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解题
李牧扶额，知道这位主一定是临时起意，阴阳怪气地说：“好的，司总您稍等。”
司廷夜挂了电话，长指在手机通讯录里一个熟悉的名字上来回摩挲，似乎在踌躇着要不要给这个人打电话。
见司廷夜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门的保安走过来，先是敬了个礼，随即询问：“司总，您要进去吗？”
司廷夜收回手机，淡声道：“开门。”
“好嘞。”
保安连忙遥控开启安全门。
司廷夜驱车进入学校内部，直接将车开到教师职工的专用停车场。
李牧从校长室出来，与刚从教务处出来的叶黛正巧打了个照面。
两人相视一愣，随后，李牧无视叶黛的目光，阔步就要从她身边过去。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吗？”
叶黛急不可耐地出声，声音听上去像是泄愤，但更多的是挽留。
李牧脚步一滞，侧身看她一眼：“你就真的能放下？否则，你为什么会为司兴言做事？”
“我……”叶黛一时答不上来，但见李牧仍然要离开，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了倾，似乎想上前一步，“李牧，当年那件事，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你有必要直到现在都对我耿耿于怀吗？”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李牧两手揣入裤袋，失望似的沉沉叹了声，随即，阔步下楼。
叶黛攥紧颤抖的拳心，手中的圆珠笔尖几乎嵌入到掌心肉里。
阳光落在她身侧，她垂低浓密的睫毛，眼窝下布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司廷夜像大爷似的被李牧迎着进了门。
学生们一直知道海城国际一中的东家是司氏，但就是没想到校长竟然和传说中的司总这么熟悉。
两个颀长挺拔的英俊男人并排前行，学生们一时竟觉得格外养眼。
加上司廷夜与李牧之间的互动总是插科打诨得多，不少学生自动脑补一出“令人扼腕”的兄弟情。
*
高三4班。
苏轻一和白露肩并肩一起回到教室，见郑禾已经早早来复习，打了个招呼后，便入了座位。
郑禾属于那种刻板的好学生，在学习方面认真得过分。
苏轻一不想耽误了她的个人时间，就凑到白露身边与她坐在一起。
白露无聊地翻了翻课本，一手托腮，时不时往后看一眼沈煜的座位，狐疑：“沈煜今天怎么还没来？”
苏轻一转着手中的笔，不停地切换各种玩法，心不在焉道：“这不是还没到上课时间吗？”
“这就是你不了解了。”白露凑近苏轻一，歪头瞥了眼聚精会神复习的郑禾，悄声说，“沈煜一贯是好学生，班里总是第一个到，要不然……他和郑禾怎么就……你懂我的意思吧？”
苏轻一挑眉，“原来如此。”
郑禾也总是很早到班级，所以两人才有了交集。
“那……从半个月前开始，郑禾还是来这么早吗？”
苏轻一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因为一般人成为受害者之后，一定不会让自己单独面对加害者。
“嗯，应该还是很早。”
白露的答案却是让苏轻一始料未及。
苏轻一喃喃自语，像是在自问，又像在问白露：“她……为什么？”
白露不明白苏轻一的惊愕因什么而起：“就算分手了，可学习也很重要嘛，郑禾犯不着为了个沈煜就耽误自己学习的时间。”
“……可她都害怕沈煜害怕成那样了。”
苏轻一双手环胸，一靠椅背。
上次校暴那件事还是应该快点找机会向郑禾问个明白才好。
“不清楚。”白露摇头，八卦似的问苏轻一，“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帮司总调查校园暴力的事吗？我虽然知道这里有发生一些，但很难取证吧？”
苏轻一点头：“是啊，这件事情就连警方都很难取证。”
“警方？”白露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事一样，连忙拉拉苏轻一的衣袖，“怎么了？我们学校出什么大事了？怎么还惊动警方了？”
苏轻一眉心堆起浅浅的沟壑：“这件事情，就要问我们的好校长了。”
白露不解，想问个明白，但上课铃声恰好打响。
苏轻一拍拍她的肩，回到郑禾的邻座。
郑禾对自己这个同桌十分感兴趣，虽然苏末同学看上去不怎么听课，但只要看一遍习题，老师的问题就全能应答上来。
苏轻一百无聊赖地在纸上写写算算，字迹一笔一划勾着棱角。
和郑禾娟秀内敛的字迹不同，她的字隐隐含着一股劲道，下笔有些重，汉字的尾部习惯性张扬。
一排文字下来，行云流水，如她的个性一样，给人桀骜不驯的感觉。
“你这字真不像女孩子的笔锋。”
郑禾好奇地盯着苏轻一的字迹出神。
苏轻一一笑：“我听说你喜欢书法，改天我送你两幅真迹，我有几幅名家的字画。是当初我爸做公益时，合作商送的。”
“不，不用了。我家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藏不住东西的。”
郑禾礼貌性的拒绝。
苏轻一注意到问题所在，试探着问:“是不是又有什么人找你麻烦？”
讲台上的老师轻咳一声，指东道西地大声斥责:“别以为自己在别的学校名列前茅，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郑禾直挺起腰，认认真真听课，不再与苏轻一沟通。
苏轻一眼角一抽，也学着郑禾的样子坐得板板正正。
课中，老师像是有意为难苏轻一一样，故意出了几道比较难的题写在黑板上，点名苏轻一上去解答。
苏轻一一扬眉，只看一眼，便刷刷给出解题思路。
下边一众不会解题的学生一目了然，忍不住惊叹。
老师被折服，无奈笑了笑:“倒是聪明伶俐。”
末了，苏轻一拍拍手，要回座位。
这时，老师忽然俯首，在她耳边语速极快地说了句:“有空帮郑禾补习下吧。”
苏轻一只是一顿，随即淡淡“嗯”了一声，走回郑禾旁座。
郑禾对苏轻一几乎是崇拜式的眼神，下课后，她挠挠头，笑说:“苏末，我真羡慕你，家境好，又漂亮，成绩也这么好。”
第62章你哪根葱？
苏轻一看着她道:“郑禾，有些时候人除了用心，学习环境也很重要，别逼自己太紧了。”
郑禾低声道:“我家里，是不可能给我合适的环境的。”
苏轻一记起老师的话，说道:“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帮你复习。”
白露见两人举止亲近，一时泛了醋味，搬过一旁的空椅，地上一蹭，滑到两人身边:“你们两个说悄悄话，都不理我。”
苏轻一失笑，记得之前白露对郑禾还是一副鄙夷的样子。
青春期就是这么简单，什么烦恼和隔阂都能轻易抛开。
三人亲密地说着悄悄话，过了一阵儿，教室中不知是谁突然惊叫了声:“天呐，司总竟然和白千白主播是情侣。”
学生们本就十分八卦，加上有部分人还是白千的铁杆粉丝，连忙打开手机，去翻今天的微博热搜。
苏轻一错愕，转眼过去，就见那名学生耀武扬威地晃着自己的手机，讥讽她:“这就有好戏看了，原来我们苏末同学名不正言不顺。”
班内学生异口同声地唏嘘，那声音听上去别提多刺耳。
一名之前与苏轻一对立的男学生嘲讽:“现在的小姑娘都太虚荣，以为巴结得好，人家就能正眼看你，现在被耍了吧？”
一女生连忙将自己撇出男生辱骂的行列:“别带上我们，就事论事，我是个女生，都觉得她这种女生太过嚣张拜金。”
“就是就是，谁要和她一样，自以为是，上课还要打扰别的同学。”
“幸亏我和她不是同桌，不然要被连累死……”
“嘚瑟多了总要付出代价……”
七嘴八舌的针对像车轱辘一样循环不停，不绝于耳。
苏轻一揉揉耳垂，不置一词。
郑禾拉拉苏轻一的衣袖，关切道:“没事吧？苏末。”
白露愤愤地打开手机，企图搜出司廷夜的微博，在下面狠骂他一通。
“你们才闹别扭，他就和别人传出绯闻，什么臭男人。”
苏轻一笑了笑，幅度很大地点头附和:“对，这些臭男人，就知道欺骗女孩感情，根本不值得留恋，骂他就对了。”
白露一怪异地看着好整以暇的苏轻一:“你这是信任司总？苏末，男人不能轻易相信的。”
苏轻一耸肩:“我是说真的，要骂使劲了骂，千万别含糊，一会儿我也上微博骂。”
郑禾有些羡慕苏轻一这样豁达的心态，只是可惜，她没那个命，更没那个勇气。
思忖间，郑禾有意无意瞥了眼沈煜空空的座位。
苏轻一对班里的讨论置若罔闻，悠然地拿出手机翻今天的新闻。
果然，司廷夜与白千的绯闻稳居热搜第一。
但引起她注意的却是热搜最底部的另外一条法治新闻。
热搜标题:沈氏新闻局疑似贪污受贿被调查。
网民关注八卦的热情总是比社会新闻要高，这条新闻被娱乐新闻等等压在最底部，也难怪这些学生很难注意到这一条。
白露与郑禾一左一右凑在苏轻一跟前，见她仔细翻阅的新闻内容，白露惊愕出声:“沈家被查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倒是及时转移了学生们的注意力。
很快，讨论苏轻一与司廷夜的人变得稀少，显然大家都去翻阅这条新闻了。
与沈煜经常一起玩的人冷哼，声音是跋扈的威胁:“一条捕风捉影的新闻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等沈煜回来，有你们一个个好看。”
没了沈煜，班里的其他威胁还在。
郑禾瑟缩地一抖身体，头埋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轻一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怕，他们那群废物，不会有人敢动你。”
男生不满，从后面走过来，狠狠一踹苏轻一的椅子:“跟我出来。”
“……你哪根葱？”苏轻一不屑地蔑他一眼，“沈煜不在，就以为可以猴子称霸王？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
男生知道苏轻一没那么轻易好惹，咬字从牙缝里往外蹦:“行，我给你时间嘴硬，你给我老老实实等着。”
苏轻一没有理会，兀自托着下巴，思忖沈氏新闻局突然被调查的问题。
沈煜不来会和这些有关吗？
沈氏新闻一旦公信力丢失，那么沈煜和万心儿的校园暴力案必定受到波及。
班内有脑洞大开，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猜测:“我之前听过这么一种说法，说白千是为了帮司廷夜，所以才签约沈氏，这估计是给司廷夜去做卧底了。”
“不愧是我女神，为了真相，为了真爱，什么苦都愿意吃……”
“我也要被白主播圈粉了，好霸气一女的，之前听说和维和部队一起出入战场，太有勇气了……”
“……司总和白主播这容貌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某些人还是别痴心妄想了，还带司总去夜市那么寒酸的地方，身上的名牌都是假的吧？”
班内再次响起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对苏轻一的讥讽越发不堪。
大多意思就是在讲，苏轻一一个学生怎么和身经百战的白千相比。
作为商人，司廷夜眼睛又不瞎，能与自己匹敌的红颜知己才是人生最佳伴侣。
白露担忧地盯着苏轻一:“苏末，你别听他们乱讲，我想，你和司总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回去好好谈谈吧。”
“没什么误会，你想多了。”
苏轻一淡淡一笑，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白露只当苏轻一在气头上，自己也没谈过恋爱，一时找不到任何话术安慰。
她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郑禾，拍拍郑禾的手，努努鼻子:“你有经验，好歹安慰苏末两句嘛。”
“……经验？什么经验？”
郑禾不明所以地眨眨眸子。
白露歪头，嘶了声，压低声音说:“你之前，之前和沈煜不是……”
郑禾顿时阴沉了脸，裹挟着莫名的怒意:“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胡说。”
苏轻一一怔，白露也是一愣。
她们平时从没见过郑禾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峙别人，何况还是她们两个。
白露不满:“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我让你安慰苏末，你乱生什么气？”
第63章造谣
郑禾咬着唇瓣，脸别向左边，不与白露多做争辩。
白露最受不了郑禾这种闷声发脾气的人，便急了:“郑禾，你别跟我来这套，苏末惯着你，我不惯着你。”
班内的其他同学闻声，纷纷投过视线看热闹。
“哟，好朋友之间闹别扭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们，三个奇葩……”
苏轻一不悦，回头瞪了眼话音分贝最高的男生:“管好你自己的嘴，小心中午吃饭时挨抽。”
男生怒不可遏:“苏末，你别嚣张，我告诉你……”
“我就是嚣张了。”
苏轻一吊儿郎当地左右动动脖子。
下课时间只过去了五分钟，而白露这边和郑禾还在闹别扭。
苏轻一为安抚两人，一手挽一个，将两人一起拖出教室，匆匆上了楼顶天台。
微风和煦，吹乱三个年轻女生的长发，空旷的天台只有她们三人。
苏轻一分别看两人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吵架吗？”
白露是个急脾气，指着郑禾，冷冷道:“我问你，我提沈煜怎么就惹到你了？沈煜惹过你我知道，但我又没惹你，你和我呛什么脾气？”
郑禾别开脸，趴在天台栏杆上，仍然是一声不吭。
“你还来劲了是吧？”白露气急，一股脑将之前自己对郑禾的意见全数发泄出来，“郑禾，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怕沈煜也是你自己招惹的他，你没事和他谈什么恋爱，不谈恋爱不就不会出那种事！同学们都在骂苏末，我看你才是……”
“够了！！”后面的话越说越难听，苏轻一知道白露只是一时恼怒，故意将话说得这么恶劣，“白露你过分了。郑禾是受害者。”
“她是受害者就可以莫名其妙对别人冷脸吗？”白露见苏轻一向着郑禾，眼圈不由得红了，声音也带着明显的哭腔，“我还不是为了你，苏末，你就这么说我……”
苏轻一一下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连忙挽住白露的手，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觉得我们三个都是好朋友，不要因为一个臭男人闹得不可开交，不值得。”
白露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但还是不忿郑禾的态度:“你有什么能不能直说，别总是当闷葫芦。”
郑禾背着身，许是阳光过分刺眼，眼眶不由自主泛了酸涩，泪水蓦然滑落脸颊。
白露见状，急了:“你，你哭什么？”
苏轻一对白露轻轻摇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打扰郑禾。
她要是料得不错，郑禾原本封闭的心此时已经有所动摇。
苏轻一摸了摸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垂手贴在身侧。
良久，就听郑禾沉闷地从嗓子里发出一串清晰的音节:“我没有，我和沈煜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关系，是万心儿造谣，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才是罪魁祸首。”
“……”白露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与苏轻一相视一眼，发问，“这……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郑禾咬着唇，眼泪簌簌而下，像是决了堤的水库，一声声抽泣，一个完整的字眼也吐不出来。
苏轻一连忙上前，将纸递给她：“心里有什么委屈就直说，你现在有我们了，别什么都自己一个扛，越扛越难受。”
白露也越发不忍，走过来揽住郑禾的肩头，帮她拭去脸颊的泪：“有什么事慢慢说，再哭昨天嘴上的伤又该裂开了，万心儿究竟对你做什么？”
兀自哭了有好一会儿，郑禾颓丧地蹲在地上，徐徐将事情的原委讲出来——
原本，郑禾在学校很受欢迎，与同学之间相处融洽。
尽管家境不好，但各项课程成绩一直突出，尤其在化妆天赋方面，屡屡表现优异，还曾代表学校拿过一次奖，为此十分受老师器重。
她和万心儿原本也没有任何交集，直到万心儿来到化妆班上课。
她是知道万心儿有校暴史的，万心儿与沈煜一样，在学生群体里一直都有校霸的称号。
起初，化妆班的学生都有意疏远万心儿，包括郑禾在内。
但越是这样，万心儿越是嚣张跋扈得厉害，很快就在化妆班内组建了自己的小团体。
郑禾等人战战兢兢，尽量顺着万心儿的情绪来。
郑禾打小在家庭暴力的环境下长大，最是清楚怎么应付万心儿这种情绪不定的人。
她以为，她会是那个幸运儿，一次又一次躲过万心儿的针锋相对。
真正悲剧的开始是在一天清晨，那天郑禾一如既往地早起，去教室复习，却不料，路过学校一角时，恰巧撞见万心儿和沈煜两人大吵大闹的一幕。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万心儿被沈煜推倒在地，样子十分狼狈。
郑禾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她假装没看到这一切，急匆匆回到教室复习。
她以为这只是件小事，不料，那天之后，班内就开始莫名传出沈煜和郑禾是情侣的传闻。
起初郑禾并不在意，但男生们越来越多的挑衅和调笑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万心儿变本加厉地找郑禾麻烦，不仅逼迫郑禾穿与沈煜搭配的情侣装，还给郑禾买各种高价礼物，全校宣扬是沈煜买的。
郑禾迫于无奈，只得开口求助老师，却没想到自己的投诉换来的却是万心儿的更加残酷的对待。
她化妆班的搭档就是因为替自己出头被万心儿生生打断了手。
“就因为你看到了他们争执，所以万心儿针对你，你有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吗？”
苏轻一对这个问题产生疑惑。
白露愤愤地下着结论：“这两个，都是精神变态。这种最纯粹的恶意往往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苏轻一点头赞同，转眸盯着郑禾的眼:“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
郑禾抿了抿唇，一抹眼角的泪水：“我当时也没仔细看，听也没听几句，但……万心儿好像喜欢沈煜。我当时看见，万心儿好像要亲沈煜来着……然后，就被沈煜推倒在地。”
第64章哪个王八蛋弄的？
“……原来如此。”苏轻一顿了顿，索性将问题问了个彻底，“那后来呢？半个月前你进医院怎么回事？”
郑禾明显一怔，警惕地看着苏轻一：“苏末，你，你该不会是为了调查我那件案子才转学来的吧？”
“是。”苏轻一坦然承认，“但警方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加上沈煜他们是未成年，你又不肯开口说出具体原委，所以……郑禾，你为什么不肯配合警方？”
“……我，我不敢。”郑禾紧紧扣着自己的胳膊，身体像筛糠一样瑟缩地抖起来，“我被沈家人找上了门，我爸我妈，他们打我，他们说要杀了我，我害怕，我想离开那个家，我不想被开除……可是，没有人会帮我，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白露听得稀里糊涂：“什么配合警方？上次郑禾住院的事我是知道的，这和沈煜他们有关系？”
苏轻一沉沉‘嗯’了一声，见郑禾的指甲几乎嵌入手臂肉里，连忙抓住她颤抖的手：“别担心，沈家现在已经被调查，你好好和我说，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别怕，我们会帮你的。”
郑禾魔怔似的捂着脑袋，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良久，带着浓重的哭腔，她缓缓道:“后来……”
后来，沈煜和郑禾的关系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原先和郑禾关系很好的同学开始一步步疏远郑禾，背地里骂她拜金虚荣，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由于是青春期，不少男学生还讨论到那些事情上，这给郑禾带来了莫大的羞辱。
郑禾试着找沈煜，希望他能出面澄清整件事。
沈煜当时没吭声，但也没反对，郑禾以为他同意了。
半月前出事当天，沈煜忽然以约谈的名义将郑禾叫到学校五公里外的一处咖啡厅。
郑禾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因为是深更半夜，寝室楼不让住校生随意出门。
但武哲一直以暴力威胁她，还扬言要她整个寝室的人不得安生。
在同寝室友的鄙夷声下，郑禾无奈，只能应约。
到了现场，郑禾才知道，除了沈煜和万心儿，咖啡厅还有一群辍学生。
郑禾害怕，趁机想要逃跑，却被辍学生们拦住了去路。
万心儿十分生气，一群女生涌上去，将郑禾直接按倒在地。
万心儿扬言要扒郑禾的衣服，拍成视频放在校园论坛里，给学生们观赏。
郑禾奋力挣扎，周围人哄笑成一团，很快，她的外衣被一群少女撕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里面的短裤吊带。
这时，沈煜突然出声喝止。
万心儿原本欺凌得尽兴，沈煜这一声像是彻底将她激怒。
从辍学生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对着郑禾的小腿，一刀刀划下去。
时间像是停滞了一样，郑禾记不清自己究竟被万心儿割了多少刀，只觉得整个小腿已经抽筋到麻木，失去一切知觉。
最后，还是沈煜一把拎走了万心儿，动作尤其粗鲁，直将万心儿摔了个四脚朝天。
周围的女生很害怕，以为沈煜会维护郑禾。
但她没想到，等待她的，是来自一名与成年男性一样力道无比粗暴的殴打。
沈煜操起咖啡厅角落的木棍，一棍接着一棍打在郑禾瘦弱的身体上。
武哲除了看热闹，时不时还要上去补两脚。
郑禾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快要昏过去之前，隐约听到一个救赎一样的陌生男音。
她视线模糊，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看到对方的一点点校服裤脚，判断应该也是个学生。
男生的劝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仅如此，他自己也被卷入这场无尽的殴打之中，被沈煜武哲等人打得匍匐在地，直咳鲜血。
郑禾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到的医院，医生告诉她说是路人在路边发现了她。
警察又说是之前救自己的那名学生打的120，总之，郑禾自己没有记忆。
一番胆战心惊的描述下来，白露捂着嘴，上下打量郑禾的身体，盯着郑禾穿着长筒白袜的脚，眼圈泛红：“他们简直就是畜生！！”
郑禾揪着自己的长发，埋头不住地抽泣:“我知道没人帮得了我，那片区域没有监控，警方没有证据，什么也调查不了。”
白露不忍，凑近拥住郑禾，一时竟说不出任何合适的安慰话来安慰郑禾。
苏轻一长吁一口积重的郁气，站起身，摸着下巴，沉思不语。
白露望了眼苏轻一：“苏末，你不是知道警方调查的线索吗？你和司总能帮帮郑禾吗？”
苏轻一拢紧眉心，又问郑禾：“你还记得当时救你的那个男生是谁吗？”
郑禾摇摇头：“他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敢去打听，担心给他惹麻烦。”
苏轻一沉声道：“我知道是谁，你等着，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沈煜和万心儿这种恶意伤害，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郑禾心力交瘁地合了合眼:“可他们始终是未成年，最终的结果不过就是转学，我的名誉损失无法补救，我父母……也不会支持我。”
这时，上课铃声正好打响，苏轻一扶起郑禾，“别怕，我和司总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沈家现在已经接受调查，沈煜和万心儿一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避风头，他们做新闻的最知道舆论是怎么回事，越是这样，破绽越明显，一切交给我们。”
白露挽着郑禾的胳膊，撇撇嘴：“以后有什么都和我们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你身边可有个大靠山呢，相信苏末吧。”
郑禾破涕为笑，重重点头:“无论怎样，谢谢你们听我说这么多。”
苏轻一笑笑，随后，三人一同回教室。
今早发生两起热搜，苏轻一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处境不容乐观，可她怎么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十分钟，就已经有人对她下手了。
不仅仅是她，包括白露和郑禾的课桌以及课本，全部被涂上胶水。
撕烂的撕烂，弄湿的弄湿，三人的座位狼藉一片。
白露还没有从刚刚校暴的震惊中缓和过来，一口郁气卡在嗓子眼，顿时暴怒：“哪个王八蛋弄的？”
第65章是吗？男朋友？
班内的学生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偷着乐。
“一群麻木不仁的旁观者。”苏轻一捡起自己被剪得稀碎的笔记本，嗤笑，“废物，居然针对到我头上来了。”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门外陡然响起一道冷冽的男低音。
那声音，并不是苏轻一熟悉的语文老师。
苏轻一回头，错愕：“司廷夜？”
学生们面面相觑，低声讨论司廷夜怎么会来。
司廷夜一手揣在裤兜里，阔步从教室外走入，立在苏轻一身边，沉声问：“怎么回事？”
苏轻一摊手，环视一眼整个班级，好整以暇的样子：“就是你看见的这么回事，校园暴力，无处不在，大概是某人今天热搜太显眼，所以大家都对我落井下石呗。”
司廷夜挑眉“你还有心思注意绯闻？”
苏轻一别开脸:“反正是你的锅。”
白露闻出不对味儿，悄悄和郑禾八卦:“司总在线打情骂俏。”
郑禾失笑，低落的情绪有所缓和。
门外的李牧随后走入班级，这下，全班都不吭声了，一个个坐得十分笔直。
“谁做的？站出来。”
李牧扫了眼苏轻一三人的课桌，震怒的嗓音在班级内响起。
学生们悻悻地收回视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班内鸦雀无声，姗姗来迟的语文老师不明所以。
看现场情况也没明白班级现在发生了什么，竟然会惊动李牧这位校长。
最让他惊讶的，是司廷夜的出现。
见班内毫无动静，没人肯供出罪魁祸首，司廷夜走到讲台，冷声道：“是谁做的，就自己站出来，你们是高三学生，还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我想，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被逐出学校。”
李牧一怔，转头瞪了眼司廷夜，用口型咬字：“司廷夜，你在讲什么屁话？”
苏轻一也是一愣，没料到司廷夜竟然会插手学校内部的事，并且还给出这么严重的警告。
但她没说话，司廷夜要是插手的话，最起码以后白露和郑禾能少受一些校园暴力的波及。
班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空气像是陷入了死寂，连人紧张的呼吸声都听得十分真切。
司廷夜阴鸷着神情，眸子里乌云密布。
他走下台阶，来到苏轻一身边，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我的话，长期奏效。你们如果有异议，可以把家长请来，正巧，司氏法务处从没处理过校园暴力的案子。”
李牧眼角一抽，司廷夜你护短也不用拿法务处威胁这些未成年吧？
幼不幼稚？
苏轻一瞥了眼司廷夜握在自己肩头的手，没挣没逃，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可以在摄像头底下逃过一劫，那就另当别论。”
李牧扶额，暗忖，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还是没人站出来是吗？”又等了几秒，司廷夜冷然出声：“既然你们骨头这么硬，那就麻烦李校长带我去监控室走一趟了，或者，请警方来调查也可以。”
“司廷夜……”李牧咬牙，“你给我点时间不行吗？”
“当然不行。”回答的人是苏轻一，她双手环胸，盯着一众比自己小两岁的学生，冷笑，“我今天的笔记本被他们撕碎，他们要是不给我原原本本复原，相信，我男朋友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牧:“……”
“是吧？男朋友？”
苏轻一朝身边的司廷夜扬了扬眉。
司廷夜薄唇一勾，大掌一抚苏轻一的发顶，宠溺似的吐出两个字：“不错。”
班内的学生们面面相觑，有的头埋得更深，有的似乎踌躇着要不要主动举报。
与沈煜常在一起的那名男生，眼神在班级里游来游去。
苏轻一一开始便注意到他，抬手一指对方，直接下结论：“是你吧？刚刚踹我椅子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要不，一起算了？”
男生挺直脊背，手一摊，作无辜状：“真不是我，我可没这么多小心思，我还不屑，或许你该问问这些平时闷头学习的好学生，这种伎俩也就只有他们这种闷骚的能使得出来。”
苏轻一挑眉：“我倒是谢谢你给我提供线索了。”
男生别开脸，视线撞上司廷夜阴恻恻的目光，连忙低下了头。
郑禾蹙着眉，拉拉苏轻一的衣袖：“苏末，要不就这么算了，别听他挑拨离间，大家学习也不容易。”
“那我就容易吗？”苏轻一辩驳，“你容易吗？白露容易吗？忍一时不叫风平浪静，那是给别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郑禾抿紧唇线，觉得有理，便不吭声了。
距离上课铃声打响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语文老师立在讲台的一旁，识趣的一句话也没过问。
李牧继续他的语重心长:“做错了事就该主动承担，欺凌同学这种行为，校园内禁止发生，自己站出来，给三位同学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司廷夜冷眸微眯，似笑非笑盯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学生。
班内的罪魁祸首眼见这件事兜不住，司廷夜要动真格，害怕家长一旦来，最终吃亏的只有自己，只得齐刷刷站起身。
“是我。”
“是我。”
“是我。”
异口同声，三个声音，全部都是班干部。
苏轻一眉头一拧：“……班长，副班长，还有，我们的学习委员。怎么？我平时有得罪三位吗？还是郑禾和白露得罪过三位？”
白露连忙摆手，声音扬得特有底气：“绝对没有，我学习成绩一般，向来不和他们打交道。”
郑禾也低声附和：“我也没有，我都是独来独往的，以前也没什么交集。”
“这就奇怪了。”苏轻一借机挣脱司廷夜搁在自己头顶的手，走到讲台，姿态倨傲地打量三人，“那不如说说，为什么针对我们三个？”
“就，就，就……”
班长是个腼腆的男生，平时说话就吞吞吐吐，这会儿抬起眼帘先看看司廷夜，又看看苏轻一，似乎不知道该和谁交代情况。
“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李牧站到班长面前，盯着他的脸，“解释清楚，给三位同学道个歉，作为班长，你怎么能带头闹事？简直胡闹。”
第66章你挺瞎的嘛
“对不起，对不起……”班长一贯老实，只能赶紧点头认错，“我们，我们就是看不惯苏末平时嚣张跋扈，无视同学，所以才想教训教训。”
“你挺瞎的嘛。”苏轻一冷笑，“后排几个横行霸道的校霸你不收拾，你收拾我？”
学习委员咬着下唇，颤巍巍着声音，不满地辩驳:“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毒？不过就是涂了点胶水，收拾一下还能用。”
苏轻一走过去，笑眯眯盯着学习委员:“你说，不过……对吗？”
学习委员是个矮小的女生，平时说话耀武扬威的，刚刚就是她拿手机里的新闻在全班面前嘲讽苏轻一拜金。
这会儿她被苏轻一这么盯着，鸡皮疙瘩顿时窜起一身，口齿也变得不再伶俐:“你，你要是觉得吃亏，就，就拿走我的好了。”
“我还不稀罕。”
苏轻一冷哼，下一瞬，就听“刺啦”一声，学习委员面前的课本在苏轻一手中烂成两半。
“你……”学习委员怒不可遏，眼眶瞬时溢满屈辱的泪水，“苏末，你太过分了。”
苏轻一拍拍手，满足似的得意洋洋:“这算是我给你的回礼，你不是说收拾一下就好了吗？自己收拾呗。”
学习委员一抹眼泪，顺利将自己变成抱屈含冤的受害者:“校长，老师，你们看她……”
李牧对苏轻一的处理方式同样感到不悦，毕竟学习委员还小，并且是自己的学生，多少于心不忍:“苏末，你不能这样处理事情，你这样对待同学是不对的。”
苏轻一没辩驳，而是拉着白露与郑禾一起，收拾自己的书桌去了。
众目睽睽被无视，李牧实感自尊心受挫。
他捏捏眉心，试图安抚学习委员:“这位同学……”
“李校长。”这时，司廷夜出声，打断李牧，“今天这件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否则下一次，就不会是苏末以牙还牙这么简单了。”
李牧拢眉，他向来清楚司廷夜的脾气，知道他强调这话是动了真格。
迟滞一瞬后，他扬声:“今天的事情就此结束，记住，如果以后一旦被我发现你们再横生事端，就开家长会面谈吧。”
学习委员满腔委屈找不到宣泄口，只能认栽。
司廷夜睨了眼坐好的苏轻一，又看一眼讲台上等待上课的语文老师，淡淡道:“打扰了。”
语文老师讪讪一笑:“司总慢走。”
一场校暴闹剧就此结束。
回到校长室，李牧气不打一处来，质问司廷夜:“司廷夜，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和苏末的作为会给这些孩子造成多大的阴影？你真想把苏末塑造成第二个校霸吗？”
司廷夜眸子眯起，取了根烟，兀自点燃，随后，缓缓道:“如果你一直这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话，你的学生永远只会颠倒是非。”
李牧冷哼：“我并不认同以牙还牙的做法，他们还小，还有回头的机会。”
“你的仁慈在那些受害者看来不过是助纣为虐。”司廷夜吐了个烟圈，“他们是孩子，所以恶念也是最纯粹的，你口口声声的一视同仁，可曾为郑禾这种加害者考虑过？你有扪心自问过郑禾为什么连你都不信任吗？”
“我……”李牧一时被问住，“我只是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司廷夜轻笑：“连接受惩罚的勇气都没有，机会？李牧，你始终太轻看这些孩子，说到底，你尊重过他们吗？”
“我，我当然……”李牧咬咬牙，握拳一捶办公桌，“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可以撤掉我的校长职位。”
“别和我来这套。”司廷夜眉头一挑，将残余的烟蒂捻灭在烟灰缸中，“我叫你做海城国际一中的校长，是看在朋友一场，给你机会，不是叫你逃避问题的。”
*
司廷夜在线护短的消息，很快就在全校内传得沸沸扬扬。
学生们对于司廷夜苏轻一以及白千的关系揣测不断，白千的微博下，很快冒出一群网络暴力水军不断辱骂她是小三，热搜再次换了一轮。
白千的工作状态一向专注，对于这些，置若罔闻，并不理会。
那些原本企图针对苏轻一的学生，因为忌惮司廷夜的话，有的主动凑上来巴结苏轻一，有的则干脆绕着苏轻一走，不敢轻易招惹这位主。
苏轻一乐得一个轻松自在，下午放学时，与沈煜常在一起的那名学生拦住了苏轻一的去路。
白露瞪他：“怎么？还想没完？”
此时，班里的学生已经尽数散去。
郑禾因为上次的事情原本就对沈煜一伙感到害怕，此时揪着苏轻一的衣角，躲在她身后，不敢冒头。
男生蹙眉，看了眼只露头顶的郑禾，没好气道：“上次沈煜针对你时，我又没动手，你怕我干什么？”
苏轻一察觉男生似乎有话对自己说，杏眸微眯，冷声问：“现在班里已经没人，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男生沉了口气，仍旧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四下，末了，他一拢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小U盘递给苏轻一：“这个东西，你看了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苏轻一摩挲手中的U盘，“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男生抿了抿唇，刚转过的身又侧回来。
他沉沉道：“苏末，不是所有人都想变成加害者的。”
苏轻一大约听懂了男生的意思。
教学楼走廊的尽头，立着司廷夜挺拔的身影。
他恣意地靠着石柱护栏，长手闲适地搭在一边，黄昏的余晖落在他背后，半身轮廓影影绰绰，显得不太真切。
白露识趣地拍拍苏轻一的肩，笑道:“我走啦，你们小情侣好好谈谈，别再因为别人吵架了。”
苏轻一:“……”
她真的很想解释，她和司廷夜不是那层关系。
算了，将错就错，反正司廷夜这颗大树她现在傍得不错。
苏轻一提步上前，在司廷夜面前定住:“你一天都在学校？”
司廷夜微眯着眸子，夕阳映在他眼底，眸色变成游动的褐红:“没有，下午回去了一次。”
苏轻一莫名又开始脸颊发烫:“赶紧走，还嫌别人非议得不够吗？”
第67章瞧你那点出息
“嗯，这就走。”
司廷夜伸出手，将苏轻一抓着背带的手握住掌心，阔步走向校外。
苏轻一就这样紧紧攥着拳心，像个闹别扭的怨气包一样，在一众学生的注目下，被司廷夜牵上了车。
苏轻一想起早上发生的事，三下五除二，极快地将安全带扣好，正襟危坐，拿出手机开始翻新闻。
司廷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倒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容易害羞。”
苏轻一嗤笑，掩盖自己的紧张:“司总怕是有所误会，您揩油揩得理所当然，我那是生气。”
前方十字路口，红灯，司廷夜停车。
苏轻一正翻着白千的微博，转眸间，恰好注意到附近楼体屏播放的法治新闻，眉心不由拢紧:“司总，今早你和白小姐的绯闻究竟怎么回事？”
大厦的楼体屏上，此时正播放着每天六点半必播的法治新闻，主持人，正是白千。
红灯变绿，司廷夜重发动车子发，声线平静淡漠:“我不清楚，在我意料之外。”
苏轻一抿了抿唇:“你不打算解释？”
“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解释？”
司廷夜似笑非笑地回。
苏轻一知道这个话题没劲，兀自摸出男生给自己的那只U盘，插入手机USB口，静静等着文件打开。
“什么东西？”司廷夜问，“谁给你的东西？”
苏轻一手指掂着下巴，解释:“这是经常和沈煜一起玩的那名男生给我的，说不定是沈煜的犯罪证据。”
司廷夜盯着前方，加快车速:“沈际的秘书今天为沈煜和万心儿办理了休学手续。”
“什么？”苏轻一错愕，手中的文件已经被打开，是几个视频，但她没第一时间打开，“对了，沈家为什么会被调查？警方今天没找你吗？”
“沈家被调查，是一早就料到的事情，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还是先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吧。”
司廷夜轻巧地避开苏轻一的最后一个问题。
苏轻一并不在意，点点头，打开手机中的视频。
“啊——”
刺耳的尖叫声吓得苏轻一险些没拿稳手机。
画面一阵剧烈的晃动，苏轻一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她看不清楚画面中女生的面孔，但这个声音她熟悉无比。
“怎么回事？”司廷夜握住苏轻一发抖的手，“什么视频？”
画面逐渐趋于正常，像是拍摄者故意切换了正常角度。
苏轻一将手机播放面转给司廷夜看，眉心紧皱：“这是郑禾被打当天的视频，是沈煜和万心儿作恶的证据。”
司廷夜只扫了视频一眼，便没再看那触目惊心的画面。
苏轻一忍着心中的不适，将所有的视频内容看完。
郑禾的视频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剩下几个相对短一些的视频，都是其他受害者的。
“这帮小王八蛋！！”末了，苏轻一关掉视频，愤愤地一捶车门，摘下司廷夜给自己的那只智能手表，“这里有郑禾叙述当天事情发生的经过。”
司廷夜极快地行驶上高速路，点点头:“先回去，证据你先交给我，我会转交给警方。”
苏轻一道:“你现在都还是嫌疑人呢，再说，我看那警察根本就不信任你，别到时候横生其他事端，这样吧，我交给校长，让他来处理。”
“你交给他的话，事情不会达到受害者最想要的结果。”司廷夜沉声开口，“今天李牧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做事情过于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些人。”苏轻一摩挲手表和U盘，顿了顿，又说，“对了，沈煜和万心儿好像关系不太一般。”
司廷夜眯起眸子:“怎么个不一般？”
“他们……”苏轻一歪头，对于这件事有些难以理解，“沈煜和万心儿不是亲戚关系吗？可郑禾却和我说，万心儿好像喜欢沈煜。”
司廷夜好笑地睨了苏轻一一眼:“以为他们搞乱伦关系？”
苏轻一摸摸下巴:“虽然我知道，他们亲戚关系比较远，按照血缘上，是可以结合的，但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司廷夜失笑着摇摇头:“严格来讲，沈煜与他父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父亲不能生育，他是他妈妈从精子库挑选出来的。”
“……”苏轻一唇角抽了抽，“结果选了这么个变态出来。”
今天路上不太堵，很快，司廷夜便将苏轻一送到了家。
苏轻一一下车，见司廷夜也跟着自己下了车，狐疑:“你不会是要进去吧？”
司廷夜挑眉:“我就不能去看看我未来岳父？”
苏轻一嗤笑:“我看你是想在苏浅面前立威还差不多。”
“就当是吧。”司廷夜一拢西装，绕到苏轻一身边，再次牵起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叮嘱，“记得好好演戏。”
这个点，苏弘盛已经下了班。
家中正准备吃晚饭，苏弘盛见苏轻一领着司廷夜进来，连忙起身迎过去:“司总怎么来了？”
司廷夜与苏弘盛握了握手:“我送轻一回家，顺便过来有点事。”
苏弘盛自知自家闺女做错了事，必然要承担后果，便没多言，示意司廷夜进饭厅:“司总既然来了，就在家里吃顿便饭吧。”
宋锦芳原本盛汤的手一顿，狠狠盯了苏浅一眼:“回房间去。”
“先别这么急着走。”司廷夜轻松的声线传来，“有些话，我想和苏浅同学聊聊。”
苏浅头皮一阵发麻，刚挪的屁股只得靠回原位。
她不安地用手绞着衣裙，拽拽宋锦芳的衣角，颤抖的声音溢出哭腔:“妈——”
苏轻一将双肩包扔到客厅沙发上，走入饭厅，没好气道:“瞧你那点出息，污蔑别人的时候不是挺理直气壮的吗？”
苏浅撇撇嘴，视线投向苏弘盛，眼泪汪汪地求救:“爸，姐她向着外人——”
“闭嘴！！”苏弘盛盛怒，“司总不是没分寸的人，你怕什么？”
苏浅身体颤抖得厉害，宋锦芳不忍，握住女儿的手，替她说情:“司总，我们家浅浅胆子小，她有错的地方，我这个做母亲的替她承担。”
第68章落井下石
司廷夜一笑:“苏太太误会了，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来了解下确切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宋锦芳不太相信，但还是客套地抬手示意司廷夜入座，“司总请坐。”
苏弘盛一言不发盯着苏浅，眼中噙满了失望。
苏轻一陡然有种报复苏浅的快感:“作吧你就，我看你怎么办？”
司廷夜抬手，握了握苏轻一的肩，薄唇抿起笑意:“苏总不必紧张，我说了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况且，轻一是我女朋友，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苏浅的。”
苏轻一干笑两声:“我倒是希望你为难为难她。”
“苏轻一！”苏弘盛恼怒，“浅浅是你妹妹，忘记我今早和你说的话了？”
苏轻一耸肩，拿起筷子，兀自夹了块牛肉，送入嘴里:“没忘，但人司总说了，不会为难她，所以，没我说话的份了呗。”
苏浅咬牙切齿:“你就是巴不得我不好过。”
宋锦芳愤愤地瞪了眼苏轻一，借着心情不好，故意找茬:“长辈和客人还没动筷子，你倒先吃上了，叫人司总怎么看我们家？”
“……我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苏轻一继续往嘴里送着食物，不知怎么，有司廷夜在身边，她反而更想放肆一些。
司廷夜轻笑，目光对上苏浅惴惴不安的视线，开口:“苏浅同学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人逼迫你作假证，描述下武哲出事当天的真实过程，就可以了。”
苏浅小心翼翼道：“我，我要是说我看到的是真的，司总会怎么对付我？”
司廷夜摊手：“不会怎么对付你，我只是个商人，一心想要自证清白罢了，苏浅同学如果一定坚持我有罪，我无话可说，但你应该清楚，单凭你一个目击证人，是定不了我的罪的。”
苏浅大脑简单，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那不是很好嘛。”
苏弘盛的眉心越蹙越紧：“浅浅，你知道一旦对方算计不到司总，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这个作伪证的证人吗？”
苏浅顿时脊背一僵：“那，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爸——”
苏轻一轻嗤：“现在想起来问怎么办了，当初犯蠢的时候怎么没想明白？”
宋锦芳心疼地将苏浅抱入怀里，轻斥苏轻一：“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这个时候还想着落井下石？”
苏弘盛也不满：“轻一，你过分了。”
苏轻一一沉眸子，瞥了眼司廷夜：“司总不妨给些保障，否则，这丫头的嘴你是撬不开的。”
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但到底苏轻一这算是给苏浅说情了。
苏弘盛的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司廷夜附和着点点头，说：“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保证苏家的安全。”
苏浅撩起眼皮，像是看到了曙光，试探着问：“真的？”
“嗯，真的。”
苏浅顿时两眼放光，像是心中终于卸下不能安放的石头。
随后，徐徐将之前在彼岸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案发当天下午，正是上课时间，武哲中午突然电话邀约苏浅一起去彼岸酒吧。
这时的武哲从中午开始就已经是翘课状态。
苏浅尽管喜欢武哲，但因为之前自己在彼岸酒吧目睹过杀人现场，所以对彼岸酒吧一直心存顾忌，并没有立即答应武哲的邀请。
然而，武哲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执着地要苏浅去彼岸酒吧。
并且还拿之前她去夜店的事情做要挟，要她在校园论坛里身败名裂。
苏浅害怕苏弘盛责怪，只能应约。
她战战兢兢到了彼岸，却没看见武哲，她在夜店左等右等，时间过去很长时间，但武哲还是没来。
苏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包间的司廷夜。她担心司廷夜会和苏轻一说自己又来夜店的事，就想趁机溜走。
但就是在这时，警方突然到访。
当时的彼岸一片混乱，不少人闻讯纷纷逃离。
警方在彼岸顺利抓到一伙贩毒的人，折腾了很长时间。
司廷夜也恰巧在这时消失在苏浅的视线范围之内。
林宇作为司廷夜的助理，一直在店内接受警方的盘问。
时间在这时已经偏近五点半，苏浅想趁人群混乱悄悄从彼岸后门离开。
然而，还没等到她行动，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人就将苏浅控制住，把她拖到一处黑暗的角落。
对方没有伤害她，而是威胁她，并给她提了一个提议，要她想办法将司廷夜引出来，并指认他是杀害武哲的凶手。
否则，苏家就会有危险。
苏浅听得胆战心惊，她不知道武哲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只能满口答应。
她没有司廷夜的手机号，便想到了苏轻一。
但苏轻一平时又几乎不接自己的电话，于是就想到去偷林宇的手机，利用苏轻一引司廷夜出现。
林宇应警方的要求，去往警局配合警方调查，出门时，恰好与擦身而过的苏浅相撞，苏浅也就顺手摸走了他的手机。
“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苏浅说完这一切，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虚汗，不时用手去擦，有些狼狈。
宋锦芳心疼的抱紧女儿：“浅浅，你这到底都遭的是什么罪？”
苏轻一轻笑：“拿我去引司廷夜出现，亏你想的出来，你这做妹妹的，是真会坑你亲姐。”
“说什么呢？”宋锦芳眼泪落下，愤愤指着苏轻一，“要不是你总是威胁浅浅，她能因为害怕去赴那个什么武哲的约吗？”
苏轻一心力交瘁地翻了个白眼：“论颠倒是非的能力，我真是自愧不如。”
苏弘盛皱着眉，沉沉斥责苏轻一：“好了，你不也没什么事吗？你妹妹被恐吓成这样，还不是担心苏家，你这做姐姐的怎么半点都不懂得体谅妹妹？”
苏轻一一手托腮，懒得辩驳了。
这个家，如今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明明自己被人引到了陷阱里，现在倒好，成了苏浅为了苏家有苦难言，她反而成了恶人。
第69章群聊
司廷夜眯深狭长的眸子：“苏浅同学，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如果警方再问，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苏浅连连点头：“司总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司廷夜睨了眼身边怄气的苏轻一，一扳她肩膀，将人扶正：“好了，先吃东西。”
一件事情得已圆满解决，并且还得到司廷夜的承诺，苏弘盛是既喜又担忧。
喜的是，司廷夜这么为苏家操心，或许以后真的能结成亲家也说不定。
担忧的是，司廷夜此人身边危险太多，苏家如果搅进去，未必就是件幸事。
以后，苏浅身上类似的事情，他担心还会发生。
苏轻一闷闷不乐，一口一口扒着米饭，吃的比平时还要多。
送司廷夜离开时，司廷夜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当心防着你妹妹，她不是想利用你引出我那么简单。”
苏轻一一怔，狐疑地盯了眼缩在宋锦芳身后的苏浅。
这对母女，一向狼心狗肺的很，不用司廷夜提醒，她都知道，苏浅当时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不过就是想借机除掉她罢了，苏浅一定还有其他事情没有说。
不急，她慢慢陪她们母女玩……
已是深夜，苏轻一窝在电脑前，摩挲手中的U盘，之后打开网页，登入微博，点注册，打算申请两个小号。
“滴滴——”
这时，电脑右下角她常年不加好友的QQ突然蹦出添加好友的对话框。
什么情况？
苏轻一没急着同意，点开对方的QQ资料，由上到下，仔细查看。
六位数皇冠号，头像是只小企鹅，非常古早。
昵称：反文旁。
性别，男，年龄，35岁，家乡来自海城金淮区。
Q龄:18年。职业：教育投资。
哪来的老男人？
苏轻一摸摸下巴，眸子微眯，鼠标左键，点了同意。
好友通过。
苏轻一调出输入法，长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你好，请问你是？
对方没有立刻回应，苏轻一噼里啪啦地还想问，但下一瞬，自己就被“老男人”拖入到一个讨论组当中。
苏轻一点开讨论组的资料。
讨论组加上她，总共，有六人。
除却她和“老男人”，其余四人分别是——
浩瀚的宇宙，衣冠楚楚，星光与默示的夜以及三阿哥的剑。
所以，这个“反文旁”的真实身份是……
前三个她大概能猜出来是谁，只是这最后一个……
苏轻一舌尖一抵腮帮，迅速将自己的昵称改成“苏东坡的伏特加”。
她在对话框中输入：李校长，窥探他人隐私是违法行为，我的私人账号你怎么会知道？
反文旁：苏小姐要追究责任就得质问你家司廷夜。
苏轻一艾特星光与默示的夜：司廷夜，你老实说，怎么知道我私人账号的？是不是在我手机上装了什么？
司廷夜答非所问：没出息，连名字都是酒。
苏东坡的伏特加：那也比你这中二的名字要好太多。
衣冠楚楚一脸鄙视：你们小情侣两个能不能消停一下，众目睽睽打情骂俏，照顾下我们单身狗的感受好吗？
苏东坡的伏特加：容公子还缺美少女陪伴？
衣冠楚楚：苏小姐也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我可是纯情小暖男。
苏东坡的伏特加:……
星光与默示的夜：就你话多。
衣冠楚楚委屈:这就介意我和你小女友说话了，这醋味儿，真浓。
星光与默示的夜:好好说话，别骚里骚气的。
苏东坡的伏特加：我看你们才是一对，林宇，我是不是夺人所爱了？
浩瀚的宇宙:……苏小姐明白人。
衣冠楚楚顺杆爬:没错，是你抢走了我家司廷夜。
星光与默示的夜:再骚，你可以滚出群里了。
被晾在一边的“反文旁”怒不可遏:老子把你们拖群里是聊正事的。
苏东坡的伏特加:李校长，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理会他们三个。
浩瀚的宇宙:别把我排除在外呀。
反文旁:苏小姐，我听说，你已经掌握了沈煜和万心儿的犯罪证据。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轻一迟疑了一下，长指停在笔记本键盘上没动。
随后，她点开司廷夜标志性《局外人》的封面头像，对他发起临时会话:“是你告诉李牧的？”
司廷夜此时正靠在床头，薄唇叼着根未吸完的烟，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满是残余的烟蒂。
他长指一动，飞快地在笔记本上打出一行字:“告不告诉他和交给他是两码事，他是校长，有权知道学生的情况。”
苏轻一了然，正打算关掉对话框，司廷夜又发来了消息:“不打算加我一下？女朋友。”
苏轻一目光直勾勾落在‘女朋友’三个字眼的黑体字上，没好气道:“你自己不会加吗？我又没设置权限。”
“我从不主动加人。”
司廷夜傲娇的死样子在苏轻一脑海里自动生成影像。
这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苏轻一气冲冲地加上司廷夜，给他发了一长串火冒三丈的表情。
司廷夜吹了口氤氲的烟雾，笔记本黑色的背景屏保映出他唇角漾起的深刻弧度。
李牧见群里半天没动静，打出一长串问号:苏小姐休息了？
苏轻一切回群聊界面，反问李牧:李校长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反文旁:兹事体大，先把东西交给我，我来和警方说。
浩瀚的宇宙:给了你的话，我想，事情的结果不会如郑禾所愿。
苏东坡的伏特加:林助理说的对，我并不打算这么着急就交给警方。
苏轻一原本最开始的想法也是将证据交于警方处理，顾忌受害者脆弱的名誉，但经历了上次在彼岸一事，她并不信任警方一定能给郑禾一个妥善的交代。
就算最后她帮郑禾名誉维权，也会因为波及范围过大，维权时间过长，最终，郑禾只能得到金钱上的补偿。
这对受害者来讲，不过都是马后炮。
反文旁:那苏小姐的意思是？
苏东坡的伏特加:我的意思很简单，先补偿郑禾的名誉损失，我的方法也很简单，以舆论的方式提前在网络上公布校暴案的前因后果。
第70章小叔叔？
反文旁:不行，这样太极端了。只要校园暴力案告破，郑禾的名誉自然会挽回，损失自有法院判决。你们这种方式，太过激了。
苏东坡的伏特加:过激？李校长知道舆论的力量吗？
反文旁: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才不希望你们把这件事情做绝。你该知道，他们都还是孩子，这么做只会断了他们所有的后路，他们将来怎么在社会上重新立足？
李牧用了“你们”两字，苏轻一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这件事情上，幸好司廷夜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也提前预警了自己。
苏东坡的伏特加:是孩子也是恶魔。你说校暴案一旦结束，郑禾的名誉就会恢复，那你认为我们的学生更在意沈煜和万心儿作恶，还是更在意郑禾是不是曾经勾引了沈煜？李校长，警方只追求案件结果。
反文旁沉默，良久，才说: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苏东坡的伏特加:等到真相到来，即使你解释了，也没有人会在意了。那些真正的细节早就淹没在这些日子里吐在郑禾身上的口水当中。李校长，你有真正了解过受害者怎么想吗？
群聊再次陷入沉默。
少顷后，衣冠楚楚插嘴:苏小姐说得有道理。李牧，换个角度来讲，这次沈氏被调查，他们很可能会推一个替罪羊出来，至于谁来做这个替罪羊，难道你不打算推波助澜一下？
反文旁:我是个教育者，不想介入司氏与沈氏之间的商业斗争。况且，你们有考虑过舆论一旦发生，郑禾和其他受害者的声誉吗？人云亦云的情况下，你们又怎么能保证她们不会再一次遭遇舆论攻击？
星光与默示的夜:一味畏缩不前，只会让这些受害者像你一样瞻前顾后，最终自食痛苦。
反文旁:司廷夜，你没资格斥责我。当年的事，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才……
苏轻一歪头，一手托腮，盯着李牧后边的一串省略号，心底生出狐疑。
司廷夜故事很多嘛。
她抬起眸子，望了眼书架上关于司廷夜的黑皮笔记本，起身，将它拿下来。
她上次只看了个开头……
这时，对话框又弹出消息。
浩瀚的宇宙:不如这样，苏小姐明天去问问郑禾的建议，我觉得这个时候要尊重当事人的想法。
衣冠楚楚附和:有道理，既然你们谈不拢，那就将问题交给受害者吧。
星光与默示的夜:可以。
苏轻一蹙眉，将黑皮本放到一边，输入: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林助理帮我跑一趟了。
林宇自然懂得苏轻一的意思:与其他受害者交谈的事，就交给我吧。她们在休学，应该容易找到。
反文旁:这样也好，但我相信，有很多家长并不赞同苏小姐以这种方式提前公布真相。
苏轻一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一转话题，输入:李校长，我要请假，明天我要去一趟苏浅的学校，找向里谈谈。他既是目击者，也是受害者。郑禾和白露麻烦照顾一下。
反文旁:好，放心吧。
星光与默示的夜:这个向里，之前受武哲威胁，一直拒绝配合警方。恐怕他不会听你的。武哲虽然不在，但还有个沈氏。
苏东坡的伏特加:我会看着办的。希望我能说服他。
衣冠楚楚:司廷夜，你怎么什么都让你女友亲自跑？你司氏是没人了？
苏东坡的伏特加:容公子不懂，像我这种打工狗可不就是要亲力亲为嘛。
浩瀚的宇宙:其实……我去也可以。
星光与默示的夜:既然是助理，就该做好助理应该做的事，这是她的工作。
苏轻一兀自翻了个白眼，晃着脑袋，打出一串字:向里这种高中生，更愿意和同龄人沟通，苏某不才，恰好年纪相当，又是学生，各位大叔还是别添乱了。
衣冠楚楚愤愤然:苏同学，你是个成年人，都可以和我们司廷夜谈恋爱了。
苏东坡的伏特加:我是被迫的……
衣冠楚楚:司廷夜，你是不是禽兽？
反文旁、浩瀚的宇宙:没错，他就是禽兽。
苏轻一盯着电脑屏幕，失笑不已。
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几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又聊没几句，便各自说了再见。
苏轻一盯着讨论组列表里全灰头像的“三阿哥的剑”，踌躇了一下，私聊司廷夜:“三阿哥是谁？”
司廷夜像是懒散极了，直接对着手机发了条语音过来:“……是我小叔叔。”
苏轻一错愕，小叔叔？
没等她再问，司廷夜低沉的语音又传来:“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再过一段时间，人就会回来，到时，你自然会见到。”
苏轻一摸摸鼻子，暗忖，司廷夜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总能猜到她想什么。
关电脑前，司廷夜又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苏轻一拿起手机，蜷缩身体钻入被窝，语音回复:“不用那么麻烦，我担心向里会因为你的存在不肯说实话。”
司廷夜说:“我就在外边等你。”
苏轻一蹙眉，总觉得司廷夜这样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不太寻常。
加上上次从警局回来，司廷夜别有深意的言辞，她回国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惴惴不安。
司廷夜见她不吭声，末了，突兀地说了句:“晚安，早点休息。”
苏轻一浑身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二天一早，苏轻一没像以往一样起太早，一晚上睡得昏昏沉沉，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仿佛再次回到曾经在海外的那座城市。
那里的天空不再似平时一样湛蓝无际，而是乌黑得阴沉。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寥寥无人的街头，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感觉那乌云下一瞬就会压垮自己。
最后醒来时，苏轻一冒了一身的虚汗。
卧室外传来敲门声，是宋锦芳的声音，有些出乎意料的温和:“轻一，起了吗？司总来家里了。”
苏轻一听到司廷夜，莫名记起他昨晚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晚安”，心口的慌乱顿时安定了几分。
奇怪的梦……
第71章别碰我！
苏轻一掀开被子下地，惺忪着眼皮打开屋门:“我先洗漱，一会儿就下去。”
或许是顾忌司廷夜，宋锦芳的语气不再像以往一样横冲直撞:“早饭做好了，下来一起吃。”
苏轻一从衣橱取出换洗的便服，换上，钻入卫生间。
洗洗漱漱十多分钟，苏轻一出门下楼。
身上，是之前司廷夜送她的那套牛仔轻纱连衣裙，造型格外靓丽。
司廷夜此时正坐在客厅，与苏弘盛闲谈，见苏轻一下楼，起身迎过去。
苏轻一困倦得要命，眼皮恹恹地睨了眼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司廷夜，低声道:“司总，你每天这么监工我也会有精神压力的。”
司廷夜薄唇一勾，倾身凑到她耳边:“接女朋友，自然要面面俱到。”
苏轻一打了个哈欠，侧身绕过司廷夜，直奔饭厅。
苏弘盛见两人自然而然地亲近，目中饶有兴味，随即，他邀请司廷夜一起入饭厅用早餐。
苏浅七点半上课，早饭吃完大概七点左右。
苏家离海城大学附属一中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司廷夜亲自开车送姐妹两人去学校。
自从经历昨晚与司廷夜的对峙，苏浅知道自己不能再轻易得罪眼前这位主，整个人从家里到司廷夜车上的状态局促不安。
苏轻一从后视镜中没好气地睨了苏浅一眼：“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清楚？心虚了？”
苏低着眉眼狠狠剜苏轻一一眼，视线瞥向车窗外，阴沉着脸，闷不吭声。
“没出息。”苏轻一趁火打劫似的揶揄，“平时不是挺威风的吗？又是栽赃这个，又是陷害那个，正好，我去你们学校调查调查，你是不是在学校校暴其他学生了，是的话，直接给你送去警局。”
苏浅咬牙切齿，恼怒地从后视镜中瞪了眼苏轻一。
她又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司廷夜，抿了抿唇，将反驳的话憋回心里，小手攥紧，揣入上衣口袋。
司廷夜眸子微眯，从后视镜中瞥了眼沉默的苏浅，启唇：“稍后，还要麻烦苏浅同学和向里同学转达一下我们找他一事。”
虽是语气平淡的请求，但听在苏浅耳朵里，像极了命令。
“我知道了，司总。”苏浅淡淡道。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海城大学附属一中门前。
苏浅像是在车上待一分钟都觉得难受，车子一停，便飞快地打开车门，一溜烟往校内奔去。
“真没礼貌。”
苏轻一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盯着那道飞快离开的身影。
“很开心？”司廷夜挑眉。
“那是，非——常，开心。”苏轻一拖长慵懒的调子，转脸看向司廷夜，“司总，我事情办得好，是不是该给我涨涨薪水？”
司廷夜薄唇一勾，扬着戏谑的弧度:“你很缺钱？”
苏轻一一听这话就知道涨工资这事没谱，吐槽道:“剥削劳动人民，万恶的资本家。”
良久，传来一声轻笑。
司廷夜一手叩着方向盘，一手从扶手盒放置的烟盒中取出一根烟，点燃，吹了口烟雾，漫不经心道:“苏小姐觉得，自己的工资和我放在你家里的酒相比，哪个更值钱？”
苏轻一别开脸，“那酒我一口没动，你要的话还给你，工资照常给我发。”
“我们好像还没签订劳动合同。”
司廷夜吐了个袅袅的烟圈，斜睨苏轻一。
苏轻一:“司总就看着给吧，既然你对我家没有什么恶意，那我也就不担心你会针对我了吧？这段时间的工作就当是我上次得罪你的补偿。”
司廷夜挑眉:“这算是信任我了？”
苏轻一:“我可没这么说，我对司总的怀疑从来没减少过。”
司廷夜拢回目光，立挺的侧面轮廓蓦然有种凛冽的僵硬。
下一瞬，就见他又掀唇:“可是，你妹妹做了这么大错事，不该你这个做姐姐的来承担？”
苏轻一恶狠狠的剜了眼司廷夜:“司廷夜，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哪有妹债姐还的道理？”
司廷夜大掌一抬，轻柔地拍拍苏轻一的后脑勺，摸狗似的:“看出来了，眼力还算不错。”
“……别碰我！！”
苏轻一愤愤地一甩被揉乱的头，抬手抽掉绑马尾的蓝色发带，瀑布般的墨发瞬时倾泄了满背。
司廷夜冷眸微眯，长指勾起一缕苏轻一的发丝，绕在指尖:“都说脾气臭的人头发会变硬，苏小姐当心再这么暴脾气，以后会变刺猬。”
“胡说八道。”
苏轻一扭头转向车窗玻璃，又从背包中取了根同色发带，麻利地绑成两根俏皮的低马尾。
这发带是之前司廷夜送她校服时里面夹带的，款式有些复古。
她个人很喜欢，索性每次出门都习惯性戴上。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发带，或许是哪个商品橱窗，又或者是什么人曾经戴过同样的款式，她一时想不起来。
“对了，你给我的发带在哪里有卖？”
苏轻一将马尾整理到身前，因她黑发及腰，马尾显得有些过长。
“这是旧款。”司廷夜看着苏轻一白皙清秀的小脸，“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款式了。”
苏轻一陡然想起自己在训练场穿得那套作训服，也是旧款。
并且，容楚上次还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训练场的那套衣服是谁留下的？”想到这里，苏轻一又问，“看着像新的，可款式很老。”
“……你问题很多。”
司廷夜对此似乎讳莫如深，并不是很想回答，声线也消沉了不少。
“……不说算了，小气鬼。”
苏轻一转身趴在车窗边，兀自欣赏海城大学附属一中的风景。
这时，苏浅的身影陡然闯入视线范围。
苏轻一眯眼，就见苏浅神色仓惶，一步并作三步朝门口奔来。
门卫保安见状，连忙拦下她，训斥一样询问了几句。
苏浅急急地指着司廷夜的车，不知道和保安说了什么，保安这才开了校门，放她出去。
苏轻一想降下车窗，司廷夜却比她更快。
“怎么了？”
车内的两人异口同声。
第72章查到什么了？
“向里，向里……”苏浅停在车前，一边喘息一边说，“向里今天没来上课，我问和他同路的同学，他说向里上学路上被一辆丰田车带走了。”
司廷夜蹙眉:“记得车牌号吗？具体在什么地方向里被带走的？”
“记得，我问了。”苏浅说了一串车牌号码，接着又说，“同学告诉我，向里是在永静街被人带走的。”
苏轻一迅速记录好，末了，她撩起眼皮，盯了眼苏浅额角渗出的虚汗，笑了声:“不是有手机可以联系吗？还是耍小聪明故意想在司总面前表现一番？”
被戳穿内心的小算盘，苏浅只能随口掰扯理由:“我又不知道司总的电话，你又总不理我。”
苏轻一佯装附和得点点头:“有道理，完美的理由。”
苏浅还想说什么，司廷夜已经将车窗合上。
苏轻一坐在车里，机械式地与定在原地的苏浅摆摆手，车子扬长而去。
司廷夜拨通林宇的手机，苏轻一将手机备忘录里刚刚记下的车牌号递给他看。
那边接通，司廷夜立即安排林宇调查这辆车车牌号的车主。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车速极快，很快出了安静的街道，向大马路驰骋。
苏轻一只能抓紧车顶前扶手，稳住身形。
司廷夜沉沉地嗯了一声，说:“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沈煜和万心儿做的，其他人，没有对向里下手的动机，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按照他的习惯，应该会挑一处自己经常去的地方。”
苏轻一心底有个猜想:“沈际会帮沈煜吗？”
司廷夜眉心拧紧:“不一定，沈际做事情同样剑走偏锋，万心儿的很大一部分性格来自于她父亲。”
苏轻一握紧扶手：“可是，想要一个未成年闭嘴，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除非，向里还知道什么关于沈氏的其他事情。还是说，我们想多了？”
司廷夜：“且看吧。”
“我们现在去哪里？有目标吗？”
司廷夜的车显然是有具体方向性的。
“先去向里家里看看，最好他爷爷没事。”司廷夜说，“向里那边我会叫林宇追踪。”
苏轻一没再多问。
看司廷夜这架势，显然一早就知道向里的家在什么位置。
车子像一阵风，飞快地驶上立交桥，留下一路不羁的尾气。
司廷夜将车飙到一个自己可控的时速，甩下一众平稳前进的代步车。
有的车主眼见自己被超车，十分不满，降下车窗，刚想开骂，就见车子已经转瞬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苏轻一被这样的车速弄得心脏揪紧，既觉得刺激又觉得紧张。
她唇角微微抿着，眸底难掩隐隐跳跃的兴奋。
司廷夜侧目睨她一眼，薄唇勾起：“听说苏小姐喜欢赛车？”
苏轻一一怔，狐疑：“你怎么知道？”
她喜欢赛车那都是国外的事了，就连她爸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司廷夜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看来以后可以多给你加点课程，时间久了没有赛车，是不是很技痒？”
苏轻一愕然，连她喜欢赛车的事也知道？
她的赛车驾照也才考了几个月而已。
隔了一瞬，她有意转移话题：“我们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向里被带走一事吗？”
“看来苏小姐对于国外那段经历不愿意多提，怎么，有难言之隐？”
司廷夜咄咄逼问，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苏轻一沉了口气，调整心头涌起的不安，镇定自若地解释：“国外的经历对我来讲并不好，我当时和家里闹别扭，失去家里的经济资助，一个人流落异国他乡的滋味，司总能明白吗？”
“……原来如此。”
司廷夜冷眸眯了眯，终于不再追问。
这时，林宇来了电话，司廷夜接起：“查到什么了？”
林宇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很奇怪，车主，是一个叫沈嘉运的人，但我们之前的调查，沈家从远亲到近邻，没有这个人。”
司廷夜沉声道：“说重点，这辆车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
林宇身边的交警火速切换监控画面，就听林宇说：“现在这辆车正往阳丰县高速路口方向前行。”
“知道了，你迅速安排人，监控这辆车，我现在要去一趟向里爷爷家里。”
司廷夜利落吩咐，一踩油门，就要挂断电话。
“司总，等下。”林宇那边又出声，“还有件奇怪的事。”
司廷夜:“有事一次性说完。”
“……”林宇轻咳一声，“经调查，我们发现，这个沈嘉运和沈煜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苏轻一惊诧，看了眼司廷夜:“什么情况？这要是说和沈家没关系完全说不过去吧？”
司廷夜眸子微眯，淡声道:“去查，沈煜是不是两个户口，或者，是不是曾经伪造过年龄。”
林宇一怔:“司总，有可能是史军做的手脚吗？”
司廷夜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先别下结论，史军一向清廉，风评一向很好，未必就是他做的。”
苏轻一摸摸下巴，静静听着司廷夜的猜测分析，默不作声。
如果武家单方面利用史军公安局副局长的身份给别人施压也不是没可能，这种锅从天上来的极品亲戚从来就不少见。
只是之前司廷夜和武哲说什么“沈煜一旦输了，史军就不得不和沈氏合作”是什么意思？
赌约？
沈氏一直想借助公安部的力量来壮大自己媒体影响力这点众所周知。
可史军的决定又为什么会和沈煜的输赢牵扯到一起呢？
一个是未成年，一个是公安局副局长。
苏轻一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明白。
司廷夜和林宇又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你之前和武哲说什么沈煜输了，他舅舅就要和沈氏合作是什么意思？”
苏轻一左思右忖，忍不住问。
车子下了高速，司廷夜一打方向盘，驶向一处地面并不平稳的小路。
这路面经常被大货车压，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苏轻一被颠了几下，就听司廷夜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沈煜挑衅李牧时，自己说的，详细的他没有透露过。”
苏轻一一见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作罢。
第73章阳丰县
前行的路面越来越颠簸，道路两边杂草丛生，伴着一些深浅不一雨后的水洼。
虽然能看得出这路面曾经也是光滑的油柏路，但也顶不住每天数百辆吨位级别的大货车来回碾压。
苏轻一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见周围的建筑除了一些物流公司，就是工厂建筑。
深巷内偶尔开出几辆十几米箱货车，带起一路的尘土。
“没想到距离夜市不远竟然有这么多物流公司。”苏轻一不由得说道。
司廷夜从鼻息间轻轻嗯了声:“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回来了？连民安区的发展都不关注？”
苏轻一:“我已经四五年没回来了，自然不清楚海城的发展，有很多地方焕然一新，我还没来得及熟悉。”
“吃你倒是记得很清楚。”没说三句，司廷夜又揶揄苏轻一，“苏小姐的生命里大概除了吃就是酒了。”
苏轻一不满地瞪了眼司廷夜，谈起正事也是一股火气冲冲的样子:“向里的爷爷夜里做餐饮生意，白天做什么？”
司廷夜一扬下颌，指了指拐进去的一家食品工厂:“这里。”
苏轻一趴着车窗玻璃，盯着圆柱上的工厂标志，感叹:“一把年纪，真是辛苦。向里的妈妈也不容易吧？否则一家子的日子怎么会过得这么拮据。”
司廷夜点头:“向里的父亲入狱前，欠了很多外债，为了给儿子还债，向里的爷爷才不得不重新出来工作。你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产自这里，他自己拿货会便宜很多。”
苏轻一蹙眉，转眸，看司廷夜:“司总，你是不是对所有被你盯上的人都研究得这么详细？”
“当然不是。”司廷夜轻笑，“苏小姐就神秘得很，我对苏小姐的过去很感兴趣，只是可惜，调查总是受阻。”
苏轻一眸子一冷:“你调查我做什么？我对你不可能产生任何威胁。”
司廷夜煞有介事:“有没有威胁，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的，苏小姐怕是忘了，你妹妹才刚刚对我产生过威胁。”
苏轻一咬牙切齿，还想辩驳，但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平房区，四周的房子像是已经荒废，只有中间的一家住户的烟囱还在冒着袅袅的烟。
司廷夜率先下车，苏轻一打开车门，刚想跟着跳下，人就陡然被一只手臂勾住腰，霸道地抱下了车。
“司廷夜，你占便宜有瘾吗？”
苏轻一恼怒，脚一落地，就去踩司廷夜。
司廷夜一躲，示意她看脚下:“下次要是再不懂得看路，直接把你扔水库游泳去。”
说完，人径自去敲住户的门。
“……”
苏轻一盯了眼脚边的水洼，又看了看自己洁净的小白鞋，摸摸鼻子，垂头跟上司廷夜，趴在门边仔细看里面。
两指宽的门缝里，一个佝偻的身影听到敲门声快步从屋里走出。
像很多老年人的腿脚问题一样，脚步有些僵直，缓了几步才迎过来:“来了来了，是哪位？”
门从里边被打开，露出的并不是向里爷爷那张熟悉的脸。
对方没见过司廷夜和苏轻一，疑惑道:“请问，二位是？”
苏轻一错愕，抬眼看司廷夜。
司廷夜浅浅笑了笑，礼貌地问:“您好，大爷，我想问一下，向国利在家吗？”
老人上下打量一眼司廷夜，摸摸下巴:“我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你？”
司廷夜沉了口气，强调刚刚的问题:“大爷，我是来找向国利的，请问他在家吗？”
老人家似乎对司廷夜有所警惕，后退一步，说:“你是不是哪个公司来催债的，我可告诉你，现在上门催收是违法的，你们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胡来，把人家全家搞得不得安宁。”
苏轻一暗忖一声“司廷夜榆木疙瘩”，随即站到司廷夜身前，浅笑盈盈地解释:“大爷您误会了，我是向里的同学，向里今天没来上课，所以老师让我们来找他，问问情况。”
“同学？”
老人家狐疑。
这女孩子的年纪看上去倒是像，只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苏轻一看出老人的顾忌，讪讪一笑，解释道:“这位，是我叔叔，我上学一般都是他接送，老师和我提了向里的情况之后，我就直接过来了。”
司廷夜眉心一跳:“……”
老人这才有点相信，顿了顿，抬手指指屋里:“里边坐吧。今天向国利有事出去了，不在家里。”
司廷夜蹙眉:“他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
老人家一听，又有所怀疑:“你这年轻人倒是知道得挺多。”
苏轻一笑笑，继续圆场:“是向里和我说的，所以我就在路上和叔叔讨论了下。”
老人家点点头，也不邀请人进屋了，坦然道:“你们也别怪我老头子这么警惕，最近来家里的人太频繁，都说找老向有事，可我们谁不知道那就是一群要债的，这不，今天也不知道和老向说了什么，直接把人带走了。”
苏轻一与司廷夜相视一眼，苏轻一问:“大概什么时候？”
老人家想了想，说:“也就一个小时以前吧。”
“你还记得是什么车吗？口音能听得出来吗？”
“说的普通话，听不出什么口音，车倒是看上去很高档，我老头子也不太认识车。”
司廷夜了然，颔首:“多谢。”
言罢，人便阔步向外离去。
苏轻一礼貌地朝老人摆摆手:“我们先走了，大爷。”
回到车里，司廷夜迅速驱车离开。
苏轻一问:“我们去哪里？”
司廷夜:“阳丰县。”
车子迅速驶上高速公路，一如之前的风驰电掣。
只是这次，他们恐怕要在高速路上开一段时间。
苏轻一一手扣着安全带，一手抓紧车顶扶手，问:“刚刚那位大爷是什么人？房东？”
司廷夜点头，专注地看着前方:“向国利自己的房子已经因为还债抵押出去了，现在爷孙两个只能租这种最便宜的平房。”
苏轻一攥了攥手心，想起房东大爷的话:“你觉得向国利是被催债的人带走的吗？”
司廷夜摇头:“现在监管严格，只有银行的人才敢走访调查，这种直接将人带走的已经涉嫌违法，我想，不会是金融公司的人。”
第74章调查我到什么程度了？
“那会是谁？爷孙两个同时被人带走，会是沈煜私自行动吗？”
司廷夜眯眸:“恐怕没那么简单了。房东的意思，向国利最近一直被骚扰，所以，很可能向里的情况只是凑巧。”
“不是同一个人作案？”苏轻一啮咬着下唇，“这就麻烦了。”
司廷夜再次拨通林宇的电话。
林宇那边正在开着车，接起电话:“司总，警方现在没办法出动，因为没办法确认向里失踪。”
司廷夜清楚这其中的规则，迟滞一瞬后，问:“我叫你调查沈煜和万心儿的行踪，怎么样了？”
林宇捏捏沉重的眉心:“现在的结果只有一个，他们两个全部宅在家里，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两个连出门记录都没有。”
“这不正常。”苏轻一下结论，“万心儿是个购物狂，她根本就忍不住闷在家里，除非在躲着什么。”
司廷夜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沉默。
这时，苏轻一的手机陡然响起。
她低头一看手机号，是个陌生号码。
司廷夜侧目:“谁打来的？”
苏轻一摇头:“不知道，是个陌生号码。”
“为什么不接？”
司廷夜睨了眼苏轻一迟疑的手。
苏轻一没说话，片刻后，接起:“你好，哪……”
没等她出口完整发问，对方便自我解释道:“你好，苏同学，我们上次在彼岸见过，我叫高盛，是当时找你问话的警察。”
苏轻一转眸看向司廷夜，将手机调成免提，应答：“高警官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我妹妹又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哦，不是。”高盛的声音比之前温和不少，“是这样，警局的同事告诉我说，你妹妹的同学被人带走，失踪了，对吗？”
苏轻一错愕，在司廷夜示意的眼神下继续说：“警察同志，刚刚你们不是说没有证据不能立案吗？您这是？”
“苏同学别紧张。”高盛轻轻笑了声，动静虽然不大，但听在苏轻一耳膜里莫名觉得刺耳，“因为上次武哲同学被害，所以我们调查了一下，原来之前武哲还涉嫌校园暴力案，其中有一名受害者就叫向里，所以，向里这个案子，我个人认为必须要重视。”
“个人？”苏浅眸子一转，问，“您这不会是擅自决定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警察嘛，做的就是这份工作。”
高盛的语气表现得十分谦虚。
苏轻一蹙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下一瞬，就听高盛又幽幽地说：“只是我有些好奇，苏小姐为什么执意要帮助司总调查校园暴力案？仅仅只是因为你们是情侣关系？”
苏轻一一愣，莫名有种蛇信子爬上脊背的森冷感：“……高警官这语气很像是把我当成犯人了。”
高盛讪讪一笑：“苏同学不要紧张，我只是觉得司总利用自己女朋友的人际关系调查案件，是不是有些僭越了。这明明是我们警方的分内之事。”
“……高警官如果是来帮忙的，我司廷夜不胜感激。”
司廷夜陡然出声。
对话有一瞬间陷入死寂，几秒之后，就听话筒那头的高盛又说：“我会尽量帮助司总一起找到向里同学的下落，司总放心吧。”
说完，人就立刻挂了电话。
苏轻一不解：“高盛给我打这通电话什么意思？”
林宇的电话还没有挂，突兀地出声说：“苏小姐不知道，这个高盛，之前一直接受沈氏的委托，调查司总的犯罪证据。”
苏轻一将手机撂到扶手盒中，吁了口积重的郁气，说：“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一通没用的废话。”
司廷夜睨她一眼：“你一直身处在危险之中，自己都没有察觉吗？”
苏轻一别开眼，目光注视远处迅速掠过的景色。
记得之前司廷夜就和自己强调过，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会是那些人吗？
应该不会的，明明自己已经乔装得很完美了。
“司廷夜，你老实说，你究竟调查我到什么程度了？”
苏轻一突兀的发问，让旁听的林宇都不由得一愣。
司廷夜手轻轻一动方向盘，车子当即像飓风一样将后面的车辆远远甩下。
他没回答苏轻一的问题，一踩油门，冷声：“很快就到了，扶稳了。”
林宇从侧面的路上很快追上，并排与司廷夜开在一起。
左侧还有一辆同样并行的牧马人。
苏轻一盯了眼牧马人的车型，眸中闪闪发亮。
司廷夜将她的视线拢入眼底，加快车速。
*
向里醒来时，周围是乌黑一片。
颠簸的车速以及漆黑的环境告诉自己，此时他正在后备箱内。
他奋力地踢着脚能够到的车壁，手脚被困，挣扎几下便已经满头大汗。
前面的车厢内，传出几个人低低闷闷的交谈声。
一个女声尖锐地响起，声线带着怒意：“不行，都像你那么干，我们迟早会被苏末和司氏盯上，你忘记自己和别人的赌约了吗？”
一男声冷漠道：“不用你来一次又一次提醒我，你最好管好你自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妈那个疯子做了什么好事。”
向里兀自踢着后备箱，试图利用身体的力量，将后备箱打开。
前面的人像是被他折腾得很不耐烦，女孩恶狠狠地一敲车后座：“消停点，再不消停，把你从高速公路上扔下去。”
前排的男声冷冷道：“我看你是蠢到暴露自己的位置都不知道。”
向里的嘴被胶带缠着，有心想和对方谈判，奈何没有这样的机会。
车里的声音除了两个陌生的粗犷男声之外，那一男一女的年轻声音，分明和自己之前在金淮区遭人殴打时听到的罪魁祸首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要是记得没错，对方的名字。
一个是叫沈煜，一个是叫万心儿。
都是学生，并且，都和沈氏有关。
爷爷最近因为沈氏的威胁已经苦不堪言。
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
难道……是为了灭口？
沈煜坐在驾驶座上，车速不紧不慢，手指夹着根袅袅燃着烟雾的香烟，慢条斯理地吐着烟圈。
他一身黑色休闲服，寸发用发蜡打理得干净利落，与学校时的气质不同，有些成年人的风韵。
第75章做黄雀
万心儿与他不同，一身黑色连衣裙，头上戴着复古的纱帽，左右手分别戴着长筒手套，唇瓣擦着枣泥色的口红。
乍一看，以为是从哪个墓地扫墓回来。
后备箱的撞击声，并没有因为万心儿的威胁停歇。
沈煜薄唇一勾，眸中噙满倨傲得意的冷酷：“现在，司廷夜他们一定找我们找疯了。”
车内除万心儿和沈煜，还有两名由上到下一身黑的男人。
两人面容僵硬，留着统一的板寸。
其中一人坐在万心儿身边，鬓角有一条斜过的刀疤，近距离细看，狰狞得可怖。
万心儿腿一交叠，红唇弯起:“还在垂死挣扎。沈煜，你到底打算去哪里？”
沈煜指尖随意地一掸烟灰，说了句:“横县。”
“……”万心儿顿时脊背一僵。
下一秒，她分别看了看车里的其他两人。
他们是她妈妈担心自己安危，特意守在她身边的保镖。
她深吸一口气，撞了撞右边的刀疤男，凑过去，手掩着唇，低声在对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沈煜不悦地皱起眉心:“你又想捣什么乱？”
万心儿呲了一声:“我是怕你给我添乱。”
“……那你就不要跟着我出来。”
万心儿:“我还不是担心你做过头，像上次一样，我要是不阻止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杀人？”
沈煜勾唇，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万心儿，没吱声。
后备箱踢打的声音越来越迟钝，横县的指示牌下写着一公里。
沈煜切换转向车灯，从前方几百米的路口转下，开往下方辅路。
*
阳丰县收费站近在眼前，司廷夜放慢车速，前方有辆车同样放慢车速，在收费栏杆处，停住。
苏轻一松开车顶前扶手，长长吁了口气:“终于找到了。”
莫名的，司廷夜从鼻息间哼了声。
苏轻一不明所以，下一瞬，就见司廷夜一打转向，方向盘立即转向另一个收费口，交费后，车子继续飞驰出去。
“……”苏轻一不解，盯了眼后视镜中已经拦下刚才那辆车的林宇等人。
她问，“什么情况？我们去哪里？就不管了吗？”
司廷夜沉声道:“去横县。”
苏轻一眨眨眼:“不是说去阳丰县吗？怎么又去横县？”
司廷夜睨她一眼:“……临时改变的主意。”
苏轻一:“……”
“理由？”
隔了一瞬，苏轻一问。
司廷夜:“横县是曾经万婷和沈际定情的地方。”
苏轻一还是不太明白：“会是万心儿的主意？还是……大人的主意。为什么？”
如果沈煜和万心儿的确还宅在家里的话。
“你的问题太多了。”司廷夜挑眉，抬手揉了揉苏轻一的发顶，“有些事情，凭的都是直觉。”
“……”苏轻一感觉心力交瘁，她喘了口气，说，“司总，我们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下去，根本没有道理。还有，你车油快没了。”
“放心，横县不远。”许是车内有些闷，司廷夜解开衬衫的一粒扣子，露出线条紧实的脖颈。
顿了顿，就听他沉声解释，“沈际和万婷的相遇，是有一段故事的，之后我会和你细说。”
苏轻一：“可是这和向里被绑去横县有什么关系？”
“沈煜是真心喜欢郑禾，你相信吗？”
司廷夜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苏轻一被绕进去，“哪有喜欢一个人还把人家打成重伤的？”
“说的不错。严格来讲，沈煜对郑禾有强烈的控制欲，万心儿就是点燃他控制欲的这把火，而向里当时的出现，恰好变成干扰他控制欲的罪魁祸首，这对沈煜来讲，是莫大的侮辱，所以，沈煜一定不会放过向里。”司廷夜将车速调到一个平稳的速度，并不像之前一样急着前行，“以情敌的名义。”
“不是想封口？”苏轻一嗤了一声，“果然是个变态。”
她没再追问司廷夜这样的揣测出于什么缘由。
或许，连司廷夜自己都不清楚，一切只有等到了才知道。
“我们这个速度能赶上沈煜万心儿他们吗？”
苏轻一盯了眼司廷夜的车速，只有一百迈。
司廷夜一手搭着车窗，单手扶着方向盘，神色略有疲倦：“沈煜现在的车速不见得就比我们快。”
苏轻一搞不清楚司廷夜究竟哪里来的自信，但目前这种情况，也只有听他的。
她看了眼司廷夜的神色，不由得蹙眉:“你……好像很累？”
司廷夜挑唇:“懂得关心你男朋友了。”
苏轻一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担心你疲劳驾驶，这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就这一条命。”
“乌鸦嘴。”司廷夜低骂，薄唇却是浅勾的。
苏轻一没说话，她取出口袋里的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里高盛的手机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
恰好在这时，林宇陡然进了电话。
司廷夜接起：“怎么样？什么人都是？”
林宇的声音很失望：“司总，拦下的这辆车只有两个人，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说在车里问了向里几句话就放他离开了。之后去了哪里不清楚。”
苏轻一急忙问：“有没有说向里是在哪里离开的？”
林宇失笑一声：“苏小姐，显然他们是在撒谎。”
苏轻一：“不一定就是撒谎，也许，他们只是诱饵，真正的黄雀在后面呢？”
“……是螳螂。”司廷夜出声强调，睨了一眼苏轻一，“你不想做黄雀？”
苏轻一挑眉：“但愿这次如司总所想。”
林宇那头传来低声呵斥交谈的声音，像是在问车里的什么人问向里具体下车的位置。
对方战战兢兢，语气颤抖地说了个街道。
林宇：“司总，我立刻叫人去调查。”
挂断电话，横县收费站已经近在眼前。
司廷夜放慢车速，慢慢过了收费站。
前面是石化加油站，司廷夜驱车驶过去。
这时，高盛突然来电。
苏轻一顾忌这里是加油站，直接挂断。
司廷夜径自下车去加油，苏轻一烦闷的很，车里的空气不流通，她打开车门，从副驾驶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