理的要求。
纵使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极为脆弱,苻姬皆不曾畏过鸾耳半分。
答应鸾耳的无理要求,不过是苻姬顾及到沈陌黎而行的缓兵之计。
水帘是何地,苻姬何尝不知。
关于海帝在水帘尽头做过何事,苻姬虽如何努力回思,皆想不起分毫。然海帝掌管六海之水,想要借水之力了解水,却并非不可能。
苻姬在打定决心后,以神魂之实跳脱出魂魄位置,目光淡定的迈着莲步,向水帘方向走去。
仅是刚迈出几步,苻姬前行的动作便被沈陌黎所制止。
鸾耳心中打得响亮的盘算,沈陌黎虽不知内容,然鸾耳与苻姬二人在深海血仇,还能做到如此从容,眼见着却绝不像那么回事。
沈陌黎神情有忧,她谨然拒绝去鸾耳的威逼道:“若要她走至水帘内,除非从我身体上踏过!”
女子原极为娇柔的话,落在沈陌黎嘴里却变成了极为铿锵有力,字字显得格外苍劲。
第三百四十六章 清水夺识
见到沈陌黎想为自己拦下风险,苻姬却是极快的以眼神示意沈陌黎,莫要为她再续与鸾耳对峙。
鸾耳的心思,苻姬如何不知。当年海帝失去心智,于水帘尽头犯下恶事。鸾耳恨透了海帝,又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海帝当初因短暂的意识,而对在水帘尽头作恶的经过毫无记忆。但苻姬却清楚的记得,在海帝意外得知一切真相,欲打算通过水帘重返外界时,可是因这方看似极为吸引人的水帘,而吃过不少苦。
尔今苻姬的修为,不过是当初海帝本主的零星半点,进入水帘后,必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仅不过当初海帝折损大半数修为,在水帘中意外发现的那等境况,也让苻姬从中见出一缕生机。
生死由己不由天,苻姬在忽而加速推开沈陌黎后,疾步奔入水帘。
清澈的水帘看似遮挡不住任何杂质,却在苻姬初入其中后,转眼便吞噬了苻姬的身影。
一汪碧水清清流淌,好似先前从不曾发生过何事一般。
唯有沈陌黎与在场的人,察觉到那抹先前好似被鸾耳冻结住的水帘中暗藏的古怪。
幽幽水帘摇曳,若是轻纱吹拂着所有烦恼。可是仅有在场的人知道,在苻姬进入前后,那一刹那冰,一刹那水的诡谲。
那等怪象,绝非是因鸾耳骤然收回凝聚水帘的寒冰。
因前方瞬间离得极近的尽头,使在场再傻的人也看出了一丝端倪。
鸾耳早前以自身化成的玄冰冻结四方,怕只是鸾耳幻化的虚境。
幽幽水帘就好似一张大展的鱼网,随时想网罗住在水中前行的诸人。
在那流荡的清流里,有一沙族少年最先提出质疑道:“你究竟是何人?早前你言我等莫入水帘尽头,可你的一行一举,分明便是想瞒着我等,将我们引入水帘尽头!”
事实摆于眼前,若是当头冷水,泼得沙族人一阵胆颤。
他们原以为遇到鸾耳,是遇到又一个能助他们脱离险境的强者。可事到如今才发现,鸾耳在一步步别有用心的将他们往死地里拉。
骤然间,绝望遍野,无数沙族人在见到这等绝望之景后,心生胆惧,更恨不得能找个缝将自己藏起,以避开这等悚人灾难。
离开得决然,苻姬绝想不到,自己的离开,会意外打破鸾耳设下的虚境,让沙族人看清面前这般惨绝人寰的险象。
眼前隔得极远,众人只以为行至水帘需一段极远的路。事到如今才发现,行至睡觉尽头,竟不过十指流沙的几息时长。
乘在鸾耳的源流上,所有的人无从在虚幻镜中察觉到时光急缓,只觉得在行云流水中停止了前移。
哪知在那看似停止的时光里,他们更像是井底之蛙,要被鸾耳拉至未知的险地,还自认为聪颖的拍手为鸾耳叫好。
这般一想,诸沙族人便恨不得扇自己一大巴掌,为自己的辨人不谨,更为自己早前愚笑四方企图借力于鸾耳逃开这地的想法。
坑害众人的连环套,引得沙族内人心惶惶之际,沈陌黎却是从中有了另一番猜想。
苻姬在推开沈陌黎之时,趁着鸾耳不察,倒是以感应告知了沈陌黎一些与其内情况相关之事。
神魂天魂同借居于沈陌黎体内,虽说因借居本主的关系,而导致苻姬虽是不愿,却也被鸾耳强行与自己联结,进而互得对方感应。
恰是以这等比寻常人更为精妙的方法,鸾耳在记忆意外复得时,便已蠢蠢欲动,想借着同借居于沈陌黎体内的便利,千方百计将苻姬之力尽数夺为己用。
无疑,鸾耳的前半数计划是极为成功的。
苻姬的汪洋之力,受鸾耳先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种种手段影响下,于初次与天魂源流汇聚时,极快的被夺为鸾耳所用。
没了汪洋之力可御的苻姬,在鸾耳面前便如同暴露在苍茫野外的蝼蚁,如何都难以逃脱被鸾耳推入水帘那万丈深渊的厄运。
鸾耳的计划步步相扣,它对重归水帘尽头虽有畏有恨,但终究抵不过万瑞石对自己的诱惑。
当初连同鸾耳本主在内的几人,若非跟着万瑞石踪迹,也绝不会邀得上海帝来到这席水帘之后。
幽幽水帘,也不知是上古何人所造,其内威胁,早已高深过几人的预料。
尔今,本主已逝,鸾耳却依旧想承本主遗愿,争得万瑞石那方宝贝。
仅是鸾耳的计划,却委实愁煞了成群的沙族人。
他们再是愚钝,在苻姬覆没在水帘之后,也早已猜得水帘后暗藏的杀机。
徒是一帘水汇成的通道,便有如此神力,沙族人更难想象,在水帘尽头,有何物在等着他们。
清澈的水流在水帘中撞击,轻灵的水声煞是好听。奈何却听不进沙族人的耳中,他们的愁堪比汪洋,在水帘转瞬即过间翻倍增长。
得了汪洋之力相助的一方碧水,行速极快,不过须臾,便已到达水帘尽头。
与水帘中的清幽之景不同,几道巨雷自地底劈闪而出,险些击中沙族人所在的那方碧水,使在场的沙族人见之心更生惊惧。
那份惊悚却是鸾耳所期待的,它唇勾邪笑道:“尔等若不想丧命这地,便听我话行事。”
如是被逼赶上架的奴隶,众沙族人大半生活于祥和之境,哪里见过这番可怖阴森之景。
诸人心不甘愿,却也对于眼下境况无可奈何。
那情那景,使鸾耳再次浮现起当初的画面。
曾几何时,海帝待连鸾耳本主在内的众人,亦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本以为诚服于海帝,就能走出这方被水帘锁住的危险之地。
岂料海帝给他们的不是生,还是更接近炼狱的诸数折磨。
如今位置颠倒,鸾耳处在了当年御驾众人的位置上,亦生出与海帝当年一般,想操控着众人为己寻到万瑞石,而不留以在场任何一人活路的想法。
若是无害的水帘,正渐渐融汇入鸾耳的身躯里,渐渐控制住鸾耳的想法。
这是御水者的死地,不论是创造出六海的海帝,亦或是面前的鸾耳,在愈加靠近水帘尽头时,思维亦会随之愈发被水帘所控制。
现如今,鸾耳已然分不清,哪些思绪归自己所有。
第三百四十七章 微花抑雷
宛如被人扼住咽喉,吃痛却不得不服软的沙族人,在面对恨之入骨的鸾耳时,心中虽是怨恨交织,却也未在多做反抗。
他们有气无力地半垂着头,似在思考着鸾耳话中几分是真,更在思索着自己未来有多少把握能离开这片望之即生惊悚的雷闪危地。
在所有人思忖之际,倒是沈陌黎最先站出来问道:“你要我等如何配合你行动?”
鸾耳的恶劣,沈陌黎何尝看不出来。
她不信鸾耳会安得好心,要带沙族人离开这片雷遍满地的险地。
若是鸾耳愿带沙族人离开,也便无需等到现在才这般表态,更不会变着法儿隐瞒诸沙族人,将他们骗至这地。
然沈陌黎亦看得出来,众习惯了有强者护己的沙族人,在看到诸多雷电自地底横生左右时,早已再次没了主见,想再次寻得一人来护己护族。
可以说,众沙族人恨鸾耳,却又在渴盼着鸾耳能为他们做事,保他们安好。
这是一丝对恶人存有的侥幸寄托,却注定难以成真。
对于早前意识尚是清晰的鸾耳而言,沙族人诚心实意的相求,兴许能换来它良心上的过意不去,放过素不相识的沙族人。
但此时鸾耳的意识却已然入住了恶鬼,在鸾耳自己都未发觉的须臾,不断的操纵着鸾耳行各种恶。
连鸾耳自己都未曾察觉到,那个当年操控海帝犯下滔天罪行的意识,如今潜藏到自己体内,为操纵着自己做何事。
听闻沈陌黎那般问,鸾耳言不由心道:“这遍地由地底炸裂出的惊雷,实则是星族所有的一种植株,早在上古开天地时便已存在。当年上古乱战,星族借它抵御外族,曾剥夺过无数人性命,可谓是那时最血腥凶残的植株之一。”
“这位高人,敢问这等植株可有畏惧之物?”在场的沙族人中,终有人忍住对鸾耳的愤怒,斗胆站出提问。
在生与死之间,提问者虽初是满布胆惧之心。但在细听鸾耳对面前植株的介绍后,他们早已忘记自己,更想让族人在这看似必死的困境中,争得一条活路。
“自然是有。”鸾耳极快的应下提问者的话。
随即,若是察觉到自己的应答与身份并不相符,鸾耳将目光投向远方,心中若有所思。
鸾耳的异常虽是明显,沙族人却早被鸾耳的话所吸引。他们急于想在这放绝境中找到一丝活路,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鸾耳的异常。
沙族人再有一人壮起胆来,再续问道:“这雷过于悚人,高人可否指点一二,让我等有些许妙法可御惊雷?”
“廖葛花。”在沙族人满含期盼的目光中,鸾耳并未有丝毫作答。反倒是沈陌黎,淡淡的吐露了这三字,令在场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见沙族人满心好奇,沈陌黎再续朝雷电交织的一处远方,抬指比划道:“若我猜得无错,这植株应是簖雷藤。簖雷藤所长之处,草木不生。唯有与它相生相克的廖葛花,能在簖雷藤中寻得一席自己的生路。”
顺着沈陌黎所指之处,众人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有几个眼尖者,隔着道道雷电,察觉到在被雷电劈得四分五裂的旱地上,有几朵极其不起眼,缥缈如云丝的小花在摇曳。
说是花,那些摇曳生姿的白花又看似无任何花径支撑其下,若是凭空生出,随时可能再度消失的幻花假象。没有人知道这些花何时生出,又会在何时消失。
所有的廖葛花,在雷电间更像是自异域飘来的云丝,随时可能化雨消失……
顺着沈陌黎所指的方向,看不到者仍在张首远眺,看得到者却已生出疑云连绵。他们不知廖葛花是何物,更不知其何时会消失。
在这惊疑重重之际,却有阵阵掌声响起。
察觉到众沙族人未发现自己问题的鸾耳,勾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边以衣袖拍动着边道:“魔兽契者当真好眼力,在这惊雷遍布之地,竟能如此迅疾找到这花。”
鸾耳话语中的惊佩,源自内心。在惊佩之余,那缕源于水帘中未知者的杀机,却也随之更深一步。
常年以水帘之形存于人世,渐渐夺走鸾耳意识的那方似恶鬼的凶残之徒,对于廖葛花虽了解颇多,在簖雷藤中要将廖葛花找出,却也需耗去不少时间。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出廖葛花,水帘恶鬼当真在几万年韶光里都不曾有过。
它心带咬牙切齿,借着鸾耳的神情,却给人如沐春光的感觉。在为沈陌黎起掌时,它心底酝酿的恶念已更深一步构成。
那副笑脸阴森心的面目,落在沈陌黎眼里,便变得格外扎眼。
鸾耳曾是鸾莺天魂,以前世沈陌黎与鸾莺的相处,沈陌黎从不曾料想过鸾莺的天魂之位,会借居着这样一个恶徒。
早前鸾耳化成神兵奇衣,倒也与鸾莺稍是区别开去。唯今,在沈陌黎将视线移到廖葛花的须臾,鸾耳再度转变成与鸾莺全然无异的模样,委实让沈陌黎觉得鸾耳的一身容貌,玷污了鸾莺的英名。
唇吐危险气息,沈陌黎冷冷对答鸾耳道:“我不管你是谁,既非鸾莺天魂,便不该临摹着鸾莺的皮相行恶!”
对于沈陌黎冷若寒霜的威胁话,鸾耳却直接当作耳旁风道:“怎么,我若还是顶着鸾莺的皮貌行事,你是要吃了我?还是炖了我?我这身皮囊看着与仙鹤相近,尝着可未必合你的口味。”
“休得放肆!”沈陌黎听得鸾耳继续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怒从中来,断然拔剑朝鸾耳挥斩去。
仅是一剑斩下,近在眼前的鸾耳却直接化做水,被斩成对半后直接消失殆尽。
在看不见的虚空中,鸾耳之音嘹荡四周道:“想不到魔兽契者,竟是这般鲁莽之人!沙族蝼蚁,我本要留尔等一条活路,引尔等取得廖葛花,可是魔兽契者,要断去尔等活路……”
话音初落之后,左右眺望而去,这四周哪还有半点鸾耳的身影。
望着剑刃上余留的水珠,沈陌黎在沙族人未察觉之际,快速将水珠融入苻姬余留的那一小物件内,心里的猜测,顷刻间变做了然。
第三百四十八章 廖葛凝雷
对于沈陌黎的种种举动,众沙族人却仅剩无数不解。
他们中虽有极少数眺望到那几朵微乎其微的廖葛花。
但看到是一回事,通过所见的廖葛花,真正去理解沈陌黎所做之事,却是另一回事。
在见到沈陌黎将鸾耳以剑劈无之际,众沙族人近乎跳起。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已然再不愿经历任何意外与不幸出现。而沈陌黎每每出人意料的举动,却每每使沙族人不解与愤怒。
误入水帘后,众沙族人对沈陌黎已不抱任何希望。他们中甚至于有不少人,对于这个看似年龄不大的魔兽契者,怀有敌意。
翔章当初与沈陌黎一同离开,为何凭空不见踪影,沈陌黎从始至终皆未有过多的解释,本就是一大疑团。
现如今,莫名进入这方水帘尽头,他们更觉得是沈陌黎行事能力不足惹的祸。
众沙族人哪里会猜得到,这方水帘的选择性。但凡以水为灵力者,皆在水帘能察觉的范围中。
当初沈陌黎为救沙族人,将天魂神魂之水共汇一起,着实是提升了水帘的注意。
然沙族人不知的是,因自身以沙汇聚的特殊体质,早已引起了水帘的关注。
水注于沙,即可化无形为有形。众沙族人恰是水帘化虚成实中,却不可缺的那一环。
当初窃取控穹扇,水帘的意图早已显露。沈陌黎御水带沙族人逃离,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给了水帘一个将所有沙族人引入自己肺腑之地的时机。
倒溯时光,在最初潜入沙域时,水帘便已将自己虚化成沙族上一任失踪的族长模样,暗中收买包括翔安在内的多名沙族人,为自己做事。
它的计谋,在一早前就已然极为明确。
只不过是沙族人习惯了依赖强者,更不会在当初的和平时期想到如此之深的阴谋,才让水帘的计划每每顺利往下进展。
沙域的意外,不过让水帘加快了自己的计划,先行一步窃得部分沙穹为己所用。
亦是沙穹被水帘部分抽空,才导致余下的沙穹更为脆弱,稍是几番震动,便出现了天塌陷的迹象。
仅不过水帘所做的诸多恶事,沙族人却至今不曾察觉。
他们对沈陌黎敌意满满,当中一二不客气者,更是直言道:“契者是何居心,竟将唯一一个可能带我等离开这地的人给逼走,这往后的路,可令我等如何前行?”
“我可带尔等离开这地。”对于沙族人不解的愤恨话,沈陌黎仅是淡淡应道。
她答应过魔兽,自然不会在这时撇下诸沙族人不管不问。
逼离鸾耳,是她为自己、为沙族人能平安离开这地所做的努力。
簖雷藤包罗万道惊雷,威力虽不及真正的天雷,但对于眼下实力仅到圣阶的沈陌黎与沙族人而言,皆是致命的。
苻姬在离开前,已然借由感应,向沈陌黎交代清自己所知的鸾耳底细。
由苻姬临离开前余留下的种种,沈陌黎更加明确于想夺得廖葛花,必先驱鸾耳离开。
否则,若是在取得廖葛花的须臾,鸾耳出现乱事,她的种种努力便要付之东流。
听闻沈陌黎能取得廖葛花,众沙族人心底虽仍有怨气,却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以听沈陌黎的计划。
在沙族危机前,他们虽显得胆小懦弱,却也不是为己任性,而置族人生死于不顾的自私之辈。
族中上有老下有下,行动本就十分不便。众沙族人对沈陌黎虽不抱有信心,但在危机关头,却也还是愿听沈陌黎分析一二。
见愤恨难平的沙族人,在几名长者的慰藉下渐渐静下心来,沈陌黎这才开口道:“廖葛花无根无径,依雷而生,依风而亡。此地眼下无风,我等却也需尽快行事,赶在起风前摘得廖葛花。”
对于事之前后种种,沈陌黎并未与沙族人多做解释。
前世百年,她在野外习得了一套独特的生存方法。眼下水帘尽头的气象虽与寻常地方不同,沈陌黎却也能告知得出,此地在几刻之后即可能起风。
关于廖葛花的传奇故事,在唯今的三国六海虽不时兴,在百年后的世间,却是街头巷尾众人极为喜欢谈论之事。
花开险地,廖葛花因常年吸收簖雷藤中的雷电能量,具有极高的提升修为作用。
在百年之后的三国六海,甚至每一个踏入圣阶后的修行者,皆会采用廖葛花磨成的花粉,以促进自身离神级境界更近一些。
这等方法虽不一定能推动修行者踏步神级,却对纯净自身内部修为有极为显着的作用。
尔今的三国六海内,众人对这寻常地方难以见到的廖葛花极为陌生,也自然不知如何摘得这随时可能消失的廖葛花。
甚至于水帘中那如恶鬼般的邪恶意识,常年观察着廖葛花,也未曾有过半点摘得廖葛花的妙法,这才想引沙族人群聚探路,为自己摘得廖葛花去送命。
相比,有着百年后所见所闻的沈陌黎,对如何摘得廖葛花则更加了然于心。
她回眸看向几位沙族长者道:“几位长者,误将沙族人带入这方险地,陌黎自是难推责任。诸位若还信得过我,便按我接下来所说去做,我必摘得廖葛花。”
见沈陌黎那般谦虚商议,纵然对沈陌黎心里有些许不满,几位长者还是依魔地待契者之礼,纷纷应道:“契者说的是哪里话,我等自然会鞠躬尽瘁,为契者之令尽我等之力,亦为我族博得活路。”
“喏,那就劳烦各位长者在一刻钟内,按我给几位长者的阵法安布诸族人。切记,多一时,则我等不复存世。”沈陌黎慎重将几幅以灵力凝聚成的阵法图纸依次交给几位长者,极为谨慎道。
不管沙族人如何看自己,沈陌黎却是相信,沙族人不会拿自己及族人的生死开玩笑。
仅要沙族人有这等信念,无论对沈陌黎看法如何,沈陌黎便愿意赌这一局。
对于熟知摘得廖葛花的沈陌黎,现如今所存最大的问题,便是被她驱离开,随时可能由暗地突袭的鸾耳。
第三百四十九章 雷为土电做肥
以沈陌黎一人的精力,自然无法在聚精会神摘得廖葛花的同时,顾及到随时可能自暗处袭来的鸾耳。
在这等危难关头,沈陌黎也便想到了自己前世意外习得的一套阵法。
那套阵法简单易学,在短时间内对敌又有极为强大的威慑力,更为重要的是那阵法在今生的现在,应还未被人研制出来。
以那短时间内能抵敌无数的阵法,对于今生的沈陌黎而言,着实是一时迷惑鸾耳,使鸾耳不敢靠前的一大妙法。
仅是沈陌黎给的一纸阵法,却是让几位沙族长者泛起了嘀咕。
图纸上的阵法与寻常阵法完全不同,不仅将老弱妇孺安排在了阵法最前的位置,还特别要求诸沙族将士需按阵法上的排列,不得祭半点魔气,以古怪的姿势守在后侧。
几位长者身兼重任,素日里往返沙域与其它沙族部落乃是常事。
在凶险无比的沙域内行走,几位长者习得的阵法自然不算少数。奈何他们行走魔地多年,也从不曾见过这等诡谲的阵法。
众老弱妇孺伫在阵法最前,若有强敌来犯,无疑是最先被屠杀的对象。
一个阵法最为关键的是前阵,如整个前阵都被灭去,那阵法便与破灭无异。后阵再如何强悍,也难以再用残缺的阵法,对敌产生任何致命攻击。
若非沈陌黎交代完几位长者后,自己以走至最前端,肃某正颜的开始聚力吸引廖葛花,几位沙族长者当真会把沈陌黎的图纸当作是玩笑。
心底带着极多的不解,几位长者在私下简短的协商后,还是决定按沈陌黎的计划行事。
他们不知组成这等怪异的阵法有何作用,但至少组成阵法,无多大作用也对他们无害处。
好在除几位长者外的其余沙族人,对于阵法并未有深入的了解。
他们习惯了听长者安排行事,既是长者安排他们那般列阵,不知阵法用途的诸沙族人,也便按着长者的安排行事。
比起沈陌黎,他们更愿相信于自家的长者。
沈陌黎提议是一回事,自家长者依计行事却是另一回事。
既然几位长者认为沈陌黎所提计划可行,众族人便也依照着行事,步步紧跟着长者安排摆阵。
他们绝想不到,几位正安排着族人摆阵的长者,面上肃然无比,心底却也始终打着鼓。
与沙族长者的迟疑不同,沈陌黎以余光瞥见沙族人已有所行动,更是专注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以自己的灵力为诱饵,引得廖葛花出现并非易事,即使是百年后对廖葛花十分了解的五族人,要采摘到廖葛花也需聚集自己所有的精力。
于几十载后的三国六海内,面对需求量极大的廖葛花,五族中甚至衍生出极多的廖葛采摘师。
他们在五族中尚未有人研习出如何圈养廖葛花前,以自己常年采摘的经验,常年冒命之危险行走在雷电间,摘得卖价极好的廖葛花,用以让自己过上比寻常人优渥一等的生活。
廖葛花初被发掘功效的头十余年里,这些采摘师可谓受捧一时的顶级药师,在三国六海内广受青睐。
仅不过世有风云变迁,随着对廖葛花的深入探查,在前世的七十年后,世人更是在无数以性命换来的探索中,成功研习到一套以花养花的方法。
那套绝妙的花生花妙术,一度使采摘师影响甚大,却也为世人得到廖葛花提供了无数便利。
现如今,沈陌黎自然无法同前世未来人那般以花养花。
她步步探索,跟着前世习得的经验,尝试着将自己灵力化成的星点避开簖雷藤升至高空。
廖葛花喜电,她便以至高处引来诸数簖雷藤上雷电的注意,使得众雷电在一时之间能汇聚到她化成的星光里。
那是极其危险的举动,稍是不慎,汇聚来的众多雷电即可能一招致命,带着人体难以承受的千万雷电灌入沈陌黎体内。
这亦是前世的几十载后,廖葛花采摘师所摘所售廖葛花价格那般高昂的缘由之一。
采摘廖葛奇花,哪怕采摘师再如何谨慎,有时却也同是要付出命的代价。
他们以自己的命数相搏,让自己过上比常人奢华数倍的日子。在那逍遥背后,却是可能朝不保夕的代价。
这是刀口舔血者多见的日常写照,愈是对未来命数不知,愈是挥霍当下。
沈陌黎却是与那类能活一日一时过的采摘师不同,她还有许多事未完,在采摘廖葛花时虽缺少同那些采摘师那般丰富的经验,却更显得谨慎。
随着星光的升高,愈来愈多的惊雷自簖雷藤上生出,直接朝着星光所在处劈去。
道道惊雷若是淬毒的利刃,在人稍是无意中,便可能夺走沈陌黎的命。
在宛如万马汇聚,形如大潮猛击的雷电中,沈陌黎御星光避闪亦变得越来越加艰难。
若是流星无数,在星光四遭划过的惊雷,每一次对星光表面的电触,皆是道对沈陌黎身体的伤害。
诸雷汇聚下,沈陌黎以自己最后的坚持,努力着让星光升至力所能及的最高处。
廖葛花喜雷,却非每道雷皆能吸引到廖葛花凌飞而至。
花瓣雪白若丝,花蕾圣洁如皓月白光的廖葛花,虽说无自己的意识,却有着一套独特的生存之道。在这片簖雷藤遍布的险地,廖葛花并不缺雷电,自然亦不会被寻常惊雷吸引,而挪动自己的位置。
而沈陌黎祭灵力化星引来廖葛花的机会却独有一次。
即将来临的风,是廖葛花难以敌对的危险。
稍是微风轻拂,那原就飘飘欲坠的廖葛花便会随风化成无数细过尘埃的碎末,随风飘至远处再行播种。
雷化土壤,电成沃肥,每朵廖葛花的形成绽放,皆离不开诸多雷电相伴。这也使廖葛花随风播洒的花种虽多,能发芽成长至绽放者却是极少。
而眼下的廖葛花若是随风消逝,沈陌黎与众沙族人想离开这地,便会变得愈加遥遥无期。
与廖葛花间隔着众多簖雷藤,沈陌黎纵使身轻如燕,得妖蟒术灵巧,却也不敢贸然前行。既是去不得,沈陌黎便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压在能将廖葛花吸引至面前上。
第三百五十章 灭族电光
豆大冷汗自沈陌黎额头滴落,浸透了沈陌黎的衣裳。
随着星光紧跟去的阵阵惊雷,在沈陌黎面前猛可闪过,于沈陌黎御星光避闪至自己所能忍受的最佳高度之际,与星光触碰相撞,在周遭灰暗环境中绽放出耀眼的电光。
刺眼的电光万道汇集一处,闪耀得众人双眼全然睁不开来。
宛如将四周灰暗撕裂开的金龙,在雷电劈闪击中星光的前一息,沈陌黎极快的将星光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骤然断开与星光的联系。
簖雷藤中蕴含的雷电,能量虽不及真正的雷电来得迅猛,汇集一起的巨大威力,却也是众多即使踏入神级之人,也无法承受得起。
前世,无数廖葛花采摘师,便是在捎带不慎间,迟了与星光间的联系,而将自己置身万雷电击的必死之地。
今生,五族之人看到那电光四伏的簖雷藤,避之犹恐不及,又怎会有心思探掘以藤吸引廖葛花的方法?
受到力之拉扯后,边聚入众多雷电的星光,边往沈陌黎所在处极速飞移。
在星光疾飞的同时,本是浮在低空簖雷藤中的廖葛花,几近是在同时发现到那汇集了万千雷电的星光。
绵软若云丝的花瓣上,也不知是在何时,骤然生出两叶若是羽翼之物,以眼无法捕捉到的迅疾速度,朝着星光所在处追去。
计划将成,看着那诡谲的花瓣竟朝着星光所在处追逐,离众人所在处愈飞愈近,摆阵的沙族人面上一片欣喜。
他们并未抱多大希望于沈陌黎身上,更不会想到沈陌黎的妙法,竟是借力于簖雷藤。
将得廖葛花的惊喜,使众沙族人欣喜得几近欢呼大喝。仅是碍于沈陌黎契者身份的尊贵,才使他们强压下心头的欢喜,默然注视着眼前的变化。
与沙族人不同,沈陌黎倒吸一口气,在星光越靠越近的几息之间,丝毫不敢有半点含糊。
星光的靠近,虽能引来廖葛花,但极富电能的星光,若是无妥善处理,撞击至沈陌黎自身亦或沙族人,皆是致命伤。
这是采摘廖葛花中最关键的一步,既要让星光尽可能靠近些,以采摘到廖葛花,又要让星光在靠近后的瞬间改变去疾飞的方向。
前世,采摘师至簖雷藤群聚之地,多数皆是一人行事,拍打开带雷电的星光,自然须臾顾虑星光受力改变的方向。
然沈陌黎如今身后,跟着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沙族人,这若是星光改变的方向稍有不慎,击打到的便会是沙族人。
带着稍许顾虑,沈陌黎聚精会神眺望着那抹不断有雷电交响,发出悚人震响的星光,极为专注的计量着心底计划的时间。
与沈陌黎同是全神贯注看着星光与廖葛花的,还有重新藏入水帘中的鸾耳。
经过不长的几时,鸾耳的意识已然全数被水帘所夺。
借着鸾耳的眼,水帘恶鬼将沈陌黎等人在它离开后的种种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它意外于沈陌黎借雷电之力吸引廖葛花的妙法,更想寻得机会,夺走廖葛花。
以水帘形态,在这不属于三国六海的怪地里不知活过多少岁月,它也从不曾想到,廖葛花会对万道雷电感兴趣。
不仅沈陌黎所见的那簇廖葛花,它分明看到在方圆数十里内,还有其余廖葛花在朝星光所在处疾飞而来。
它虽不曾知晓廖葛花有提升修为的用途,但在水帘里的这些岁月,它分明察觉到解开万瑞石的那扇古老石门,需以廖葛花去打开。
在绵长的岁月里,它也曾尝试过无数次方法,想采摘到廖葛花。奈何水电不容,每每水帘中的清流化成一双手,刚要接近廖葛花时,便会有众多雷电追击而至。
数千万次尝试,也不曾让它如愿得到廖葛花。
岁月积淀下来的不尽失败,让鸾耳此时更想夺走所有的廖葛花。
它藏在暗地,私下思忖着自己夺花的时机。
过早,则廖葛花离自己过远,稍是不慎莫说夺得廖葛花,怕是自己在靠近廖葛花的过程中都可能被雷电所击中。
过晚,廖葛花落入沈陌黎手中。鸾耳虽有把握能从修为远不如自己的沈陌黎手里夺走廖葛花,然沙族人组成的古怪阵法,亦使鸾耳心底带有些许顾忌。
藏于水帘中,它见过的阵法并不算少,然像沙族人组成的那般豪不用半点魔气,又组合古怪的阵法,它委实是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鸾耳着实不知,沙族人组成的这阵法是故弄玄虚,亦或者当真有惊人实力。
这般一想,不免让鸾耳在夺取前,心底多生了不少顾虑。
仅是留与鸾耳纠结的时间并不多,廖葛花疾飞之速极快,弹指间眼见便要落入沈陌黎手中。
唯见声响震天的雷电交织于星光里,在离沈陌黎还剩几厘之近时,骤然间大放光芒,刺得众人无法睁眼。
在那抹极其强烈的光芒刺照下,星光骤然改变了方向,轰隆一声撞击在不远处的一处簖雷藤上。
剧烈的撞击中电火交织,有无数电光喷溅四方。
诸多闪烁的电光,若是带着利刃的大雨,眼见由撞击处喷溅出,便要溅到沈陌黎与一群沙族人身上。也不知何人大喊道:“动者亡,众沙族人切莫变了阵法位置!”
那声清脆响亮的喊声,使得面对无数喷溅而起又迅疾滑落电光的沙族人,强忍住心底的惊慌,杵在原地骤然不敢胡乱移动。
他们怕死,却也不想因自己的举动而连累族人,使得族人同自己一同面临阎王的邀请。
在喊声初落之际,沙族长者尚未来得及有其他反应,便见无数喷溅至高处又迅疾落下的电光,已落至尽数沙族人的头顶。
“沙族亡矣!”在电光落下的瞬间,长者中有人闭目暗叹道。
身为一族长者,他们常年身兼重任,无时不为自己族人着想。可一生的殚精竭虑,最终换来的却还是沙族的灭亡,这比面对自己死亡更让几位长者无法接受。
仅是那份预料的死亡,并未在几位长者的担忧中降临。
第三百五十一章 薄力厚发
一道萦绕着绿叶的阵法护罩,若是极富弹力的橡皮,须臾间弹开数不尽的电光落下。
若是冰雹撞击在屋瓦上,撞出声声巨响,在沙族人群聚绝望中,为所有人抵挡住那星火致命的电光。
巨大的声响,引得沙族人纷纷睁大本因绝望而紧闭的双眸,看向顶方。
这一望,这才发觉到不知何时,他们的顶上多了半弧状绿叶,为他们挡住了所有危机。
在这般令人惊魂难定的危机中,守在最后方的诸沙族将士,更是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不知何时竟已沸腾出体,源源不断汇聚至绿叶中,又在危机之后渐渐归回自己体内。
幽幽绿叶,在沙族人渐渐平静下后,于原地渐渐消失。
看着骤然出现,又于电光落下后再度消失的护罩,沙族人心底群起疑问。而最先在这场危机后反应过来的,便是位于靠后处的几位沙族长者。
摆此阵法,本就是沈陌黎所想,唯今这凭空出现的绿叶护罩,几位长者无需多加思索,都能猜到必是沈陌黎所凝。
长者们暗下以眼神相互交流,便要动身穿过人群,去与沈陌黎道谢。
沈陌黎递交与他们这等怪异阵法,几位长者从始至终都不敢向同族人透露半字阵法的离奇之处。
如今,沈陌黎护得沙族人安好,几位长者却也不敢多议半分与护罩相关之事。
他们担忧于族人知得内情后,再起对沈陌黎的敌意。
于魔地见惯风雨的几位长者,自然更比同族其他人更知得人间冷暖。他们至死护族,却也知世间多数人绝不会如他们那般诚意待沙族。
沙族人先祖为后辈打拼下八大族的威名,几位长者在往日往返各沙族部落的路途中,却不能单依威名行事,而阻隔开所有险难。
魔族人贪战,在素日相见中便能打得不可开交,在上一代魔兽殒灭,而小魔兽尚未孵化的这些年,更是斗得魔地大乱。
行走在兵慌马乱中的魔地,几名长者可谓历经了风霜,才与翔章一同护得了沙族往日的安好。
在路途中,因意外殒命的长者,这些幸活下的长者回归族内都不曾告知族人半字。
每每族人问起,他们只以其他部落有要事缠身,使其回不来为由,糖塞去那些长者死于半途的事实。
沙族人无其他魔族那般嗜血恋战,众长者也便不愿将外界的凶险告知族人,平添族人的不安。
直至现今这般险境中,几位长者亦瞒下许多事,不愿告知族人。
就在几位长者刚要挪步之际,仅听在阵法最前端,有清脆的声音传来:“诸位长者请留步,阵法不可破。”
那道声音,细听之下与电光群落时大喊声相同,却又不像沈陌黎的声音。
寻着声,众沙族人望去之时,却唯见沈陌黎单薄微弱的身影。
“契者?”众人几近异口同声道。
在近日的真真实实间,沙族人已然分不清险况下的种种,何时是真,何时是虚。
沈陌黎声音的变化,让沙族人本就绷紧的神经,眼下崩得更紧了些,若是稍不留神,便可能因些意外而崩断。
见到对自己心起疑心的沙族人,沈陌黎仅是微微点头。
她乐于见到如此处危生疑的沙族人,沙族人这般警惕之象,再是不济也好于原先安不知世事的模样。
转向星光,耗费去沈陌黎过多的灵气,使得沈陌黎此时的身体尚处极虚之态。
因灵气的缺失,沈陌黎的声音亦紧跟着有了些许变化。这般变化令人生疑,却也能在短暂时间后恢复。
仅是在恢复前,沈陌黎亦知自己再是如何多辩也是多余。
信者自信,不信者她言再多也仅是浪费口舌。
自衣袖内取出几朵廖葛花,强忍着由喉间传来的不适,沈陌黎再续道:“廖葛花已摘,往后的路走向何方,还需靠各位齐心而为。”
强忍着疼痛,沈陌黎铿锵有力地说道。
过度消耗的灵气,使沈陌黎此时急需多加休息,以恢复早已虚脱的身子。仅是眼下险境,却容不得她停顿半刻时间多加休憩。
眼下近要起风,她若不快速稳定阵法,在起风前将廖葛花制成廖葛花炬,怕是风一来,她之前所做种种便要付之东流。
沈陌黎一手摊开展示着几朵云般细小的廖葛花,在沙族人看不见的地方,沈陌黎将另一手藏在身后,不断有血自沈陌黎的指尖滑落。
为保星光转变的方向不击中任何一沙族人,沈陌黎适才只等到星光极为靠近,才将其强行以灵力换了方向。
星光与灵力的摩擦下,强烈的电闪雷鸣闪耀着不尽亮光,使得方才所有人的眼睛皆无法睁开。
在亮光里,沈陌黎的手虽未碰触到星光,却也不可避免地被过于接近的雷电击伤。
滚滚鲜血,自沈陌黎皓腕上不断渗出,再经由指尖一路滴洒下滑。
若非沈陌黎强行以灵魄之力止住伤口上的大半数血液,怕是此时沈陌黎的周边,已然滴流成咫尺血湖。
可就在这般负伤下,沈陌黎依旧无法让自己得以休憩。想要活着离开这地,除了契机,她更需要无数的争分夺秒。
望见沈陌黎手中的那几朵廖葛花,沙族人面神上先是一喜,后却再度犯了难。
早前听鸾耳所言,他们自然知晓了廖葛花在这地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可至于何等作用,又如何使用廖葛花,在众沙族人心中却始终皆是个解不开的谜。
他们因心中自己无法解开的疑惑,更是推己及人,自认为沈陌黎侥幸想到妙法得了廖葛花,却势必无法知道廖葛花的用法。
与沙族人担忧不同,眼下的沈陌黎更为担忧的,却是沙族人汇聚成的阵法。
与寻常阵法不同,这道阵法以惊惧为食。组阵者的惊惧愈多,阵法的威力便越强。
在危难降临之际,沙族中的老弱妇孺因自身的薄弱,自然心底的恐惧会比沙族将士要多上一番。将众多老弱妇孺安排在前阵,恰是为使阵法发挥极致作用。
而论后阵的众多沙族将士,其作用更是整个阵法中的点睛构成。
第三百五十二章 冻雷寒风
众沙族将士守在阵法尾端,若是点睛之作。
在恶敌入侵之际,前端老幼妇孺的惊惧可化成奇特的力量启动阵法。而后端众将士体内的魔气,会自动为阵法吸收,化作比魔气本身更强悍千百倍的力量。
这等力量可极快的挡退前以进攻的恶敌,却也会随前阵中恐惧消失而极快消逝。
于万千若金龙咆哮而至的电光降临前,前阵中沙族老幼妇孺所释放的群涌惊惧,着实使阵法催生出奇效,将后方将士的魔气放大至他们自己都未想到过的高度。
那等强悍的力量,不仅挡住了雷电无数,还使得躲在暗处本想借机偷袭的鸾耳骤然迟疑。
它想不到,那看似古怪又毫无作用的阵法,竟会有那等强悍的威力。
沙族人习武不精,只以为那力量源自沈陌黎之手,鸾耳却看得极为清楚,那道惊人的力量分明便是来源于沙族人自身。
若说沈陌黎在阵法中的作用,充其量不过是在阵法催动时,祭了一丝灵魄绿叶融入阵法中,遮挡在沙族人面前,为沙族人抵挡住电光撞击阵法所产生的无数强光。
看清所有的鸾耳,虽对沈陌黎摘得的廖葛花心生窥见,却也不敢随意行动。
在万雷集聚星光时,它本有打算去摘取较远处同被星光吸引来的其余廖葛花。岂料沈陌黎跳转方向的星光,一瞬间释放的强光,非但闪耀得他眼睛无法睁开,还使他错过了采摘廖葛花的最佳时机。
待鸾耳再度睁眼时,本极为接近的廖葛花早已消失了踪迹。
鸾耳只当那簇廖葛花是在它双眸受强光影响无法睁开之际,被震到了他处,却不知在它闭眼的瞬间,自一处忽然冒出的古怪光晕里,有人比它更先一步摘得了廖葛花,又再度消失在光晕中。
得不到廖葛花,锁住万瑞石的巨门自然也就无法打开,这使鸾耳心下生急,更想知得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在万般急切中,鸾耳于焦虑中再生一计,它铺张起羽翼,便要往沙族人所在处飞去。
岂料人还未真出现在沙族人面前,一道绵若云丝的雪白火焰,却再度止下了鸾耳的步伐。
他人或许不知那火焰源于何处,又寓意着何事,但常年身守这地,耳观八方的鸾耳对那火焰却熟悉得很。
那是以廖葛花做成的火焰,看似绵柔无力的火光,雪白中饱含不尽光芒。
鸾耳唯一一次见到这般火焰,是在初遇海帝时。
那时的海帝修为登峰造极,与数人同入水帘尽头,是唯一一个能以自身实力,采摘到廖葛花者。
亦是海帝,在二三次采摘得廖葛花,又意外被风吹散后,探掘出这套将花化成雪白火炬的奇法。
正是海帝的出众才华,使水帘恶鬼动了歪心思,这才有了操纵海帝意识那出戏。
往后漫长的韶光里,进入水帘直达尽头者虽也不占少数,借居鸾耳之躯的恶鬼,却再没见过如海帝那般强大,独以自己修为摘得廖葛花者。
照常理而言,当初除海帝外的所有人都以被水帘借海帝之手抹杀,海帝侥幸逃出,却也折损半数修为,更在尔后不久死于人世。
水帘并不信当初海帝逃出后,在万恶情形下,还有闲暇教授他人将花化成火炬之怪法。况且沈陌黎的年纪看似仅有十来岁,也不该是能与海帝碰面的年纪。
在控制鸾耳意识后,水帘亦是得了鸾耳的记忆。
由鸾耳的记忆里,水帘丝毫未找到半点苻姬将此技法告知沈陌黎的内容。
这让水帘忧心忡忡,隐藏在鸾耳的意识里,看向沈陌黎的目光更加狰狞。
在分不清沈陌黎是刻意隐藏实力,亦或是侥幸想至此法前,它想争夺廖葛花,却也仅是有贼心而无贼胆,不得不强逼着自己隐忍行事。
在这等危机四伏之地,水帘虽与簖雷藤所在地离得不远,但诸多的雷电交织,便是鸾耳与沈陌黎一行人间最大的障碍。
沈陌黎与沙族人自水帘中落下之地,乃是水帘观察数千年,适才找到的一席尚且安稳地。
这地位于簖雷藤中,却极少有雷电自地底绽放。比起其它地儿,此地着实是大险凶境里极为难得的避难处。
若非水帘另有所图,也不会将沈陌黎一行人置放在这短暂时间内姑且安稳的地方。
它本以为除了它之外,在场所有人皆在想不到任何逃开此地的办法。
尔今沈陌黎的举动,震得它措手不及,更在意外下断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看着那与火焰扑杀一致,却闪着雪白火光,绵柔得半点没有火焰凶猛的火炬握在沈陌黎手上,同是震惊的还有在场的沙族人。
他们从不曾想到,软若云丝的廖葛花,竟还能被做成绵柔的火焰。
黑炎盘旋成的火把,拖着那团绵柔到给人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焰,黑白交错下,使人更加感觉到那团火焰的古怪。
阵阵渗人的寒风,在火焰初成之际呼啸靠近,须臾间将四地惊雷都冻结成冰,冻结在半空。
那等诡异场面,使沙族人再起惊惧,惊恐间脚底更似抹油,时刻想要逃离。
面对那可能将所有人冻结,使众人永远停留在这地的寒风,沈陌黎却显得格外冷静。
她朝众人大喊道:“一人移步,全族亡矣!”
一声警告,声音悦耳可人,却给人以震撼,使得众多本想逃离的沙族人,脚下所钉钉子,心想移动,脚下却再没移步的勇气。
大难将临,他们每一个人虽都想在第一时间离危险远些,再远些。然他们亦担心自己的行动,当真让自己成为灭族的罪人。
于这些大难大险之后,他们心底对虽仍稍有排斥,却又不得不承认沈陌黎每次对凶险的认知与做法,都远优于他们。
琢磨不清沈陌黎命众人原地待命的用意,但眼下的凶险不得解,他们想逃,可也知自己双脚难逃过风之迅疾。
咆哮的风如自最阴暗阴森地刮来的催命符,在沈陌黎话音未落时,便已刮拂到面前,森森冷气吹得人魂魄生惧,恨不得再回沉睡之态。
第三百五十三章 极寒交热
寒震八野的风,如猛虎扑沙,若猛龙狂卷,不费多时便已吹卷至沙族人面前。
仅看沈陌黎娇小的身躯挡在最前排的沙族老幼妇孺面前,双掌合击,在狂风面前化成道厚过钻石的气盾。
一层厚冰,在风与盾的相阻相撞间,以肉眼可见的极速凝固在气盾上,将本是透明而能清晰看到人的气盾冻结成模糊一片。
前方受挡,见不到寒风的可怖,反倒让沙族人本惊恐到极致的心,有了少许冷静。
他们静静看着以未知气力,替他们挡住寒风的沈陌黎,心底渐渐从震惊到惊佩。
身为魔兽契者,在早前的无数岁月里,沙族人面上对沈陌黎虽多是尊敬,背地里却不曾服过沈陌黎。
在沙域大难中,他们更多时候怀念于诚服魔祖手下时的祥和安宁,心中更对归顺小魔兽后遭遇的种种坎坷,生出极度不满。
他们不关心谁主宰魔地,亦不在意何人是他们的主,他们只在意自己及族人的日子是否安逸,生活是否无性命之忧。
无疑,归顺魔兽后的种种,都令沙族人心生极端不满,更在不满中对当初翔章的决定心生质疑。
这等疑问在沙族人中并不常见,他们在无数日月里,早已习惯了有人代他们打理好所有的一切,替他们负重前行。
对归顺魔兽的质疑,可谓是众沙族人第一次对族长及长者的决定心生质疑。
在无数险难里,他们面上虽不曾说过什么,暗地中却早已认为是魔兽行事能力不足,才给沙族引来这等无妄之灾。
于沙域遇难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仅看到沈陌黎这年龄不过十余岁,修为不及神级的少女,时常出现替他们挡挡灾难,却不曾见过魔兽出现过一次。
沙族人中虽人人知晓魔兽契下的生死血约,乃是契者一亡,魔兽必死的大契。回望往昔,没有哪一魔兽会拿契约玩笑,随意丢掷契者性命于不顾。
然沙域内的重重险境,在沙族人看来,明显便不是沈陌黎一人能够解决。这让众沙族人在背地里,不止一次的怀疑沈陌黎与魔兽间,兴许根本不曾契下过血约,这才使得魔兽在契者随时可能亡命下,仍毫无踪迹可寻。
沙族人不知的是,此时的魔兽,边受着早前魔狱府机关造成的重重夺命伤痛折磨,一边仍续在万道险隘中朝着沙域赶来。
沈陌黎的险境,早前身在百烈族的小魔兽如何不知。仅是恶境当前,它若不跟着自己的计划行事,纵使能救得沈陌黎一时,却保不住沈陌黎与自己的性命长久。
权衡下,小魔兽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将沈陌黎单独留在沙域,替自己做余留之事。
在沈陌黎到达沙域前,小魔兽得以契机闯出魔狱府。它本便有心凭一己之力一气呵成造就诸事,奈何身受重伤下,它行事也变得力不从心。
恰是因此,魔兽适才在轻重掂量中离开沙域,将沙族人独自留于险境。
它在赌,赌沈陌黎会在适当的时间里赶至沙域,助沙族、助沙域离开险境。
尔今,小魔兽的豪赌可谓半数成真。沈陌黎委实如它所想,到得准时。仅是因种种意外,而至今不得魔沙树果。
魔沙树混迹沙族中,在沈陌黎再度找到沙族前便已醒来。仅是因先前发生种种,使得其一时半会间,反倒不知如何面对沈陌黎。
沙域发生种种,无疑都是坤火珠惹祸在先。
生于沙域,长于沙域,魔沙树虽孤居一方,极少与沙域中人有所往来,在多数时候更对沙域中的魔物丝毫不客气。
但纵使如此,魔沙树对沙域内万象生灵也并非全无感情。它愧疚于自己认人不清,使坤火珠潜伏于沙域中这般长久,又割舍不下对坤火珠难解的情感,潜意识中不断期盼着坤火珠能再次出现。
这等矛盾,使魔沙树一时半会间,反倒不知如何面对沈陌黎,更不愿出现在沈陌黎的面前。
巧在它混迹沙族人中的这些短暂时光,以它的小恩小惠将沙族人打动,这才在沈陌黎出现后,借着沙族人的遮挡躲过沈陌黎的视线。
借着人群中透漏出的缝隙魔沙树将沈陌黎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更对沈陌黎尔今的行径惊讶万分。
与众围观的沙族人不同,魔沙树看清沈陌黎的所做种种,心底的担忧更胜惊讶。自沈陌黎体内散布出那股令人惊讶的可怖力量,分明便与万年前那位相同。
当初毁天灭地的场景浮现魔沙树识海,令魔沙树在惊慌中骤然推开挡在面前的众沙族人大喊道:“住手!”
其喊声虽大,却如何都进不了此时意识已渐渐模糊的沈陌黎耳中。
早前境况紧急,使沈陌黎不得已放出帝魂,以借帝魂之力抵挡眼前这纵使有奇妙阵法都难以尽数抵挡的特殊寒风。
险境降临,沈陌黎的三魂六魄却是缺东乏西,不仅梦魄离开,天魂、神魂再复沉眠之态,且灵魄的状态也是无缘故的大不如前。
困境近身,使沈陌黎不得已下,仅能重新释放开那被她强行束缚住的帝魂。
以沈陌黎的原意,仅是想释放开少许帝魂之力。
岂料帝魂早前便已受枫雙暗中松动捆束,这在沈陌黎再将其松动下,不禁顺着竿子往上爬,妄图冲破束缚,夺了沈陌黎的意识。
股股炙烫的浓烟自沈陌黎体内滚滚散发,若有赤火烘烤于沈陌黎体内,将沈陌黎本是瓷白若脂的肌肤烤得通红一片。
一种早已超越人体所能承受的炽热,将沈陌黎烘烤得头晕脑胀。
在那难忍的痛楚中,沈陌黎隐隐听到她的识海里嘹荡起缕缕邪肆至极的声音。
那片悚人的笑声,震得人肝胆近碎,如沐炼狱最底端一般。使沈陌黎炙热的躯体,本能地产生阵阵寒意,如处极寒极热交织之地。
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这股寒凉滚热早就刺激得人昏厥过去。沈陌黎却在这股怪诞的冷热里,强迫着自己保留着意识,抵挡下前方刮拂来的怪风。
第三百五十四章 魔沙层削
道道狂风被气盾所抵挡,化成更在莽撞的气流,自气盾周边朝后方刮拂。
幸得有阵法相助,方使避于沈陌黎身后的沙族人无碍。
魔沙树穿过人群,多番想制止沈陌黎,仅是每每靠近,尚未触碰到沈陌黎分毫,便被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流所震弹开去。
见到魔沙树几次尝试向前,众族人不禁心中吃疑。
当中便有这几日与魔沙族较为交好的族人问道:“她抵挡寒风,你为何阻止?”
唯见魔沙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她以牺牲意识抵挡寒风,奈何她体内的帝国乃是比这极寒之风更为可怖的存在!她这一举,待对付完寒风,怕是往下便要对付我等!”
听魔沙树这般回答,沙族人本是优哉游哉的面庞上,顿时展现出无比惊慌。
他们不知帝魂是何物,但听魔沙树这般说,想来必是极为可怖之物。
对于未知的可怖,使众人急急想助魔沙树一起阻止沈陌黎往下行动。
背对着沙族人,魔沙树却似早已料到沙族人听它一席话后可能行的举动。它肃穆大吼道:“莫动!尔等要是散了阵法,我等便要命丧当前。”
此话一出,众人略是停顿,再不敢有往下的动作。
那能将雷电冻结在原地的寒风,光是看着便极为吓人,他们隔着阵法虽接触不到寒风的威力,心里却也知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抵挡不了寒风一二。
这般一想,众人不禁心底生惧,对于未知之事的惊恐更随之显露于表。
呼啸的寒风凉薄的撞击在阵法护罩上,撞出阵阵可怖之音,光是听得便像道道索命之物。
沙族人诚难想象,若是无阵法保护,他们能在风中撑得多久。
一二沙族人在魔沙树的警告中,却也思及另一问题。
其中便有人冲着魔沙树焦急大问道:“你适才说契者以牺牲意识换得抵挡寒风的气力,可若是她醒了,这气力岂非消失殆尽?”
人在危难之际,往往更容易看清品质。自私者最先思及的是自己,莽撞者最先思及的是眼下,却极少有大局者能顾及得面面俱到。
对于沙族人的疑问,魔沙树却依旧边朝沈陌黎所在方向再次靠近,边耐下性子回答道:“我唤醒她意识非一时半刻所能完成,如今风力减弱,待到我唤醒她之际,减弱至微薄的寒风以阵法之力足以抵挡。”
魔沙树仅是将乐观的一面,抛开与沙族人看。他未曾提及以自己之力,怕是极难能靠近沈陌黎分毫。
若是帝魂完全侵吞了沈陌黎意识,怕是在场所有人要最先遭殃,成为帝魂屠杀对象。
上古之时,魔沙树虽身居沙域深处,不曾见过帝魂本主一面,帝魂本主亦不曾踏入过魔地一次。
然那股凶煞的杀气远隔万里传递而至,已然抹杀去无数性命。
当初的魔沙树,若非因沙域魔池重要,受魔族强者守护抵挡而侥幸避过此难,怕如今世上早已没有魔沙树这号人。
那股惊天骇地的气息,却是魔沙树永世不能忘的噩梦。
它再也不希望天地间再有这般噩梦出现,更对帝魂气息充斥下的一切满是抗拒。
奈何自它损了修为,功力早就大不如前。
这若是放在往常,魔沙树未损修为的境遇下,兴许还能触碰到沈陌黎。可眼下它不断变换方式,却丝毫触碰不到沈陌黎半分。
幽幽帝魂气息刮擦在魔沙树上,磨去它层层树皮。
虽是与上古同样的气息,尔今帝魂所展示的凶煞却不及上古丁微。可这薄弱的气息,却也使人震撼,更觉得三魂六魄有千万刀刃在刮剐。
起初沈陌黎意识尚是清晰,还能压制着帝魂之力不外泄。
可在识海内与帝魂的争斗下,缕缕凶煞之气还是泄漏而出,折磨起在场的所有人来。
与沈陌黎尚有些距离的沙族人,多半耳鸣不止,若有巨钟敲击耳底,震得人头皮发麻。稍是严重者双目血泪滚滚,不消顷刻便已失血严重近亡。
几位修为较高的长者,在这股莽撞的气息席卷下,耳斥的痛楚比起其余人虽有丝微减缓,然他们此时四肢浑然无力,如若案板上待宰之物,虽有心想护族人安好,凭着内力却早已自顾不暇。
这便是帝魂的威力,修为越高者,气力减弱的速度便会越快。
在上古年间,能抵御帝魂气息的强者可谓几近无人。于强大气息的感染下,修为越强,在帝魂面前便越发无力。
若非有人在帝魂本主强势压制下,意外想到一套不用修为以战强敌的妙法,当今世界怕早已是帝魂本主的天下。
仅是历史的船,在时光之海中前行,总记不住过往。纵然在那时的大难中,乃是以无数人的血与泪共聚,才换得了今日的安稳。然随着世事变迁,世间还记得当初之事者却早已寥寥无几。
尔今五族争斗,面上看着虽互相制约,背地里却暗流涌动,哪一族都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
在这强烈的争斗里,却反给上古恶人的残魂缺魄有了一息喘气地。
帝魂,便是在世人皆忘记自己存在之时,巧借机缘,才得以寄生于沈陌黎身上。
于长久的沉睡后苏醒,更在苏醒中渐渐生了野心,想将沈陌黎夺舍为己所用。
打定主意的帝魂,在面对实力皆不及自己的沈陌黎与周围众人面前更加有恃无恐。
帝魂心知自己尚存人间之事,暂且不能为天下人所知,但它深信于周边人必无活口存于自己的魔掌下,更在这份自信中放大了自己的野心。
痛,撕心裂肺的痛折磨着所有的人,让人在痛楚中难以自拔。
“封闭听觉!封闭听觉!”在气息刮起自己片片树皮时,魔沙树不管不顾地边往前冲,边朝身后的沙族人喊道。
树非无情,它素日冷然于表,甚至对接近者每每总下驱逐之命,然在如今的危难时刻,它想保全自己,却也为面临连绵苦难的沙族人,而不惜命的试图阻止帝魂气息的再续泄漏。
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发汇海
于万难之境中,魔沙树不断的朝前艰难迈步,纵使自己的身躯被帝魂散发出的萧煞之气层层削去,它也毫无丝毫退意。
为了身后那一群自它有意识来,便与它共存于沙域的沙族人,它此时的树干上传来阵阵撕心裂肺、非常人能想象的痛楚,意志却也一步不让的鼓舞着它步步向前。
在这称得上绝对碾压的困局中,魔沙树对于自己是否够得着沈陌黎,又是否能唤醒沈陌黎的意识并不带绝对信心。仅是它不尝试,以它与沙族人离沈陌黎这般近的距离,它可以极其肯定帝魂一旦彻底觉醒,它们必难逃十死无生的险境。
纵然它现在趁着帝魂正在掠夺沈陌黎意识的空挡,带着沙族人逃开。以帝魂的妖孽实力,魔沙树也知那等逃逸不过徒劳。
唯今要破这险局的唯一途径,魔沙树更知仅有唤醒沈陌黎。
沈陌黎虽背对着众人,但由其乌黑如魔的丝发渐渐转白,魔沙树都能感受到帝魂在与沈陌黎的意识争夺中渐渐得了上峰。
虽过了万年之久,魔沙树还是能清晰地记得,它自画卷中见到的那人模样,而令它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人那头仅是一望,便似能隔着画卷将人缠困到窒息的白发。
甚至于有坊间传闻,那人的白发可能自画卷中穿出,索要走所有观画者之命。
传言虚实魔沙树不知,但那头幽幽泛着魔性的白发,却是使魔沙树印象深刻。涓流之下的发丝,宛若群河汇海,在有限的画卷里蜿蜒至无限空间,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去一般。
当年见过那人画卷者不多,见过那人真容者更是寥寥无几。而所见画卷之人,也当真多数莫名毙命。
魔沙树是观画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然那延绵无尽的白发,却在万年里成为它心坎里难以挥去的梦魇,使它在万年间常常饱受煎熬,夜不能寐。
在更多的时间里,长发仿佛穿过了画卷,透过了时光,在它的梦境中捆束住它的命脉,使它处于死地而无后生之可能。
无数韶光中,魔沙树借由自梦中醒来后累累伤痕绽放的疼痛,更一度怀疑那令它胆战心惊的白发乃是真实存在,兴许在某一时便索了它的命。
而相传那人本属魔族,乃是通过几番邪恶至极的诡谲修炼,方才得到与天同高的境界。
同是魔族,对于自己性命的忧心,也使魔沙树日益抗拒与魔族人有所交往,生怕哪个与它接近之人,便是那人所化前来抹杀它的恶徒。
于那份走不出的折磨中,魔沙树对异族反倒分外亲切。而在与他族的交往中,魔沙树虽得以减缓常年处在白发折磨中的恐惧,但它也从不曾将画卷之事告诉他人,唯恐其中哪人,稍是不慎便成了白发纠缠的另一对象。
如今,看着近在面前的白发,魔沙树只觉得宛若隔世,双眼渐渐分不清虚实。
丝丝于气旋挤压下翻飞的白发,在魔沙树眼里不断蔓延开,宛若溪河汇海,阵势愈发磅礴,若似要蜿蜒到三国六海的每个角落,淹没去全天下所有的海洋陆地。
不尽长的白发飘飘,使魔沙树在前进中如陷入了一个挣脱不开的死结。它在死结中苦苦迈步向前,却好似快不过白发,走不出白发的包围。
与其同时,水帘中忽传来阵炸裂之声,无数清水化成雨滴飘落直下,在寒风的摩擦下反倒生热,形成团团挥之不散的浓雾,将阵法外笼罩得一片烟雨朦胧。
在看不清的世界里,沙族人的惊惧更进一步。
他们本便实力平平,早前看到魔沙树玩命的超前冲,还以为魔沙树能替他们规避去所有的灾难。奈何魔沙树在前冲了段时间后,竟在原地踏步,面神上还皆是惊恐之情。
见不到魔沙树所看到的白发,这凭空闪现的恐惧神情,使沙族人心底愈发的不安。
而莫名落下的水帘,更是让他们心颤,不明是何等神力,竟能将他们穿梭入此地前便感到无比强悍,几近无人能敌的水帘须臾震碎。
这等恐慌,使无数沙族人脚底打颤,在万险之中恨不得抱团齐逃,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仅不过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们紧咬牙根,强迫着自己坚守在阵法原定的位置里。不知沈陌黎而今情况如何,他们却是知晓,让自己与同族人陷入在外界看不清的水雾里,怕是比阵法中的危机更大极多。
帝魂气息的强悍,对强者影响更大。
沙族人荒废习武,安于一隅,在这等气息影响下虽双耳欲裂,却反倒还能苟活一阵。
他们面面相觑,在焦急与恐惧中,好似急着想从对方的神情中寻找到解决险境的方法。奈何一圈看过,他们这才发现,包括自家几位长者在内的所有人,在这等凶险中就好似泛舟于汪洋中的蝼蚁,随时可能被凶险吞没了性命。
就在沙族人急急寻找突破困境之道时,隐藏在水帘中的鸾耳,因水帘的惊人威力,反倒成了第一个遇害之人。
水帘本不会受寒风影响,然此时风与帝魂气流的交织,强行改变了风向,使寒风阵阵如刃,击打在水帘上。看似坚不可摧的水帘,在这一阵阵击打中,渐渐招架不住,出现越来越多的碎片,最后连着鸾耳的身躯一起崩裂,直化成无尽水滴弥散四方。
无数岁月里,以某种关系联系的寒风与水帘,在与帝魂的对抗下瞬间成了敌对。被破开的水帘挣扎着,在捅刺自己的寒风中屡次挣扎,想将寒风中的凶煞之气泯灭。
寒风却是在水帘的杀气中,愈发的借着帝魂抵挡下更加强劲的风势,使水帘渐渐没有了抵抗的气力,化作虚无。
而鸾耳本就是天魂,在这无数凶煞之气的折磨下,亦随之化作灰烬,消失得连骨都不剩。
风雾交织的险境里,沈陌黎奔跑在自己的识海内,只觉得周围有层层铁笼,将她与外界彻底的隔绝开,若有无数的手在朝着她伸来,将她团团捆住。
第三百五十六章 遗世心法
细看下,那些汇集来的手,却是由无数白发凝聚而成,任沈陌黎如何挣,都挣不开那些手掌的束缚。
一阵阴森之音,在沈陌黎挣扎之际忽而响起:“小辈,你既想借我之力对抗外界,就应任命承受借力的代价!”
虽是初次听到那若地狱中传来的古怪声音,沈陌黎却在第一时间便猜到声音主人的身份。
前世,帝魂虽也在她体内觉醒,可也从不曾对她说过半句话,仅是时而让她意识混沌,时而又强迫着她行自己不愿之事。
沈陌黎想尽千方万法,也不曾摆脱去帝魂。帝魂时有越矩,更多时候却也十分谨慎安静,与未苏醒时不曾二样。像如今这样要将自己意识彻底夺走,沈陌黎前世今生还是头一回遇到。
然帝魂的夺舍居心,并非临时生出的意图。夺舍阴谋,沈陌黎早在前世便早已料到。
帝魂前世寄生沈陌黎体内时,虽处处皆显得格外谨慎,时而控制沈陌黎行事,却每每皆在短暂控制后便又退至沈陌黎识海之外,好似仅是一时冲动所行之举,毫无半点越主取代之心。
但既是寄居体内,沈陌黎自然能想到有朝一日,帝魂必对她行夺舍之术。
也正是因如此,前世的沈陌黎表面的种种举动,看似对帝魂无加任何夺舍防范,背着帝魂却也没少找防夺舍的书籍资料。
她怕自己寻找防夺舍之举被帝魂看见,使坑绊行阻扰她,却也不甘混迹人世,在默默无为中成为帝魂的傀儡。
亦因沈陌黎的谨慎,使前世的帝魂虽有心夺舍她躯,却也甘在实力暂未恢复如前时,潜藏沈陌黎体内,还时不时在众人面前佯装出一副再次陷入沉眠之态,引得天下众生对帝魂寄居沈陌黎体内半信半疑。
那些追求帝魂者,在得知帝魂暂陷沉眠的讯息后,对沈陌黎的追杀更是日与夜续,丝毫无半点忌惮。
仅是他们不知的是,帝魂的佯装沉眠,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真正见过帝魂苏醒者,其命早已不复存于人世。
而真有与帝魂匹敌者,更是在帝魂刻意制造的干扰中,只以为这世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帝魂消息,不过是引人眼球编制的谎言。
那些位于五族顶端的强者,对于帝魂的强横气息过于熟稔。沈陌黎体内的帝魂,却借着些伎俩改变去帝魂气息,使得五族内纵有强者前来查看,也均未察觉到帝魂的气息。
在尚未恢复当初实力前,帝魂对五族前来寻探的强者,隐忍可谓达到了极限。纵使强者如何虐沈陌黎,强要置之于死地,帝魂皆不曾发动,以自己的实力与敌方对峙过。
曾处于与天同高位置的帝魂,对那些称己负有护天下为己任的强者过于熟悉。
每每强者出手时,它皆是忍辱负重,不让对方察觉到半点自己的气息。这等行径并非帝魂不怕沈陌黎死去,自己无处寄生,而是因它心底太过知晓,它一朝出错被五族之巅者察觉到它的真实身份,往后便会有更多的强者前来追杀沈陌黎。
前世的帝魂,凭借吸引众多修为略高,却非拔尖者前来追杀沈陌黎,而巧借时机偶尔出手,吸走对方修为以强壮自己之力。在沈陌黎体内,帝魂将这度把握得极好,更在因自己引来的许多祸事前,眼睁睁的看沈陌黎受难,却悠然自得的躲于沈陌黎的躯体之内。
今生,沈陌黎并不知晓帝魂为何忽改了脾性,这般着急想夺舍了她的意识,但在与帝魂艰难的对抗中,沈陌黎却是暗中催动了前世习得的心法,以助自己对抗帝魂的夺舍。
万千白发汇聚成的手,如锁若绳,在识海内紧紧的捆束住沈陌黎,在沈陌黎四肢勒出累累血痕。一缕白发似鬼魅魍魉的索命绳,在沈陌黎催动心法的须臾套上沈陌黎的脖颈,欲在一瞬间内结束去沈陌黎的意识,使沈陌黎的躯体尽数为己所用。
一双阴森的眸,躲藏在千缠万绕的白发后面,志在必得的紧盯着沈陌黎。
这是帝魂之眼,它在沈陌黎尚在娘胎之时,便强行寄生入沈陌黎体内,陷入漫长的沉眠中。早前多番苏醒,却因沈陌黎体内多番力量的阻扰而屡屡受挫。
唯今的水帘尽头,这方与外界气息完全隔离的如意地,使帝魂看到了提前夺舍的希望,更在打定主意后,争分夺秒的想抹灭沈陌黎的意识。
夺舍前,帝魂若是运转己身的修为,其浓郁的本主气息极难得以掩盖,很快便会引来五族之巅的强者注意。夺舍后,帝魂气息融入沈陌黎奇经八脉中,便能极好的掩盖住自己本主气息,瞒过世人的注意。
在之前的数次觉醒中,帝魂虽渴盼早日行夺舍之术,奈何三国六海无处寻觅,它一行夺舍,本主的气息便会倾泻而出,诚难瞒得住世人的目光。
岂料沈陌黎自己进这现在所处的密闭地,让帝魂看到了夺舍的良机。
以帝魂的本意,它本想着夺舍之举可慢慢行进,也使自己享受一番折磨沈陌黎的过程。奈何水帘在过于剧烈的震动中破裂,面临本主气息可能扩散的危险,帝魂不得已加快了夺舍的进程,欲在本主气息扩散到三国六海前回收入沈陌黎体内。
厚重的白发缕缕缠住沈陌黎的脖颈,在沈陌黎雪白的肌肤上越缠越紧。
窒息的痛楚感由脖颈传递至沈陌黎每一处神经,让她清晰的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死亡。
沈陌黎紧蹙着眉,神情因窒息而显得忧虑,双手紧紧地拉着圈绕在自己脖颈上的白发,嘴里却依旧不止的念动着心法。那心法是她前世百年在众多抗夺舍之术中仔细琢磨,觉得最适用于帝魂的法术,也是她此时摆脱开帝魂夺舍的唯一希望。
仅是看着念念有词的沈陌黎,帝魂却是极为不屑道:“小辈,你竟懂得洛童心决,还真在我意料之外。仅是你的心法催动速度,又怎赶得上我夺舍神速?”
第三百五十七章 沉眠边缘
洛童心决在五族内虽是个禁忌,极少有人知晓该心法的存在,帝魂对其却不陌生。
岁月轮转,该心法失传已久,早被五族人遗忘,可在万年前,人们尚未发掘到该心法的可怖后遗症前,对于该心法的练习却是极为普遍的。
在万年前那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者纵使枯干最后一滴泪,都不会引来半点关怀亦或同情。人们崇武讽弱,世事险恶非常,绝不同今朝这般安宁。
若非是有凌驾诸人的齐天之人出现,将那世搅得天昏地暗,让灾难牵连至每一个人,那世的人也不会幡然醒悟,领悟到人性的可贵。
也便在那时,无数本是独家的绝学广泛流传开来,以强世人之修,共计万众成城讨伐齐天恶人之势。
那等浩浩荡荡的共享天下绝学中,也不知是谁创造了洛童心决,将它授予大众。
作为能强势抵挡开夺舍者的绝学,在那世,洛童绝学乃是广受世人热捧之学,更有人以“天上录汀,地下洛童”之说,以赞洛童心决。
在那等烽火岁月里,人们躲避时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纵使过着饥不可耐的痛苦日子,却十个中便有七八人会在艰难环境中潜心修行洛童心决。
这种热忱度,倒非洛童心决有何独到之处,而是其心法比起其它法术更容易上手,纵使修为平平难升者,也能在极快的时间里习得洛童心决。
恰因如此,让那世夺舍之举本不多见的三国六海内,广泛兴起对该心法的研习。世人明知该心法除了防夺舍有奇效,在御敌方面并无丝毫用处,却也乐此不疲的学之。
洛童心决好似自身带了某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让人自知其法之时起,便再难忘却心法的存在。
起初,洛童心决的习练有利无害,世间虽有对该心法的质疑声,但因心法的绝良展示,使世人对心法丝毫无防备心。
直到有朝一日,洛童心决忽而转性,宛如炼狱瘟疫般在学习心法者中蔓延开来,使尽数研习者一朝皆成意识全无的屠夫。
他们毫无思想的呈狂野之态,不仅抹杀去所有见得到的人,更在相遇之际互相砍杀,大有将世界抹杀尽的趋势。
帝魂本主虽是那世臭名昭著的齐天恶人,在三国六海内制造的杀戮,却也不及洛童心决一半。
那世的血腥,纵使过去万年,在帝魂脑中却始终记忆犹新。
它惊讶于沈陌黎竟能在瞒着它的境况下,研得洛童心决,更因沈陌黎这出人意外的举动而心颤。
在帝魂自身都不曾发现的空隙里,它勒紧沈陌黎的白发因帝魂内一缕并不知何物的乌黑气团而有了一丝松动,这才使沈陌黎得以在稍是缓口气下,将心法念完。
抗势惊人的心法,使帝魂周身的每一缕气血皆似被人捆束,而不断的紧绷压缩,一股道不明的力量在不断吞噬着帝魂,使帝魂愈来愈无法自由动弹。
不听指令的白发,宛若一片能置帝魂于死地的鸿沟,不断加深着帝魂的不安。
在那份不安中,其本主的容颜如虚如实,与沈陌黎的面容重叠在一起,模糊了帝魂的视线。
于朦胧中,帝魂骤然想起,那世它的本主无心解救世人于水火,却也煞费苦心的研究过洛童心决的破解方法。仅是耗去不少精力,帝魂本主却也对洛童心决百思而不得其解,终究破不来心法。
往后,也不知是谁,竟在一夜之间抹杀去所有研习心法的发狂者,这才以命的代价结束了这场震天浩劫。
帝魂本以为洛童心决随着那场浩劫的结束,而在世间消失匿迹,却不料沈陌黎不仅习得了心法,还拿心法敌对自己。
随着洛童心决的念动,识海内须臾生出缕缕帝魂都难以抵抗的力,不仅拉开了紧捆在沈陌黎脖颈上的白发,更有将帝魂推出识海之外的势头。
阵阵昏昏欲睡之感席卷帝魂,使帝魂在困倦中通身酸痛,有种浑身皆是劲,又无处可使的痛楚感。
几万年轮回,几世寄生,纵使身为齐天强者体内最强大的魂魄,帝魂也不曾见过这等诡谲人寰之物。
在几近陷入沉睡困境中,帝魂骤然间愤怒不已,它声嘶力竭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沈陌黎虽仅是它寄生的一个容器,然帝魂却也不希望沈陌黎躯体在它得以强壮前出何差错。
在这份即将陷入的再度沉眠中,帝魂已无心追踪于沈陌黎如何习得该心法。它只想摆脱去那该死的洛童心决对自己的影响,让自己避开那难以估量后果的再度沉眠。
世事多艰,见过诸多大风大险的帝魂,纵是再多猜想数回,也绝想不到自己会在此情此景遇到上古便已被世人打入地府,发誓永生不再人间再遇的心法。
若是万年前,帝魂对心法之事并不关心,甚至于其本主研究破心法之术时,它都觉得多余。
万年前修习心法者,还未有能与帝魂本主匹敌者。对于那些修炼心法而将死之人,它从不在意,更不会去在意那玄妙至绝的心法,有何过人之处。
在它眼里,死人强弱皆是同般模样。而心法既是为弱者而造,自然也就入不了它的眼。
直至如今,它才恍然觉察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与自己本主的高深远见绝不在同一层次。
剧烈的昏睡折磨着帝魂,使其本捆束沈陌黎极为紧致的白发骤然松开,不过须臾便已在识海内回缩成手掌大小的一团,连着帝魂不断被见不到的力,朝着沈陌黎识海外的方向推离。
在浑浑噩噩中,帝魂面前若是本主的模样,终是回归成沈陌黎精致小巧的面庞。
那一刻,不知为何,透过沈陌黎那张本是陌生的面庞,它骤然想至一人。两张面庞的重叠,如此相似自己本主求之不得,放之不下的那女子。
如此一想,使帝魂即将睡着的意识骤然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它想再续往下思考,心法却再次占了上风,强行将它压制到再度沉眠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