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安之无所
见翔章在种种不耐后,终有了听自己再往下详致述说的兴致,沈陌黎轻勾唇角,再续道:“最危险之处,方是最安全之所。若是陌黎未猜错,听闻魔地大难后,各族应皆有所动作,想趁此魔族内乱之际,凌压魔族者更不胜其数。而东旭离魔地最近,此时因已布下重兵守在沿海。”
一言激起千层浪,翔章眉紧蹙而起道:“依契者所言,仙族此刻早已同人族联手,在魔海畔静等魔祖与魔兽斗得两败俱伤时坐收渔翁之利?”
五族之事,变化万千。翔章深处沙域,却广听四方,对于仙族引发矛盾,与妖族征战之事听得不少。
仙族的野心,在三国六海内已昭然若见。作为常年与仙族不合的妖、魔二族,仙族既已对妖族对战,出征魔族,不过是早晚之事。
联想到此等可能,翔章对眼前这个自己一直小视的人族女子不经有了稍许异样观点。
求学若渴下,翔章再不顾面前这少女武道仅是高阶,更耐致的想听沈陌黎继续往下分析。
“正是,且不仅是人、仙二族,长期与魔族井水不犯河水的妖族应也有所动。只是妖族在这场魔族内乱中,终会选择与魔兽联手,亦或是魔祖联军,依眼下情形却尚是不明朗。”沈陌黎摊开面前局势直言道。
虽不知亓衍身份,但早前在魔地内遇得亓衍,在沈陌黎看来绝非巧合。
既然亓衍在魔地出现,在魔地内看似小打小闹的不起眼举动,必然与妖族有关。
依着面前形势,沈陌黎更觉得妖族势必在魔族内斗时会横插一脚。至于妖族参与是利是弊,尚需看后续谈论。
二人谈论间,一道久未听及的声音自沙域上方响起:“分析得着实在理,本魔选中的人,果然才智不凡。”
一声赞许,却若隔世,引得沈陌黎蓦然抬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处寻去。
借着生死血契,在未抬首的瞬间,沈陌黎已清晰地知道上方之人并非魔兽。
但那道过于熟悉的声音还是如沾了魔力,让沈陌黎忍不住想看一看声音的出处。
暗黄的沙域上方,数十只黑幅聚成的魔兽黑影,在沈陌黎抬眸的须臾盘旋直下,落在高墙之上。
望着沈陌黎,黑影良久才后再次开口:“人族少女,好久不见。”
“魔兽大人。”在沈陌黎尚未回话时,翔章先是尊称致礼道。
眼前的黑蝠非魔兽本尊,却有魔兽的意念灌注其内。
见蝠如见魔兽,让翔章说话间更是慎然几分。
沙魔重入魔兽麾下,但与那些为数不多本就归于魔兽者相较,其叛军投诚的黑历史终是沙魔掌权者心底难以跨过的结。虽贵为八大族之一,翔章却着实无把握,倘如一朝魔兽重掌魔地,是否会反过头来追究沙族曾背叛自己的罪。
魔地各处,尔今弃魔兽归降于魔祖者多不可数,然沙族却是八族中第一个归降于魔祖者。
这并非是沙族意向所为,而是沙域所处位置过于特殊,因造魔的魔池所在,历来便是夺权者最先争夺之地。
自魔族有史记载以来,魔族的兴衰从来便与魔池离不开干系。魔族内众多强者,更是由历代魔兽在魔池中所造。与他族繁衍不同,魔池可谓是魔族的衍生之所,若没有魔池,魔族便是断脉结局。
亦正是处于魔池周边,沙族在魔祖重掀魔地风云时,首当其冲遭遇魔祖下属悍将侵袭。为保族内老少平安,沙族几位掌权者才万般无奈下,才对魔祖表明归降的意图。
在魔地大难期间,魔祖出乎终沙族意料,从不曾至魔池畔造过半个魔人,然沙族中的每一个沙魔却终日心惊胆颤,因自家所处的特殊位置而不曾好眠。更有甚者,直接连夜居家迁往沙族其它地方。
若非见人口流失得过快,无以护沙域安好,几名掌权者联合下达了禁迁令,恐怕如今的沙域早已没有寻常沙魔居住。
亦是在不久前,魔祖更是做出令翔章等人极为匪夷所思之事,命手下两名魔将不知从何处将小魔兽送到魔狱府。
魔狱府乃上古魔祖所创,三十六道非人折磨虽是魔地内连历代魔兽皆难以扛得住的重关险地。然因魔狱府与魔池相近,但凡有些多疑善谋者,皆不会将魔兽置入魔狱府内。
就连带翔章这等非一心向着魔祖者皆能看出,魔兽入魔狱府非死即是翻天。极端的二选一地步下,翔章与其他沙族在踟躇中,终是等得魔兽破开折磨,涅盘重生。
魔祖的那等做法,潜在中如似将沙魔一族推送到魔兽一方,更将魔池袖手送与魔兽。
时至今日,对于魔祖的做法,翔章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望着面前以黑蝠凝聚成的魔兽聪睿黑影,再对比先前魔祖那般不明智之举,令翔章更由心而生为魔兽效命的坚定。同是魔族,同是活命,世间又有几人不想择明君做事?
重重汇聚的黑蝠影,冲着翔章一点头道:“翔族长不必再于这事上多做纠结,本魔已为契者安排好去处,翔族长尽管去忙自己的罢。”
心虽仍带些许忧虑,但早前魔兽布谋策划中所展示的雄才大略,还是让翔章允下,领命重踏过高墙回到魔池。
与黑蝠聚成的黑影擦肩而过时,翔章极具意味深长的朝魔兽扫去一眼,心下暗叹口气。魔兽一切皆是那等英明,沈陌黎的才智虽也颇高,但高阶境界那般软肋,始终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因沈陌黎契约之事,使本对魔兽行事极为佩服的翔章,心里更是极为不解,聪明一世的魔兽,怎会选择沈陌黎那样低修为的人族契约。
高阶实力,已然突破了翔章所能想象契者的想象。
然而,翔章不知的是,魔兽契约时,沈陌黎的境界却更是连高阶都够不上。否则,那等低至在翔章眼里根本算不上有中阶,怕是要跌破翔章眼界。
思及自己想上半天也未想好安顿沈陌黎的好去处,翔章心下有愧,再未多问上半句,急急朝墨池敢去。
管不得,那便不去管。魔兽行事不曾按常理出牌,翔章猜不得,便也不再去猜。眼下,他仍有于己而言更重要的事去做。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沙域蝠影
黑蝠汇成的魔兽身影,并未即刻飞下高墙,仅是离沈陌黎不远不近的立着,待翔章离得远些,这才直飞落地。
蝠聚的黑影,见不清魔兽双眸的真实。
一人一魔对视半晌,恍若隔世后,黑影才再次开口:“人族少女,我若赶你离开,你会走吗?”
心知道答案,小魔兽还是想听到沈陌黎亲自说出口。在与魔祖的对抗中,它处于积薄积弱的一方,想要对抗魔祖逆转乾坤,它的七成把握里独有加上沈陌黎的坚定,方能凑成百分百的成功。
否则,单凭它一人挥龙御虎终难以周全。
“我若要走,还来魔地做甚。”沈陌黎答着,眸光却是往高墙处瞥去一眼。
与其说这些答案已然确却的话,沈陌黎更想知道魔兽此时的情况如何。自她身体内传来的契约痛楚,并不曾有过消失的迹象。借着那份痛,让沈陌黎更清楚地知道魔兽现今怕是伤势无半点好转。
仅是隔墙有耳,沈陌黎心急不假,却也不好在此情此景下公开去问魔兽情况。她心知晓,怕是此时多问,魔兽亦不会如实答与自己。
上下寻看着黑影,在无言中,沈陌黎更想从黑影内读知魔兽此时的情况如何。
然而,几个翻看间,沈陌黎也未在那原就模糊的黑影中,看出任何魔兽伤势的端倪。
唯听魔兽在相顾无言中再次开口:“沙域不会参加我与魔祖的对抗,亦不会有任何魔祖手下潜的进这处。魔地浩渺,魔祖强压八族皈依,我亦能使八族重归掌下。我在百烈族还要长住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在沙域魔沙树上小居。”
话是对沈陌黎言,却更是对藏身墙后的翔章道述。
翔章去而复返,虽做得无声无息,却瞒不过魔兽与沈陌黎。
先前,自沈陌黎未与翔麟出手相搏前,翔章便已藏身墙外,将二人的对决看得清楚。若非翔麟不敌沈陌黎,更险些丧命,翔章恐会一直藏身墙角,而非重挪入墙,再假似跨墙而出。
沙魔擅以沙掩盖行踪,翔章那等化沙融于地的本事,与翔麟如出一辙,仅是比翔麟做得更为无痕无迹。纵然早前自翔怀足底移过,翔章化成沙的悄无声息也完全瞒过了翔怀。
尔今,魔兽在场,翔章自然不会放肆到挪移高墙外。隔着墙,翔章却也将墙外的动静听得详细。
若提往日,翔章作为沙族最高的掌权者,并无窃听的嗜好。仅是事关魔兽,便是事关沙族生亡,这等大事,让翔章不得不运用些谈不上正道的手段去搜罗情报。
魔兽自破开魔狱府后,翔章便按魔兽的交代,瞒下所有沙魔,送魔兽离开沙域。
包括沙族掌权者,众人只以为魔兽尚在魔狱府内。亦独有翔章知得,此时的魔兽早已金蝉脱壳,去往八族之首的百烈族。
对抗魔祖绝非一人可成,魔祖势力交纵错杂,遍布魔地四下,魔兽在正面迎战前,更要拉拢魔族人心。
如今魔兽直接告知沈陌黎,沙域不入战争,这也使翔章暗松一口气。
人不为族,不能成能者。翔章归降魔兽,心内更牵挂的便是沙魔未来。倘若魔兽令沙魔冲在最前,那么对抗诸魔祖手下时,沙魔必折损得连渣都不剩。
听得这于族可谓大利之事后,翔章亦是理智,再不往下听出,趁着无人见得自己的空挡重往魔池内无声移走。
身为一族之长,翔章做事向来把握分寸。魔兽话是对沈陌黎提及,翔章却也能听出魔兽话中之意。既已许以自己沙族利益,这再往下窃听,怕是要弄巧成拙。
在感知到翔章离开后,原本紧紧凝聚的黑蝠忽变涣散。魔兽的声音在黑蝠见模糊传来道:“人族少女,想必你从契约已感应到我如今的情况。我知让你避开战乱,想必呼上九牛拖你都拖将不动。你有心帮我,便代我在魔沙树上寻到魔沙果。”
随着模糊的声响,魔兽极力抑制的轻咳声随之传来。
在阵阵被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后,魔兽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魔狱府内三十六道灭魔锐气,虽未致我于死地,但也伤及我根本。剧毒之处必有解毒之物,魔狱府的锐气,便需要魔沙果方能解除。”
“寻到果,我如何给你?”沈陌黎问。
小魔兽那极致压抑的伤情,让沈陌黎骤然生急。她不知魔兽具体情况如何,却明白她若不加点紧助魔兽摆脱困境,怕是魔兽的命终是会消磨光。
但听魔兽的声音愈加不清道:“我在百烈族需再过五日方能返回,魔沙果难寻,你寻好在魔沙树上等我即可。”
“好。”沈陌黎应道。
紧随应话,黑蝠全数散开,胡乱庞飞自沙域各处。
乌压压的身影,瞬间引起沙域内的极度恐慌。那些尚不清沙族已然归降的寻常沙魔,在触目可及的黑蝠中心惊无比。
纵眼整片沙域,能御黑蝠者独有魔兽无疑。这遍地的黑蝠,在沙魔看来就如一个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危险物,让以为自己仍属魔祖手下的沙魔个个携兵带甲,想与黑蝠一较高下。
仅是一干人还未有何种行动,便听沙训台上沙虎兽震天一吼。
吼声传及沙域,如引着沙魔前往沙训台聆听长者训话的通知,令本舞刀挥剑想驱赶黑蝠的众沙魔再顾不得黑蝠,急急往沙训台方位赶去。
沙域之中诸数街巷,顿时皆没了魔影。
沈陌黎面前,却独留有一只身形比其它黑蝠更小上许多的黑蝠,翻飞在沈陌黎眼前,似想引沈陌黎前往何处。
望着忽清空无魔的街道,沈陌黎清澈的眸底带上一丝湿润。
她难以想象,魔兽是以何等意志才在翔章面前表现出那等刚毅,更是在如何艰难的情形下,仍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连去魔沙树的路都替自己清空所有沙魔。
皓腕一抬,沈陌黎看着盘飞在半空的黑蝠道:“你可是要带我前往魔沙树?”
仅见黑蝠墨黑的小脑袋几番轻点,便转身在前往左侧一处巷弄飞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喜怒花果
踱步快跑于漫天飞沙的小巷中,沈陌黎望着面前那与魔兽相连的乌黑蝠影,眼底更多了几分坚定。
与魔兽的相识、契约,虽处处皆是一个“坑”字夹内,但先前一起经历种种,亦早让沈陌黎将魔兽当成自己难以割舍的羁绊与挚友。
前方的路纵然坎坷,然不去闯,固步原地便只会等来亡命结局。
一人一蝠在飞沙里迅疾穿梭,约过去小半个时辰,才终来到沙域偏远的魔沙树前。
盘根错枝树立于荒漠中的魔沙树,与其说是树,更准确提及却是魔人。
吸收几万年的沙域精华,皮糙枝繁的魔沙树常年驻守在沙域一方,静看着世事变迁,将自己从树练成了魔物,又从魔物修成魔人。其中的辛酸,魔沙树从不曾与人说道。
在岁月淘沙中,魔沙树不问世事,不与相邻的沙族亲近,只是在天地间唯自己喜好矗立原地做事。
自沈陌黎跟着黑蝠由远跑来时,迎面朝沙的魔沙树便已自黑蝠身上,猜出了沈陌黎的身份。
仅是对于从不问世事的魔沙树而言,世间过于嘈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独善其身,方是它存活的根本。因着自己的观念,魔沙树在沈陌黎还未靠近时,匆匆拔起自己舒展在沙地里蕴养的长根,惊慌失措的往远处跑去。
见树逃跑,沈陌黎愕然一愣,她转向黑蝠道:“那就是魔沙树?”
听得问询,原疾飞的黑蝠忽是停顿,点头若捣蒜。在一阵猛烈的点头后,又急急朝着沙域上方直飞而去。
默然无语,沈陌黎抬首看着那不知缘由忽而避闪开去的黑蝠,再纵眼看向越跑越远的魔沙树,这才明白小魔兽早前所言魔沙果难以采摘的缘由。
那个跑得比马还快的身影,在一时间全然颠覆了沈陌黎对树的理解。
祭起神魂之力,沈陌黎一个纵步,迅疾的踏浪而奔,朝着魔沙树离开的方向急速追赶。
追及间,沈陌黎原以为需耗上些时候,方能追上那跑得如踏两道风火的魔沙树,却又忽然中来了个急刹,在沈陌黎即将追至的须臾快急的调转了方向,与沈陌黎直撞个满怀。
“哎哟,我的树骨全散了。你这小娃娃,走路怎这般横冲直撞?”魔沙树暴躁的开口,冲着被撞后退几步的沈陌黎甚为不满道。
发泄之余,魔沙树眸光一闪,在沈陌黎始料不及间晃动起若干树须。挥舞自半空的树须,根根如漫天八爪,将地上的沙尘全数卷起。
天地在如粉尘般飘曳的沙尘中,倏然昏暗无光。乌瘴如倒扣的巨碗,将方圆几里能见之景全笼上沙色。肆虐的沙子盘飞空中,如粗糙的遮眼布,将沈陌黎与魔沙树的视线一概遮挡。
铺天卷地的沙砾摇曳中,自沈陌黎所在处传来轻微声响。
声之弱,与狂暴的沙砾碰撞相比,简直是可以直接被忽视去的所在。魔沙树听得沈陌黎所传声音,却听不清声音所及是何话语。
只当是面对沙暴的无助求饶,趁着沙尘事物的遮挡,魔沙树猛力一收,将盘在半空的树须骤然往沈陌黎所在位置紧紧圈锁。
盘绕错杂的树须在圈锁的一瞬间,因动作的疾快而根根碰撞。撞动中,树须若是在沙尘中找到稳固处,紧跟着碰撞而根根紧绕。
结实的捆绑感,让魔沙树在全看不清实情下,自以为捆锁住沈陌黎。
咧出干干一笑,魔沙树的声音在卷天沙尘中响起:“无知小娃娃,就那点还不到吃奶的年龄,便想来骗我杀入世俗,简直是白日做梦!这等淘气,老树我便让你尝尝,被树须捆绑千年的滋味!千年一动,瞧你这小娃娃还乖不乖!”
久乏狡胜,使常年独处荒漠中的魔沙树,在说话中语气更多了几分得意。它边说边加紧往树须上赠送黏液,将树须与捆绑之“人”紧紧的黏牢。
仅是魔沙树那份得逞的洋洋自喜,未持续多久,便被沈陌黎自半空传来的声音所尽数覆灭。
“陌黎不及树老长寿,怕是在这耗不起千年。”沈陌黎话音一落,也不忧险,直接御汪洋落在魔沙树的树梢之上。
感受到有人竟踱步坐在自己树梢,魔沙树阴沉得能挤出几滴墨汁的神情中,略为划过一缕震惊。它没带好气道:“小娃娃,几万年来,你是第一个赶坐到我树梢上的人。这一坐,代价可是极大的。”
“哦,那树老想惩陌黎何等罚?”看着喜怒无常的魔沙树,沈陌黎直言问道。
急于想寻到魔沙果,仅是沈陌黎放眼望去,魔沙树枝干上光秃秃不见一物,莫说是果,连叶子都半卷凋零所剩无几,这让沈陌黎再是心急也无法强行而动。
况且,魔沙树驻守一方,能修炼成人,想必亦有瞩世独活的看家本事。
相较于掠夺,沈陌黎更想能让魔沙树自己赠与魔沙果。仅是这一来二回的谈话间,魔沙树所表现出的举动,看上去却不大友好。
这使沈陌黎不得已下,亦只能已非常之道面对眼前这不知好坏,又显得略为小任性的顽童老者。
听闻沈陌黎竟自己讨问惩罚,魔沙树原气冲冲的怒气,几近一时转做欢喜。
它抬着眼,努力看向分明见不到人影的沈陌黎道:“你这小娃娃倒还算懂事,还知来找本树,便要受罚一番。如此,老树念你人族寿命短暂,便罚你在这地扫五百年沙子。”
舒缓下怒气,魔沙树的树梢上竟随着魔沙树转喜的心情,毫无征兆的而绽放出朵朵炫灿的明黄花。精致小巧的花自树梢飘香四野,恍若奇迹的将原本弥漫空中遮挡视线的沙尘全数网落于地。
突如其来的变化宛如电击,使沈陌黎放眼千里,心底翻腾起惊涛拍浪。在树与花的诡异变化中,沈陌黎望向魔沙树的目光更多了丝凝重。
一时枯叶一时开花,寻常树映着四季的变化之景,魔沙树却全凭着心意决定。魔沙果乃树之精华,若是魔沙树纯因喜怒决定自身是否结果,结一果损修为百年,那么她在此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也难等到魔沙树结果。
第二百五十六章 花开无果
在沈陌黎苦思取得魔沙果之际,静寂在原处的魔沙树却是忽而惊叫道:“好你个古灵精,竟以汪洋乱真,拿海聚成自己的模样糊弄于我!”
沙落后的荒漠,空气中弥散着过于浓郁的芬芳。
芳香中,魔沙树挪动着被自己树胶紧黏在水聚人形上的树须。奈何树胶过紧,而汪洋汇聚的人形又是颇为劲润,无论树须如何拉扯,皆无法挣开与水聚人形的紧紧黏捆。
见魔沙树挣扎得艰难,沈陌黎翻然一跃,宛如惊鸿凌飞而降,巧迈莲步走至人形前,抬起皓白手指贴在人形上道:“回来吧。”
闻声,前一时仍难以扯分的水聚人形,若倾洪泻下的瀑布,瞬间化回无骨的流水模样,流淌入沈陌黎的掌心中。
握住清澈的汪洋,沈陌黎回眸对着魔沙树一笑道:“树老此言差矣,陌黎不过想以水防止树须缠绕于我,我与树老均挣扎其中难以扯开。”
“小娃娃,你有这般好心?”魔沙树俯蹲下身,注视着沈陌黎道。
终年驻扎于此地,使魔沙树对新出现的沈陌黎百感新奇。在新奇中,更是撩动起魔沙树挑逗沈陌黎的兴趣。
轻挑柳眉,沈陌黎勾起樱唇,正对着半弯着树腰的魔沙树道:“那树老觉得,沈陌黎是别有用心?”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对话已不像先前那般沉重。
半是顽童模样的魔沙树,半是不正经的模样,更令沈陌黎想起前世的恩师穆琴。
仅是当初相逢短暂,前世她与穆琴相遇的短暂时欢乐颇多,却来不及多享那份难得的师徒之乐,便被诸数追杀者直接以血腥泯灭了去。
带血的往事,让沈陌黎对面前这若是撒气的魔沙树,多了几分畅聊的兴致。
魔沙树与穆琴初遇时相近,皆是以冷漠惩戒的面目,想引起来人对己的关注,更想有人能在孤寂中陪己行走一程。
前世,沈陌黎陪穆琴走过一段令穆琴难忘的欢快时光,却也因在穆琴处的多做停留,给穆琴引来杀身之祸。
那时,穆琴忽然出现,为沈陌黎挡住刺来的万千利刃的情景,纵使隔世也让沈陌黎难以忘记。
亦因前世种种,使沈陌黎今生更珍视同行之人。
眼下,对于正俯身假意寻思着如何惩罚自己的魔沙树,沈陌黎甚至于陌生中感受到一份相似的熟悉。
只是在熟悉里,沈陌黎又清晰地知道两者并非同人,而自己眼下要做的,便是诚请魔沙树赠与魔沙果。
相视着高扬下巴与自己对望的沈陌黎,魔沙树的心思却是简单得多。
魔沙树外怒内喜,直看着面前这个分明别有用心,还反质问自己是否那般怀疑她的小丫头,心底竟生出些戏逗沈陌黎的欢喜。
如沙漠中长出绿苗,沈陌黎的出现使魔沙树百无聊赖的生活里,骤然多出了点不同。
看着沈陌黎,魔沙树晃了晃枝叶道:“小娃娃,是否别有居心你心底清楚得很,但你以那等咸涩腥味的海水与我树须碰触,却是不能。不管你如何抵赖,今日之事,皆是你赖不掉的。”
“这点树老倒可以放心,陌黎绝无半点抵赖之意,仅是觉得树老既要罚陌黎,而陌黎所为在自己眼中却不够恶,不如容陌黎再做些小恶之事,树老再一起惩罚?”沈陌黎说罢,一道飞身再次停于树梢道。
因前世的经历,使沈陌黎太过知悉,已寻常的恳求怕是难以让魔沙树同意将魔沙果送与自己。
眼下若非形势紧急,没有魔沙果相救魔兽必会无命再续,沈陌黎亦不会如此心念,想求得魔沙树以修为结成的果实。仅是这个与穆琴脾性极为相似的魔沙树,修得如今的魔人模样并不容易,这使沈陌黎在对谈间又稍许有些于心不忍,而迟迟未提及魔沙果之事。
虽说魔沙果内聚集的修为于几万年修为的魔沙树而言并不算多,但于人族,一果结成的几百年修为时间,便是漫长的几世。世事沧桑,使沈陌黎此时的内心在纠结着、犹豫着。
只是,魔沙树却比沈陌黎先道出了其心念之事。
抬了抬树皮覆盖的老眼,朝坐在树梢上那个轻灵的身影望去,魔沙树晃了晃身子拔起而起,朝着沙域更深处走去。
边往前走,魔沙树边是笑着道:“沙域广阔,可还没人敢与我这般说话。我知你这小娃娃指的坏事是为魔沙果,仅是我这几万年的老树干,在起初的几千年还曾结过几粒果儿,再是往后,便是苍老得结不出半个果来,这偶尔开些许花就已是极限喽。”
说罢,魔沙树半枯的树干稍是轻抖,一地树皮自魔沙树上沙沙落地。
“花开不一定有果,有时并非是树体不支,怕是树老藏着心结。”沈陌黎望着眸光渐渐无神的魔沙树,轻声道。
魔沙树浓郁的花香覆盖四野,足以说明树体未老。仅是为何能开花不结果,恐怕魔沙树比更多人都知道其中缘故。
沈陌黎轻柔的声音宛如清泉流淌,上下喷涌的灵动声音与字字精准的分析,让魔沙树心里一愣,更是想起那些结果时不愿勾起的往事。
幕幕令人伤痛的回忆涌上心弦,魔沙果结成,可不就是别离之时?魔沙树原有的喜悦,在想起每一次魔沙果结成时,那一道道离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便像被扎入万道尖针般。
沙域漫漫,他与沙魔素来不合,偶在沙域出现的人族找到这处寻他,大抵目的皆是相同。
魔沙树喜爱与人族畅聊天地的欢乐,但也对那些人族出现的缘由心知肚明。每每他交出魔沙果之际,便是那些时刻逗他欢愉的人族离开之时。
几万年内,他见多了世事冷暖,更对最后一次结果时那个立即翻脸的人族记忆犹新。
至今,魔沙树仍清楚地记得,那个曾经于他言笑晏晏的少年,在取得魔沙果后朝他树干刺下的那一剑。若非离要害有稍许偏离,怕是今日在沙域中早已没有魔沙树。
那一剑,更是魔沙树在漫长韶华中难以抹去的阴影。
第二百五十七章 虚空沙字
魔沙树无法忘记,那个少年离去时丢下的最后一句话:“魔沙果克制魔狱府三十六道锐气,没了魔沙树,从此魔狱府锐气者再无解药……”
时过几万年,魔沙树对于少年丢下的冷情话仍是耿耿于怀。他不甘,自己在众多来寻他之人眼里,仅是个解药的存在。
亦正因此,几万年来,他对那些来寻他的人,关系再是要好不曾结过半个魔沙果。
初时万年,他是不愿结。往后几万年,他便是结不出。
少年的话如一道锁,在魔沙树心坎里锁出一席阴影。在漫漫的岁月里,魔沙树也曾遇过关系甚好者拖着受魔狱府折磨濒临死亡者到他面前,又哭又求急等魔沙果,仅是那时他再是想结果,却已全然结不出。
往事历历如刀,让魔沙树对于面前看着十分顺眼的沈陌黎,亦不想再多做隐瞒。心虽渴盼能有人常年陪伴自己,然魔沙树亦知来此地求他者,多数是有几近死亡的伤重者在他处等着求他之人回去。
几万年间,魔沙树对来此求他者,皆是坦言告之。至于来者去留,魔沙树从不多加干预。
避世,魔沙树却从不曾避开过寂寞的扰袭。
甩开萦绕心底的忧伤,魔沙树再次看向正直视自己的沈陌黎道:“小娃娃,我在这几万年,也不曾看过几个人影,哪会有心结可扰?你若想与我在这扯闲话,我自是欢迎。可若是想求我结果,我这老树干着实结不出。”
魔沙树说得坦诚,看着那与穆琴性情相似的魔沙树,沈陌黎软下声来:“树老既是结不出果,陌黎自不强求。眼下陌黎也无其它好去处,树老若是不嫌,陌黎便留下与树老扯些有趣无趣事。”
心下虽挂念着以魔沙果驱走小魔兽身上致命的锐气,但沈陌黎亦是心知强求下求不来魔沙果。
魔兽五日后才会再回沙域,其间沙域内并无其它要紧事需要沈陌黎去做。与其直接走人,沈陌黎更愿意以这段时间,同这个孤寂的老树多过一会。纵使几日同行,魔沙树不会结果,沈陌黎亦是无憾。
与魔沙树畅聊的时光,更如另一种方式,无形中略为填补了沈陌黎前世对穆琴的愧疚与遗憾。
瞥了瞥坐在树梢轻晃着腿,双眸清澈的沈陌黎,魔沙树原打算送客的心倏然生喜。心生欣喜下,魔沙树朝前的步子跟着加快不少。
以枝干指了指沙域前头,魔沙树冲着沈陌黎咧嘴一笑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比一些人更有人情味,既然想留,那便留下吧。沙域辽阔,巧在我今日亦无其它事需做,便带你四处逛逛见见沙域奇幻。”
言罢,魔沙树朝着沙域远处滕然出现的一处海市蜃楼迅疾跑去,树根生风的神速,更比三国六海内一些强者迅捷不少。
坐于树梢,望着四周掠影拂过,沈陌黎因眼前之景而略显惊讶。若非当初见过楚乌那快得不像样的速度,沈陌黎着实会被此时魔沙树的迅疾所震撼。
她知得魔沙树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屹立魔地,几万年的修为必是深厚难测。仅是植本修成魔人,行动上亦会比寻常魔人缓慢许多,想修成如魔沙树这般迅疾,怕是要比寻常魔人更耗十余倍不止的精力修炼。
思及此,沈陌黎望着前景道:“树老脚底生风,倒是比众魔人还迅疾得多,想来在沙域这些年,树老并不得闲。”
提及有人夸赞,魔沙树的喜悦更是流露于表,他欣欣然道:“茫茫岁月岂能虚度?我这几万年,可是过出了常人十几万年才有的岁月。人修炼,我修炼;人入眠,我亦修炼。植本修炼速度上,虽比本便是魔人者底子差上不少,但好不在不像几族之人那般麻烦,每日耗去诸多时间沉眠。”
旋即,若是想到什么,魔沙树指着几息间便已到达的海市蜃楼道:“沙域内最不缺的就是沙,小娃娃,你可知这荒沙里独有的景有何异妙?”
望着眼前虚空出现的逼真景象,沈陌黎云里雾里,并不知魔沙树所指。
对于荒漠里独有的海市蜃楼,沈陌黎前世却见过不少。
只是恢弘的海市蜃楼虚景内,一切除去壮阔美观,于闲情之人,许赏景会有些许心情上的改变外,沈陌黎并无发现有其它用场。在荒漠中,那等虚幻之景,对于饥渴交织者而言,更是种既得希望,又全数覆灭的精神折磨。
于那等虚幻景象,沈陌黎着实勾不起半点好兴致去赏。
仅是对待海市蜃楼,魔沙树却是显得异常兴奋。他自树梢上折下一小段树枝,递与沈陌黎道:“小娃娃,我结不出魔沙果,你既然愿意再留下与我把话荒沙,我便赠你段妙趣横生的树枝,让你瞧瞧待眼前虚景的正确之法。”
接过魔沙树兴致勃勃递来的小树枝,沈陌黎满目茫然。
在沈陌黎的认知里,这小小一段树枝,除去稍带少许魔沙树的魔气外,应无其余多大用场。
因不好拂了魔沙树的好意,沈陌黎翻看着轻巧的树枝时,顺口与魔沙树问道:“树老,敢问这树枝如何之用?”
听得沈陌黎对树枝有所兴趣,魔沙树得意之情油然,他兴高采烈道:“小娃娃,你以树枝在虚空中写一‘沙’字试试。”
虽不知魔沙树葫芦里卖的是何秘密,沈陌黎还是依着魔沙树的话往虚空中细致的书写起字来。
仅是笔画写完,沈陌黎愣是静待了几刻钟时间,也不见写过字的虚空中有出现任何变化,反倒是声声轻缓的呼噜袅袅传入耳际。
跟着规律响动的呼噜声时高时低,沈陌黎垂眸一望,竟见魔沙树不知何时已然入睡。
翻身跃下树梢,沈陌黎轻摇了摇酣睡中的魔沙树。伴着摇晃,魔沙树缓缓睁开眼望向沈陌黎,直伸了个懒腰道:“小娃娃,你这一字写得着实久。这字写完了,可惊喜面前之景?”
沈陌黎往海市蜃楼处摇身一转,轻笑指了指,并不作声。
第二百五十八章 虚景成实
顺着沈陌黎轻指的方向,睡得模模糊糊的魔沙树扭头一看,顿时生惊。
望着全然无变化的海市蜃楼,魔沙树惺忪的双眸骤然清醒,他急急赶至海市蜃楼中,左拍右打道:“这不可能!我的树枝一向不曾出错,怎这次还是虚影?”
“树老,可是发生了奇怪之事?”沈陌黎问道。
“娃娃,你再重新写遍字与我看看。”魔沙树收起嘻哈模样,由海市蜃楼处走出,对着半思不得解的沈陌黎道。
听得还需重写,沈陌黎心犹不解,还是照着魔沙树的话在虚空中重写了遍“沙”字。仅是枝落字成,沈陌黎却是未从中看得有半点变化。
“娃娃,你这高阶境界虽着实不怎么样,却也不至于如此。莫不成,你的修为是纸糊的?”魔沙树移步靠近,对着沈陌黎周身左右上下寻看道。
素日,他树枝轻晃,纵使字写得再是潦草,面前的海市蜃楼亦能化虚归实。
折枝赠人,虽是他初次为之,但魔沙树心里始终想不清,为何树枝离了他便全无反应。
魔沙树的话,字字落入沈陌黎耳中,在沈陌黎识海里受反复推敲后,沈陌黎忽想起当中最紧要的问题道:“树老是,这树枝的使用与我的修为有关?”
“正是。”魔沙树点头凝思道。
旋即,他取过沈陌黎手中那根折断的树枝,在虚空中飞快的再写一遍“沙”字。仅是任凭再如何书写,那根树枝亦好像平平无奇,不曾发生半点未知奇幻。
“莫不成我的树枝改性了?”魔沙树在见书写无果后,不禁犯狠的摇晃起手头的树枝道。
“树老可否能让我再试试?”沈陌黎看着那支平平无奇的树枝,联想起魔沙树先前的话,顿时心中有了少许了然。
“不成不成,我都无法使这破树枝运转,你又如何能催动它!”魔沙树将树枝甩得起劲,心犹带气道。
他好不容易遇到个看着欢喜的人族,更好不容易生出赠人礼物的念头,岂料这物刚送出手便已损坏。这令魔沙树愧恼交织,恨不得将握着的那根看似报废的树枝折成几段。
见魔沙树全听不进自己的话,沈陌黎亦不急恼,她浅笑着一个纵身飞起,从魔沙树手中直接夺过枝干。
手中一空的魔沙树,这才从怒急中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沈陌黎,略为尴尬道:“那破树枝许是坏了,眼下不过是个无用物,你抢它做甚?”
“既是树老赠陌黎的礼,是好是坏陌黎皆当珍藏。况且,这树枝形似锦鲤,有它在许还能佑我获得好运。”沈陌黎勾唇笑道。
顺耳的话若金湖清泉,须臾浇灭了魔沙树的冲冠怒火。
魔沙树冷哼一声道:“你这娃娃倒是会话,不过是根无用的树枝,让你这巧嘴得倒像是宝贝似的。那树枝出自我身,是好是坏我自是知晓。”
“非也。”沈陌黎看着若顽童般故作愤怒的魔沙树道。
她握着树枝,缓缓将灵力借由相触面灌入树枝中,对魔沙树再续道:“树老,这树枝既断离了你,便是生出有别异样。就让陌黎代树老查查,这树枝的异样在于何处。”
言罢,沈陌黎将充盈着灵力的树枝往虚空中一挥,重在虚空中书写“沙”字。
仅是初的点下一笔,金光璀璨的落笔便是悬浮于空,点点生光。
枝头尖与笔画相连处,荧绿的光芒闪烁,随着沈陌黎手间的划动,点点盈盈转金,若是炫灿的牡丹在虚空中逐渐借灵力绽放。
“对,就是这般,莫停!”魔沙树惊讶地看着原本全无动静的树枝,在沈陌黎指间重恢复了动静,忙对着沈陌黎喊道。
理不清那树枝为何忽而觉醒,魔沙树亦无多大兴致研究树枝废弃的缘由。
素日自身常用,让魔沙树几乎勾不起半点透彻研究树枝的打算。他只觉得,送人之礼能用才是大事。
同时,魔沙树清楚地知晓,树枝开启书写后,若中途停顿时间过久,便会使悬浮于虚空的半成金字重归虚无。
既是树枝作为礼赠予沈陌黎,眼见着几近全废的礼复而能用,魔沙树自然希望沈陌黎这初次的尝试能一举成功。
顺着魔沙树的话音,沈陌黎再续将字往下写去,点点金光在笔画完善间愈加闪耀。
约是几息,枝头的划动终是“沙”字成形。
完笔的金字在炫光灼灼间,仿若心脏搏击怦然跳动在半空,如要将整片皆盘活起来。
“后退,那金字威力过强,怕是会伤及你。”魔沙树见金字已成,不禁跟着以往所见好意提醒沈陌黎道。
闻言,沈陌黎听劝的朝后退去几步,周身却在退步前,丝毫无感受到自金字中传来的丝毫异样。
出于对魔沙树好意的尊重,沈陌黎在退去几步后,并未直接向魔沙树问明其他,仅是注视着金字后续的变化。
然而,魔沙树却无沈陌黎那般轻松。他急急挡到沈陌黎身前,像是想替沈陌黎挡去所有伤害般。
早前,他亲眼见过大意致人死的意外,自然不想把一份好意赠礼,演变成血腥祸端。
仅是庞大的树干一挡,反全数遮挡了沈陌黎的视线。
在那抹庞大枝干下,沈陌黎浅笑着轻摇了摇头,那金字以她的灵力灌输而成,她又怎会不知威力如何。
看着魔沙树那般紧张的模样,沈陌黎反倒觉得有股暖意入心。
相似的脾性,相似临危极恐她受赡模样,使沈陌黎一次次再想起穆琴。
祭出灵叶承于足上,沈陌黎趁着魔沙树紧张往前的空档,悄声移至魔沙树所不能遮挡的旁侧,这才将面前惊饶画面看得清透。
唯见“沙”字在缕缕金黄下逐渐散开,光芒恍若群落流星,不断滑落至海市蜃楼郑
恢弘磅礴又虚无的建筑在海市蜃楼内受金光影响,逐渐转为实景,瓷瓦金砖在轰然间直落于地。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景象,使沈陌黎一时不知建筑虚实。她挪移视线,看向矗立前头的魔沙树道:“树老,敢问这是……”
第二百五十九章 弃坑研其它
初听沈陌黎声线并非来源于后侧,魔沙树稍是放松的心再次紧提。
他一蹦而起,树根尽数拔地腾跃至虚空,宛如长在苍穹的仙树被拔落人间,腾腾乎再次落地。
一惊一乍中的着地,因魔沙树的沉重而震颤得四周皆是剧晃不止。
在落地的须臾,魔沙树急急转身,望着不知何时凑到他身侧的沈陌黎问道:“你这小娃娃怎这般胡乱来?可有被金字伤及?”
魔沙树心急如焚巡探沈陌黎伤情的模样,落入沈陌黎眼里,更是暖流入心。
坦白说,魔沙树与她相遇半日不到,在明知沈陌黎来此地带着目的,即使此时的沈陌黎并未再提及魔沙果,萍水相逢者节能让魔沙树如此紧张,让两世久处受人坑害的沈陌黎骤然间感受到些许来源世界的暖意。
她轻摇了摇头道:“那光乃我注灵力于树枝后方才形成,于我并不会有半点伤害,树老放心。”
心头惊然,魔沙树看了沈陌黎一眼,联想至早前几次二人挥写树枝无果,心头瞬间有了答案。
魔沙树枝固然没有半点问题,仅是魔沙树常年魔气贯通于一枝一叶,书写间自然不需要再另外注入魔力当作启动金字的媒介。
沈陌黎却是不同,折断的树枝落在她手中,如同断去魔气来源的物件。
树枝内仍夹藏着魔沙树原来的魔气不假,但倘若无再增以灵力,以原有的微薄魔气固然难以支撑金字所需的庞大消耗。
理清其中缘由,魔沙树的担忧方才落地,他轻瞥了沈陌黎一眼,略带孤傲道:“谁道我担心你了?我不过看你这小娃娃,十来岁年龄放在魔沙树族中连吃奶的年纪都不到,这等年幼没命了略为可惜。我若在意你死活,自然不会携你来做被金字误杀的危险事!”
魔沙树言之如急于撇开自己对沈陌黎的情绪波动,仅是故作无所谓的一切,又岂能瞒过沈陌黎。
望着面前的魔沙树,沈陌黎自然不愿点破其刻意流露的不在意,反是往海市蜃楼处看去。
出于不愿背了魔沙树的意使魔沙树难堪的想法,沈陌黎有意的想转移所聊话题。她寻着恰对那处虚景转实的建筑略微好奇,想借着视线的挪移顺带问魔沙树几句。
仅是这一望,却委实令沈陌黎吃惊。
随着魔沙树方才落地的一阵颤动,自那座恢弘的建筑内,不知何时冲出了二三十人。他们身着仙族装扮,正握兵持刃往魔沙树的方向冲去。
看出沈陌黎眼里的不解,魔沙树却是更为得意道:“小娃娃,这些人以后可便是听你指命的手下。他们对我这等不敬,直接兵刃相向于我,你做为他们的主子,不出来训斥他们几句?”
“树老当真爱开玩笑,仙、人两族虽是交好,关系却历来不平等。二族间仙尊人微的规矩,在三国六海内可素来不是秘密。仅是这无端祸事的起源与陌黎难逃干系,陌黎自会现在树老一方,与树老共同抗仙!”沈陌黎说罢,祭起黑炎慎然的看向前方。
冲杀来的仙族,由数量上看,于常人而言为数不少。但在前世身经百战的沈陌黎,人数实不算多。
仅是棘手于那些仙族里,仙道境界有半数与沈陌黎几近持平,这无疑是要沈陌黎在修为相同的情况下,以一敌多。
魔沙树修为几万年,魔道更是根深难测。仅是前世所学不少,让沈陌黎更知魔沙树虽内蕴深厚,但植本入魔者自身根基远比其他魔人薄弱许多。
将行移速度修得那等出神入化,魔沙树必是在提升移速上耗费去不少时间。
树之长寿,时间与其他人而论却皆是平等,自然无法在潜修移速下,还兼带门门修得极致。
而树重于防,就二十多仙族一起冲杀来的形势,倘若一启仙阵,魔沙树再是能防也无济于事。
仅是在沈陌黎意料之外的是,看着沈陌黎舞火欲杀,魔沙树却是满眸含笑道:“不妄我损枝赠你,你这小娃娃着实不让我失望。只不过对那些人,你却不必如此,仅需冲他们喊声停即可。”
那犹如玩笑的话,使沈陌黎心底再起波澜。
她诚然不信自己一声停有那么大魅力,能唤得动那群已然杀意满怀的仙族乖乖停止。
三国六海五族分争,倘若一人的一声喝有如此大作用,怕是三国六海内便不会再有丝毫硝烟。
想至魔沙树那般说,兴许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沈陌黎轻叹一声道:“树老,陌黎怕是没那么大面子能让仙族人停下。但我俩联手,却未必会输给仙族。”
听到沈陌黎那番斗志昂扬的话,魔沙树顿觉得有几分语塞。
几万年来,他研究这番怪术可是耗费去许久时间。倘若他使这门怪术,仅是为引些敌人由海市蜃楼内化成实体来坑害自己,那他早就弃坑研探其他。
只是出于自己术法的古怪,魔沙树一时间忽而语塞,顿时觉得不知如何作答于沈陌黎。
迟疑下,魔沙树晃起周身树枝道:“小娃需听老树劝,我虽树龄算不得老,但我这接过的雨滴也必然比你吃过的盐多上千百倍。小娃娃,快冲那些人喊停。”
听得魔沙树如此坚持于此,再是联想到早前的“沙”字,沈陌黎终是跟着魔沙树的劝,朝着仙族人大喝:“尔等停手!”
随着喊声在空荡的沙域内回荡,令沈陌黎震惊之事骤然发生。
足下若生了钉子,那些不断冲前的仙族,倏然如被钉在原处。他们神情呆滞,分明睁着眼,却像是陷入到漫长的沉眠里而不知己为。
望着面前诸仙族,魔沙树得意一笑道:“如何?我这不起眼的树枝,作用可是出其不意?”
“他们是真的仙族?”沈陌黎看着众数呆滞若睡者,微蹙眉道。
“如假包换的仙族!若非如此,我要他们有何用?还不如自己捏几个沙人过过瘾。”魔沙树毫无隐瞒道。
在最初看到沈陌黎时,沈陌黎跟前绕飞的黑蝠已然让魔沙树猜测到沈陌黎的身份。历代魔兽契者寻他的不多,而寻他的魔兽契者,让他联想到的仅能是魔兽出事。
第二百六十章 齐借剑灵
历来魔沙树身处魔地,对于魔兽却从不关心。
尔今,以树枝化实,替沈陌黎寻出一群仙族人,魔沙树亦绝非看在魔兽份上。
魔沙树与其它魔人不同,几万年间,他的行事向来以自己的喜恶定论,从不曾多去顾及其它。他自认为沈陌黎讨喜,便会尽力而去帮沈陌黎,他认为魔兽契者太过危险,便在沈陌黎未想到的情况下,替沈陌黎招揽来些兵马。
一切,魔沙树随心所欲,从不屈服于谁的指令。
看着沈陌黎略带惊愕的面庞,魔沙树更是说不上的得意。
他自言当中奥秘道:“你看那些仙族素日蛮横,这听起话来也不是盖的。你命他们往西,他们便绝不敢往东。当然,海市蜃楼化实带来的这些仙族,他们因树枝怪术的缘故也非完善。若计较起来,他们仅是本主身上的神魂,与本主还是有稍许差距。”
“你是说海市蜃楼将这些仙族的神魂强行由他们本主身上撕扯下来?”沈陌黎听着魔沙树得意非常的话,总算摸清了点门道。
“非也,你看我如此温润,怎会做强行撕扯之事?”魔沙树嘿嘿一笑道。
仅是半带童心的老者模样,让沈陌黎再如何看都不觉得魔沙树做不出那等事来。
见沈陌黎略带不信,魔沙树再次辩道:“我周身能制作出此等杰作的树枝有三,每支树枝皆不过是能从本主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借走神魂。海市蜃楼出现时,他们的神魂便会随之借至海市蜃楼中。海市蜃楼消失后,他们的神魂自然再度皈依本主。”
魔沙树说得冠冕堂皇,沈陌黎却听得其中诡异。这一借一还间,还做到令本主全然不察,可绝非轻易能达之事。
三魂六魄与本主皆是相连,素日,她的魂魄做何,她一清二楚。这些被偷去神魂的仙族,神魂尚且有那等仙道,那本主的实力之深厚更是不容小视。
然而那等实力的众数仙族本主,魔沙树都能在其面前偷天换日,直窃走神魂还使神魂听树枝使用者差遣,这等怪术更是令人震惊。
望着那些听命不动的仙族,沈陌黎回过头,骤然将树枝递还魔沙树道:“树老,这礼太贵重,陌黎不能收。”
于沈陌黎而言,有这树枝在手,她着实可令众仙族做许多自己一人不便做得的事。然而无功不受禄,她与魔沙树不过初识,彼此间印象皆还不错,让她平白取走魔沙树修炼几万年方才修成的三支树枝,沈陌黎着实拿不得。
原以为会听得夸赞,不料沈陌黎竟直接还回树枝,令魔沙树得意的神情中出现一丝裂痕。他极为不解的看着沈陌黎,良久才问:“你可是嫌这术歪门,不愿使用?”
“非也,树老几万年修得三支如此奇幻的树枝,委实让陌黎惊叹。然陌黎无做其它,收下这树枝却实在不适。”沈陌黎对望心下生急的魔沙树道。
“你这小娃娃,年纪轻轻怎这般生分?常人不常道人族孩童最不惧生,走到哪那皆是自来熟。这树枝已送予你,便只听你的话行事。尔今你再归还于我,于我也无半点用处。你若不愿要,我这扔了便是。”魔沙树说罢,当真将树枝往虚空一抛,至抛到那些静置的仙族人中。
旋即,连看都不愿多看树枝一眼,转身边往他处走边道:“你们的主子想抛舍去树枝,你们若不想魂被抛下在荒沙中,便乖乖去求求你们的主。”
说罢,再不多做停留,往荒沙中一钻,庞大的树影便是全然无踪。
见魔沙树赌气的要走,沈陌黎刚想上前劝慰几句,怎知这还未前行,那群本是呆滞的仙族当真不知何时捡了树枝,群跪至沈陌黎面前。
望着一干忽出现在面前的仙族,沈陌黎心中清楚魔沙树的用意。虽受之有愧,然见着那些仙族长跪于地却也不是办法。对于魔沙树那般逼着自己接受树枝的任性方法,沈陌黎流淌心间的暖意更浓几分。
她轻摇了摇头,无奈间重取过树枝道:“起来罢。”
众仙族人听沈陌黎一令后,方才如蒙大赦,尽数起身恭听差遣。
成排战列的仙族,着装皆是雅白,飘飘然的衣带间赫然皆绣着个“霄”字。他们神情肃然,一副谨听沈陌黎下令的模样,更像是平日训练有素下的成果。
在沈陌黎细致观察间,仙族人腰间佩戴的几方剑,自剑刃上隐隐泛着的薄光更映入她的眼帘。与璞辰剑剑灵所泛光晕相似,而无璞辰剑强烈的光芒,让沈陌黎更是肯定于这几把看似剑的兵器,实为剑灵所化。
也便是说,那小小树枝,不仅由那些仙族本主中偷得了神魂,更窃取了那些本主所配兵器中的剑灵。
这等发现令沈陌黎略为震惊,她望了望手中那支平淡无奇的枝丫,皱了皱眉道:“尔等先且回去罢。”
被人偷去神魂剑灵,无疑是将对方的七寸握在自己手中。没了神魂剑灵的本主,若遇上强敌,周身可运转的实力可就仅剩半成。
这无异于搏命,稍是意外,这些神魂所属的本主便可能没命于争斗中。
一来暂且无事,二来不愿见这些神魂的本主无缘无故冒着可能丧命的危险,沈陌黎便是生出命这些神魂先且回去的念头。
得令下,诸数仙族皆听命的再往海市蜃楼所形成的实景建筑中归回。炫彩光芒在众神魂祭着神魂之力御物凌飞间,降那座自虚转实际的磅礴建筑更映衬得恢弘壮阔。
在诸仙族重归于内后,瓷瓦点缀的建筑旋绕飞入虚空,在旋绕中渐渐缩小,最后变成巴掌般大落入沈陌黎手中。
“那些人执掌仙族一方,哪怕是唯今仙妖乱战,他们也无需出手加入到战乱中。他们素日呆在殿内闲散得很,你完全不必如此急心让他们离开。”魔沙树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声音自沈陌黎身后传来。
先前,魔沙树消失在荒沙中,实则不过借着荒漠虚实难辨之景挪移了自己的位置,藏入暗处观察沈陌黎。
第二百六十一章 沙穹变天
心内没来由的喜欢沈陌黎这般的人族不假,魔沙树却也在沈陌黎与先前那相同的举动前多长了个心眼。
海市蜃楼乃是其它地方真实之景倒映入沙域所成,因沙域位置的固定,几万年间倒映入沙域的海市蜃楼约估着也就十余个。
魔沙树枝特殊,魔沙树有能力将所有海市蜃楼化虚为实,却无逐一那般去做。
他将三支能化虚为实的树枝,一支赠与当年险些害他丧命的少年,一支送给沈陌黎,独给自己留下一支。
对于沈陌黎,魔沙树起初不过是因自己的喜好而待其好。可是沈陌黎与少年相似拒绝他的话,让他原是纯粹想结友畅聊的心再次绷紧。
一朝蛇咬,十年怕绳。魔沙树在回忆阴影的影响下,方才急急找了理由躲至旁侧。
因那份险些丧命的记忆,令魔沙树记得太过铭心。
时至万年韶光已过,魔沙树仍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嘴甜如抹蜜的少年,种种欲拒还迎间在他身上套得的消息与好处时那蜜脸毒心的面目。
那些赠与少年之物,在岁月缓缓流过至今,魔沙树已然无追回的兴致。
然少年扎入他身,更扎痛他心灵的那一刀,却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自修炼成魔后,魔沙树因自身是魔的缘故,对魔族反无半点好感。倒是人族心善雅然,在偶然的相遇后,魔沙树便对人族生出有别其余几族的特殊好感。
在漫漫时光中,虽亦碰到过阴险狡诈的人族,处处想坑害于他。但那种初见时蕴意而生的独到好感,却如在魔沙树心头生根发芽,几万年不曾变过。
然而好感依存,那份对阴险者防备异常的种子却也萌芽。
沈陌黎倘若方才在魔沙树藏起之后,非命众仙族离开,而是大摇大摆的领着诸仙族往其余地方闯祸的话,怕是现在已遭魔沙树灭口。
对于那些利益熏心者,魔沙树即使再有好感,下手也从不曾留情。
沈陌黎遣散诸仙族,魔沙树自然能猜得其中缘由,这才自躲藏的荒沙中再次出现,与沈陌黎道个明白。
听闻自背后传来的魔沙树声音,沈陌黎却是不急转身,反倒垂眸望向遍地沙土道:“每个性命都不该冒无畏之险。树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声声善意的话,悠悠传入魔沙树耳中。他凝思望向荒沙间沈陌黎那道娇小的身影,神情中全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沈陌黎那娇小却满怀善意的身影,使魔沙树的记忆再次被拉至数不清的岁月前,他记得,亦是一个娇小的身影,为半枯中的他灌注以一泉温水,令他在这片荒沙中重复生机。
亦是从那之后,魔沙树对人族便生了难以割舍的油然好感。
在沙域中,每每见得人族,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对己不利,魔沙树却仍是屡屡对其递送福利。
当然,因前车之鉴,魔沙树的心善下,却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残忍。在少年酿造的阴影下,魔沙树从不对恶念者仁慈。
眼下沈陌黎的善心,使魔沙树那几近要勾起的残忍再度消散。
看着沈陌黎,魔沙树两眼勾做月牙状,笑意盈盈的沉思半晌后接过沈陌黎的话道:“你就不怕,那些仙族神魂归入本主便再借不来?”
“借来,是陌黎的运气。借不来,是世事原本往下走的模样。我为何要怕?”沈陌黎接过魔沙树的话道。
“你这小娃娃当真看得开,倘若那树枝真是一次便不能再用的物件,我这几千年可算是白过了。”魔沙树轻叹口气,面上却是欢喜道。
旋即,魔沙树凑近了些再对沈陌黎道:“小娃娃,你可把这小建筑收好喽,回头再用,仅需加点灵力以树枝在其上头写个‘回’字,那些神魂自然会再被你借来。这一来二往的借,说不准那些神魂往后便易了主。”
“谢过树老吉言,倘若日后这些神魂真易主归了我,我定让他们每月来伺候您老。”借着魔沙树的话,沈陌黎顺势往下应道。
神魂再是如何皆不会叛于本主,沈陌黎自然知道魔沙树的话不过逗她开心,亦将好听的话往下说道。
人活在世,若几句顺耳话能管得顺心一笑,沈陌黎着实不介意多与魔沙树多言几句。
况且,以魔沙树早前之意,树枝与建筑既然归了自己,她即使还回于魔沙树也是无用。
话已说得这番明白,她再是拒绝反显得矫情。
如此多言客套话,沈陌黎倒乐得直接应下魔沙树的美意。至于树枝与建筑,她日后不想害那些仙族,不再用便是。
果然,听得沈陌黎那般说,魔沙树笑得沟壑纵横,极为畅快地应道:“你这小娃娃倒是会说话,沙域孤寂,倒是许久没人这般逗我开心了。”
快意笑后,魔沙树树枝一颤道:“小娃娃,这话可是你说的,日后那些神魂若归了你,可别忘记我喽。”
“陌黎自然不会忘记树老。”沈陌黎应着。
旋即,沈陌黎抬眸望向沙域上方,由无数沙尘勾勒而出几近黄昏的虚空道:“树老,天色看来已晚,不如我们一块找个地歇着?”
在沙域这虚构的苍穹下,一日之长好似与先前全然迥异。沈陌黎入了沙域,度过一日远比在外三天漫长得多。
眼下黄昏,虽无多少睡意,但漫天飞沙里藏于黑暗的危险,想来此是不少。再者,她方才祭灵力写“沙”字时,分明见得在树枝靠掌心的位置有朵小花绽放。
花仅米粒大小,却给沈陌黎带来一线希望。
沈陌黎自然想早些尝试,那支开花的树枝,是否能在她灵力的蕴养下结出魔沙果来。
同是察觉到忽地转晚的天色,魔沙树晃了晃头道:“也不知沙族又发生了何等事,连着天都变了。小娃娃,沙域内除了沙族所居的城池,其余地方沙狼可是多着呢。不过巧在我知个好地方,莫说是狼,连半只虫都进不去。”
“看来树老知得的好去处倒是不少,在这茫茫沙域里,能遇得树老真是陌黎的运气。”沈陌黎也不客气,一个飞身再次跃到魔沙树枝头上。
在说话的须臾,沈陌黎五指假似无意的碰触在树梢。魔沙不结果,沈陌黎借着那树枝的纹理,更感受到魔沙树体内好似还藏着某种古怪的蛊。
第二百六十二章 琼浆毒液
皓白的指尖自魔沙树粗糙且处于半脱落状态的树皮上摩擦而过,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那股极强烈的蛊在跃动。
世间之蛊种类繁多,然蛊毒能遍布肺腑经脉,侵蚀魔沙树到这等地步者却不多。
她手里断开的那截树枝,想将蛊毒由其内驱逐而出需些技巧不假,却是不难办成。树枝末端那个极大的缺面,恰是最易驱赶出蛊毒的地方。
然而魔沙树树体庞大,根脉纵横,想从树体中驱走遍布每一枝每一叶的蛊毒却是极其有难度之事。
驱蛊若驱不全净,便与无驱无二。蛊在树体内借魔沙树底蕴浓郁的魔气衍生,很快便能死灰复燃。
想彻底除蛊,唯有将魔沙树魔气所过的每处地方在蛊毒还未来得及转移的极短时间内,如数详致的驱除一遍。然而魔沙树的经络叶脉过于繁多,又不可能如断去的那小截树枝那般自树干上切开个极大的横切面,想驱蛊毒,又谈何容易?
联想种种,沈陌黎的指尖停留在树梢上,望向魔沙树的眸光暗了暗。
初来是,她是为魔兽。但魔沙树与她不过相识半日不到,便是掏心掏肺的待她好,让她怎好知其蛊而不解?于良心上,沈陌黎过不去那道坎。
仅是魔沙树的蛊,想要解除又绝非易事。前世沈陌黎在躲避追杀时,被人下过的蛊不在少数。为避蛊毒折磨,沈陌黎曾苦心研习过数门歪门的驱蛊术。
那些驱蛊术于寻常的蛊毒而言,随意可解其蛊,于些较难的蛊而论,亦能在短时内将其蛊毒解开。然而,魔沙树体内的蛊,面上看独有一种,却比千种融合的蛊更为难解。
这令沈陌黎一时间因思虑其事,而忽略去眼前。
魔沙树见沈陌黎重飞坐于树梢,亦不再多言。它拔地而起,加急了速度往荒沙更尽头的地方离去。
在沙域多年,魔沙树并不惧荒沙里时常出没的沙狼。更准确而言,魔沙树并不认为沙狼对己会感兴趣,更自信于己身能挡在万千沙狼。
然现在树梢上的沈陌黎,身上带着的人族气息,魔沙树可极为肯定能在短时内引来沙狼的注意。
矗立荒沙,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沙浪群,于魔沙树本就是不利之事。它若孤身一树,尚可随意挥动树梢根脉,打沙狼个措手不及。可沈陌黎坐于树梢,魔沙树便忧于自己的胡乱挪动,稍不留神害得沈陌黎坠落在地。
思前想后将,魔沙树决定往沙域最里头去,寻个隐蔽的地儿以守为攻。
几时愣神想事的功夫,待沈陌黎重回过神后,便见魔沙树已然将自己带到一处沙坡后。
无数的魔沙树根扎入沙地延伸四野,再由荒沙中根根矗立。自远处看去,根根紧罗密布的树根宛如无叶的林子,遍布在荒沙一隅,仿佛要将一切可能的危险隔绝在外般。
沈陌黎再是抬头,只见魔沙树顶上的树冠遮天蔽日,比早前她见到的茂盛许多。茂密的枝丫绿叶,将此时已接近全黑的沙穹遮盖,留在沈陌黎面前的,便仅剩一团密密匝匝的翠绿。
“小娃娃,天色已晚,你早些睡下罢。今晚怕是不太平,养足精神也好晚上那些狼崽子有动静时,有精力去对付。”魔沙树望着渐入漆黑的沙域远处道。
沙浪群向来不惧于它,然两方在沙域内各过各的,亦从来不曾起过正面冲突。然今夜,魔沙树知得,这个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怕是要破了。
沙域极少天黑,一日如抵外界三日,在一日之末多是以黄昏缓缓过度至下一日。如今日这般急速落入黑夜的情况,在沙域内并不多见。
在沙域内生存的魔物魔人极多,但因沙穹乃是沙砾所聚,并非真正的穹苍,沙域内的白昼黑夜亦是人为所成。而掌管沙域昼夜的,便是处于城池中的诸沙魔。
素日,沙魔为城池安全,仅以白日与黄昏区别天数,断然不敢冒然降沙穹转做漆黑。
沙域内的危险,除去沙狼,更有许多为沙魔未知。将黑夜降幕沙域,无疑是调动起沙域内尽数危险的复苏,这于沙魔及众多魔物魔人而言,皆是致命的存在。
眼看着天色暗黑,魔沙树似是仍不放心,以树干间凹出一个口对沈陌黎道:“小娃娃,沙域夜间风大,不如你先且到树洞中避避风,若是有异动出现,我再告知于你?”
望着魔沙树拉展开的口,几道轻挪的乌黑身影映入眼帘,沈陌黎心里诧异,更在诧异中极快的猜想出一道可能。
未免引起魔沙树的担忧,沈陌黎略微点头道:“那便有劳树老。”
言罢,沈陌黎轻灵一钻,便是入得魔沙树洞。
与外界的漆黑不同,树洞内的魔气吸收日夜精华,反将暖调光芒折射于树洞中。树洞大小连一个人直躺而下都是不能,三寸之地,却又显得精致无比。
在树洞的木壁上,几道由魔沙树身上折断的树枝制成格子内,大大小小承放着不少物品。所有物品尺寸明眼可见是为人族打造。
沈陌黎走至木格前,最先见得的是承在格子正中央位置的木杯。自木壁间流淌的树汁琼浆恰是刚好的滴入木杯,带着袅袅萦绕独特的芳草清香,在木杯中汇聚成清爽饮液。
在这荒沙中,于备受干渴煎熬的人族而言,这一杯看上去便极富清凉感的绿意树汁,便是世间难求的玉露。
然而,知得魔沙树身上带有极强的蛊毒,沈陌黎对面前那杯味香气爽的树汁,却是提不起丝毫饮用的兴致。她知得魔沙树备下这些是一番好意,仅是因蛊毒的缘故,这别具新裁的好意反倒酿造了一杯琼浆毒液。
联想至此,沈陌黎愈发期盼自己能寻到一线妙法,代魔沙树驱尽蛊毒。
在漫漫岁月里,她必定不会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来到这个匠心打造的树洞者。既是如此,那么承在此处不断酿造的琼浆,先来者必有人饮下,后来者亦可能有人饮下。
若一日不解魔沙树的蛊毒,便一日有让魔沙树用心酿造的树汁,在无人知晓下反成坑害更多人的剧毒。
第二百六十三章 遗世祸害
思及此,沈陌黎将目光移向木格中的其它位置。
在进入树洞前,她曾在见过其内有几个黑影挪动。若是无猜错,沈陌黎基本可确定那些黑影必是蛊毒衍生的蛊虫无疑。奈何步入洞内,那些原挪移得欢的蛊虫却如凭空消失一般,再看不到半点踪迹。
蛊虫寻不到,于沈陌黎绝非好事。一来她无法借蛊虫进一步查看魔沙树所中蛊毒的情况,二来在四处挪移的蛊虫随时可能趁着她不注意的空挡,直从耳鼻钻入她体内,将蛊毒染于她身。
冒险进入树干,沈陌黎打定了心思要在其中找到蛊虫。而树洞内四壁光滑,唯独这处木格陈列的物品极多,蛊虫更容易躲藏。
联想至此,沈陌黎对于木格间的寻找,更多了几分用心。
若说魔沙树特意陈列的木格,当中物品五花八门,却陈放得极其整齐。沈陌黎一眼扫去,基本便能看出其物品承放的规律。
木格非三列几格,靠上一列为穿戴用品,中间一列为吃喝,最下方一列的物品则最为陈杂,包罗人族众多用具。
自各格间粗略扫去,沈陌黎大致可辨蛊虫不可能藏于中间一列。
在荒沙中,想寻得人族饮食吃用并不容易。中间一列的木格因是承放食物,除去那杯承着树汁的木杯是满溢的状态,最丰富的便属魔沙树花。
仅是此时的魔沙树花与树梢上全然不同,有些花瓣微拢,当中承放着浓稠的花蜜。有些则不知被何人制成了花糕,摆成在几片绿叶上。不知过了多少年头,花糕却无丝毫发霉腐烂的痕迹。
除此之外,这一列与视线平行的木格中再看不到它物。
而往上望去,最上方的木格放置的物件已不算多。横竖不过一顶以木枝编织成的斗笠,一件折叠整齐、以魔沙树叶连结成的披风,再见不到其它。
唯独最下方一格,好似被人刻意翻动过一般,整齐摆列间又带稍许物件倒塌的凌乱。
俯下身,若是想至什么,沈陌黎将手心那方海市蜃楼缩小而成的建筑收入戒指,独留那支树枝,细致的在各个物件间认真地翻动着。
蛊虫可咬伤人的肌肤窜入指尖,沈陌黎在寻找蛊虫时,知蛊虫性子,更是多了分谨慎。她断然不想在寻找中,先被蛊虫得了机会自指尖窜入。
小巧的树枝在物件间划动着,各类小巧的木枝兵器、木制饰品、木盒宝藏逐一落入沈陌黎眼里。在应有尽有,尽数以木制成的物品间,沈陌黎更体会到魔沙树的那份用心。
魔沙树枝绝非取之无尽,那根根用来制作物品的树枝,正如魔沙树的肌肤发表,断去枝叶,魔沙树自身亦会出现痛楚损伤。然而,在那般情况下,魔沙树却仍愿意折断自身的树枝,去制成各种人族所需的用品,更是因魔沙树对人族的诚挚。
望着那精心打造的匠心用品,沈陌黎心如悬石沉重无比。
她甚至难以想象,往常那些满怀感激的人族,在使用木格内的用品被蛊虫借机潜入体的场景。
蛊虫入体,并不会立时发作。而是在人体内再度繁衍,形成更多蛊虫吐露蛊毒。诸多的蛊虫极快的消耗着中蛊者的气力,终会使中蛊者力竭而亡。
魔沙树若非潜修几万年,蛊虫繁衍至今亦啃食不到其百分之一的修为,怕是如今魔沙树早已灰飞烟灭。
与其它中蛊者不同,魔沙树体内的蛊虫存活的区域极为广阔。众数蛊虫在挪移间,并不一定单独停留一方。它们可以借着挪移,更多地掠夺魔沙树的魔气。
而沈陌黎手上划动着的树枝,想来应是蛊虫挪移开时扯断。在灵力灌输树枝间时,沈陌黎并未从树枝内感受到蛊虫的所在。
她轻移着枝端,看着自树枝上洒下的零星树屑,心头一念间好似有些许抓不住的想法一闪而过。
想不清是何时,沈陌黎仅好再续认真地翻动着眼前的物件。
然而,几次翻动间,无论沈陌黎找得再如何仔细,那些错落有致的物品里也看不到半个蛊虫的影子。
恰在这时,沈陌黎的识海里再度想起早前一扫而过的披风,缕缕不详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猛地抬首,正见自披风中跳落的二三蛊虫正朝自己扑将来。
一个急退步,在蛊虫即将落于自己发顶时,沈陌黎险险避开蛊虫无声无息的伏击。
后退疾步中,几滴海水自沈陌黎指尖祭出,在半空间划出道道优美的弧度,宛如生了意识的箭缶,朝着下坠向地的蛊虫急急围去。
刹那,滴海成狱,将几只顺势下坠的蛊虫如数困在其中。
腥咸的海水隔绝去蛊虫周围所有的空气,使蛊虫困在其中几近窒息。
蛊虫在错愕中挣扎着在海滴里来回撞击,却如何皆难以破开海滴分毫。
操纵着汪洋滴海,沈陌黎借着灵力使海水渐渐融入到蛊虫体内,以海水流淌的走向查探着蛊虫的构造。
与万兽万人不同,蛊虫乃是以毒幻化而成,形近虫身,却绝非实体。
以灵力探测蛊虫的模样,更容易对蛊的种类有更深探究。天下蛊毒极多,但若以前世她所学的异术划分,却也大致将诸蛊分成了八类。
沈陌黎最先要做的,便是将蛊虫分入其中,再以大类入细,进一步研究驱蛊之法。
此时,留以沈陌黎的时间并不多。她以海滴困住几只蛊虫,但蛊虫移动无踪可觅,更是随意自如。在树洞中,沈陌黎着实难确定在控制几只蛊虫的须臾,是否有更多的蛊虫出现。
辽荡的海水如一条灵巧的蛟龙,在蛊虫的体内横冲直撞,不过几刻时长,便已将蛊虫的大致情况看了个透。
望着那些在海底内的蛊虫,因缺乏空气的关系而转变成毒蛊液态的蛊毒,沈陌黎心底骤然有了些许猜测。
杀灭以蛊幻化的蛊虫,沈陌黎断然不像对抗五族中人那般手下留情。
蛊虫自生即是无意识无生命体,它由蛊毒所化,更是蛊毒为虎作伥的重要法子。
恶人留世,尚且可能顺手促成少许好事。蛊虫遗世,却只会藏在中蛊者体内,借机扩散蛊毒祸害世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夺命浓雾
望着海滴里,已然转变为原形,成为一滩乌黑蛊毒的蛊虫,沈陌黎并未急着处理,而是先取出魔沙树赠与自己的那根树枝,将其盘旋在半空。
切口倒挂的树枝,点点蛊毒洒落而出,但绝大多数却仍留于树枝内,无法驱除。
沈陌黎于指尖轻提至胸口位置,闭目旋旋有律的念动起法诀,在字字玄机的法诀念动下,一缕幽蓝的光芒在她的指尖愈聚愈多,朦胧若清晨的云雾,让人感知心生好奇,不知光芒内孕生的是何种力量。
唯见在光芒的聚集下,沈陌黎化指为兰,朝着树枝所在的方向稍是轻轻一点。瞬间,魔沙树枝内的蛊毒如万千被碾碎的碳末,自树枝中倾洒而出。
然望着那堆自魔沙树枝内洒落的蛊毒,沈陌黎却全然无喜。
那看似微薄的指尖气力,实则已耗费了她近半的灵力。如此薄弱的灵气便耗去她如此多气力,令沈陌黎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若为魔沙树驱除蛊毒,要耗去多少灵力才能完成尽数蛊毒的驱除。
见蛊毒由树枝上被驱除,与沈陌黎反应截然不同的是藏在树洞各处,暗中窥探的数蛊虫。它们无自己的意识,仅是受蛊毒的思维而为。
眼下见得有人竟会使异术将蛊毒驱除,令它们急急想避离沈陌黎。
瞬间,自树洞四周传来阵阵沙沙作响。沈陌黎一道环视,便见众黑影在原平坦的树壁间横竖直钻,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已不见半点踪影。
惊然于此,在沈陌黎还未有再续的动作时,自树洞外忽传来阵阵诡异的魔物嚎叫声。听似狼嚎,又似虎啸。
魔沙树的声音随之自外传入:“小娃娃,看来那些魔物要出动喽。一会,无论发生何时,你定要藏在洞内,切莫出来!”
言罢,自洞口位置,沈陌黎明眼可见树皮快速合拢,要将洞口封住。
一个急身飞跃,沈陌黎在树皮合拢下,飞快的跃出魔沙树洞,凌飞至树梢道:“树老早前可是说让陌黎养足精锐好抗敌,这大敌来临,陌黎自然不好缩在洞内无所为。”
见停落在树梢上那抹俏丽的身影,魔沙树轻叹口气道:“小娃娃,你应知道,那些魔物是冲你来的。”
说话间,仅听树冠上方传来一阵沙沙声响,随即,凄惨的魔物声嚎一声长啸自树叶间传出,几个魔物乌黑的身影,在哀嚎后砰然落地。
再一看,那些血肉模糊的魔物,早已没了呼吸。
“脆弱小魔,还想借沙坡高位偷袭,当真不自量力!”魔沙树望着掉落地上的几只魔物,眼里寒光闪烁,与先前遇见沈陌黎时的老顽童模样全然不同。
“林中有异动。”沈陌黎望着枝枝以树根汇聚成的林子,竖耳细听,瞬间听出了其中的异常。
那些由魔沙树根聚成的魔沙树林,枝枝根上带着无数尖锐的利刺。挨挨挤挤间,寻常魔物应在跻身间隙闯入时便已丧命。
然而,此时自林中传来的异动,分明是有魔物窈窕的在窄小的空隙间穿梭,因速度之快而震颤起的风声。
“是沙蛇。”魔沙树望着黑暗里,几条犹如黑色长线般来回游荡的黑影,眼底的狠厉更盛。
他怒目一瞪,喝道:“聚。”
仅见众树枝在魔沙树的一声怒吼下,瞬间挨得几近无缝。
在锐利的尖刺穿扎下,方才极为敏锐的声音,刹那没了任何动静。
然而危险在黑夜中被扩大千万倍,魔物的攻势,并未因这一两次的失败而停歇。自树冠上方、树根林里,无数诡异的声音不断响起,又在与魔沙树的拼斗中渐渐消退。
忽然,自远处的荒沙里,传来声声震动,缕缕浓香得令人作呕的雾气,随着震动弥散入林,缓缓朝魔沙树的方向弥散开来。
“小娃娃,你还是先且躲进树干里去罢。”望着逐渐逼近的浓雾,魔沙树再次劝沈陌黎道。
那团魔雾的主人,魔沙树再熟悉不过。仅是在沙域内,魔沙树亦从未见过有人族能在那团浓雾的侵袭下尚能存活。
它是魔祖上古时留在沙域的唯一一名大将,万年来,魔沙树与其从不过手,仅是曾远远的见过其出手抹杀五族之人。
缭绕的浓雾,无半点毒性于内,却胜过千毒。
浓雾能在人无法发现的空隙,将人的所有修为皆夺为己用。
万年间,浓雾便是借助那等本事,常年藏匿于沙域内无所为,却魔道境界日益提升。
对于浓雾内躲藏的那员大将,魔沙树虽有几万年修为,但与其交手却是无多少把握。魔沙树素日看似没心没肺,心里却是把事情看得透彻。
他清楚地知得,借助夺取他人修为者,其实力与他这般日夜潜修之人全然不同。若是受掠夺者的修为高深,则浓雾的主人实力便会借助猛升。
万年间,魔沙树对浓雾无兴致了解,更不知浓雾尔今的修为。
缕缕浓雾自树根间袅袅穿梭,将本是苍天耸立的树根撞得摇摇晃晃。晃动间的空隙,引得林外诸魔物蠢蠢欲动,又好似惊惧浓雾主人的实力,而在徘徊间终选择了离开。
平日在沙域内,常年生活其中的魔物对那团浓雾亦有所了解。他们多数在极远处见过浓雾吞噬其它魔物修为时的可怖,更是在常年沙域行走中对浓雾避而远之。
若非今日被魔沙树设置的种种难关所吸引,浓雾的移走又是悄无声息,这些魔物在察觉到浓雾动静后早已离开。
仅是今日的浓雾,对于众数魔物却也好似无多大兴趣。它们守在林外,浓雾直接由其上方缥缈入林,全不将这些素日的猎物放在眼里。
见被浓雾所忽视,那些本还被林内难得出现的人族吸引的魔物,亦再顾不得嘴下垂涎,急急四处奔逃,更想先将命保住。
望着那令魔物生惊的浓雾,沈陌黎虽是不认得,却也猜得一二其内藏的厉害。
在魔沙树急急拉开树洞,想让沈陌黎藏入其中时,沈陌黎更是与魔沙树极快的私语几句,大致了解浓雾的虚实招式后,方才再次若似听话的跃身入树洞中。
一计念头,在沈陌黎钻身入树时黯然成形。
第二百六十五章 恶事做尽
隔着树根林,那抹浓雾察觉到沈陌黎钻入树洞的动作后骤然生急。在急性之下,浓雾全不像方才那般慢条斯理谨慎前行,而是在林立的树根间形成浓烈的气旋,宛如剧烈的风暴,似要撞开四周挡路的树根。
在剧烈的撞击下,魔沙树枝左摇右晃,像随时可能被刮扯断般,却在暴虐的浓雾撞击下,无半根被折断。反倒有微微碧绿如玉的光芒在树根间闪烁,在浓雾的狠戾肆虐下,如柔软的护盾坚韧的笼罩保护住枝枝树根。
凭着光芒的护挡,方才摇晃剧烈的树根,若被插入定海神针,瞬间得复平稳。
挨挨挤挤的树根间虽有空隙,任风任雾可随意穿行。然而,那团弥漫在树根林中的浓雾,却非正在的雾气。它形似虚无,肉身却仍藏匿于浓雾当中。
过于紧密的树根虽伤不得慢行浓雾分毫,但想在树根间加急行走,浓雾却是寸步不可。
万年间,浓雾夺得诸多人的修为,修得魔道高深,更借着自身旷世奇有的领悟,脱离骨肉束缚,造就似雾身躯。
然而,凭借高深模仿造得的浓雾躯体,终归与真正的雾气有别。在魔沙树根枝枝锐利而散发着魔性的尖刺下,树根与树根间存在的缝隙,实则被众数魔力全数覆盖。
而这,便是尽数魔沙树根聚拢下,诸多对沈陌黎虎视眈眈的魔物无法进来的原因。
初时,魔沙树仅是扩散开树根,以获得更大范围的掌握前来偷袭的魔物情况。错落开的树根间,魔力并无完全覆盖,这才使些身躯较小而灵活的魔物得了契机。
尔今,魔沙树根已然紧紧聚拢,对于老练的魔物如同仙山难跨,对于浓雾虽没有同其它魔物那般狠厉的杀伤,却也非轻易可破解的存在。
浓雾行得慢时,自然抵御那些尖锐的利刺无多大问题。
可浓雾若想行快,那枝枝尖刺便如根根利刀,支支带着魔沙树的魔力,狠狠刮剐着浓雾的筋骨。
短利的刺虽伤不及浓雾要害,但万年从不曾有过受伤,这等疼痛在浓雾急刮开树根时,将浓雾刮擦得遍体皆是,还是令久未尝痛意的浓雾气得咬牙切齿。
愤恼交织下,浓雾万年不曾开口过的沙哑喉间,终一字一顿地迸出一句话来:“魔沙老魔,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尔今你为一小小人族与我作对,值得吗?”
浓雾简短几言,却是勾起魔沙树心底千层巨浪。
他与浓雾间,又岂是短短几字“无怨无仇”可概述?
沙域几万年,自打浓雾里的那个人来到此处,他便不得不学会隐忍。
几次,魔沙树远远看着与自己告别不久的人族被浓雾吞噬。他心里气恨不已,却均顾忌到浓雾不知深浅的功力而止步不前。
多少年来,魔沙树也曾恨过自己偏居一隅的避世软弱。可更多时间里,每每联想到那些熟悉而被浓雾吞噬的面孔,魔沙树却是以死者往矣,再是寻仇也无从拉回死去者来安慰自己。
因过往累积下的血仇,在浓雾不咸不淡说完那句话后,魔沙树的情绪顿时被激得爆燃。他冷嘲一声道:“好一个无怨无仇,你杀我好友数人,我这还未去寻仇,你先送上门来,岂非是来送死?”
见得一向避世的魔沙树此时忽变强硬,原是烟白的浓雾顿时心下一沉。
数次,浓雾伏击远处,待等与魔沙树联谊的人族离得远后,方将其吞噬归己。数次,他远远的杀虐行为从不曾引来过魔沙树的半点反击。
在多次试探后,浓雾自然将传闻修为深厚的魔沙树,当作随手可捏的软柿子。
对魔沙树,浓雾虽稍许有些顾忌,却从不间断在离魔沙树有段距离的位置猎杀五族人。
浓雾原以为,魔沙树在沙域中会一直隐忍自己,任自己胡乱杀戮。可是今日魔沙树的态度,却好似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心下急生,可浓雾的顾虑却是纵横遍布。素来,浓雾心瞧不起仅会避让的魔沙树,却也从不曾近身侵袭。
今日,若非趁着黑夜笼罩,外出寻找猎物间,沈陌黎身上散发的那缕熟悉的魔兽契者气息飘入它的鼻尖,它也不会贸然由正常出现与魔沙树对抗。
相比于其他魔族,做为魔祖手下几员大将之一的浓雾,有着比其他人更敏锐捕捉魔兽契者气息的诀窍。
魔祖创生死血约往后,浓雾一直跟随在魔祖身侧,潜心钻研着魔祖授予的各式奇法。
浓雾倚靠外界之力比其余几员大将更盛,对于魔祖独门研究出的借力使力更比其他人关注得多。
亦因此,万年间他虽不曾修研出生死血契的诀窍,却对魔兽与人族契约的气息把握得透彻。
眼下,沈陌黎近在咫尺,让浓雾更想借势逮住沈陌黎,也好呈交魔祖示好。
万年前,浓雾紧跟魔祖出入,历来都是诸魔眼里魔祖身侧的红人。
万年后,当他受召于沉寂中醒来,魔祖却不再是把他看作亲近人看待,反倒如似调度的将他下贬到沙域中。
万年前后过于强烈的反差,这让浓雾心里极为不喜。
仅是再度恢复到平静状态的魔沙树根,加之碧光感应,让浓雾在断然前行中更为谨慎。
然而天下之事向来迎而不来退,退让与回。浓雾在树根间闯动,原以为魔沙树不答应,是早是晚穿过树根林并无多少区别。
仅是浓雾未料到的是,那层覆盖树根表面的淡若光芒,在守护树根的同时,更好似带有幻术夹藏。
任凭浓雾如何窜,在窄小的林缝空隙内,原不过几分钟可闯荡出的路,愣是兜转了半晌也寻不到树根的尽头方向。
几圈兜转中,浓雾心生了然。他怒瞪着魔沙树,语气更为不佳道:“你知晓我的性子,如此耗下去,就不怕吃不到好果子?”
冷哼一声,魔沙树却是不急道:“我便是太知悉你的阴险,今日才断然不会放你离开半步。否则,放由你恶事做尽,当真对不起我那群死去的好友。”
第二百六十六章 恨心沸腾
听闻魔沙树所言,浓雾里藏着的那双阴森眼睛,却好似听得天大笑话而勾成弯弧。它冷声笑道:“魔族与人族间,向来仅有猎食与被猎食的关系。你竟把自己的猎物当做朋友,果真可笑!”
万年前,魔族侵略人族,便是将倾数人族当做食物去看待。苍苍万年,人、魔关系早已大变,然久居沙域常年不与他人交流的浓雾,思维仍是保留着万年前那般观念。
然而魔沙树在几万年间,不管是当年的魔族猎食人族,亦或是在那更久之前,他从不在意魔族与人族的关系。甚至于在魔族疯狂捕猎人族的那些年里,还隐藏过为数不多逃到沙域来的人族,免他们落入魔族之口。
对于浓雾的话,魔沙树便是极为不屑。
身为魔族,他想不明白魔族的血腥源于何故。几万年间,凭借自己的苦心修炼,使魔沙树坚信于魔族不掠夺他族,亦可修得高深。
万年间,魔兽更是以身示表,代代与人族契约,引领着魔族与人族间关系的改善。万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所遗留下的深仇,在代代人、魔两族渐渐减少的关联间缓缓化解。
尔今,却有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高谈猎食人族之论,让魔沙树对于浓雾里藏着的人敌意更盛。
魔沙树冷沉道:“猎食人族,怕仅是你固执的错念。魔族万年风云万变,你自己做虐,便不要将整个魔族皆说扯其中。”
说罢,魔沙树骤然运转魔气,借以树根传入耸立的每根利刺里。方圆百米在被逐渐增强的光芒笼罩下,瞬间凄凉杀气大气,大有将浓雾困杀其中的势头。
然而,对于这好似能夺下诸多亡灵的杀气,浓雾却全然不惧。它持续着自己缓缓迈前的速度,冷森一笑道:“你以为这等弱不禁风的杀气,便能阻挡我前行?当真可笑!”
笑声在虚无中回荡,却像阵阵魔音,震得人头皮发麻。在缭荡的笑声中,魔沙树高耸的树根上,渐渐有极多的树皮往下掉落。
一口墨绿鲜血自魔沙树树干中流淌出,带着极难忍的痛楚,魔沙树震惊于自自己四肢八脉往外钻出的密集蛊虫。它们听着笑声的指令,比以往更加强千倍不止,疯狂地掠夺着魔沙树。
在钻心入骨的痛苦中,魔沙树心里全然不解。他在万年间,分明从不曾靠近浓雾,又是在何时,浓雾竟在他全然无察觉下,将蛊毒种到了他的身体内。
望着密集直钻的蛊虫,魔沙树在天旋地转中,体内魔气跟着混淆不堪。魔气的时多时少,令前方原极为牢固的树根林,顿时如缺了续命的主心骨,变得极其不稳。
见时机已到,本慢慢弥漫前行的浓雾忽而一道用力,将左摇右晃的树根全数崩开。
刹那间,受浓雾摧残的众多树根间传来阵阵刺耳的折断声,紧跟着便见摇摇晃晃的树根尽数坍塌倒地。
眼前障碍已除,令浓雾更是得意。
万年来,它屡屡已逐杀五族人试探魔沙树,更是在极为不放心下,巧设阴招在魔沙树体内种下蛊毒。它万年居心叵测,为的便是一朝与那棵实力相当的魔沙树抗衡时,能一击将其毙命。
望着汹涌自魔沙树体内啃食而出的蛊虫,浓雾摇身一变,变幻化成一个少年模样,大步迈着朝魔沙树走去道:“老树,可还记得我?”
听得那道熟悉的声音,受蛊虫啃食得神志不清的魔沙树,若是回光返照般骤然清醒。多少年,他既恨之入骨,又深是怀念那道声音。
与少年在一起的时光,是魔沙树几万年间最难忘的光阴。然而,在少年的声音再次想起时,他却顿时生慌。
魔沙树难以忘记,少年当年几近夺他性命的那一剑,更无法原谅少年先前的所有皆是谎言。
寻着声,魔沙树双目血丝遍布,怒瞪而去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苍迩,没想到你便是那团浓雾!”
听着魔沙树愤怒至极的话,由浓雾化成的苍迩却是不急道:“老树,你这话说得对,亦是不对。我的肉身在万年前的大战中早已被陨灭,这少年的身子受我夺舍,三魂六魄早被我直接抹杀。当年与你初是相识的,着实是原来的他。仅不过……”
苍迩悠哉悠哉的话说一半,清冽的目光忽变得阴森,杀意腾腾的看向魔沙树再续说道:“你我实力不分伯仲,却同处沙域,便注定二者之中仅能活着一人!而那个人,必然是我。”
在说话间,苍迩右手抬起,自掌心中旋绕出道气流极强的黑洞,好似要将天地皆吞入体内一般。
唇勾出抹与少年温润模样迥然不相符的恶劣笑意,苍迩再道:“老树,念在你我交情一场,交出魔兽契者,我会让你在我雾躯内,同我见证魔祖一统五族的辉煌!”
“休想!”魔沙树怒喝一声道。
苍迩的话,魔沙树实际并未听进去多少。当他听得苍迩竟是在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里遭遇夺舍,还连三魂六魄都彻底被抹杀,其余的话,魔沙树便再也听不进去。
他的心在滴血、在沸腾,人族芸芸,他独对那名女子与苍迩二人印象最深。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一次次的恨过苍迩,却从不曾料到,真正的苍迩早在与他一起的岁月里悄然死去。
魔沙树心中有悔有愧,悔于对浓雾的避让,更愧于未保护好苍迩。
怒火夹心下,魔沙树愤然不顾遍身的蛊毒,运转魔气祭起一支纵长五里的箭缶,瞄得奇准的朝苍迩刺去。
仅是在箭缶即将刺中苍迩的一瞬间,苍迩面上的狠厉倏然消失,换做一副无助的模样喊道:“老树,救我——”
那与原先苍迩全然无二的神情,让魔沙树骤然恍惚,他急急收回箭缶,瞒着心下已然知晓的现实,仍旧渴盼着是苍迩的回来。
然而,魔沙树的所有等待,却未等来原来的那个少年。苍迩在箭缶消失的刹那,面目再变得狰狞道:“没想到你这老树倒是还挺恋旧的,我在夺舍下这身躯时,顺带将他最后的表情存下,看来还真是没错。”
第二百六十七章 魔物虐猎
一语如最后的铡刀,斩去魔沙树所有的期盼。
魔沙树垂下老眸,沉声近哽咽道:“苍迩,老树对不住你……”
见魔沙树沉浸在万分悲痛中,苍迩再加强他手心如无尽黑暗的吸力道:“既是觉得对不起,那不如与他一道下黄泉作伴去罢!”
言罢,随着极强的气旋拉引,魔沙树与周围一切一起朝着苍迩的掌心飞去。
错杂盘绕深扎沙地的树根拔地而起,牵扯起漫天飞沙,将原本漆黑的夜晚,更遮掩得不见身影。
沙砾旋绕着挡住苍迩的视线,使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仅是凭着感觉,苍迩明显的感觉到有庞大的物体在朝着自己掌心靠近。那种几近成功的喜悦,使苍迩情不自禁间漾起一抹阴森灿烂的笑。
很快,魔沙树与沈陌黎便将尽数归自己所有。苍迩甚至盘算得极好,已然想好要如何安置即将到手的猎物。
于魔沙树,苍迩自然打算着将其化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魔沙树虽中蛊毒,但那等蛊毒于魔沙树侵蚀得厉害,对他却无丝毫损害。
于沈陌黎,苍迩更是打定了主意想吞噬去其修为,再将其送至魔祖身前邀功。
以捉得魔兽契者的功绩,苍迩便是不信,自己这个魔祖曾经的亲信,会再找不到机会重归魔祖身侧。
然而,就在苍迩已然计划其得胜后的种种时,自看得朦胧的飞沙里,忽然氤氲而生漫天绿光。
温润的绿光如是灵叶,又好似装上了盔甲那般坚硬,在飞沙中不断拉扯着某样巨大的东西,若是恐那庞大的东西落入苍迩掌心。
感触到那抹灵叶的意图,苍迩更是肆无忌惮地放声笑道:“魔兽大势已去,你再是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不如乖乖投降于我,说不准我还能在魔祖面前替你好言几句。”
苍迩说罢,再续盯着那抹看不清虚实的灵叶,眼底的阴险流露透彻。他在等着猎物上钩,在他看来,沈陌黎藏在飞沙里默不作声的祭灵叶与自己抵抗,不过是拖延丁微时间的小伎俩。
与苍迩看来,微不足道的伎俩绝逃不出他的掌心。他便站在原处,静静等待着被飞沙遮掩,却快速受自己掌心气旋拉引而飞旋来的绿光灵叶。
对于逃不走的猎物,苍迩素来乐得见其做无畏的挣扎。它将这等挣扎视为临死前的表演,更觉得对方凄惨挣脱得越盛,越显得自己的胜利来得浓烈。
仅是苍迩的等待,却未等来沈陌黎与魔沙树,反倒是成群覆盖在绿光灵叶上正啃得起劲的蛊虫,因灵叶铺展的关系而密密麻麻显得极大,顺着苍迩掌心的气旋直扑而来。
在穿过漫天飞沙,蛊虫极其靠近时,苍迩才将面前带着绿光的蛊虫群看得清晰。
虽蛊虫对苍迩毫无危害,然应本能反应,见得如此庞大的蛊虫群时,苍迩还是本能地将掌心一收,侧身避闪,企图躲开诸多乌压压的黑影。
但那片受蛊虫啃食的灵叶,却似长脚般,在离苍迩近在咫尺,眼看便要扑空之际瞬间转向,宛如巨网朝苍迩身上包去……
与其同时,在飞沙的另一头,沈陌黎扶着刚驱走蛊毒的魔沙树道:“走!”
二人便趁着飞沙的遮挡,朝着沙魔所在的城池急急赶去。
沈陌黎借助绿光灵叶吸引蛊虫,心知肚明不能以蛊虫困束住苍迩。她仅是在苍迩被灵叶蛊虫缠绕遍身时,为自己与魔沙树的逃离多争取些时间。
早在魔沙树让沈陌黎进树洞之际,沈陌黎的妙思巧计便已划定在心。
魔沙树在外与苍迩互斗时,沈陌黎在洞内亦开始赶工着自己谋略出的计划。
蛊虫难以由魔沙树体内驱除,沈陌黎凭借自身的功力,自然难以驱除蛊虫。仅是魔沙树所述的浓雾,既能吞噬万物修为,那必然在后头的打斗中会产生吞噬魔沙树修为的念头。
沈陌黎便是借着苍迩的强劲气旋,配合着自己的灵力为诱饵,将魔沙树周身的蛊虫尽数引出,汇聚成庞当的身影,藏在飞沙中混淆苍迩视听。
亦是那股强劲的气旋,使原本难以脱离的魔沙树的蛊虫在猛烈的挣扎中,直接被吸出魔沙树树体之外。
而在蛊虫离开,处于飞沙中尚未被苍迩发觉之际,沈陌黎亦是争分夺秒的忙乎着。她以神魂之力快速祭出巨浪,结合以驱蛊禁术,由着幽幽蓝光在指尖流淌入魔沙树体内,将魔沙树树干内余下的蛊毒也随之清除。
沈陌黎几下动作连贯而成,却也费去不少时间。待蛊毒驱尽时,苍迩亦恰巧察觉了蛊虫所在。
好在漫天的飞沙结合着夜色,让沈陌黎与魔沙树的行踪暂且难寻。在苍迩猛然弹开诸数紧贴于身的蛊虫时,沈陌黎亦几近同时祭了灵力将魔沙树搀扶带走。
受蛊虫侵扰的魔沙树,加之先前根脉皆被苍迩吹断,此时显得疲弱无比。他强撑着身体,艰难的对沈陌黎道:“小娃娃,沙族去不得。”
“树老放心,陌黎自有分寸。”一二言语,并不能解释清楚沙族内如今复杂的关系,沈陌黎便是先行安慰魔沙树几句。
她要在沙域等待小魔兽,加之魔沙树此时身负重伤,着实不宜远途跋涉逃出沙域。
眼下,相比沉浸在黑夜里极其危险的荒沙,沈陌黎能想到最为邻近而较为安全的地方便是沙魔城池。
望着沈陌黎那般坚定,魔沙树挪动着干涩的双唇似想再说上些什么。仅是在犹豫间,还是缄口不再多语,而是暗中灌输魔力结成朵朵精致的树花,以浓郁的花香弥散四周,以覆盖沈陌黎身上过于明显的人族气息。
在广阔的沙域中,众数靠捕猎为生的魔物嗅觉皆是十分敏锐。
想在短时间内令魔物无法捕捉到气息,魔沙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自身的树花。
仅是朵朵浓郁的树花却让沈陌黎眉心轻锁,她一个转身急急的调了方向,以灵力承着自己与魔沙树前行数里后骤然止步道:“树老,你若有心帮我,便在此让这些花都散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