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公主失踪
轻顿了一下脑袋。
“是出了什么事吗?”
刘云柯下意识的问道,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公主太乙,亦没有了那层华丽的伪装,而只是以朋友之间,男女恋人之间的语气去问。
秦衍一笑,把她往身前紧了紧:“那个,无事。”
等到江东,终于能够歇下脚来,在一客栈中睡个自然醒,再慢慢赶路时,凌刃才在她耳边说起了当日离京之时的遇刺之事。
刘云柯在京中极少出宫,更少惹那京中子弟。
唯一能与她走的近的,就是那自五年前起,就随哥哥伴读的楚宁远了吧!
而且,楚宁远,她当初与他走近,还是想帮哥哥把楚宁远给弄远点,好给哥哥留下自己的独立时间。
当下听到那天的刺客,而且目的还是她所乘的马车,所来之人并没有想将剑刺穿马车,或者使用暗器,直接对着马车出击,而是更多的是想劫走马车。
云柯的心中顿了一下,但还是立马露出了欢笑:“那,秦衍猜出来了没?有没有吃醋,当时什么表情?”
凌刃性子本就冷,双手环抱,一双眼睛刺过去:“公主,你就没有一点心,那相府中的楚公子,可是对公主一往情深,而且最初,还是公主你招惹他的。”
云柯别过头,开始摆弄其他东西。
凌刃又看她一眼,云柯又别过头,往其他方向看,这种事,现在已经这样了,她能怎么办?
而且当初,她之所以招惹楚宁远,还不是帮哥哥把楚宁远给诱远些,而且楚宁远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最初只是另有所图。
包括,她决定要嫁给他,他应该也知道,她只是不想让秦衍过来和亲,而快速的想把自己嫁出去而已。
凌刃其实心底也是个倔强的主,一直盯着她看,公主与秦衍,从七岁到十二岁,共五年。
与楚宁远,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也是五年。
便是公主与秦衍之间是幼年时,青梅竹马。那与楚宁远,十二到十七岁,便是情窦初开时的少年少女。
公主对秦衍有情,不可能对楚宁远没有任何感觉,而且楚宁远这两年来,对公主所做的事,那些心意不可能,不可能公主一丝都没察觉到与楚宁远以前那三年里对她的心意有所不同。
刘云柯被她看的实在不耐,便转过身来,才与她对视:“是你喜欢楚宁远吧?你跟了我五年,只知道楚宁远,又没真切了解秦衍,你怎么知道就楚宁远对我好,那秦衍就不好?”
凌刃背过身去,别过脸,旋即走到一边,旋了出去。
当下情况,秦衍带公主来江东,名义是公主重病,带回江东慢慢调养,而实际,这病,瞒得过普通老百姓的眼,但江东秦衍的那些老部下,总有一两个狐狸眼,认定这只不过是秦衍的把戏,公主在装病而已。
而公主的母亲曾经是军事上,研制军用火炮的有名人物。公主幼时又跟着学过一些,秦衍的那些老狐狸,也肯定是不管公主会不会制造火炮,都得用一些伎俩逼着秦衍让公主为他们制造火炮。
可公主若是帮他们的话,在京都,太子爷与陛下那里,公主就坐实了大不逆,与外人联合,对付自家江山的罪名。
可那样,日后若是秦衍与太子爷对战兵败,公主是再无亲人了。
凌刃在外面想着,寻思着两全的方法,屋内一声轻咳,突然还有杯盏摔落的声音,这里的客栈,屋内隔音不好,慌忙跑进去,随后就住在隔壁以备有个照应的慕燕茹也闻声跑过来。
屋内,原本桌上的杯盏碎了一地,摔碎的那个茶壶,于地上还冒着渺渺白烟。
而此时,公主竟然已经没了身影,地上还有一只染了血迹的手帕。
血是略显黑色的,慕燕茹与凌刃皆是一惊,凌刃冲过去,跑到屋内的窗户后,往下面看去,在窗户下面并无人影,下面,似乎有一滴什么东西,凌刃飞快的跳下去。
身为暗卫,自然得嗅觉、眼力都得比别人高上许多。
慕燕茹见她从窗户口跳下去,跑到窗户边,往上看了看,这里是客栈二楼,再上面还有一楼。若是爬上去,公主那病怏怏的样子,恐怕也爬不到顶,而三楼是秦衍的表弟,秦沐然来接他们而租住的房间。
只稍犹豫片刻,便随着凌刃的步伐追过去。
在凌刃的身旁,看着她手中从地上沾染的血迹,仍是黑色的,与这房间里那手帕上的血,是一样的。
而正在此刻,凌刃推了推她:“通知秦衍,去楼上。然后你随我去找。”
慕燕茹哼一声:“凭什么我去通知,你不去?莫非,你们那公主不会跑了吧?”
凌刃生性阴冷,只眯着眼冷她:“人跑没跑,你没瞧见?”
然后寻着鼻中的气味,往前面找去。
刘云柯此时,顺着窗棂,已然爬到了三楼的房间,用袖口捂着嘴巴,在进入三楼的房间后,就忙把窗户关好、封严。
蹲坐在窗户那堵墙下,隔着袖子咬着自己的手,突然眼泪大把大把的掉。
她十一岁的时候,有一次病重,吃过雪莲,这五六年来一直是百毒不侵,但百毒不侵,并不代表着什么毒都不侵。
秦衍给她的七旬草自然是没有问题,可如今,她显然是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血液是黑色的,那就便相当于是毒,不是秦衍所下,那便就是哥哥。
很久以前,哥哥也曾经试过带毒的东西,想看她到底是不是什么毒都不侵,其中便有一种毒,叫半月花,毒性很淡,在一周内吃下解药,或者喝半斤米酒,这毒都能解。
但是若一周后都没吃解药,那么毒性便是已经蔓延到脾脏了,便是再多良药,也无法解。
而她虽百毒不侵,但偏偏对这种毒却是无力抵抗。
手中攥着自己的衣袖,又是压不住,突然一阵而来的呛咳,云柯捂住嘴,将口角的血迹擦净,又将染了血的外面衣袍脱掉。
哥哥为了防止她将母亲所交予的小丸、火炮的炼制之法,在有朝一日会带给他人,原来早在很久之前,哥哥就在琢磨着怎么对付自己。
第二十三 往事忆
秦衍初时没反应过来,后面跟着的也没反应过来。
公主刘云柯一下子觉得有无数道目光朝她扫过来,顿时浑身哆嗦下,便往秦衍的怀中蹿,紧贴着他的胸口,小声着:“你看太阳都升到头顶了,你刚竟还说这是清晨。”
然后说完,便从秦衍怀里离远了些,自顾自的,甚至是有些欢快的,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秦衍只是微微的想笑,却是眉头紧皱,涩涩的。
身后有一位他父亲的老部下上来,低声询问:“要请大夫吗?”
秦衍摆手,摇头:“解毒,还需下毒的人~。”
然后后面,他便没说了。
加快脚步,跟着前面已经欢快跑出去几步的人追去,二人先回到各自房间内,加了衣服,方才携手出去逛街市。
本来刘云柯是不想再搭他的手的,二人毕竟已不是当年可以不避礼节的孩子,而且现在虽普天之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会成亲的,又或者,已经成亲了。
但毕竟,她知道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还没嫁出去。这自然手便是不能随便牵的。
可是秦衍脸厚,他不那么认为。
他势在必得的东西,他必然会先当作自己的东西。提前享受下也没错,便也不顾她的抗拒,硬是直接握住,霸道而又直接。
刘云柯羞涩的低下头,又捂了捂自己红透了的脸:“你脸皮厚,我的可没你厚。”
然后再看秦衍,那一张脸面无波澜,的确是厚无可言。
凌刃没有在后面跟着,她最初交代了慕燕茹,要通知秦衍去楼上找时,她便往前跑到了一处巷道的隐匿处,然后等慕燕茹通报后回来寻她。
太子爷下毒,肯定没那么狠心让公主必死无疑,找解毒的法子是势在必得,让慕燕茹跟着,是因为慕燕茹是秦衍的人,让她跟着,也算是让秦衍放心。
也给秦衍养着的那一群老狐狸,一个交代。
刘云柯跟秦衍在街上逛,此时,反正她觉得自己活不久,秦衍的属下,聪明人应该也已经能够猜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估计,也不会太为难她,而本来她还担心如果秦衍问起的话,她要如何讲,可是现在秦衍不提,她自然也安心了许多。
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里面有止吐的药,她是背着秦衍吃的,但是秦衍身后的那些人,她瞒不过,也不想骗。
她所想骗的,只有秦衍而已,便对秦衍身后的那群人,作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毕竟还是一个祸害,本来秦衍把她带回来,对秦家的那些势力、部下来说,都是无任何利处的,去招安更是吃亏。
不惜亏了兵粮,到京城把她带回来,还费了人力、脚力,却是带回来的是一个病怏怏将要濒死之人。
秦衍的那些部下,虽没有对她发难,但毕竟她还是有些用途的,对她发难,自然也是迟早的事。
刘云柯自知,在街道上逛了一圈,便已打定主意,她自幼看过一些机关、器械的制作原理,但母亲说,女子无德便是才。尤其是乱世之时,这种技能,就更不能显露出来。
但俨然现在,她已经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了。
她不会为秦衍制造那些杀人的战场东西,但是留下一两样,能为他赢得民心,算赔他,把她从京城接回来的这份情谊了。
云柯没有直说,但是要买的东西,她都做了记号,任何东西,她摸两下,那便代表着要买,若是敲三下,那便是不想要了。
回头,若是她觉得有样东西,怕秦衍身后的那群人,眼拙,没有购买,便会在另一种铺子,碰到那种东西时,再敲两下。
但这些只是在暗中的,明里,她就是跟着秦衍,在街道上逛,还买了许多的糯米糕,更是要了人家用来蒸糯米糕的盒子,还请大家吃酸掉牙的冰糖葫芦,把插着冰糖葫芦的签子收起来,便央着秦衍去听戏。
秦衍心中沉重,还在想着凌刃那边,是否能够找到太子刘云琦在江东这边的眼线,能否拿到解药,哪怕只是能解稍微一点毒的药也好。
他同样性子阔然,只要人不死,事情还没有到最后已经定胜负的时候,他就不认理,就会千方百计的想出方法,让事情去转机。
而且,还有一点。
那刘云琦乃是妹控,幼时,刘云琦九岁,刘云柯四岁,现今皇上,刘勋在那时兵败,匆忙而逃,只让一名大将回来,切记要保住长子,刘云琦。
但是四岁的刘云柯,人那么小,如果没人救,怎么跑的过?
刘云琦怕妹妹被丢下,就带着妹妹两人躲了起来,躲避了那名大将的回来搜寻,然后带着妹妹扮成难民,经千险才找到了父亲刘勋的部队,结束了逃亡的生活。
刘云琦十六七岁时,他十五十六岁,云柯十一二岁,刘勋的妾室中有一人下毒,结果云柯误服,久治,眼看再撑不过三日,那时正是与前朝势力对战的关键时刻,两家大人都没能把过多精力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是刘云琦拉着他,毅然决定要去一处雪山之上,寻那雪莲。
那时,刘云琦怕他不去,给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若是寻到雪莲,她妹妹一半,予他一半,而且,若是他妹妹得救,等到妹妹及笄,就把他妹妹许与他。
他与刘云柯自幼相识,而且他们之间的那种幼年儿时的隐隐情愫,云柯那时尚幼,可能不知,但旁人不可能不看出来。
刘云琦也是仗着这一点,才会确定他会去。
而雪莲,分一半、不分一半,不过是谦词,最后也不过都会归了云柯,他妹妹的肚中。
那去雪山,旅途艰难,他们二人都是拼了最大的气力,才遇到一位山中隐士,见他们二人实在寻得可怜、执着,才指点了一下,挖得那雪山之中,唯一一株雪莲。
刘云琦若是真是对妹妹没有情义的人,那当初有两次见死不救的机会,他就不该见死救了,而且两次,都还是冒着极大的危险。
所以对云柯下毒,秦衍料定他下不了狠心,下毒手,还是没有余地的那种。
第二十四章 京都故人误
但不由的,但还是有些担心。
所以秦衍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她的小动作,而且即便是关注,身后也有人会帮他关注。
刘云柯又拉了拉他的手臂,满脸嬉皮笑着:“秦衍,我们去听戏好不好?早就听说江东这苏南地带有一戏班子,特别有名,我们去听好不好?”
“秦衍。”
云柯见他有些愣神,又拉了拉。
整个人嬉皮笑脸,撒娇蛮横,哪有一个中毒之人该有的病态啊。
而且整个人又长的脸蛋小小的,今日又上了腮红,更是难以看出那腮红掩饰下的面色,眉飞色舞的动着小嘴,脸上的表情亦是有趣、丰富。
秦衍便也扯动了下唇角,被她那欢快气息所感染,把自己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的,没吃掉的酸掉牙的糖葫芦塞给她:“今日随你,我们赶夜路回家,明日便成亲。”
刘云柯呛了一口气,忙吐掉才咬了一口的糖葫芦:“我才被人骗回来没多久,普通百姓们只知我现在还病着呢,你就要同我成亲,就不怕,不怕,别人说你欺人?”
刘云柯说这话,是仗着若是自己根本就没中这毒,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的底气说的,看不出什么自艾,就像是普通男女之间调情的话。
秦衍却听了也没多大众人能够想象的反应,而是,仍只是不平不淡的一句温温细语:“就是因为你病重,所以才赶着。不然,你我以后天天窝在一起,人家还不说,我们乱了规矩?”
最后两句,秦衍是靠近她的耳边说的,言语甚至带了点故意捉弄的戏谑,刘云柯顿时羞红了下脸。
暗自锤了他一下,然后收了手,咬着糖葫芦就快走一步,自己越过他们一步就往前走。
却在抬头瞥见对面一背着药箱的白衣游医,那游医的身后、旁边都围着一堆人。游医的眼上带着用羽毛粘成的,带于眼上的饰物。
遮了大半个额头,看不清那具体模样,但是从那游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刘云柯闻了闻,便故作无事,脸色还是略微苍白了一下,就往一旁铺子拐去。
秦衍后面跟着的人,其实明着只有两三个,还全是中年男子,两个是一直不离旁的,一个则是时常离去,交代再后面暗中跟着的人,照公主的暗示去买物什。
这下又进了铺子,跟着的三人则是怕刘云柯交代的东西忘了,或者买少了,原本见她要听戏,稍有放松的心情,这下又明显紧张了些。
而且人老后,精神就容易疲。
刘云柯当下在新进入的铺子里,只是为了躲人,并未想着真的要买什么东西,便跟秦衍建议,让那三位老人家先歇着。
却是无人敢歇,只是连忙摆手,怕是万一有什么是不好瞧见的,就刻意隔远了些看着。
便在店铺的门口守着。
那方才还在路上走着的带有羽毛面具的游医,单名一个‘玟’字,吴玟。玟同闻,吴同无,是期许默默无闻的意思。
却是命不由己,行医的医术好了,每到一地,都有四面八方的求医者,慕名而来。
吴玟摇着手中的一柄用来称药的精致小秤,把玩在手中,用来勾物什的小绳被隐藏在秤中,看起来,那倒不像一个小秤,而只是比筷子略长一点,比萧略短些的小玩物。
唇角抿抿,有些无奈。
对身旁的一个小童说:“刚那人,是不是秦家公子?不是说去了京城吗,怎么还在这里?”
那小童身后背着两人的出行衣物,都被装在一个大背箱里,身子就略微的有些弯,好不容易从一旁挤着凑近自家公子的身边,却话还未脱口,这公子身边围着的人,就都匆匆散去了。
不往别处散,而偏偏是公子所说的方才那位人进入的铺子中。
小童暗吐:“想公子什么人,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名医,那群人真虚伪,听见了秦家公子,就把公子给抛弃了。我看公子咱日后还是别给他们医治了。”
吴玟手中拿着秤杆,冲那小童微摇了摇头:“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去跟公主(前朝公主)通报一声吧。”
小童阿墨点头,又仰视看着吴玟,好奇轻问:“那公子一同去吗?”
吴玟蹬他一眼,有种耍着小性子,唇角挤出两字:“不去。”
他本名叫楚博,前朝余孽之一,前朝公主楚宁钰是他姐姐。
但国已灭,他对伤财劳民、再重新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匡扶前朝等等,这一系列事,他都不敢兴趣。
他姐姐爱,他姐姐去。
只是这原本,现任刘姓皇帝招安,是让当今太子刘云琦娶前朝公主,他们刘家的公主刘云柯嫁给江东虎视眈眈的秦衍。
可现在秦衍竟然不在京都准备与现今公主的婚事,可谓是窥探出那刘姓皇帝有诈,秦衍不娶当今公主,那前朝公主自是不能嫁于当今太子。
吴玟让那小童先走,唯恐他那姐姐还不知秦衍已经回来了。
便踏着脚步,身后一药箱,也跟着人群,往先前秦衍所进入的那家铺子走去。
公主刘云柯本是拉着秦衍在铺子躲一个人,然后进去后,觉得不看些东西又不好,便一件、一件物什的摸着,这是一家卖零碎东西的小铺,有简单的发簪、头饰,还有日常的用品、香囊。
看见一件仿制的玉佩,刚拿起来对着秦衍那腰带处进行比划,一道声音自秦衍身后传来,除了音调有异,那音色是极为熟悉。
吴玟是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名医,而江南与江东,都是笼统的地域名,就好比这苏南,它既属于江东,又归属于江南的笼统。
所以这里,还是有很多人认识吴玟的,见他也跟着进来,亦没人敢抢道,而是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道来。
云柯心中一颤、一颤的,便手中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紧贴在秦衍的身前,低下头去,不让那人看见自己。
秦衍闻声有人在叫他,回过头去,看向那人,神色微微疑惑:“我不识得阁下,不知阁下来寻我何事?”
第二十五章 江南-吴玟
吴玟也不生气,只是稍稍鞠躬施礼:“只是听闻秦公子大名,今日碰巧偶遇,特进来看看。吴玟并无其他意思,还请公子莫怪。”
一句话平平淡淡,秦衍唇角上扬了下,吴玟虽是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大夫,但也是近两年才有名气,他一直在江东临安居住,与吴玟从未相见过。
此人能知他名字,又一眼认得他,口口声称是那江南小有名气的大夫,但无人作证,谁知是真是假?
便挑起了眉角,转过身去,身子略微轻弯了下,还礼:“吴大夫乃是江南一带的名医,门庭若市,必十分忙碌,今日一遇,真是巧合。”
云柯在秦衍转过身后,就一直慢慢的移动脚步,在秦衍身后,遮挡着自己。
吴玟身无长处,但治病倒是会,看向秦衍身后那人,只抿抿轻笑:“金银花解毒,但是姑娘面色已经不佳,又前行压制体中毒血排出,若症状持续,不出三日,即毙。”
秦衍身旁本来跟着的两人,此刻已经进来,他们是看过吴玟的画像的,所以初看到吴玟朝店铺走时,就略微问了好,这下见他与公子争执,生怕惹出什么不好的。
就忙上前,一人看了眼躲在秦衍身后的公主云柯,心想公主这病,她大概是知晓命不久也,不想寻医,对吴玟这个明显背着药箱,一看便是医者的人很躲闪,也是情有可原。
就没有过多猜疑,而是直接对上吴玟的目光:“我家公子今日是出来散心,尚有他事。知晓吴大夫医术高明,有幸,就改日再会。”
秦衍往后看了下身后之人,看不出异常,只是直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是便是有万一,他也没有笨到,随随便便就被一个路人所吓,然后随随便便就让一个路人来医治。
而且,他自认为刘云柯以前吃过一整株的雪莲,不会有事,即便是有事,他在江东一直认识的那位享有盛名的季大夫也会很快赶来。
所以他不急,轻舒了口气:“吴大夫怕是认错了吧,我虽姓秦,但只是来这里的一做生意之人,吴大夫乃江南一带的名医,不知,怎么会晓得我一个平常商贾之人。”
前来围观的人,听此人这一说法,一有些惋惜,二来就有几分不解。
初来是为一睹秦家公子风采,混个脸熟或者什么,看能不能在秦公子那里寻得一个职位,然后那名满江南的吴大夫就走了进来。
吴玟吴大夫医术高明,行医又奇特,一般人他不医,给再多钱他亦未必会医,而且眼前虽有用羽毛粘制而成的饰物,挡住了他一部分容貌。
但露出的那部分依然让人觉得,这吴大夫乃是一美男子,身材又好,声音也富有磁性,与之交谈,更是犹如饮一泉水,显得自在,还能提升雅致。
所以凭着心中对吴大夫的高度认可,这吴大夫竟然也是要进铺子一睹秦家公子风采的,两位皆是风云人物的会晤,众人皆是让到了一边,想慢慢看着这一场好戏。
确是,一波三折,竟是一场尴尬的好戏。
初是那秦家公子不识眼前这位名医,便是真真正正的名医吴玟。
随后则是,名医吴玟认错了人。
秦家公子根本就未在这里,面前这位,不过就跟他们中的一些一样,是个略懂礼仪的商贾。
刘云柯暗自扯了扯秦衍的衣袖,听秦衍刚才那一说辞,她不知秦衍看出来没。
但是眼瞧那背着药箱之人,手指碰上自己眼前的羽毛饰品,正要脱下,忙一惊,直接走到秦衍身前:“我身子有些异常,我看还是让他诊治一番吧!”
然后对着那人,一个眼神示意。
吴玟本是想扶扶眼眶上的东西,见那女子的眼神一顿,有种不明说的意味,怕是有什么隐情,也有些惊诧,他与那女子并不曾见过。
但既然听那人说了,也便略一施礼:“得公子荣幸,愿为一瞧。”
秦衍却不动,低头轻声问她:“你当真有不适?”
刘云柯咬了咬唇,又望向那背着药箱之人一眼,低头,略点了点。
秦衍手中紧了紧:“能坚持到季大夫来吗?只消再等两个时辰。”
刘云柯摇头,她记得楚宁远身上惯用的那种香囊气味,更是熟知他的音色,便是调子变了,声音压低了说,或者往浑厚了说,她都能辨认出来。
所以,她坚信此人是楚宁远所扮,不想让他跟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单独与他找个机会,两人说清楚。
秦衍手指在她背后的骨骼那里,上下两根肋骨,指尖来回移动,他手指每次无意识的在所能触及的物品上来回轻点,便是他心中犹豫,还有些烦闷。
但瞥身前那人一眼,终还是妥协,略躬下身,十分有礼而且谦卑的磁性声音:“吴大夫医术高明,蒙阁下不嫌,真真万谢。”
然后往后转身,便往最开始租赁的客栈的走去。
客栈本来围观的人,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就自发的散了。
这天底下的事,谁能有闲工夫非要都去瞧个透彻呢?
还是散了,过两日听市井上的消息,一切,大概都会明了。
那吴玟低头,唇角抿抿笑,袖口三枚银针,跟随秦衍一行人往他们住处赶。
但是秦衍还带了暗卫来,当下已有几名暗卫出现,将吴玟与秦衍之间隔开了距离。
但是因为穿着是平常百姓衣衫,行走时又没有按照规定,非亦步亦趋的保持特定的位置围住吴玟,而是都大概控制着一定的范围距离,一来能防止这人有不轨之心,二来,走在大街上又不让觉得有异。
秦衍用指尖在刘云柯手中写着字。
他写:“别怕,我一直在。”
然后又紧握住她的手,一路上观察她的面色,还不时的手指往她脸上蹭,试图蹭掉那抹上去的腮红,试图看清她的面色,试图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如那不知哪里冒来的医者所说,她面色其实很不好。
而且,她在试图压制着毒血排出。
第二十六章 行医准则
吴玟随着他们走到客栈,在一屋内,替云柯把了把脉,心中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说出。
而是开出一副方子,他不算什么好人,这女子的死活与他何干?
治得了就治,治不了就弃,他才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将要死了丈夫的人,拼尽全力去治。
秦衍看了下他开的方子,奈何他不懂医术,但还是厚礼,按照名医的价钱付了诊金。
但是吴玟并不收下,手中接过秦衍的一名暗卫送过来的厚礼诊金,掂量了下:“我看病有两条规矩,第一,对于商贾之人不收钱财,只凭乐趣,对于诊治穷人,则爱收钱,每次诊金,十两银子。”
然后后面的话没说,秦衍自然也知晓他话中有讽。不过是笑他,第一,随随便便就把他给带回来了,却连他的底细都不知晓;第二,在请他诊治的时候,明明已经称呼了他一声吴大夫,却连这江南小有名气的吴大夫,他的行医规矩都不懂。
这第三嘛,则是直接骂他。
字面意思,秦衍给他付的诊金,就是一个荷包里,装了几两银子的诊金,而且还是连八两都不到的诊金。
秦衍脸色微微皱,但也只是一瞬,微微咳,险些笑出声来:“但凡送上门来的,需我掏腰包的,那都是要打发走的。”
一旁的明迩不想点的太明,但又不吐不快。
十两银子,那便是富贵人家,也嫌贵的。向贫困人家收十两银子,那贫困人家能出得起钱让他治吗?
向富贵人家不要银子,要其他的。那条件刻薄,便是富贵人家想请他治病,等找到另他满意之物时,恐怕那病人早已病入膏肓,死了吧?
便咒咧咧的:“我家公子嫌你可怜,才按名医的价钱出钱与你,你这人真不识抬举,向贫困人家收十两诊费,你怎不说,你压根就是瞧不起贫困人家,不予人家治。而且我家公子付你七两诊金,已经够多了。”
吴玟唇角一抹笑,直微摇头,那嘲讽更浓。
这明迩向来只对练兵擅长,这一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七两银子,这岂不是嘲讽他们连穷人要付的诊金十两都掏不出?
秦衍微微叹,把他往后拉了拉:“那荷包里有七文七两,七文是诊费,那七两则是封口的。”
然后眼睛微微眯。
吴玟心中一咯噔、一颤,这可真狠,七文钱,七文钱能干什么?也就是打发那街上游医的。
而封口费,七两封口费,最好的封口,自然是死无对证。
把手中的钱袋放下,有些强迫着自己镇定,转着话题:“秦公子取笑,那药方子,公子权当看看,待公子属下亲近大夫来看了,再说这药煎不煎。”
然后后退一步,又一鞠,往后就疾走。秦衍毕竟名声还算正直,不管他相不相信他就是那江南小有名气的名医,但毕竟是从他那里进去的人,若是刚出去不久就被杀了。
那秦衍名声受损,肯定得不偿失。
所以吴玟并不觉得会被他杀掉,但走出去的过程,心仍然砰砰的跳,而且面子上,也很过不去。
刘云柯从暗处偷偷扒着帘子观察,看到这里,那背影虽然走的仍旧挺拔,但是步伐略快,有种溃败后的落荒而逃。
而且此人虽然聪明,但相比秦衍,就显得有点不足。也根本就不像是楚宁远的风格。
可若这人不是楚宁远,那便会是谁?
正在思索中,一股气血从胸口上蹿,有些急,突然捂着嘴角就是一阵咳,而且还有黑血吐出。
估计止咳的药,那药效已经压不下去了。
正想着,把唇角擦干净,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正要吃时,一个人影从上头梁上喘息,对着她正拿着那药丸的手就是一打。
用的还是剑鞘,力度还不轻。
亏的公主云柯一吓,还往后挡了下,却先前是躲在帘子后面,这一慌张,被头梁上的突然动静一吓转过头去,然后手被剑鞘一打,又不自觉往后旋着身子一退,就直接退到了这房间的客厅中。
吴玟虽然刚才转身走了,但毕竟还是没有走远,被她那刚才一轻咳,医者良心,还是转过身来要去瞧。
更不用说其他人的目光了,秦衍跑过去盯着她手中的那个小瓶。从她手中夺过:“什么东西?”
另一旁凌刃打过她后,就直退在暗处,看着秦衍对其管教。
吴玟隔着老远,看着那小瓶,又看她那袖口沾染的血迹。
直接飞快,两腿跑过去,也不顾秦衍是习武者,这里也全是秦衍的人,直接夺下那小瓶瞧了瞧,然后拉起她的手臂,看着她那袖口的血迹。
把背后的药箱子拿下,取出一个中空的银针,一个小瓶子,对着她的指尖就扎下去,取血于那瓶子。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秦衍也没拦,医者本性而已,而且,他又没损失什么。
刘云柯却是指尖一痛,轻叫出了声。
然后忙收回手,把手背与身后,又看向那人:“你当真叫吴玟,只在江南一带行医?”
吴玟从对那瓶子的关注中略抬起头来,有种不耐的扯了扯唇角:“我在行医,别烦我。”
这语气,刘云柯又想起以前楚宁远偶然说的那句:“我在看书,别烦我。”
然后脱口而出,也不顾秦衍就在场,当即就问:“你真不是楚宁远?”
吴玟一哼,真想大笑:“你可真会想,小姑娘。看你这样子,能让秦家公子如此担心,应该不是一般人吧?我叫吴玟,本名也就叫吴玟。”
然后又晃了晃手中那小瓶子,将里面方才取的血倒出来,于手腕处。
本来引出来还是黑色的,当下就是正常色了。
周围气氛突然变了又变。
吴玟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药,在那小姑娘面前晃了晃,又在秦衍面前晃了下又收回去,声音讥诮。
带着要挣回一丝面子的得逞:“在下吴玟,我行医有两个原则,穷人要出银十两,富人则要哄我得意。秦公子方才已另我心寒,这姑娘的病,自然我不医了。”
然后转身便要潇洒要走。
秦衍却并不着急留,只是看一眼那人孤傲背影,转而便去扶着身边女子,又对着不远处的凌刃:“楚宁远,可懂医术?”
第二十七章 激将
凌刃放下手来,摇头。
往前一拜:“楚宁远模样姣好,又小白样。近来在别城很多人争相模仿其样子。而且楚公子自五年前便与公主经常一起,连京城都未出过,又哪会成为江南的名医?”
这一句话,凌刃说的一脸随意,却是威力不小。
秦衍又微微瞧了已经甩手离去的那人。
吴玟毕竟处尊养优,哪里听人这样说他,讽他这张脸,是仿造别人假做的。
便转过身来,拿掉遮盖于眼前的饰物。
这下整张脸的面容全部显现出来,唇角更是上扬,他绝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孪生子,还会有真的一模一样的人,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孪生的兄弟。
便冷冷的:“这下你们可信?我绝非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楚宁远。”
却是一时间,却是众人都微微愣。
但转而便又都收了自己的失态。明迩是没见过楚宁远,自是不知道那人与那默默无闻的楚宁远是否真的长的一模一样。
所以也只当充个二愣子,看戏。
可是秦衍,以及公主刘云柯、公主身边暗卫凌刃,则是见过楚宁远的,而且公主以及凌刃与楚宁远的见面次数还不止一两次。
唯恐其中尚有什么隐情,许不定,走失的孪生子也说不定。
但若真的不是楚宁远,管他是不是楚宁远的孪生弟弟或者哥哥,对于公主来说,都无任何关系。
便转身,从秦衍的怀中挣脱出,甩甩手走了。
凌刃是公主身边暗卫,自然是得跟着公主。
唯有那秦衍,觉得此人好骗,看他这模样,名医的身份应该不会假,便冲那人笑笑,然后重新上前,恭敬施礼:“方才多有得罪,只道是认错了人,还以为是我家夫人哥哥那边的人过来捣乱的。还请吴大夫莫怪。”
然后说完,又看向那明迩一眼:“吴大夫极少到苏南来,此次偶遇是我们怠慢了,苏南商户近来有打砸事件,不甚安稳。你暂且先去护着那吴大夫。至于吴大夫的行医规则,既然有规矩,秦某乐于遵守。”话中委婉,不失恭敬,却也把明迩给推出去。
说去护着,恐怕也就是监视吧!
吴玟冷笑,袖中银针轻轻转动:“若按规矩来,姑娘这病可等得及?”
江东秦衍素来精明,吴玟自是知道他也未必会信这姑娘所中的毒,只他能解。
又怕自己这说辞真的惹怒了他,便立马又接了一句:“姑娘的病,我并无十分把握,得先试试,若是不好,要杀要剐随你们,但若病好了,就许我一个条件。此条件也不难,就是~”
秦衍:“什么?”
秦衍温温的问。
吴玟:“喝酒,饮宴,美人,伴舞。”
短短四个词,八字。
秦衍微点头,一个手势,鞠躬作请。
算给他足够的面子。
对于招贤纳士,秦衍做的多。自是明知越是有能耐的人,越在乎面子。
而他自己只不过多稍微屈一下身,多露出一点笑,就能让有贤之士对他刮目,所以这等只赚不亏的事,他做的也自是熟稔。
随后便紧跟一步,在后面跟上,往客栈的内室房间走。
而刘云柯,俨然已经在桌子旁坐好,手中把玩着桌上的一个杯子。
先前哥哥就说过,如果他不在,一切事情就跟凌刃商量。凌刃是暗卫,又同时是管束她的人。
所以,除了日常的行礼,凌刃还是会用她一贯的冷脾气,阴瑟瑟的、毫不留情的训斥着她。
而当下,凌刃正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桌上放着她先前从怀中掏出的小瓶。
:“这东西哪来的?什么药?”
凌刃一个冷光直刺过去,直接问。
刘云柯装傻,自顾自的把玩手中的一杯子,不理她。
秦衍随着名医吴玟,在通往里室的门侧敲了敲,随后秦衍将门先开了一条缝,往里面看了看。
没有什么不宜的场景才把门拉开,请吴玟进去。
公主刘云柯也没不说什么,看到有人进来,则是直接把左手往桌子上一放。治不治的好,她也不报希望,只是话语轻轻,又看向秦衍:“将我买的那些玩意带进来,还有笔墨纸砚,我想点一下东西。”
说的时候唇角是带着笑,说不上是任性,但明明这么使唤人,还是一位大人物,就是不该。
却让人听着却又暖暖的,很温馨。
吴玟不懂,心里竟然还有点讽。他极少见过这么一对,明明已经是要危急生命的病,却是一个比一个不在乎。
坐下去,给那姑娘把了脉,本以为那享有盛名的秦家公子应该会蛮横一些,直接命屋内还余的另一人去办,却不想,这人竟然就乖乖的出去了,走前,甚至还毫不害臊的咬了下耳朵,隔着椅子对着那姑娘,手臂揽着,交耳声说了一句‘好’才走。
而那姑娘也没有什么厌倦。
吴玟轻轻的吐气不解,凌刃其实在他们敲门的那一刻就已经下意识的站到一旁了,这公主桌子的对面,正好余有空位。
吴玟走过去,便直接打开药箱,用各种药配出一副药引,然后又重写一副方子。
把方子交予这公主身旁的暗卫凌刃,药引则放在桌子上的一杯子里,用桌子上的热茶冲了。
然后直推到她面前:“喝了。”
刘云柯停下把玩手中另一杯子的动作,冲他回了一笑,接过那杯子就直接一口气全喝了。
喝的干脆,而且毫不拖泥带水。
这倒看的吴玟心楞:“你就不怕我是特地来害你的?”
刘云柯不以为意,撇撇嘴:“害一个本就濒死之人,而且还要搭上你的名声,以及性命。难道你就觉得划算?”
此话倒也不假,她本便是濒死之人,又何必还会在乎会不会被一个郎中骗?
吴玟摸了摸下巴,此人倒也蛮有意思,不觉便又多说了几句。
秦衍回来后,看了她刚喝了药的那碗,又看凌刃手中的那方子,稍点了下头,示意凌刃可以出去煎药。
然后他自己又看向那大夫吴玟,才开始有些略显关注的询问病情。云柯不想听有关自己病情之事,便将手中把玩的东西放下,躲开了。
第二十八章 药有问题
这个房间是上房,也便是秦衍的房间,待客的厅房、内室、书房,样样俱全。
公主云柯出了内室房间后,就直接去了一旁的书房,找了笔墨纸砚就开始着手画图纸。是一个蒸笼样式,外观如一个大木桶,可实际却是一个蒸笼样式的东西摞在一起。
幼时天下还尚乱,很多时候天还未亮就被人抱起来,爬到车厢就走。
吃的饭什么的也就是略微加热的大饼,还有一点稀粥。但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待遇了,至于士兵们吃的,运气好些,能歇脚的时间长就能吃一口热的,而多数情况下,则是就着硬邦邦的干粮,或者还只是半生不熟的黄米就下咽。
她不可能为秦衍造兵器的,当然她也不会造,只希望在秦衍日后的行军中,能够随时都能吃一口热腾腾的饭。
能让士兵们吃饱,能在歇脚的时候及时啃一口热腾腾的大饼。
而这如蒸笼般摞起来的木桶,内部结构其实也简单,木桶上下共有八层,朝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开口。
最下面一层用来放少量木炭,之后每隔一层都放些木炭,整个木桶其实是一个整体。不同层的蒸笼部分朝不同的方向开口,一方面是为了整个木桶的平衡。
还有一个方面则是便于内部的结构设计。
里面用一些铁杵和结实不易燃的牛皮鞭子,还有一些易摩擦的物什作为原料。
在行军时,若是急忙,来不及烧火、做饭,那大可将未做好的馒头,冷透的饼放在里面。
在大木桶下面再加个轮子,在随行军推走的途中,轮子的转动,可通过绳索带动木桶内部的零件运动。
如果设计合理,通过摩擦可逐渐加热、乃至于点燃里面的木炭,木桶里的蒸笼食物便会被加热。
而至于为何不直接将木炭点燃,更快捷的加热食物。是因行军途中可能一走便是七八个时辰,最少也有三四个时辰,而将木炭点燃直接加热食物,则只需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就已足够。
粮食对兵卒来讲是最为宝贵的,途中不可浪费,做的太早没时间吃,煮坏了就是浪费,而若等到行军途中休息时再开灶,士兵在等待饭菜的过程中,则会没有东西吃。饥饿时就会随手拿起尚未弄热的干粮就填在肚子里。
而这装置,一来算可以储存粮食,二来则是通过控制通风口,来控制木炭的燃烧。
在行军的最开始,通风口是关着的,然后等可以准备休息时的伙食时,就把通风口用脚一拉,打开。
然后通过摩擦作用,间接将木炭慢慢弄热、最后到一个临界值就燃起来,将粮食慢慢烤熟。中途若是出现意外,要加急赶路等等,则还可以将通风口关小一点,炭火燃烧的速度就慢,能保持蒸笼食物的特定温度。
行军途中自然不可将此就当作制作军粮的灶台来用,只能算作一些加热食物,将备好的大饼干粮加热的用途。
以防行军途中一餐、两餐来不及细做的时候。
门外,突然有微微的敲门声,公主刘云柯放下笔,将图纸隐藏起来。
来人是凌刃,端了刚煎好的药,放于盘子中,轻声道了一声:“公主。”
然后放下盘子,就欲退下。
刘云柯叫住她,然后想了想,又让她走了。
本想问清,这毒是谁下的。但是又想,这世间除了哥哥,恐怕也没人知道有什么毒是她体内所不能对抗的。
回到书案前,喝了药。
是刺鼻的苦,然后到了肚中,半刻钟不到就胃中隐隐作痛,她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异常,便是濒死,她也只想平平静静的走,最好是突然之间,当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早就走了。
便去摸身上,看还有没有止痛的药丸,却是往腰间一摸,发现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在书案的不远处,有一个痰盂,是干净的,但是那上面明显写着‘痰盂’两字,看到后就明显一阵恶心,然后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胃中有股绞痛,是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几乎全部呕出。
然后浑身都觉得滚烫,热汗直冒。外面,秦衍在处理从京城发过来的信报,大夫吴玟则被明迩盯着,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正待在最近的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听闻书房内的动静,心中大惊,都直接就往那书房跑。
这才距离开出方子不足一个时辰,药不可能现在就能熬出来,便是那药引有问题,也不可能,那药引是他亲自所配,所有的成分都是从他自个药箱里拿出来的。
越想越不明白,而等赶过去时,刘云柯仍旧在抱着一个花瓶,不停的呕。
在旁边的书案上有一只药碗,吴玟走过去,用手指蘸了下那碗底,用舌头舔了舔,又用鼻子凑近那碗闻了闻,不由得心中一骇。
这药,不是他开的药方,而是一种极强烈,洗胃的药。
就是将胃内所有的东西都排出,用来对付经口服毒不久,两个小时以内的患者。
而当下情景,他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对于她现在的症状,服这种强烈的药,无异于就是在她体内原本的毒性未发作之前就折损了半条命。
又介于秦衍秦家公子的身份,这名女子恐怕来历不凡,被人下毒,当下又有人阻止她被医治,会不会,就是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吴玟越想越不对劲,但伸出手去探她的脉搏。
却是被用力的一甩,拒绝。
吴玟心中更是不甘,越是这样抗拒的病人,他越是想医治。这时秦衍也已经赶过来,朝他们看一眼,刘云柯趁机,在吴玟刚略微松手要去跟说什么的时候,就起身撒腿就往的秦衍的身后躲。
这一个动作,就宛若他是个坏人似的。
吴玟更紧皱了眉头,看见她望见自己的目光带着鄙夷、愤懑,还有害怕。
又望向身后那案几上的药碗一眼,霎时一切明了。
那药碗里的,恐怕就是她以为的,他给她开的方子。
那药有问题,她是把他当作坏人了。
第二十九章 怀疑
眉角微微舒坦,唇角叹息,人家是有人想杀她,不幸他这个倒霉大夫过来诊治,杀她的人怕他能够解她身体的毒,于是就下了狠心。
一来用强烈的洗胃药将他给她服用的药引全部引吐出来,防止他给她解毒,二来,则是病情会更加恶化,相信不久,秦衍自己的大夫也会赶到,将碗中剩余的药一试,就能将一切包括给她下毒的罪名都怪罪于自己头上。
而后,他不过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替罪羊而已。
不免唇角上扬起更浓的苦笑。
秦衍目光变得狭长,微微眯的时候更为锐利,四处扫射,试图想找出什么。
然后,目光就定在了那只碗上:“什么时候喝的药?”
公主刘云柯:“一盏茶前。”
然后胃中又是绞痛,蹲下身去,对着方才的那个痰盂就跑过去。而那痰盂就放在江南名医-吴玟旁边,吴玟便下意识的去看那污物。
然后观察她的面色。
秦衍虽不懂医,但煎药的活他做过,不说药材需先去药铺抓,就是直接寻了煎药的火炉,一炷香的时间前才开的药,在一盏茶前就能煎好。
中间只余有三刻钟,还不算将药冷到将将能喝的温度,这些都实为太过勉强。
秦衍又看向那号称江南名医的吴玟一眼,面露冷色,看不出特别的怒。吴玟疑惑,当下其身边的病人被一初次相遇,还尚不明确底细的大夫弄的病情又重了重,竟没有过多的愤怒,而是迟疑,还带着一种迷惑。
是在迟疑他的医术吗?
还是他的人品?
吴玟本是只感觉有人在在看他,便抬头对望了一眼。
他是名医,从学成以来都在救死扶伤,他便是真的想杀了他秦衍,但还没卑鄙到去动一个小姑娘,还用这么卑鄙的手法。
随之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也以一种狠厉的目光回过去。语气带着坚定还有不可一世,医者的坚决、霸道:“不想她死的话,就让人把煎药的用具都搬进来,药,你自己煎。”
然后将身上近来才得到极为珍贵的雪云丹拿出来,他仅有四颗,放在一个小瓶子里。
有些不忍,而是偷偷的倒出一颗,掰两半,一半对她的嘴巴就给她塞进去。
却是不知为何,兴是对他的医术起了戒心。
刘云柯没有吃,而是直接别过头,又用手臂,直接将那半颗药打落。
吴玟激动,看着那被打落的药,心痛,直接跳了起来:“你喝的那碗药不是我开的药方,是有人要害你,但不是我,你把这护胃的药丢了,你是不想活了吗?”
刘云柯一句话回绝:“我活不活,也不需要你救。”
“楚宁远。”
紧接着说出最后一个人名。
吴玟是情商低,脑海中只有医术,年方弱冠,但是这句话他还是明白了。
只压低了声音,带着轻佻:“你以为,我是楚宁远?这药,他下的吧?”
秦衍在这两人之间来回瞧着。
手已经不自主的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中靠,离眼前那人远一些。
楚宁远,他实在想不通,如果是楚宁远,他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去下这毒?
略低下头,安慰着,却是安慰的话没说出口,刘云柯对吴玟的话已经回绝了出去:“楚宁远不可能。”
吴玟:“不可能,那你还当我是他?便是你能把我误认成他,那毒不是他下的,由他为你治病,又有可不可?”
刘云柯捂着自己的胃就不停的往后退,也说不出为什么,她有时对于一些事就是特别的固执。
她认定了自己喜欢秦衍,所以不管楚宁远做的再好,她都只当是好朋友之间的好。
她认定了与秦衍私逃出京后,哥哥会对她下毒手,楚宁远是哥哥的人,所以他要害她,她不足为怪。
但是楚宁远若是再伪装成另一人,要救她,那她便绝不会要让他救。
她不该再欠他情,而且刚刚那药,明明就是他开的方子。
药方是她的暗卫凌刃拿的,药也是凌刃亲手端过来的,凌刃是她的人,不可能害她,那煎药的途中亦不可能出错,所以,想置她于死地的也有他一份。
那目光,看着他的目光已经写满了不信任。
吴玟眉头极为皱,然后又深皱。
最后只得把目光对上秦衍:“随同你的那三位长些的人,有一位我曾去他家里给他夫人把过脉,这位姑娘身旁的那位贴身护卫不是说,那楚宁远这五年来都未离过京城?你把你那位属下叫过来,只要他能确定曾在京城以外的地方见过我,那便能证明我不是楚宁远。”
刘云柯捂着肚子,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想出言反击,又无法。
便往秦衍身边靠了靠,秦衍也同时将她往身边抱的更紧一些。
毕竟是青梅竹马,心有灵犀。
他们初识是秦刘两家男人在商议起义之事,那时前朝腐败,起义军到处都是,前朝虽已土崩瓦解,但毕竟还有二十万大军。
还尚有忠心不二的老臣,以及威武有胆识、有勇有谋的大将。
包括现今的当朝宰相,在那时,在被当今陛下刘勋挖过来前,在前朝都是默默无闻的人物。
那时候,为了对抗腐败的前朝朝廷,各路起义军团结起来,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那时,两家的男人在密切商讨事情,妇人、孩童们就相应的来往,作为两家的结好的象征。而两家结好,最难以扯断的关系,便是联姻。
母亲带他出去见客的时候,就不断的夸奖刘家有一个小女孩是有多么的聪慧,又多么机灵乖巧,长的清丽,又特别讨人喜爱。
而那时,他十一岁,正是自大,又是极看不起有人在他耳边吹嘘另一个人的年纪。
所以绕过长长的小道,见到那俨然在后院的厅堂里端端正正坐好的小女孩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她手中正捧着的那本书。
本想去刁难,用那本书里的理论去考她,把她吓哭,却是他走近一看,更大跌眼镜的,是她那本书竟是拿反的。
他便过去,直接把她的书拿过来,嘲讽。
她却直接越过自己面前的案桌,抱住他抢夺她那本书的那只手,似乎眼睛只扫了那本书所正翻到的页码,之后就盯着他,一字不拉的把那页的文字给背了出来。
正着背了一遍后,又倒着背了一遍。
正是治国、平天下,治国中的一篇。
第三十章 迷雾
当时他吓的不轻,便不服气的去考她对文中段落的理解,她迟疑了,没说。
却是胸膛挺的直,昂着头,唇角倔着。然后咧咧嘴巴:“我就不说,你考我,莫非是你自己不知道吧?”
然后囧,大写的囧。
也便是因初见的那一桩小事,刮目相看。然后越看,越暗生情愫,却是那时,她压根就不识一个字,其实当时她也不知那本书的那一页到底讲了什么。
只是知道她哥哥在背,她便跟着哥哥读一句,她读一句,字不认识,却是书的页码认得,而且机灵,倒是真如母亲所说的机灵。
之后他越来越,也逐渐的发现,她肚子里其实一点墨也没有的怂,还有那能让人对她刮目相看的投机取巧,他不喜欢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连看个书,背个东西,都得靠别人在一旁读着,一句一句的把书中的东西念出来教她。
于是他教她识字,教她熟记她该知道的,那些女孩子应该学的东西。长久的相处,他从十一岁到十六岁,她从七岁到十二岁。
两人之间彼此的缺点,彼此的习惯,彼此表情的微妙变化,谁都能读懂。
哪怕是分开的这又一个五年,他极少听说过她的消息,但再见后她对他撒娇耍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没变。
这仅一个小小的动作,她往身边紧缩,她有顾虑,那他就不让她被眼前这个大夫治,她害怕,那他就陪着她。
毕竟,楚宁远是从她十二岁到十七岁在宫中一直陪伴着她的人,而且又是她哥哥的人。
她不想再欠这个人什么,也不想再被他同哥哥骗,更不想就这么受尽痛苦之后才死去,而且那药,她也坚信是面前这位大夫开给她的另一副毒药。
~~~
秦衍将她抱起,不理会那一脸极为想证明自己的江南名医-吴玟,而是看向一旁侯在小小书房门口的明迩,走过去,语调轻轻:“季大夫什么时候能到?”
“半个时辰。”
明迩小声的回道,又细瞧这位公主,起先他并不觉得这位公主有什么身体不适,包括今晨吐在一张手绢上的黑色血迹,因为那时公主的面色还好,公子秦衍也不甚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只是打眼一瞧,整个人面色苍白,额前的发际还有些汗,显得极虚,又蜷缩着,一只手臂揽在公子的脖颈上,只往公子怀里缩。
显得极为可怜,而又小心翼翼。
便看向那使坏的大夫,目光瞪着,牙齿咬得咯噔咯噔的,开始摩拳擦掌。
秦衍只是眼神意会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怀里的人便往客房,套间里的正卧走。
这里面的细节,他必须得弄清楚。
到了卧室,公主刘云柯方才已经缓了一点,但是胃中还是隐隐作痛,看见桌子上有水,直接扑过去倒在茶碗里就喝。
秦衍来不及阻止,但还是从身上拿出银针在茶碗里试了一下,没有毒。
才小心的问:“那药谁放的?”
刘云柯:“凌刃。”
秦衍:“那药没试毒?”
刘云柯喝完水后,抱着一旁的花瓶就开始继续方才的难受,感觉整个肠子、胃,都要吐出来一样。
是凌刃动的手脚又怎样,凌刃是哥哥的人,哥哥若是想置她于死地,便是她逃到天涯海角,哥哥也一定能杀死她。
一声冷冷的笑,苦笑,在江山面前,自己的命,终究不过微不足道。
然后眼泪啪嗒、啪嗒,同样的,决堤一般。
秦衍在她身后蹲下,伸出手,轻揽了一下:“也许凌刃,送药的那个,不是真的。”
刘云柯抬起脸,转过来看他:“怎么可能不是真的,秦衍,你别安慰我。便是我身边的亲人都想杀我,也是我罪有应得。谁让我小时候不好好读书,不学习针线活,反而对母亲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可是秦衍,如果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你还会留我在身旁吗?”
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发丝也已经有些乱了。
秦衍用袖口将她嘴边的脏物给擦了,手指捏了捏她的脸,真想一个爆栗敲醒她。
秦衍:“别说话,待会再喝点水,就当将这一天的脏东西都给吐了,体内排毒。”
刘云柯撇了撇嘴,又往他身上蹭了蹭,腹部,在胃的位置,仍旧是很痛。
却已不似刚才的绞痛,也没那么厉害,她试着用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再吐,却再也吐不出来,
只是浑身无力,身上的痛,也就像是沉睡时的痛,不想醒来,却也切身的痛着,但这痛的阀值,也不是难以承受的。
便紧缩在秦衍怀里,也不知后来两人说了什么,便睡过去了。
秦衍让人去把一直跟着凌刃的慕燕茹叫过来,凌刃即是太子刘云琦的人,也是公主的人,不管她最终忠信谁,但就现在来说,是外人。
而慕燕茹是他的人。
一位待命的暗卫小声领命。秦衍的表弟-秦沐然也在这家客栈中,本来是来接他们的,但出了事后,便着手准备熬药的用具,以及去药铺购买各类药材。
此时正在客栈后院的厨房里,凌刃以及慕燕茹正一瞬不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沐然熬药。
秦沐然自幼便身体不好,久病成医,时常也能照着方子给自己煎一份药。
而此次跟随秦衍过来的人中,无人会煎,便由着他来亲自煎药。
那所有的药材,都是清洗后,用滚水又烫一遍,以防止有毒的,用的水也是事先检验过的,中途只有凌刃内急出去一趟,但只三分钟不到,整个煎药过程十分的凝重。
便是秦衍的表弟,秦沐然对着煎药的陶罐,只是掀开加点水,两双眼睛都会蓦然的睁大,然后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暗中动什么手脚。
可是从接到药方到现在,一个时辰还未过,门外秦衍身边的暗卫青木已经来到门前,看到凌刃的那刻,以及炉火上正烧着的煎药的搪瓷,神色微微变。
秦沐然以为他是来催促的,便不耐烦的蹙了一眼:“急什么?要是再催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凌刃一眼扫过去:“你要是动作再慢,信不信我先挖你眼珠?”
秦沐然震了震,身子往后稍移,唇角扯着笑,有些让人十分可恶:“你信不信,我就现在就把眼珠子挖出来,你留在这,你给你家主子煎药?”
两人一直都沉着声,无言对峙了半天,当下就像是开了一个话匣子。
青木对仍站在一旁的慕燕茹招了招手,于门外,在她耳边说着。
第三十二章 婚事
草药煎好后,秦沐然将药倒出来,凌刃要去端,却被秦沐言一声喝住:“唉唉,季大夫马上就来,看过才能送去。”
凌刃白他一眼:“病情重要,还是非要你家大夫过一眼重要?”
公主的病情迫在眉睫,虽看着无事,但毒性发作一旦起来,那便是神丹妙药也极难以康复。
而且公主性子冷淡,很多东西不愿意说,不愿意得到怜悯,公主一上午还拉着秦衍去闲逛,那是用一些只治标压制性的药去强忍着,强装无事。
今时这药,是大夫开了方子,她与慕燕茹亲自去抓的,从药草到煎药的泔水,都没有毒性。
她此时心中别无他想,暗卫,所谓暗卫的类别中,有一种为死士,一生只贴身守卫一人,只护一人安危。
主子若是死,她身为这种暗卫,必然也不能一人独活。
紧咬着牙,手已经触上那药碗,见秦沐然挡着,一只手也触上了碗的一边。
无奈,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如一只怒气的母老虎。
凌刃:“季大夫什么时候来?”
“马上。”
秦沐然摁住那碗,路边碰到的一大夫,年龄与他相仿就敢自称名医,便是真是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名医,那他怎么没听说过,还真当他们秦家自五年前那场变故,就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大夫都拿不出来?
而这药,虽没问题,可是这药方。
总得等季大夫过目了,才能送过去。
凌刃看着他,目光如同冰锥,阴冷,又狠。
恨不得一刀下去削了他,然后慌忙把药端过去。
另一边,季大夫本是乘马车带着药箱往客栈赶,最后听说公子在半路碰到一自称江南名医的年轻人,生怕万一,就先带一名学徒乘快马赶往。
秦衍在房间里疾写一封发往京城的书信,虽然带公主云柯回来,做法有些仓促,但既然陛下刘勋答应的是让公主刘云柯与他成婚,秦刘两家就此议和。
议和的条约他已经签署,这婚事,自然得大办。
他还要明目张胆的娶。
但是地点,是在江东临安。
面色冷峻,少年老成。
秦衍坐在书案旁,季大夫来的时候,单手扣着门,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吴玟。
秦衍面色微微皱,轻声:“你们认识?”
吴玟不等季老开口,直接一步上前身板挺直了些,又是今日秦衍初见他时的那副带着桀骜,带着自满的年轻医者。
只不过屈了屈身子行礼,明显又放尊敬了些。吴玟此刻只想证明自己,不想因为这一个病人而毁了自己的名声,而且,他需要接近秦衍。
略低哑着声音道:“季大夫与我师傅慕容白曾是师兄弟,季老算是我师伯,不曾想公子所请的名医正是吴某师伯,正好切磋医术。”
施完礼立于一旁。
秦衍又看向季大夫,皮笑肉不笑的,眉角微微勾:“我要的是药到病除,而不是让你们切磋当练手。”
季大夫低下头,年迈的身子,双手于前,一扣。
恭谦行礼:“是。”
然后迈步就往被帷幔遮掩的床榻处走去。
吴玟是慕容白的弟子,但是他师弟,慕容白散漫,曾经又是前朝的御用名医。
秦衍也看得出,季大夫对这名徒侄并不十分熟稔,而且,此等能在江南稍有名气的青年医者,又是徒侄关系,若是能拉来为他所用,恐怕季老早就推荐了吧?
到了今日才坦承这层关系,恐怕这江南稍有名气的大夫-吴玟,是以前不愿意与他有太多交集,而今日屈尊,不惜承认这师伯关系,就是唯恐,他那名医的名号不保。
秦衍腹黑,先前在书房,他不明说把他赶走,就是要用这种对其医德失望,对其医术不信任,不杀他也不惩罚他,就是让其内心自己感觉到焦虑。
因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莫过于名声。
想他进入这客栈,是路上有人亲眼目睹的,是来替一位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姑娘治病。
可若是灰溜溜的他自己一个人出去,再被人将他所开出的那一碗毒药的消息传过去,不管刘云柯所服的那碗药与他有没有关系。
但外面的人听了,一定会把矛头都指向他,而他日后,仅凭用毒方害人一事,就恐怕无人敢请他医治。而越是有名的人越在意名声。
他给季老下马威,那一句明显带着不敬的话,不是给季大夫听,而是说给那大夫-吴玟听的。
欲招揽一位有才之士,其性子高傲,你必然就得先挫败其最看重的才能,然后在一种压迫下,其才有可能拼尽全力的为你做事,而且想尽法子的证明他自己。
秦衍掀了帷幔,让季大夫诊治。
吴玟在一旁讲述着,从他最初诊脉到这位姑娘误服洗胃药后的脉相,句句严谨无半点缺漏,而且关于他先前开的方子,以及方子中用药都细说清楚。
季老又望向秦衍,秦衍将她昏睡过后,给她服用的那颗解毒的上好药丸,也拿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让季大夫辨认。
一场诊脉过程,关于吴玟所说的任何话语,秦衍都是那种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听着,而对季大夫所说,则是明显的上了心,而且在季大夫述说病情的过程还颇为尊敬。
吴玟内心一位医者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越是被瞧不起,被小瞧,他越是表现的殷勤,关于病情的现况,病人体内毒素可能为哪几种,以及结合病人自身的体质,当用什么药,以及用过什么药后,可能的不适,等等。
句句详细,明了。
甚至还将各种毒药的中毒机理,以及解毒要点都说了一遍。
但是大夫吴玟,并不知公主刘云柯的真实身份,也不知她曾经服用过一只奇特雪莲,一般毒,对于她并无效果。
而所中之毒,虽与常人中毒症状无二,但是她体内有净化因素,吃下的毒,想必比一般人中毒的量要多。
而且在治疗的时候,各种的药的剂量,煎服用法,估计也要一般人中毒不同。
第三十五章 猜疑
刘云柯不可置信的看向秦衍:“你是说,你怀疑凌刃,是楚宁远的帮凶?”
秦衍:“也不是并无可能。”
秦衍一只手系的不太好,便将另一只手也伸进去,帮她把衣襟,方才解开的系带,一个一个的系好。
声音很柔,低沉。
秦衍:“而且,估计还不止凌刃一人。在我的队伍中应该也有楚宁远的人。”
瞬间又想到什么,刘云柯扯过他的手,直接翻过来,与他面对面对着:“那自称江南一带名医的,是不是,就是楚宁远?”
秦衍摇头,撇了撇嘴,一脸苦恼:“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脑子一点都没灵光?”
秦衍:“那人叫吴玟,在江南一带的确有此人,而且不仅我的人有人见过他,便是走在街上,也仍有不少人认识他。所以他不是楚宁远,但若谈瓜葛的话。”
秦衍并未点名,而是等她猜。
奈何她脑子就是不擅长猜,她只喜欢用现成的,不需要她猜的,能直接用的东西。
所以她就赖着等他说,可是秦衍不说,以往很多东西,她可以不用猜,譬如朝中的帮派、后宫嫔妃的心思,她都不用猜,她身边的人就会与她说。
可是现在,她既然嫁过来了,他与她哥哥刘云琦将来毕竟是敌对面的,朝中的,还有江东的,她身边的,一些人、一些事,她都得自己去看清,自己,去判断对错。
秦衍见她一副不愿猜,又开始装傻的样子,叹了口气,揪着她的耳朵:“你不是已经能够猜测,那大夫吴玟是前朝公主的人吗?”
刘云柯:“所以,你怀疑楚宁远也是?”
秦衍:“世上除了孪生,极少会有一模一样的人。而剩下的,就不需要我替你去猜了吧?”
“还有一点,就是你反射弧放长一点,不要只能从一句话联想到另外一句话,从一件事联想到另外一件事,而是要从一句话,从一件事,能够层层推理,直至将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将一切看透,而不只是看到片面,看到肤浅。”
秦衍仍在说着,刘云柯就大为不悦了,至少她刚刚在大夫吴玟面前就表现的尤为好,而且她的推理,那吴玟是前朝一派的,秦衍刚刚也认了,所以他根本就不能以此来说她傻。
撅着唇角:“那你就是说,刚刚我的表现很差了?”
秦衍轻哼了一声:“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意。”
一个敌对派的大夫,突然跑过来要跟他打招呼,还要给待在他身边的她医治,要说没有私心,那绝不可能。
刘云柯眸子先是突然大悟一般,然后又想,不对:“我预料到了啊,而且在挑明站派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明显的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可是结果,还不是那季大夫阻拦?所以,我觉得,那季大夫应该也有问题。”
秦衍:“问题,那你想想如果季大夫也是前朝的,那他想把吴玟安排到我身边大可用其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而不是这种一上来,连你都能猜测出吴玟是前朝人的方法吧?”
刘云柯:“那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欺负我呢?季大夫若不是前朝的尖细,那他应该站在你的立场,政治家都是心狠手辣的,他大可不去管他那侄徒儿的医者名声,可他为何还要护着吴玟,而且听他那意思明显就是要让吴玟还要再呆一段时间。”
秦衍:“还有呢?”
刘云琦不想说了,这种事情越想越乱,所以她看事情从来只看一个弯,若是一件事有两个弯、三个弯,她就不看了,直接等人跟她讲这些弯最后是什么情况,然后自然而然,她将前因后果一串就能串起来。
而且这种事情,管那吴玟的站派到底是何,他与楚宁远有什么关系,与季大夫又有没有关系,这些与她又有何相干?
她怀疑那大夫吴玟,她大可不需要他来医治,可疑的人可以直接驱逐,干什么还想这么多?
还有那季大夫,他是自己人,还是前朝的尖细,那秦衍他自己看不出来,还需要她帮他看?
皱巴着脸,然后赌气,又别过头去,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实。
秦衍长叹一口气,也不管什么,身子也跟着往下缩,紧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咬着:“第一,吴玟的师父慕容白曾号称毒医,善于下毒也善于解毒,在前朝担任过皇家的私人御医,后来前朝灭亡,在江湖中也无甚多音讯。
我之所以在后面改变主意要留下他,是因为,你还得记得他用一个瓶子,抽过你的血引流在里面?”
云柯点头,她记得,她毒发后,刻出来的血就是黑色的,包括被那吴玟划破手指取出来的血也是黑的。
但是取出的血放在一个瓶子中晃动后,那血就正常色。
刘云柯:“所以,你是觉得他能解我身上的毒?”
秦衍下巴微低了低,认同:“第二,吴玟的师父曾是前朝的臣子,在加上你之前的那些论点,这吴玟肯定是前朝的,而且我也说了,世上除了孪生,极难会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楚宁远身为相府独子,却自五年前前朝灭亡,你父亲称帝后,就在宫里与你哥哥伴读。
当今相爷在被你父亲挖来之前,亦曾在前朝任过职,吴玟是前朝一派的,那楚宁远应该也是,即便不是,未来有朝一日,两兄弟相认,一个是现今朝廷的人,一个是前朝的。
但若是楚宁远并无异心,只是效忠于你哥哥,那前朝公主过几日就会成为你哥哥的太子妃,两股势力融为一股,他们两兄弟相认也没什么。
但怕就怕,楚宁远与吴玟,这两人不是常人,而是前朝皇室余孽。”
刘云柯听到最后,顿时一惊,浑身骸骨都震了震。
刘云柯:“你怎么就能认定,他们二人会是前朝皇室余孽,证据呢?那五年前,前朝皇室灭亡后,只有一位前朝公主尚存。相爷便是曾经在前朝任过官职,那也是默默无闻的官,而且是在前朝灭亡前就投奔我父皇的,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前朝皇子留在身边?”
第三十六章 新发现
秦衍:“可如果那皇子生母,是相爷的亲妹妹或者情人呢?”
刘云柯翻转过身来就要去咬他:“你别诬陷,证据呢?证据。”
秦衍:“相爷投奔你父亲时,只带了一个婴儿,那一年前朝皇室,一个怀了孕的嫔妃死了。前朝所剩余的唯一公主,便是在那时离奇失踪。五年前,前朝兵败,前朝皇室人员或自缢,或被放火熏死在皇宫之中,无一人生还。
而今年来前朝势力逐渐浮现,当年那位离奇失踪的公主也浮出水面。所以我一直在猜测,与那位公主离奇失踪之时,那位怀了孕的嫔妃是否还活着,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还在。
而楚宁远身为相府独子,本来我是没有理由怀疑他的,但是在我带你离京时,遇到一队人马阻拦,凌刃应该将这事与你说过。
但是她可能没与你说,那对人马所用的刀剑,是前朝的样式。
但是你也可以说,楚宁远那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把他来劫人的事情嫁祸给前朝之人,说他们是为了阻止秦刘两家结好,特地是来破坏的。
但是楚宁远会武功,你知道吗?
而且是极好的武功,只是体力稍欠,可见是有人偷偷的在教他,为了掩人耳目,平日极少练习,但是武功的招式、速度都是上等,你试想一下,他身为一个相府长子,为何要偷学武功,而且身边还会有前朝的人?”
刘云柯再是想反驳也是有点搪塞,因为她明明记得那楚宁远是不会武功的,有一次他们爬到宫殿顶上去玩,结果路过的宫人,不知是哪位,把通往宫殿屋顶的扶梯给拿走了。
她就嚷着让楚宁远用轻功带她下去,然后楚宁远就一直囧着不说话,整张脸通红,蹑蹑的,说了句他不会武功。
所以她也坚信楚宁远是不会武功的,但是照秦衍这样说的话,楚宁远是在背后偷学武功?
刘云柯:“那会不会是相府想谋反?”
一句话刚说出,闻得门外有风铃声,秦衍直接把她压住,把她的嘴巴快速捂住:“嘘!”
等了许久,一直没动静,方才放开她:“相府谋不谋反,话不能说,毕竟我们只是猜测。但最重要的,是你要从这一系列事中看出吴玟的身份不同寻常,我们留下他是个祸害,但是留下,也有好处。”
刘云柯:“可是好处,他若真是前朝余孽,他留下来,作为大夫,而且是毒医的弟子,他想杀你,不是有更多的机会,而且他给我看病,药中放毒呢?”
秦衍皱皱眉头:“你觉得太底下,除了半月花,还有什么毒对你有用?而且,他煮的汤药,我不会让他亲自试毒?”
秦衍:“当然,再者。你身上的另外一种毒,我先前说过了,你哥给你下的可能性比较小,但若是楚宁远的话,用毒,在你身上半月花的毒性发作时,再加上另外一种毒,类似于龟息丹的东西,让你假死。
然后偷梁换柱再让他安排进来的一个人,将尸体偷走。
龟息丹类的东西,若是假死的时间太长,会对脑子,以及一些记忆有损伤,但是他若是真喜欢你的话,只要能得到人,那损伤一些记忆什么的也没什么。而且后期,又不是不能治愈。
再者,事情若真是楚宁远做的,那能给你下毒的,而且还能将尸体偷走的,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
刘云柯:“凌刃?”
凌刃是她的贴身暗卫,而且武功奇好。因为她身边现在并无人照顾,日常饮食、茶点都是凌刃在弄,在饮食中下毒,自然容易。
而且,凌刃作为她的贴身暗卫,若是她死,凌刃必然是要守墓,帮她埋葬的。
偷尸体的可能性自然也是最大。而且,偷尸的话,若是换别的人做,首先那人的功夫就得在寸步不离,守墓的凌刃之上。
可凌刃虽为女子,但功夫在她之上的,在这江湖中根本没有几人。
越想越觉得不对,趴在秦衍耳边:“你怀疑,凌刃,其实是楚宁远的人?”
秦衍点头。
刘云柯:“可如果凌刃是楚宁远的人,那恐怕我哥哥身边还有不少楚宁远的人吧?”
毕竟凌刃,与当初她身边的玲儿都是哥哥为她安排的人,可是,如果这两人中已经有一个人明确是楚宁远的,那么说来,在哥哥身边,肯定也有很多楚宁远其他的眼线。
所以哥哥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而且这个问题,也根本就很白痴。
秦衍自然也就没有答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打了个哈欠,就径直的睡去。
外面,慕燕茹带人搜查整个客栈,先是,既然公主说是凌刃送的药,又有大概时间,那便从那个时间段开始算起,对公子客房门前的守卫进行调查。
在客栈底层,一楼的守卫说,在此期间并未见过任何人,二楼的守卫也说没有,但中途听见有人吹哨子的声音,每层楼在楼梯处都有两名守卫,他们说当时听见哨音后,两名守卫中其中一人立马去查看,追到一个房间,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慕燕茹:“哪个房间?”
慕燕茹问过后,立即前往。
却不巧,正是明迩的房间。
本来随公子这一路上,她与明迩都是一个房间的,但是随行中有了公主以及凌刃后,为了方便监视凌刃,便她与凌刃一个房间,住于公主隔壁。
但凌刃喜欢守夜,在房梁处歇息,所以,她与凌刃的住处,那基本就是一个空房间。
若是守卫指征那‘假凌刃’是从她与凌刃的房间走出来,那倒不稀奇。
但是稀奇的是,竟然是从明迩的房间中。
这也让慕燕茹稍稍有点起了疑心,抓一个守卫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暗处换上守卫的衣裳,再换上一张人皮面具,以守卫的样子走出。
知道明迩现在应该还在公子的房间中,但仍是敲了敲门,里面突然有唏嘘的动静,然后突然推开门。
一声‘嗖的一声’,一道飞影掠过,从窗台处一闪而过。
第三十七章 美人
“你,你,非礼啊~”
一道声音,石破天惊。
是女子尖细的声音,慕燕茹此时带着人皮面具,衣裳也在男子的守卫装,刚走近窗口身后就传来这么一道声音。
二楼的房间不像三楼,一间房就是一张床,用帷幔隔起来,然后房间正中间有一张桌子,有一扇窗。
慕燕茹回头,正好一眼瞅见,那一旁已经裹着被单从床上爬起来之人。
模样风骚,头上还带着银步摇,脸上那种夸张的动作,样样都写满了‘风尘’的味道。
慕燕茹可没时间陪她玩,继续转回头往窗下面看去。
结果那女子越喊越大声,花容失色的,就像被人给强了,被嫖客给摸了不付钱一样。
慕燕茹眉头一皱,她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而且很有男子气概,很豪迈。
一把飞刀咔咔擦着那惊慌所措的女子脖颈一过。
只一刹那间,那女子捂住嘴巴,几乎是惊骇般的,跌坐在地。
纤长的手指露在外面,那女子慌忙又把手也收进遮挡的被单里,欲将自己裹的严实可偏偏就是她裹了这边肩头,另一边肩头就露了出来。
而外面,也很快便有人闻到声音,慌忙赶来。
女子惊骇,见人来,反而却松了一口气,直接张口指责,甚至还带着一点神奇儿:“我告诉你,我可是明迩将军招来的女人,将来是要进将军府的,识相点的就赶紧滚,今天姐儿高兴,不想与你计较,也免得真毁了我这清誉。”
慕燕茹:“哦?”
慕燕茹拔出剑,直接抵着她脖子:“刚从这房间出去之人是谁?”
女子直接怒气冲冲的瞪她:“人?明迩还没过来,我在这房间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我可是未来的将军府夫人,识相点的最先都给我出去。”
然后更是一脸受了委屈的怒气冲冲。
而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假冒的刺客。
慕燕茹心头更火,一柄剑直接对着她细嫩的脖子就下去,两公分,直接鲜血呈豆大的珠串状就涌了出来,牙齿咬的绷紧:“你若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那名女子可能没看出来慕燕茹的身份,但是闻声进来的,最前面的几人却是知晓的,所以也没有去阻拦。
谁不知晓慕老将军这女儿,就是如虎一般,脾气暴,而且拿刀杀人的时候简直比男人还狠。
那女子颤颤瑟瑟的:“我,我真不知道,爷,就请你饶了我吧,你、你可千万别杀我,我认识明迩将军,就是他花银两把我从醉梦楼里带出来的,爷、爷若不信,大可请将军过来,一同对质。”
只听刀片划破肌肤的声音,慕燕茹当下已经全乱了。醉梦楼乃这一带的青楼,男人吃花酒的地方。
先前明迩大龄未婚也不急于嫁娶的原因,就是在各处都有类似这样的花楼,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男人对女人的一切需求。
而今,她本是替公子做事的,结果竟然在自家男人(明迩)的屋里发现了一名花楼女子,而且根据刚才表现,这名女子应该不知先前这屋里有过人。
而逃走的那个影子,也应该就是公子所要寻找的,冒充凌刃,给公主送药的幕后之人。
当下脑袋如浆糊,一热。
问了那女子最后一遍:“方才从这屋内出去之人是谁?”
女子惊慌更甚,额头更是汗珠大大的落:“我,我不知道,这屋内就我一个人。”
凌刃:“就你一人,那你可闻到有汤药的味道?”
女子;“木、木有,明迩将军一直让我在这里等他,奴、奴家刚醒,就被你们闯进来给惊醒了,我还以为是将军回来了,谁知~。”
然后话语中就有些哽咽,按照惯例说,男人最喜欢柔弱的姑娘,面前这位人,应、应该不会杀她的吧?
然后又不怕死的,在脖子上的刀停顿的时候,昂头对着门外的方向就喊:将军救我。
简直了,慕燕茹才不愿跟一个废人废话。
公子的事情自然永远是第一位的,至于这名女子,既然什么情报都不能提供,那就直接杀了。
明迩嫖~妓的事,她回头再算。
然后一柄剑,直接就咔嚓将那人给杀了。
明迩此时刚好从楼上赶来,霎时间脸都绿了,有种被抓奸的羞辱感。
慕燕茹此时带着人皮面具,也不管明迩,在房间内搜寻着。
什么踪迹都没有,但是在靠近床的时候,突然记起她叩门过后,听见有唏嘘的响声,推门而入的刹那,床上的帷幔是放下来的,而等她走近窗户时,那女子就突然不知为何,已经下了床,还一副抱着床单遮着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
而那时,那帷幔,应该是已经被人拉起来了。
但是那女子不像是杀手,也不像是与下毒的人是一伙的。
更像是个无知者,那既然无知,肯定那假冒凌刃下毒的人,在事前是把这女子给弄昏了的,然后一切事情办完,等她进来的时候,那人逃脱,又将这女子弄醒。
而女子一上来就说她非礼,慕燕茹走到床边,掀开帘子。
在床上有女子的衣裳,又看向在地上裹着被单的那人。
果然,衣裳的温度还是热的,说明是刚脱下不久。
床上没有被子,那就说明是被人拿走了,所以那烟柳女子才只得慌慌张张的把床头放着的预备被单拿来裹住自己。
再看床上,在枕头处有湿答答的口水印子,想必是那冒充者是一名男子,见床上有如此一位花枝招展的美娇娘,禁不住在任务完成后,就准备好好享受。
结果被她来巡视时阻断,而先前敲门后细悉悉索索的声音,恐怕就是那人慌忙从床上爬下来,用被子裹住自己,又把床上女子的穴道解开,或者给予什么药物弄醒。
之后她听到响声,是迅速直接的开门,而那人轻功极好,也只留一道掠影就从窗口逃脱。
而等她慌忙赶到窗口时,那突然被弄醒的女子,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了,就用床头客栈惯常放着的备用床单裹住自己。
掀开床前的帷幔一看,以为是‘她’欺辱了她,于是尖叫非礼。
第四十章 惩罚
凌刃自然是没这个胆的,目前天下,虽刘家称帝,但是江东秦家的势力却是为大的。先前秦衍父亲秦岚被杀,秦衍年幼阻碍不了刘家称帝。
可五年后,现今秦衍已经在江东独掌大权,将秦家力量尽数握于手中。
便是太子殿下,刘家人真的要与秦衍作对、夺人,两方一旦打起来,势必损伤严重,这也是一场有损而无利的战争。
所以刘家人不会出手,而主人,她最初的主人,那个人也说过,一个合格的杀手,应该是一把没有感情的武器。
而以前她觉得公主愚钝,可实际上公主一点都不傻,很多事情,公主明白的清清楚楚,只是公主不肯去说。
而她也习惯了,像公主身边的人一样,处处护着她,帮她做决定,帮她在暗中除掉那些对她不利的人。
可是现在,公主自己做了决定,她开始不习惯了,又开始擅自为公主谋划,可这种谋划,或许并不是公主所需的。
凌刃向秦沐然道谢告别后,便向公主所在之地走去。
秦衍正坐在床旁,云柯由季大夫看过后,她身上的体温已经有明显的在降,此症状正如那龟息丹的药效一样,吴玟自知当下情况棘手,为了一些原因,医治也相当小心。
慕燕茹将药端过来,秦衍喂过她吃完药后,便叮嘱,不准将季大夫已经赶到客栈的消息扩散。
并且今夜,连夜赶往江东临安。
成亲日期,就在后天。
慕燕茹遵命、退下。
到了夜晚,刘云柯起身坐在离床不远的桌前,小口吃着粥。至喝过药后,虽然已经不那么难受,但是全身的温度,却是一直在降。
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在害她。只是奈何她神志不清,感觉说口话都要想半天,哪有功夫还要去审问凌刃,去招揽慕燕茹?
去考虑,今日这一桶子事的前前后后?
秦衍坐于她对面,将她所要的,她画的那副乱七八糟的图纸给她从书房拿过来,本想用食指敲敲她的脑袋,却是在触上那冰凉的体温时,还是轻轻放了下来。
秦衍:“今晚,让凌刃冒充你的样子在马车里待着,有什么危险,也算是对她的惩罚。我们随后迟一个小时再走。”
刘云柯:“嗯。”
一声不轻不重的应着,她现在只觉得碰到哪里都是热的,也许就跟发热时浑身会寒战一样吧,因为周围的温度都比她的体温高,所以才会觉得烫。
目光游离着,空洞的看着前方,她这样,不会死吧?
可如果死了,会不会样子很惨,季大夫说她身上的另外一种毒能让她假死过去,然后二三日再活过来,若是与此同时她身上的半月花毒性也发作,那不会,就成人不人鬼不鬼吧?
还有哥哥,会不会很内疚?
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秦衍帮她拿过来的那份图纸正放在她的右手边,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着粥,整个人思绪乱哄哄的,秦衍却则一副安然的坐在对面。而她却有很长一段时间,竟然浑然不知。
秦衍在对面坐着,只是时不时瞥她一眼,并不心急。因为她无非,也就是发发呆,要知道初见她时,她七岁,是个什么都不懂,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小孩子。
而他那时却已经十二,因为身为乱世时期的家中独子,父亲经年打仗,他身边还有几个想要瓜分他家势力的叔叔,接触的人多了,自然十分早熟。
所以对于她幼年形成的那些习惯,他自是当年就摸得一透二彻。譬如,当她咬着糖葫芦,对着一个美男,突然不动的时候,那很可能就在想东西,而不是在对着他发呆。
她头低着,极为认真的盯着书本时,那时便很可能在想着某件物事-自娱自乐。或者干脆说白了,就是在琢磨着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父亲是扮猪吃虎之人,为人阴险、不露实力,却是能够表面一套、内里一套,将敌军一口吃到肚子里,还能让人以为,被吃掉的那只虎只是拐了脚,运气不好。
却是她父亲那人,是真有本领。而她,应该也算是那种人,表面笨笨的,但脑海里,却摸的比谁都透彻。
所以,他只是时不时瞥她一眼,然后继续忙自己的。
良久,或许是发呆想了许久,又或许是碗里的粥已经没了,尝不出甜味。
刘云柯放下勺子,突然惊醒,望向对面,见对面那若无其事的样子,便有些堵堵的,将碗放在桌子上,用勺子敲着碗沿。
秦衍抬头,一眼:“怎么,还要吃吗?”
摇头,刘云柯扁着唇:“不吃,再吃,万一吃到肚子里,消化不及时,形成尸体,会尸臭的。”
秦衍顿时乐了:“那你刚才一直想这事?”
刘云柯与他急了,捏紧了拳头:“秦衍,你觉得我现在这脸色好吗?”
秦衍:“不好。”
刘云柯:“不好,那你还不关心我?往常我病的一塌糊涂时,我哥哥都会围着我转的。”
秦衍开始一本正经的对着她:“那是因为你没事,我确信你没事,所以才不会围着你转,而且被一个人围着走来走去,你不觉得很滑稽吗?”
刘云柯呸他一眼,便开始把手伸过去,其实与楚宁远在一起时,就像那种很自在的感觉,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可是待在秦衍身边,她就觉得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她还小,什么都不用担心,说话也不用忌讳,还可以撒娇耍横。
她冲他笑,轻轻的喊了声:“秦衍,其实我死了也好,季大夫说了,我身上另一种毒会让我假死过去,也不过就两三天的时间就能活过来,如果那时我活过来了,你可以给我改个身份,我不做公主,也不做刘云琦。”
秦衍:“所以?”
秦衍双手握过她的手,笑笑,便是真的能改了身份,可是:“傻,你可以不叫刘云柯,可是你哥哥,你能不当他的妹妹吗?当今太子是你哥,你父皇料到我喜欢你,便想着用你来牵制,让你哥哥的位置能保住,这些我都知道。”
第四十一章 受惊
秦衍:“所以有些不会改变的,你改了名换了姓也不会改变,而有些东西,我不想与你说,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好好的生个孩子,尽最大可能的留在我身边。”
然后他笑,她也笑。
两家之间的怨恨,不可能因这一桩婚事就能抹去干净的,其实她今日,能够待在他身边,可是明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毕竟是有母亲教她的东西,因为那些特长,父皇以及哥哥,未必就能真的放过她。
低头浅浅笑,只觉身上的温度更低了,触摸到的秦衍的手也越来越烫。
秦衍的体温正常,那便说明她的体温是一直在降。
所以很怕,季大夫给她开的药是解半月花的毒性,而她身上这种类似于龟息丹的毒,因为不能确定到底是何种物质所致,季大夫无解,也不敢随便解。
所以就像那江南名医慕容白弟子吴玟所说,她体内有清除毒素的能力,所以不会像常人那样直接就昏死过去,而是有可能,感受着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的降低,呼吸越来越弱,成为一个有思想的,有听觉、触觉的假死人。
所以她很怕,很怕在那种情况下,她连动也不能动,被人带走时,连呼救都不能。
可是秦衍就在这里啊,她不能哭,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不坚强,只觉得他的手越来越烫,越来越烫,脑子一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中,之后就突跳的痛,双手也有种瞬间力气被抽空,倒了下去。
秦衍忙绕过桌子将她护住,去触碰床旁的按铃,看一眼砸中她的那样东西,是一个黄豆大小的石子,再看被砸中的位置。
瞬间明了,是药效对她来说,还不足以令她失去意识,所以采用人为的手段,对着她的穴位将她打昏。
而后,接下来,应该是抢人的把戏吧?
等摁下的铃声将外面的青木叫过来之后,秦衍吩咐青木开始准备行程的东西,并将一个箱子抬进来。
随后,藏于箱子中的秦沐然以及凌刃钻出,换上面具,秦衍将公主放在那箱子中,给自己也贴了张面具,躺进去。
随后不久,半刻钟后马车开始行走,秦沐然扮的秦衍的样子,骑马走在前头,凌刃穿着公主的衣服,带着与公主样子相同的面具。
在马车中躺着,由慕燕茹照料。马车中各种汤水、药味,慕燕茹演出的也很像,手中端着那极苦的药,面色紧张、急切,一勺一勺的喂着药。
吴玟坐在对面,在同一辆马车中,不时的给她诊脉,眉头直皱。
今夜有事发生。
他只想知道,想谋害公主,或者想带公主走的,到底是何人。
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是他姐姐前朝公主-楚宁钰的人。
而且,到时,他要不要再帮一把,所以这些都是问题。
秦衍给明迩下了命令,随后,等一个时辰以后,经过各种缝隙的搜查,确保客栈内并无外人的时候,秦衍从箱子里出来。
在这期间,季大夫易容成小厮进来过,屋内事前便有一个小药箱藏于床下,季大夫号过脉后,给她吃了样东西,秦衍又在她脑袋,对侧另一边的相应穴道敲了一下。
整个人也算是清醒过来了,只是精神不太好,便开始一直窝在他怀里睡着。
当下一个时辰已到,秦衍把她弄醒,又给贴了一张凌刃的面具,让她换上凌刃的衣服,又给她在腰间放了一把比较轻的剑。
秦衍:“现在客栈里无外人,等会出了客栈门,在上马车的时候,英姿煞爽一些,学着凌刃的模样。”
云柯点点头,但脑子里仍旧嗡嗡的,提着剑,为怕自己露馅,又将一个黑色眼罩带上。
明迩穿着普通,但手中提着是一柄大刀,秦衍的表弟秦沐然是不会武功的,但是秦衍冒充秦沐然的样子,手中只拿着一柄折扇,却仍然杀气十足,气氛凝重。
大部人马已经提前走过,而现在他们是负责断后的,也是负责押送‘凌刃’这个可疑嫌犯,所以这个样子,也不会惹人嫌疑。
而且,这客栈外围,也未必还会有楚宁远的人。
秦衍跟着进了马车,明迩坐在前头赶马。
刘云柯进了马车后,就突然觉得冷起来,先时季大夫给她吃了药,身子若不熟睡,各种身体机能便开始活跃,体温自然不会降得太快。
而如今,竟然觉得冷。
先时,她觉得碰任何东西都觉得热,季大夫的解释是她体温比常人低,外界物品对于她来说,都是热的。
而如今她觉得冷,会不会,是体温上去了,而且一次性上升的太高,发热了?
秦衍握住她的手,见她缩起来,便将她往自己胸前紧了紧。
外面突然有刀剑抨击的声音,这距离他们上马车才刚行走不久,这又是谁?
刘云柯与秦衍二人面面相觑,透过马车的车窗,往外面偷偷看了看,来劫车者竟然只是一个人,而且功夫的出招,以及招式,都是招招毙命、杀手的招式。
明迩因为躲闪那人突然袭击而来的招式,头偏后闪躲了一下,又用腰间的刀去挡了挡,结果那剑势太猛,在一个一来一挡间,剑锋突然对着马头砍去。
顿时马车受惊,马头上缺了一个大口,鲜血直流。
针对于马车的晃动,刘云柯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从秦衍的胸前起来,当下马车已经不能再用,自然是得先跑为妙。
而秦衍却将她摁下,让她看看四周。
小着声:“小心有埋伏。”
然后就等,等啊等,秦衍身边的暗卫青木,从后面也已经赶来,协助明迩。
那前来截马车之人被逼的节节后退,突然喊了一声:“阿刃。”
秦衍有些惊诧的看着她,外面,青木以及明迩自然是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刘云柯听到那一声后,神经反射性的坐起,扒着马车的帷幔,认真的盯着那人一眼,就慌忙的把马车的帷幔放下,摇着秦衍,低声:“放他一命,他是凌刃的旧相好,与楚宁远以及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