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练功
寒轻歌继续道:“你相信沧溟吗?”
“我信,我当然信。”
“沧溟的生之力和你的破之力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我相信由我来练你的功法,绝不会成为绝情绝性之人。”
居亦然想了很久才松口道:“我就教你一些粗浅的,只要能把破之力引出来打入晦的体内便好。”
寒轻歌知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只能点头答应。
居亦然道:“我们去里面,金灵派虽然没人了,但法阵还在,我们去里面比较安全。”
说着,他又将易潇缩得小了些,筋斗云也变得更小,身上浸满了水,托着易潇跟着他们一起到了金灵派里。
再来到这里已是物是人非,因了晦的缘故,这里整派被灭却没留下一具遗骸,两人一进去便见到倒塌的埋骨塔,想起两人在里面的凶险又岂能想到日后还会面对同样的对手,但更大的危机。
寒轻歌突然觉得物是人非是个很残忍的词,就像人面桃花相映红,花还在人却不是同一个,仙常常自诩乃超脱凡尘的存在,可还是比不上这些开不了口的石头、草木。
除了倒塌的埋骨塔,还有金灵派家眷所居的屋子和他们练功的道场,寒轻歌想要去道场,但居亦然却选了屋子。
“易潇离不开水。”他是这样说的。
寒轻歌想想确实如此,他们便向屋子走去。只是这屋外一圈都是金灵派布下的石阵,要从这里进去实在不易。
居亦然道:“这不难,此乃地下又在水中,我们跟在上面反着走便成。”
他走在前面拉着寒轻歌,另外一只手托着筋斗云,这样在石头阵里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走到金灵派家眷所居的村寨前。
寒轻歌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一路上她都不敢同他讲话生怕打扰了他,这阵法她也略懂一点,她知道居亦然说的轻巧,行走过程中却艰难万分,居亦然能带着她不出半分差错的走来已是非常不容易。
有她在身边,居亦然心里很踏实,道:“轻歌,我们进去找间有井的屋子。”
“好。”
两人都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只见金灵派的屋子修得很讲究,看着排列似乎是八卦中的坎卦,这幅卦象代表水,看来金灵派的人将水都引到了此处,这既保证了家眷的日常生活又保证了派中干燥。
两人没走多久便发现了在两排屋子中间有一口井,这口井修得比寻常见到的大了许多,能容纳多人同时取水。
居亦然用灵识探了探,井水还算干净,井里也无杂物,他便放心地让筋斗云把易潇放下去。
“反正四下无人,走远了也不放心,我们就在这里修炼,如何?”
居亦然朝四周看了看,道:“也好,便在这里。”
两人席地而坐,寒轻歌先将沧溟的功法告诉了他,居亦然一边听着,体内的生之力随着心念而动,自行运转起来,他这一动,四周已经枯死的草木纷纷朝他倾倒,发出新绿。
寒轻歌心里高兴,却见他目中苦涩,似乎不太开心。她明白他心头所想,生之力固然是好,但得来却让另外一个人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她想就算对方不是沧溟,他也很难安心接受。
居亦然注意到寒轻歌看他的眼神,道:“轻歌,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想神君为什么要派我下来寻你。”
她没想到居亦然这个时候想的居然是这个,道:“你放心,我不信白瑞说的。”
“可我现在有些信了。”
其实刚刚他这样说,寒轻歌也想到了,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居亦然瞟了她一眼,声音沉闷道:“神君说,因为沧溟没有去到上界,导致天道失衡,所以我们要把她找回去。”
他苦笑着指着自己道:“怪我自己蠢,明明知道自己失去的是破之力,上界缺失的也是破之力,为何还要信神君的话?”
寒轻歌不忍他如此,柔声道:“不管是护还是破,两种力量缺少其中一种都是不正确的,是不是?”
居亦然摇摇头,道:“轻歌,这事万年前我便知晓,只是我没想到你继承了破之力。我都知晓的事,神君会不知道?”
他嘴角的苦意更深,道:“他该是以为两种力量都在我身上,后来才发现我只有一种。其实从一开始要找的便是破之力,你猜,他想做什么?”
寒轻歌道:“我从未见过真武神君,也没去过上界,我猜不到,你也不要猜了好不好?”
“神君和天帝…”
寒轻歌一把将他抱住,道:“亦然,我们不猜了。等此事了了,我们就在院中好好得过,好不好?”
居亦然轻轻搂着她,像是想到了跟她过着平凡日子的情景,笑容终于不那么苦涩了,道:“可是在这里,你我终有消散的一日,你不怕吗?”
“有你在,我不怕。”
她想起了明江月,虽然她做了很多错事,可仅仅是对夫君的思念便让她在仙人改造院支撑了万年,跟她相比,自己若是能跟居亦然在此相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也不怕,我们不走了,以后就跟易潇住一块儿,咱们生两个儿子,好娶左左和右右,好不好?”
寒轻歌轻笑道:“好,都好。”
两人又说了一阵,居亦然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其间他又下去看了几次易潇,见他身上的伤已经不再渗血,这才放下心来。
寒轻歌告诉他的功法,他一次便记住了。得益于以前见过沧溟练功,也毋须寒轻歌给他讲解,甚至很多地方他比寒轻歌还要熟悉。
轮到居亦然教她的时候,他郑重道:“轻歌,你要答应我只对晦使,平时绝不可再用。”
“好,我答应你。”
她应下后,居亦然才开始教她,她这才知道这门功法有多么特别,这是一门以杀戮欲望为根基的功法,不仅威力强大而且还能反过来刺激杀欲,也就是说,如果杀得越多越久便越想要去杀戮。
难怪居亦然这样担心,连他当年都因为杀孽过重无法去的上界,看样子绝情绝心一说绝非危言耸听。
第二百九十章 井中人
沧溟显然并不知道居亦然功法的具体内容,她念给她的那几句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居亦然从新告诉她后,感觉又不一样了。
她首先要学的便是放弃运转灵力,而是引导心头杀戮的欲望。这也是居亦然功法的特别之处,剑到意到,灵力在这里只是辅助,能不能一招制敌靠得是出招之人的意念强弱。
寒轻歌还不大习惯,她只能慢慢揣摩。
她没发现,当她修炼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四周刚刚长出的新绿便开始枯萎凋谢。居亦然在她修炼时一丝也不敢放松,这些都尽收眼底,他的眉头慢慢皱起,他没想到寒轻歌体内的杀戮之意竟然如此的重。
但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她的杀戮之意都是当年自己的。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以前他在练功时沧溟在旁边担心的样子。
可惜,那会儿的他根本听不进她半分劝解的话,甚至好几次说了很难听的话。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如果当时能听进一言半语,也不会让她落到如此地步。
可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化生,也就不会有寒轻歌。居亦然的目光落在寒轻歌的脸上,化作万千柔情,他很清楚自己的心,对沧溟是敬,对寒轻歌才是爱,刻骨铭心的爱。
寒轻歌猛地睁开眼,眼中的杀意犹如实质,居亦然心头一惊,正要让她停止运功,却见寒轻歌一掌朝旁拍出,顿将这一溜屋子全都打得粉碎。
这一掌过后,她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朝居亦然道:“你瞧怎样?”
居亦然想了想,道:“我觉得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寒轻歌不解,居亦然指了指她的眼睛,道:“杀气太重了。”
寒轻歌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当我被杀戮欲望控制的时候,我的眼睛便会变色,但刚刚我照着你的功法来,明明控制住了。”
“没有变色,只是杀气外露并非好事,不着急,刚开始这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寒轻歌也知道此法不易,居亦然的功法跟她之前修行得相差太多,她也只能慢慢来。
居亦然见气氛有些沉闷,道:“该我了,我修炼的时候你可别自己偷着练,没我看着绝不许。”
寒轻歌道:“知道了,居大爷。”
居亦然一愣,道:“你叫我什么?”
“居大爷,你罗嗦的像个老大爷。”
居亦然无奈笑笑,道:“大爷就大爷,乖乖在旁边呆着。”
“嗯。”
居亦然开始练功时,寒轻歌同样紧张,只是她的紧张显得有些多余,只见刚刚在她的影响下枯黄的草木这会儿又慢慢绿了回来,寒轻歌瞧着这些花花草草,心头颇有感慨,这一岁一枯荣的法则到这里竟被他俩搅成这样。
她的目光放远,看向被自己打烂的一排屋子,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生活用品。想来金灵派的人早就被晦所取代,就连他们珍视的家人也不能避免。
寒轻歌正出着神,忽然听见一声声呻吟,她猛地站起身来,这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易潇!
她扑的井上往下看,却什么都看不到,她干脆跳了下去,还没落到水面竟然看见一道人影跟她擦肩而过飞了上去。
寒轻歌双脚在井壁上一蹬换了方向也朝上飞去。
她刚落下,便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朝着居亦然一步一步走去,身影朦胧透明,她闪身到了居亦然之前,抬头一看,这身影竟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她发现有人挡着便站在原地。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以袖掩面,但又不断偷看着后方的居亦然,目中念念不舍。
寒轻歌冷笑着,心道这莫不又是居亦然之前娶过的姑娘吧?
“姑娘何人?”寒轻歌问道。
女子看了看她并不答她的话,只是看着居亦然。寒轻歌换了个方向,将她的视线挡的更加严实,女子眉头微蹙,也朝旁迈了一步,继续看着居亦然。
寒轻歌叹了一口气,干脆让开,让她大大方方地看。
女子定定地看着居亦然,寒轻歌看着她,只见女子的眼神哀怨缠绵,就算是一根金刚柱也被看成了绕指柔。
她很想躲开,但居亦然正在练功,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如果女子这会儿控制不住情绪打扰了他,只怕会给他造成伤害。
“姑娘,你要不在旁边坐会儿,他待会儿就醒了。”寒轻歌提议道。
女子却似没有听见,还是一瞬不瞬地瞧着居亦然,眼中慢慢聚集起泪水,寒轻歌无声叹了口气,也不再劝。
她又走回井边将灵识小心探进去,她控制的本领不够,不能像居亦然那样看清井里的情况,只能看看有没有异样。
易潇似乎还在沉睡,她也放下心来。
一回头,女子还是那个姿势看着居亦然,她也不过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居亦然醒过来。
一时间,三个人好像三尊雕塑,寒轻歌不禁想起琴幽,若说她错了不过是因为太爱居亦然了,如果居亦然能回应她,说不定她便不会成后面的样子。
爱而不得,才是最伤人。她又想到自己,不禁自嘲,有时候自卑也不见得是一件不好的事,至少在跟居亦然分开后她也没有像琴幽那样太过惊讶。
周围渐有风动,草木微微点头,寒轻歌看见居亦然开始收功,她忽然有些期待他睁开后看见老情人的样子。
只见居亦然吐纳一番,慢慢睁开眼。
“轻歌…”
一团阴影忽地冲进他的怀里,居亦然搂住怀里人,道;“怎么呢这是,我不过修炼一会儿…”
话还未完便见寒轻歌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居亦然心头一怔低头再看,顿时慌了神,将怀里人一把推了出去,迅速站起身来。
女子跌坐在地,凄凄惨惨哭了起来,道:“你说了会回来娶我的,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我等的好苦…”
居亦然一听这还了得,他根本不认识这人,忙对寒轻歌道:“轻歌,你听我解释…”
“不着急,我后面听,你先跟这位妹妹聊。”说着,她便识趣地走远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说过要娶我的
居亦然一见她如此,立马慌了神,边追边道:“我不认识她,你别走别走。”
女子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寒轻歌回头看了一眼,居亦然也正好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的胳膊。
寒轻歌拉下他的手,道:“我不打扰你们,慢慢说。”
居亦然还要去追,不想身后被人抱住,若是个男子他一定一掌劈过去,可面对着娇滴滴的弱女子他实在下不去手。
寒轻歌走得很快,转身就不见了。
他没办法,只能拉开女子的手,跳到一边,拱手道:“姑娘何人?为何缠着我,我要去追我家夫人了,告辞。”
“然哥哥,你当真、当真不记得我了?”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无比动听。
居亦然一颗头两颗大,不时去看寒轻歌刚刚消失的方向,不知她去哪儿了,也不知她这会儿心情怎样。
“我不记得你,当真、果真,非常确定!”
女孩的泪流得哗哗的,道:“然哥哥,你忘了,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的。你说,等我长大了就回来娶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终于回来了,你是来娶我的吗?”
“不娶!”
居亦然斩钉截铁道:“我已经有夫人了,就是你刚刚看见的那位姑娘。”
女孩的视线落在地上,委屈道:“她哪里好,既没我貌美,又…”
“她什么都好,你什么都比不上。”居亦然不耐烦她说寒轻歌坏话,又道:“你到底是谁?我根本不记得你。”
“我是郭晨,你忘了吗?”
郭晨?
居亦然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金灵派掌门他曾经的挚友郭愿有过一个妹妹,便叫郭晨。但这个郭晨与郭愿不同,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出生的孩子,自小体弱,她家里人恳请掌门护佑,郭愿便将她收做义妹,养在身边亲自照顾。
居亦然那时常到金灵派找郭愿喝酒,便也认得这个小妹妹,小时候抱着她也说过一些逗小孩的话,没想到她竟然当了真。
再后来居亦然再来便没见过她了,打听才知这孩子自小命格缺失,实在难养,就算是郭愿费尽心力也未能让她成年。
为此郭愿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他是真拿她当妹子。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居亦然瞧她这样便知她只剩下这一道残魂,想来也是郭愿费了大心思才让她不至于灰飞烟灭。
“然哥哥,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居亦然清了清嗓子,留意着寒轻歌的动静,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早就、早就…”
“哥哥说我福报太浅,这一生太过受累,他便留下我一魄,他说他一定能够找到法子治好我的病。”
她说着话,目光四处逡巡,道:“可我后来醒过来时,派里已经一个人都没了?然哥哥,你告诉我,我哥哥他们去哪里了?大家都去哪里了?”
居亦然不知如何跟她说,郭晨朝着他走了两步,居亦然立马像被火烧了般退得更远了。
“然哥哥以前都会抱我的,现在为什么躲着我?”郭晨边说边抬步小跑过来。
居亦然连连躲避,道:“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我已是有妇之夫,你自重。”
郭晨的表情一滞,泫而欲泣,居亦然一看实在没办法了,大声喊道:“轻歌、轻歌,你快过来。”
他连喊了几次寒轻歌就是不答应也不出来,他直到她就在屋子后并未走远,看样子是真生气了。他可真恨自己,若非当年太过孟浪,怎会会碰到这种情况。
郭晨一听他好似见了鬼似得喊着自己夫人的名字,忍不住又哭了,蹲下身子来,哭得肝肠寸断。
居亦然没办法,闪身到了后面找到寒轻歌道:“轻歌,你帮我去劝劝她,我实在没办法。”
“咦,你招的你自己解决去,找我干嘛?”
“你别这样别这样,她那会儿还小,郭愿开玩笑我就随口应下,谁知道她还真记得了。”居亦然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急忙解释着,道:“你快去劝劝,我真的真的没招惹过她,我发誓。”
寒轻歌见他的样子是真的着急了,也心软了道:“好,但她不一定待见我。”
“待见一定待见。”居亦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别的不说,她肯去便说明她原谅了他。
两人走出来后,却见郭晨亦步亦趋地朝着井口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哭着,肩膀耸动着,好不伤心。
寒轻歌紧走两步到她身边,道:“妹妹为何朝这方走?”
郭晨瞟了她一眼,道:“我本就住在井里,不回这里又到哪里?”
“你住在井里?”
郭晨没好气道:“人家本来住的好好的,谁让你们把这剥皮龙扔进来,扰了人家的清梦。”
她又道:“不过,这剥皮龙倒挺好,沾了他的血还有泥,我倒是有能力走出来了。”
血就罢了,她刚刚说的泥这个字深深刺激着寒轻歌的神经。
“泥,你说什么泥?”
“剥皮龙身上带的泥,装在一个小罐子里面的。这泥好特别,我沾了一点便有了力气。我不跟你说,你不是好人,你抢走了我的然哥哥。”
寒轻歌一听,道:“你然哥哥刚刚说想跟你好好说会儿话,你留在这儿陪陪他好不好?”
郭晨喜道:“真的?”
“真的,快去吧,他是不会说话,其实他特别关心你。”
郭晨转忧为喜,美滋滋道:“姐姐,你真是好人。”
“呵呵,快去快去。”
郭晨顿时小跑着朝张望着的居亦然跑去,居亦然脸都绿了,他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寒轻歌传音道:“不许跑,好好哄着她,我下去看看。”
居亦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郭晨已经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了,道:“然哥哥,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嘻嘻。”
居亦然正要否认,耳畔又传来寒轻歌的声音,道:“千万别让她过来。”
他明白她一定是有发现,道:“那个,你哥哥跟我是兄弟,关心你应该的。那什么,你要不要跟我讲讲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快吃完了
寒轻歌进了井中便放慢了速度,易潇竟然还带着白泥,她真是想将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不过,她又觉得不对,很明显虽然郭晨沾了白泥和易潇的血但她却还有自己的意识,跟晦完全不一样。
如果能弄清楚,是不是就找到对付晦的关键?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兴奋。不是说易皇叔的法子不好,而是居亦然不肯教她更为高深的部分。她害怕如果两人的功力不对等,这法子会不会便起不了作用?
越是接近井底,她的速度越慢,易潇的身子还很脆弱,经不起半点折腾。他在井中盘着身子睡着,水里飘着丝丝血丝。
筋斗云一直在下方尽职尽责地托着他,如果不是它,易潇早就沉入井底。
寒轻歌把着井壁缩小身体慢慢潜入水中,她小心不碰着易潇,只在他的身体的周围游着。可她游了好几圈,绕着他上上下下都游了个遍也没见到郭晨所说的小罐子。
她回忆着这一路上根本没有见到易潇身上带着什么罐子,就算有恐怕也早就被打碎了。但郭晨又说她便是沾了这罐中的白泥和易潇的血才有力气出来,这和晦是一模一样。
她想了想还是再找找为好,她又游了下去,再靠近易潇的龙头处,忽然看见从他嘴角边伸出来一根细绳。
她看着奇怪,游得近了些,又见从他的嘴里飘了星星点点白泥。她心头大惊,莫非他把罐子藏在嘴里?
她这样想着,首先做的却是把逸散出来的白泥收集起来,若是不小心再造出两只晦来,那才得不偿失。
做好这些后,她不敢将这些白泥随意处置便施了简单的隔绝术,将其藏在怀中,这才又靠近易潇的嘴边。
只见他牙关紧闭,寒轻歌就奇怪了,郭晨是怎么发现是一个小罐子的?她既然能看见,说明易潇张开过嘴,可怎么才能让他再把嘴张开?
寒轻歌飘在他嘴边思考着,易潇睡得很沉,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还没恢复意识,她等了一会儿决定来硬的。
她抽出剑来,小心翼翼地从易潇的嘴里伸进去,从他牙齿缝里把他的嘴给撬开,这轻微的一点动作,易潇的脸上又开始有伤口迸开,血珠子渗了出来。
寒轻歌连忙收了剑,但她刚刚看见了,在易潇的嘴里确实有一个小罐子,罐头的布封已经松开。
她忖度着还是找居亦然来帮忙比较安全,若是再硬来只怕还会伤了易潇。
她刚一出去,居亦然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大声道:“轻歌,你回来了。”
不知他跟郭晨说了什么,郭晨一脸闷闷不乐,眼角还挂着泪,眼眶红红的,嘴巴撅得老高。
寒轻歌没空顾及她的情绪,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居亦然,居亦然一定这还了得,忙道:“走,我们下去捞罐子。我撬开他的嘴,你来拿。”
“可是易潇现在禁不起折腾,再动他我怕他承受不了。”说到这里她不无惋惜道:“如果是在他体内,我们还能隔空取物,可在他嘴里,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完美的结界,根本没法用法术。”
“我可以帮,呜呜呜,帮你们取。”郭晨抽泣道:“我只是一道残魂,我可以进去他的嘴诱使他张开嘴,你们就可以拿那个小罐子了。”
两人眼前一亮,这法子再好不过,虽然易潇一动还是不可避免地会伤到自己,但比起其他法子,这已经是将伤害降到最小的法子了。
居亦然看向寒轻歌,寒轻歌道:“既然如此,有劳郭妹妹了。”
“然哥哥你要记得,我这都是为了你。”
居亦然不自在起来,偷眼看着寒轻歌,见她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这才放下心。
两人跟在郭晨身后潜入水中,他们都变小身子在易潇嘴边等候着,只要易潇张开嘴他们便将罐子拿出来。可两人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是没有看见易潇张开嘴,他们试着跟郭晨联系,只听她一直说着快了快了。
两人不豫其他,安静等待着,易潇忽然猛地睁开眼,两人一怔,他立刻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身上的伤口接连挣开,他狂叫着猛地冲出水面。
寒轻歌和居亦然大吃一惊,两人紧随其后,居亦然道:“轻歌,你在外面护着他,我进去看看。”
话音一落,他化作一道光射进了易潇体内。
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易潇的口腔里有许多新鲜的伤口,正冒着血,而郭晨一手捧着罐子往嘴里倒,一手抓着他的牙齿,见居亦然进来抬头朝他笑了笑,居亦然看见她满脸血污,嘴里塞满了白泥和血,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说的快了快了,是快吃完了。
居亦然大怒,一把将她擒住,并将罐子夺了过来,飞了出去。
他把郭晨往地上一摔,又将罐子扔给寒轻歌,运功替易潇疗伤。
郭晨被摔了个四脚朝天,白泥和血呛在喉咙里,呛得她差点晕死过去。寒轻歌见状也吓了一大跳,抢到她旁边,掐住她的脖子,硬逼着她将吃下去的白泥和泥土吐出来。
郭晨回手一巴掌打过去,寒轻歌掌心微微吐劲,心头的杀戮欲望随之抬头,破之力从掌心钻入郭晨体内,郭晨顿时动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再也生不生半分反抗的念头。
寒轻歌不知道她吃了多少下去,只能用破之力硬逼着她不停地往外吐,直到她吐无可吐了,她还不敢放松,给她上了一道禁制,这才将他松开。
地上的白泥已经和易潇的血混在一起,不停鼓动着,寒轻歌不敢随意处置只能连同她之前收集的白泥一起全都放进了小罐子里。
果然,这罐子并非凡物,白泥一放进去立马安静了,还自动跟易潇的血分立开,她松了一口气,要是再变出晦来,她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居亦然也帮易潇控制住了伤势,安抚着他让他又回到井里。做完这些,两人都看向了郭晨,郭晨看着两人的目光,顿时害怕起来,缩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中年儒生
两人都气不打一处来,很想将她这缕魂魄打散,可莫说她只是个小姑娘,就说这偌大的金灵派现在就剩下这么一缕残魂了,两人也下不了手。
“你为何要这样做?”寒轻歌的声音能让空气瞬间冷冻成冰,郭晨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趴在地上喘着气,不时拿眼去看居亦然,但居亦然的神情更加可怕,她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寒轻歌朝她走近了点,居高临下冷冰冰道:“我再问你一次,不然的话,方才易潇受过的苦我也让你受一次。”
她很想说她只是一缕魂魄她不会受那种痛苦,但刚刚的经历告诉她这个女人不仅说得出做得到,而且确实有整治她的方法。
“我、我我,呜呜呜,我只是想变成真正的仙人,这样然哥哥就不会嫌弃我了,呜呜呜…”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看两人。
寒轻歌脸色铁青,转身便要离开,居亦然拉住她对郭晨道:“别说刚刚的理由是不是编的,就算是真的,那么我再告诉你一次,她才是我夫人。你要是再敢做出伤害她或我朋友的事,我不管你是谁的妹妹,我都会让你魂飞湮灭。”
郭晨怔了怔,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居亦然随手将一道咒符打进她体内,郭晨惊叫一声,捂住咒符进去的地方,只听居亦然道:“只要你再敢妄动,我便引爆这道咒符。”
制服了郭晨,他又对寒轻歌道:“易潇没事了,那罐子呢?”
寒轻歌的气也消了一些,递给他道:“在这儿。”
居亦然揭开盖子看了看,又瞧了瞧吃进去不少的郭晨,道:“这是易皇叔带来的,跟晦的泥是一样的。但你看她,灵识还在,身体也没有异样。”
“这跟易潇自己偷回来不太一样,这白泥上的灵力很强。”
“恩,之前我们院中的堕仙还没有被晦完全取代,凭我们自己难以分辨,易皇叔便把这罐泥给易潇,原计划把这泥随着雨洒下去,以此来分辨对方是否是晦。”
寒轻歌苦笑道:“可现在用不上了。”
“谁说用不上,老夫的本事,那些废物岂能得到百分之一?”
两人一回头,却没见到说话的人,这声音听起来颇为苍老。
“你们两个小家伙往哪里看?老夫就在你们面前,吓傻了不成?”两人再看,说话的竟然是郭晨。
她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仅如此,她之前娇弱的样子一扫而空,这会儿正站直身体,傲然地看着两人,一边还在将刚刚居亦然打入她体内的咒符逼了出来。
两人一惊,这不是郭晨,她是谁?
“哼,这就吓呆了?真是两个没用的东西。”“郭晨”把咒符吸出来后,反手一扔,这咒符竟然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居亦然打了过来。
居亦然侧身一避,只见这咒符竟然飞出了老远,划破空气的“吱”地声音拉得老长,最后以钉在远处石壁上的“嘭”一声结束。
“小家伙,把那罐泥给我。”“郭晨”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身到了两人面前,虽说让给,但她已经上手来抢了。
寒轻歌侧身避开,不料手中一轻,对方已经拿了罐子退回远处。
“郭晨”举着罐子对冲过来的居亦然道:“站住,大傻子。”
居亦然竟然真的停下来了,不是因为被叫做大傻子,而是因为她的话里有一种让人莫名的力量,让人不得不跟着做。
居亦然和寒轻歌心生警惕,能做到这一步的至少也该有神君的使力,这人是谁?怎么上的郭晨的身的?她要干什么?
“你们两个,一个大傻子,一个大傻妞,看不出来老夫已经不是这只小鬼了吗?”
两人当然看出来了,但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有这么多的疑问。
她的手在下巴下摸了摸,摸了几把没有摸着,低头一看唉声叹气,道:“这小鬼连毛都没长齐,真不好使。”
“你到底是谁?”
“呵,大傻子,愿意跟老夫说话了?”“郭晨”似乎很高兴,举起罐子,道:“我就是这白泥,不对,是这泥里埋的人。这么多年了,一把老骨头早散了,跟这泥也分不清了。”
居亦然和寒轻歌震惊地瞪大了眼,“郭晨”又伸手在下巴摸了摸,好像那里正长着茂密的胡须。
“对了,现在是谁在当天帝啊?这又是哪儿啊?”
她说完,四处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当看到被寒轻歌打碎的那一排屋子时,视线停留了一下,目中若有所思。
“问你们话,哑巴了不成?”
居亦然道:“你是说,这泥就是你,你就是这泥?”
“对,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寒轻歌也从震惊中慢慢恢复过来,对晦的愤怒渐渐占了上风,她道:“正好,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借着这泥化生的怪物吗?”
“我知道。”“郭晨”毫不掩饰道,下巴朝着井扬了扬,道:“里面那条小龙到仙极山来挖泥巴的时候,玩的便是老夫的身后泥,老夫岂会不知?”
“那成,您的本事既然这么大,那么就赶快出去带着您的徒子徒孙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哟哟哟,我说你这小傻妞怎么不傻了?你不傻当我傻啊?我好不容易出来了,才不急着走。这么年了,想死也没死成,想消散又没神差来见我,这日子苦啊。”
说着他又开始捋那并不存在的胡子,寒轻歌闭了闭眼,嫌弃道:“你还是变回你自己的样子,你老是用一个小姑娘的样子摸胡子,你不恶心?”
“嘿,我说你这丫头…”
“真的恶心。”居亦然在旁边补充道。
“郭晨”吃瘪,只能道:“好好好,我变我变。”
他就地旋身一转,青烟中竟然变成了一个中年儒生,戴着方巾,若非脸上有一道疤从左眼划过鼻梁直到右边脸颊,模样还算不错。
“怎么样?这下不恶心了吧?”
“名字,门派。”寒轻歌冷冷道。
中年儒生微怔,反问道:“你不怕我?”
第二百九十四章 梅叔
我为什么要怕你?”寒轻歌反问道。
她这一问,中年人倒是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后板着脸道:“因为我比你们厉害。”
他说这话时,寒轻歌和居亦然已经走开了,两人走到井边想要去看看易潇的情况,中年人急了,道:“你们这两个小辈怎么这么没礼貌,老夫的话还没讲完,你们怎么就走了?”
“轻歌,我下去就好,下面湿滑不容易下脚。”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下去,我不想跟他呆在一个地方。”
“那好,我扶着你,你小心点。”
“喂喂喂,两个小小娃娃,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要下去看那条小龙吗?喂喂,你们等等,他死不了死不了,你们等等我,我很久没说话了,气死我了你们。”中年书生急得追了上来。
寒轻歌和居亦然已经一只脚踩在井边上,见他到了跟前,两人同时道:“别过来。”
中年书生颇为无奈道:“我好久没跟你说话了,你们别急着走,跟我说说话呗。”
寒轻歌没好气道:“你找你附身这小姑娘跟你说。”
“她的魂魄都成我的营养了,灵识刚刚也没了,怎么还能跟我说话?”
“你!”
中年书生委屈巴巴道:“这小丫头的魂魄太弱了,我的意识在她身上复原,她自然便消失了。”
两人知道这是事实,可他们还是有些生气,强占别人魂魄这是天地所不容的,就算在仙人改造院中,也少有如此罪大恶极之人。
中年书生脸似乎有点红,道:“这也不能管我,谁让她吃了太多我的身后泥,我的意识她又承受不住,这不就…”
话还没完,寒轻歌已经跳进了井里,居亦然也想跟她进去,但她让他在上面挡着这人,别让他跟着下来,他只好照办。
中年书生支吾了半天,想跟居亦然说话却找不到说什么,半晌才道:“这丫头死的挺早的,呵呵。”
居亦然望着他,中年书生指指自己道:“我说的是这个丫头,不是井里面那个丫头。”
“名字,门派。”居亦然甩出刚刚寒轻歌问过的问题。
中年书生知道是逃不过了,道:“门派没有,名字嘛,不提也罢,你可以叫我梅叔。”
居亦然别过脸去,他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
梅叔动了动鼻子,道:“这里也有我的身后泥的味道。”
居亦然心头一动,想起第一次见到晦的地方便是这里,又听梅叔道:“不过这个味道已经很淡了。”
他皱眉看着井口道:“这小没皮龙都拿我的身后泥干了什么?”
“想知道?”
“想知道。”
“想知道就出去到上面去看看,你会看见很多。”
梅叔倒是一点都不惊讶,道:“我就知道会惹麻烦,易风来找我的时候我便知道出了大乱子,小没皮龙挖走的泥可是混合了我们好几个老家伙的身体和灵识,比这个厉害多了。”
梅叔掂了掂手中的罐子,给居亦然看。
“既然如此,你现在现身是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反正现在仙极山也不好玩了,我们死不了也活不了,既然身后泥可以在这里生存,那么我便也能。以后啊,老夫便住在这里了。你们管这儿叫啥,仙人改造院是不是?名儿虽不行,但地方不错,比仙极山大多了。”
居亦然心下一沉,面上却一点不露,问道:“你知道你的身后泥现在在上面是个什么样子吗?”
梅叔潇潇,食指点着居亦然道:“小子考我是不是?你梅叔是谁,这院子还没建成我就埋进土里了,我会不知道?”
他得意洋洋道:“是不是一个个怎么打都打不死?还见谁便能化形成谁?”
“你知道的听清楚。”
“当然清楚,见谁便能化形成谁这是我的本事,打也打不死这是老鬼的本事。小没皮龙主要挖的便是我俩的身后泥。”
“那贪得无厌的本性呢?”
梅叔摇摇头道:“这话说得可不对,这怎么能叫贪得无厌?这叫适者生存。你师父没教你吗?仙界可是这几界中最公平的地方,公平就公平在,谁强谁就能存活下去。话说到这儿,老夫就再点拨你几句,你猜猜为什么我们要自己埋进土里?哈哈,因为神差都被我们杀了!”
居亦然心头的震惊比之刚才知道他的身份一点不少,能杀神差的不是没有,比如说暗算了要带走明江月的神差的琴谦二人,但这两人再加上白瑞,也是和三人之力,用空间之法才将他带离,算不上是真正地杀了。
可听他的口气,却是实打实地把对方给杀了。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个杀一个,最后杀得上面的人没办法了,求着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到上界去。但我们不乐意,上面一点意思都没有,还多了个什么天帝来管着,不自在一点都不自在。”
他叹了口气,似乎陷入回忆里,念念叨叨道:“我们就想着,既然能修炼成仙,那么再修炼能不能又变成人?人间多好啊,人间有吃不尽的美食,看不尽的美色,还有关不完的闲事。这么好的地方,当初一定是脑子练坏了才想着一定要成仙…”
说到这儿,他指着居亦然道:“你一定以为我在说疯话,对不对?我们…”
“不,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居亦然认真道。
梅叔反倒是愣住了,居亦然又道:“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不赞同。”
居亦然指着外间,一针见血道:“你们的身后泥已经杀了全院的仙人,包括我的朋友。你现在打算如何?”
“全杀了?”梅叔摸摸胡子,道:“也就是说,就剩你们仨了?”
“所以?”
“剩你们仨也好,要是都死光了,谁陪我说话?”
“你认为你的身后泥还认识你?”
“认识?他们凭什么认识?他们都是我的奴隶,自然只有听话的份。”梅叔傲然道。
“你想让他们听你什么话?”
“当然是一起好好在这儿潇洒过日子的话,如果只有我们几个,也太寂寞了。”
“这样说了,我们只有做敌人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随便打
梅叔眼中神色又是惊讶又似乎理所当然,道:“哈哈,小子,饶是我的身后泥也不简单,你们仨能活下来自然算的上是此间的佼佼者。老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我可以让他们都不再为难你们,你们依然可以在这院里自由行走。”
居亦然拔出剑来,道:“你的武器,拿出来。”
梅叔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啧啧啧地看着他道:“小子,架势不错。武器?武器我没有,不如我们就这样…”
“喂,看剑。”喂是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也是提醒他,看剑是告诉他他要出招了。
居亦然话音刚落,人已到了梅叔面前,梅叔笑嘻嘻地并不躲避,这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按说一击中敌居亦然应该高兴才对,但他却笑不出来,他看见梅叔的伤口处跟晦一模一样,是白色的泥土,他这一剑是刺在泥土里,白泥慢慢堆积聚拢,将他的剑紧紧卡住,他现在连想把剑抽回来都办不到。
“小子,急什么,老夫的话还没说完就动手?老夫不是说过了吗?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了,我们正好唠唠。”
居亦然看着那不断涌动着的白泥心生嫌恶,想要先撤剑回身,不想白泥忽如灵蛇出洞,蜿蜒而上,眨眼间将他的手也包裹住。
居亦然心头骇然,大力回扯,却无济于事。他又调动灵力,不想自己的灵力竟然都被这白泥给吸了去。
“咦?这灵力有点意思,美味美味,小子你再给来点。”
居亦然闻言倒是放弃了挣扎,梅叔舔舔嘴唇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你别打你要打,让你打你倒是不打了。”
居亦然定定看着他还是不说话,梅叔的视线落到井上,道:“不跟我说话是吧?我找那小姑娘说去,要是小姑娘也不跟我说,我就把那没皮龙给晒成龙肉干当零食。”
“你敢!”居亦然怒道。
梅叔捋了捋胡须,身子穿过他的剑,到了他跟前戳着他的额头忽然大声道:“敢!当然敢!老夫在这儿的时候,你上辈子上上辈子都还没生,你谁啊你,想不跟我说话就不跟我说话,想跟我大小声就跟我大小声。”
居亦然的额头被他戳红了一片,他气得七窍生烟却拿他没办法。他看得很清楚,自己的剑对梅叔一点作用都没有,剑在他身体里插着就像是插在水里,他想要动便动,他想要抓住他的剑不放便将白泥聚集凝固。
寒轻歌在井里听见外面的动静心头着急却不敢露头,她一定要把易潇先弄走。她努力催动着无痕石,无痕石上滴着居亦然的血,生之力萦绕其上,她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引起梅叔的怀疑。
但她越是着急,无痕石越是没有反应,其实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可眼下除了这一条路再无别的办法。她只能一直不停地试。好在梅叔似乎跟居亦然杠上了,一时半会儿没有注意到这儿来。
“你的灵力好有意思,来来来,再使使给老夫看看。”梅叔说着,朝后一退,脱离了他的剑。
居亦然注意到梅叔的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留下,果然跟晦一模一样。
“小子,快使快使,全往老夫身上招呼,别客气。”梅叔脚尖垫了垫,显得很兴奋。
居亦然正要出招却冷静了下来,只因为此刻他眼中的神情跟晦简直太像了,他忽然想到晦能模仿别人再取而代之,他会不会也是如此?
这样想着,他决定先试试,挑剑起势,声如风过竹林,空气中竟似有一丝清香,使得是方先生的剑法。
梅叔眼睛一亮,道:“好剑法!”
居亦然在梅叔的眼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样子,包括他的剑招都在他的眼中好似慢动作般回放着。
居亦然剑法突变,又变回了他自己的剑法,梅叔哈哈笑了起来,连道三声好,他的剑法走得是大开大合,每一招都隐藏着杀机。
梅叔不闪不避,抬起双臂前门大开,好像是等着他刺过来。
居亦然剑到一半忽然回身,落到远处收剑站定。
梅叔不满道:“你搞什么?老夫都准备好了,你尽管打便是。”
“不打。”
“为何?”
“你是要偷学我的剑招。”
“呸,老夫是何人怎么会偷学你的剑招?”
“你不仅是要偷学我的剑招,还是模仿我的功法,最后再变成我的样子,取代我的身份。”居亦然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梅叔盯着他倒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你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梅叔还真的擦了擦嘴,居亦然冷哼一声,心里却万分焦急,寒轻歌在井里面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怎么样了?
“臭小子,你骗谁呢?老夫是谁?老夫可是梅…”他忽然刹住,道:“鬼小子,差点让你骗了姓名去。”
“你的名字见不得人么?还是你做了什么遗臭万年的事,怕人知道?”
“呸呸呸,老夫可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遗臭万年的事?小子,去看你媳妇儿吧,老夫在这儿等你。”
居亦然心头一惊,却听他冷笑道:“你媳妇儿在里面擦那个破石头擦了半天了,你不着急我都替你急。”
他竟然对寒轻歌在井里的动静一清二楚,居亦然更加觉得胆寒。
“什么破石头,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他小声嘀咕道,又走到一边,大声道:“老夫去转转,你们两个慢慢搓那破石头。”
他就这样优哉游哉地晃地远了,他走得影儿都没了居亦然还是不敢动,他知道不管他人在不在,这里得意一切都讨不过他的眼睛。
寒轻歌从井里出来,满目愁容对他道:“还是不行。”
“没关系,他暂时还没有杀我们的意思。”居亦然示意她将无痕石收好,又到了井边,看着依然沉睡的易潇,稍稍放下心来。
寒轻歌道:“亦然,要不我们直接出去?”
居亦然微怔,道:“你有什么想法?”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得救他
寒轻歌摇摇头,道:“我没别的…”
话刚出口她便注意到梅叔又偷偷地溜回来了,显然两人刚刚说的话一句都没逃过他的耳朵。
寒轻歌清了清嗓子,道:“留在这里也不过我们几人罢了,上面可有好几千名堕仙,不知比这里热闹多少。”
居亦然见她话里有话,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道:“热闹是热闹,可这热闹要命的。你夫君修为低,怕到时护不了你。”
“懦夫!懦夫!”梅叔气冲冲地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边走边骂,一眨眼手指都戳到了他的鼻子上。
居亦然打开他的手,道:“上面全是你的徒子徒孙,一个个没有灵识也也没心没肺,我们出去干嘛?出去找死?”
梅叔大骂道:“懦夫,真是懦夫行为。既然是我的徒子徒孙,难道我还能让他们害了你们不成?”
居亦然和寒轻歌都不说话,两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他们就是会害我。
梅叔气得胸膛起伏,道:“要是他们要害你,我第一个替你们出头,如何?”
居亦然和寒轻歌对视一眼,只听寒轻歌道:“你是出不去吧。”
梅叔一滞,脸上忽然精彩起来,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跺脚道:“小丫头,算你狠。”
居亦然偷偷传音给她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寒轻歌也偷偷传音给他道:“我猜的。”
“我夫人就是聪明,啥,你说你猜的。”
“……”
寒轻歌之所以敢这样猜,便是从他不断跟居亦然说话中发觉的,他是太寂寞了,寂寞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便拼命说话,居亦然不理他或者不跟他说话他都会生气。明明上面有好几千的晦,这些晦都是他的身后泥所铸,绝不会伤害他,他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到上面去,可他却宁愿留在这里跟两人磨蹭,也不离开。
到底是为什么?
寒轻歌很想知道,却又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梅叔又换了一副面孔,捋着胡须道:“小丫头,看你便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老夫乃斯文人不跟你多费口舌,你就说吧,怎么样才肯带梅叔上去?”
寒轻歌指着上方,道:“直接上去。”
梅叔被她噎得一愣一愣的,长了几次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居亦然努力憋着笑,心里对寒轻歌竖起了大拇指,刚刚的仇算是报了。
“小丫头,你这逗我不是,我当然知道直接上去最快。但这上面有水,哗哗的大河,你没听见?”
什么哗哗的大河,不过是一条相对湍急一点的小溪流罢了,
两人忽然明白过来了,他怕水。
梅叔有些心虚,他也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缺点,但他也不怕,这两个小的修为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才不怕他们两个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水,你上不去。”寒轻歌坦白道。
“你们带我出去。”梅叔不知从何处又把那罐子变了出来,道:“我进到罐子里面,你们到了外面再把我放出来就好了。”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罐子上,一时之间脑中涌现出无数个想法,好的不好的都有。
梅叔把罐子收了回来,道:“你们两个可不许打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易风那小子特别请来的,他可是求了我好久,我才肯让他挖了的埋骨泥。”
终于听他提到易皇叔了,居亦然道:“只怕不是他求你,而是你求他的吧。”
“胡、胡说。”梅叔挣红了脸。
“就算不是求的,你一定也是使了什么手段。易皇叔说过,这海边埋着十位仙人,他也就随便挖挖,让我们做记号,若非你有心,他又怎么刚好挖到个话这么多还想留在这儿的?”
梅叔的眼神飘忽起来,脸是越来越红,吞吞吐吐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阵子,他终于想通了似得,道:“对,是我故意跳到罐子里让易风带走的。”
他忽然烦躁地走了几步,复又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你们是不知,现在的仙极山比这里还难。”
不待两人相问,他又道:“阴阳倒戈,昏晓不分,连天地的大道都混乱了。我是想脱去仙籍,重回人间,享那万世烟火。可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就没了,如果不能得偿所愿,便是留在这里也好。我早听说仙人改造院里仿若人间,没皮小龙来的时候,我便动了心思。如果不是有我护着,这没皮的小龙,又怎么走得出仙极山?”
两人一时不知他话中是真是假,又听他道:“老夫知道我的身后泥是个什么样,只怕现在上面也不太平是不是?可又如何?人多了才热闹,我们好好过日子,管他那么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才是正理。”
这歪理到了他嘴里也成了正理,两人一时无言以对。
梅叔忽然脸色一变,道:“你们两个要是不带我出去也没关系,我把你们和那没皮小龙也变成了我的身后泥,这样你们想不听话也不行了。”
他话音刚落,杀机已现,居亦然正要拔剑相迎,寒轻歌冷冷清清道:“这样所有人都跟你是一体的,这跟就剩你一个人又有何区别?”
梅叔一怔,杀意慢慢消散,寒轻歌继续道:“同样没人跟你说话,没人陪你。仙人改造院可比仙极山和孽海大多了,到时候你就和你的身后泥在这里游荡,孤独到永久。”
“别说了别说了。”梅叔捂着耳朵不停地摇着头,大口喘着气,似乎很难受的样子。过了好一阵子才平缓下来了,道:“丫头,你这诛心之言,实在是厉害。你算是看透老夫的弱点了。”
寒轻歌不以为然道:“又如何?”
她指着井里道:“井中的龙叫易潇,是易风的侄子。他可是仙人改造院第一会玩的仙人,你要是想要热闹,想要找个人陪你玩,最好想法子把他救活了。”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他还是龙,你便是他带进来的,能带你出去的也只有他。”
第二百九十七章 治疗
梅叔动心了。
这是两人第一个反应。
他们心里暗暗惊喜,同时又有些不解,这得寂寞到什么程度,才会为了这个荒唐的理由放弃一切?
“好,我帮你们救小没皮龙。”梅叔下定了决心,可他又道:“但他要是跟易风一样没意思,那我就杀了他。”
说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样子朝井边走去,寒轻歌和居亦然对视一眼,两人都暂时放了心,别的不论,救活易潇才是当务之急。
梅叔到了井边,右掌缓缓抬起,易潇和筋斗云都从水里升了起来,梅叔的身上冒出缕缕轻烟,这轻烟竟然是红色的,红色的烟好似长了眼睛,一股脑地飘到易潇身上,易潇破破烂烂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易潇已经不用筋斗云托着了。红烟的颜色越来越深,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血腥味,寒轻歌对居亦然悄声道:“这是易潇的血?”
居亦然握住她的手道:“对。”
“这么多血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
梅叔转过头来,道:“当然是从我身上来的,看不见?”
寒轻歌微愕道:“你吞了易潇这么多血?”
梅叔脚下踉跄差点跌倒,道:“你这丫头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儿的?说话前过过脑子,好不好?我要是吞了他这么多血,他还能有命?”
寒轻歌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语。
梅叔继续道:“不过,你算说对了。”
这次轮到寒轻歌和居亦然被呛住了,他忙道:“我这不是还给他吗?稀释一下,再加点水,他好吸收一点。”
寒轻歌和居亦然恨不得这会儿就拿剑把他砍了,估计两人的表情着实吓人,他又马上道:“他乃龙族,血便是最好的灵力来源,可他失血太多太久,我这样都是为了他好。”
寒轻歌才不管他说的真的假的,阴笑道:“没关系,弄死了更好,我们两个无趣得很,你就等着闷死得了。”
梅叔巴巴地看了她一眼,寒轻歌迅速别过脸去,他再看向居亦然,居亦然也不理他,他讨了个没趣,只好继续认真给易潇治疗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收回了手,易潇的身体变得光溜溜的,没有伤痕,可是也没有龙鳞,就像一只长着龙角的大泥鳅。
“好了。”梅叔口中吐出一口白烟道。
寒轻歌道:“这就好了?”
“当然好了。”
“鳞片呢?”
“没有。”
“他是龙,龙鳞都没长出来,他怎么会好?”
梅叔拧着眉道:“他这鳞片没在我这儿,我没法给他。”
寒轻歌还要说什么,居亦然拦住她道:“多谢上仙。”
梅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指不定背后还怎么骂我。老夫也累了,先歇会儿,这小姑娘的魂魄太弱了…”
他说着话一溜烟晃进了罐子里,罐子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罐口布封松松垮垮地搭着,寒轻歌和居亦然几乎立马便想要冲上去把布封给封上。但这念头有多么强烈,本人就有多么淡定。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去吗?”两人同时问道。
“算了。”两人又同时答道。
这时筋斗云已经从井水里洗了个澡翻上来,洗干净的筋斗云白白净净,居亦然道:“辛苦你了。”
筋斗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停地在井口上面打着圈,两人不懂它的意思,它又冲进井里,一会儿又冲了上来,身上又沾了一些血水。
居亦然明白了,它这是在告诉他们,井水里还有不少易潇的血,事不宜迟,他又把易潇变得更小,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筋斗云极其护主,也跟着进去。虽然易潇已经不用他托着,但它依然沉到易潇下方托着他的身体。
见状,两人也放心了许多。
“接下来怎么办?”寒轻歌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上面是去不了,暂时呆在这里等易潇恢复了再说。”
寒轻歌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易潇能恢复,那么他们便等于多了一个帮手,不管是对付梅叔还是对付晦都多了一层把握。
时代如今,两人才有空停下来好好想想,他们手牵着手靠在井壁上,视线落在那小罐子上,上面松松垮垮的布封好像在诱惑着他们。
仙人改造院,果真是一处炼狱。寒轻歌忽然这样想到。不知跟冥界地狱相比,谁更惨一点?
想着堂堂天界,凡人极其向往之地,也会有这样的地方,不知宣扬出去,还会有多少人还会想着修道成仙?
“你们两个小的还不错,乖乖地没有碰老夫的封印……”梅叔的声音从罐子里飘出来,声音里透着一种稳操胜券的声音。
“别客气,我们想碰的,不过没去做。”居亦然老实道。
“为什么?”
不等两人回答,他又道:“你们是忌惮老夫的实力?还不错,尚有自知之明。”
寒轻歌传音对居亦然道:“易皇叔说,在晦身上同时打入两种不同的力量便能将其彻底销毁,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居亦然不愿让她冒险,正在出声时,寒轻歌已经朗声道:“厉不厉害要过了招才知道,空口无凭,我二人只是不愿趁人之危。”
梅叔的半个身子从罐子里飘了出来,道:“这臭小子刚刚已经跟老夫动过手了,哼哼,小子,你还没跟你媳妇儿说你是怎么输的?”
居亦然道:“他跟晦一样,想要偷学我的招式和法术。”
“呸呸呸,什么叫偷学?这叫本事,本事!”梅叔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捋胡子的动作看上去像是再拔胡子。
寒轻歌站起身来道:“他不算,你敢跟我过过招吗?”
梅叔一个好字卡在嘴边,他的嘴巴一直做着“好”的动作,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你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梅叔缩了半截下去,道:“不带你们这样翻脸不认人的,我刚刚替你们治了小没皮龙,你们就要跟我打架,没礼貌,真是没礼貌。”
第二百九十八章 晦来了
他这动作引起了两人的怀疑,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在罐子里面的那部分身体几乎透明,梅叔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便又往下缩了缩。
寒轻歌有些不明白,他明明已经消耗过度,还虚张声势什么?
“丫头,老夫跟你讲,老夫是看你和这小子还不错,是个可以说话的主,方才…”
话音刚落,易潇“哗”地冲出水面,井水浇了三人一头一脸,三人往上一看便发现易潇并非自己冲出来的而是被筋斗云顶出来的。
筋斗云顶着他还在往上飞,这井里面的水不断搅动,水声哗哗,两人刚要凑拢去看,便见一只苍白湿漉的手搭在井边上,指甲漆黑。紧跟着又是几只手伸了出来,然后跟着是脑袋,这脑袋一出来,居亦然和寒轻歌顿时拔剑后退。
晦!
模仿易潇的晦追来了!
寒轻歌边退边道:“梅叔,快看,你的身后泥找你来了。”
“胡说,这明明是来找小没皮龙的。”
“你不打算管管?”
“嘿嘿,小丫头,你刚刚不还想跟我过招吗?正好,你先跟我的身后泥过两招我看看。”梅叔的声音瓮声瓮气,两人一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个钻进了罐子里。
寒轻歌不明白了,朝居亦然问道:“他躲什么?”
居亦然皱眉道:“不知道。”
两人说话间,晦已经冲着上面的易潇追去,梅叔虽然说了他们是他的身后泥,但两人想不通,为何同为埋骨之泥,为何梅叔会有灵识,他们却没有?而且,梅叔为什么要躲?
晦并没有给两人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们对两人视而不见,直接奔向了上方的易潇。
筋斗云一路带着易潇狂奔,从井中冒出来的晦却是源源不断。
居亦然道:“轻歌,你去把井封了,我去保护易潇。”
“好。”
两人立马分头行动。
寒轻歌一出手便是破之力,平剑一挥,顿时一道剑浪扫出,将刚刚出来一半的晦给削成了两半。
寒轻歌怔了怔,没想到自己的剑招竟然有如此威力,心头暗喜。但她没有高兴多久,便见这些晦立刻合拢到一起,同时看了过来。
他们目光虽然呆滞,眼中的冰冷之意却一点不少。这一部分人放弃了易潇,将目标对准了她,寒轻歌心头杀戮欲望正盛,正好拿他们再试试破之力。
晦的剑也已现在手中,两厢正面迎击,他们使的是易潇的剑法,寒轻歌对易潇的剑法谈不上熟悉,却也见过几次,虽然多方人数众多,但若她要躲也不会躲不过去,但她并不打算躲。
破之力自剑上而出,她心中杀戮的欲望全都融进了灵脉里刺激着她的灵力,寒轻歌的剑气如有实质,每每划过便有刺耳的声音,易潇的剑乃快剑,这些晦的剑自然也是快剑。但寒轻歌的剑比他们还快,而且比他们还重。
第一个对手已到眼前,寒轻歌不躲不避,一剑扫过,两剑相击,“叮”一声脆响,竟是她落了下风。
寒轻歌心头惊了惊,另外几把剑已经刺了过来,风声几不可闻,她低头一避,就地一落,顺势一剑刺向他们的脚踝。
但对方却轻易避开,一瞬间,她的面前的脚全都变成了剑,剑上带着隐隐龙气,寒轻歌不敢再大意,挥剑自保,堪堪挡住,但这一下几乎将她的剑震脱手,剑锋几乎压到她身上。
她大喝一声,破之力透剑而出,这才将他们的剑震了出去。但这已是她能调动的最后一点破之力,虽有满腹杀欲却不得疏泄,她的眸子慢慢染上紫兰色。
“轻歌,快将井口封住。”居亦然急迫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寒轻歌神智一清,再不敢托大,暂时放弃了跟晦缠斗,回身冲向水井。井中的晦喷射而出,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角忽然瞥见那安安静静呆着的罐子,鬼使神差的将罐子吸到手中,梅叔的声音从罐中传来,道:“你你你,你干什么?你把我放下。”
寒轻歌不理他,脚下一顿跃上半空,使出全力一剑斩下,将晦的喷涌之势阻了阻,但这些晦是杀不死的,刚刚被她所伤的晦又恢复了原状,并且也转移了目标对准了她。
寒轻歌顾不得这么多了,扯开封布,将罐子倒悬,罐中的白泥连同梅叔一道全都倒进了井中。
奇迹发生了,这小小的一罐泥好像千斤巨石,将还没来得及爬出来的晦全都砸了进去,梅叔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她已经将封布变大,整个蒙在井口,这井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仅是井中不再有动静,就连井外的晦们也退了几步,不敢靠近井口。寒轻歌一看有效,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手腕依然在发抖,想来是刚刚那一击是伤到筋骨了,也是她身子坚硬才能抗住。
可这一瞬间的功夫,此处已至少有百八十只晦,这么多晦可该如何处置?
“臭丫头,你是要把老夫淹死不成?”梅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一回头,他竟然坐在地上,看起来快哭了。
“事出紧急,您老担待担待。”
“担待个鬼,你个臭丫头,长得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一肚子坏水。”寒轻歌注意到他的脚竟然在颤抖,她刚刚确实存了这个心思,她还想道歉但一看到围了上来的晦便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看看,你的身后泥都在这儿,他们不是都听你的吗?你叫他们停下试试。”
梅叔顾左右而言他了半天,忽然理直气壮道:“不成,你刚刚要把我扔了,我不帮你。”
寒轻歌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理他,挥剑朝着冲过来的晦打了过去。
居亦然朝下看了看,见到井口上的封布心头大喜,他刚刚只是希望寒轻歌用结界将井口封住,没想到她竟能做得如此彻底。
再一看她跟一群晦打了起来,心头又担心不已,但他的更担心地是坐在井边,一眨不眨看着混战中的寒轻歌的梅叔。
“轻歌,梅叔也有晦复制对方的本事,你小心些。”
第二百九十九章 易潇醒了
寒轻歌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去,清晰地在梅叔眼中看见自己,明明她和一大群晦在一起,可梅叔的眼中竟然只有她。
而且梅叔眼中的她正在比划着她刚刚使过的招数,就连他的神态表情也跟她有几分相似。寒轻歌心惊不已,莫非他这是要化形了?
这时晦又攻了过来,她能做的便是尽量隐藏在晦中,让自己不暴露在梅叔的眼前。但这么做并不容易,这些晦虽然还没完全化形成功,但他们的武力却继承了大半。
打着打着,寒轻歌发现他们每一只脸上的神情都有细微的差别,她才想起他们跟之前围在竹屋外的晦一样,每一只晦模仿了易潇的一部分灵识,喜怒哀乐、善恶怨憎,每一只都像是他的一小部分。
她还发现,面带痛苦的晦跟他对招时似乎有些犹豫,而面带狰狞癫狂之色的出招最猛最狠。
她忽然想到,若是好好利用,是不是就能摆脱眼前的困局?
一念及此,她立刻调转方向,主力攻击对她下手最重的晦,对有所犹豫的晦暂且放过,只守不攻。
这一试竟然奏效了!
她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她再朝梅叔看去,只见梅叔伸长脖子企图从晦的缝隙间瞧见她,寒轻歌更加小心,有意将圈子越收越小,生怕被他看了去。
居亦然这时已经无暇顾及她了,筋斗云的速度快得惊人,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他竟然跟丢了,他现在竟然是跟在晦后面去追易潇。
跟在筋斗云后面的晦比寒轻歌身边的不知多了多少,这算是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事。他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很快便冲到晦前面,筋斗云也终于出现在眼中。
它已经驮着易潇冲到了金灵派的另一边,左边是道场,右边是已经塌成废墟的埋骨塔。筋斗云迟疑了一下,一溜烟冲进了道场。
居亦然跟着冲进去,而一大群晦则紧随其后。
金灵派虽然他来过多次了,但这道场却还是第一次来。只见这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他一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此处的法阵。
他先挡在门口,将剑插在地上,咬破手指画了一道咒符,顿时以剑为阵眼展开了一张结界,这结界暂时将晦挡在外面,但他知道挡不了多久,这种数量的晦非得法阵不能阻挡。
他的视线扫过屋里,只见这里空荡荡的,高高的供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三个蒲团孤零零地扔在上面。
但这四面墙却颇有意思,上面画了很多人和事,居亦然曾听郭愿讲过金灵派中的事,他一下便将其联系起来,这上面画得是金灵派各大掌门的故事,还有一些门徒。
他将壁画看了一遍,发现上面历代掌门的剑柄的色彩格外鲜艳,他数了数,上面共画了七位掌门,这七位掌门的剑柄都是用法器制成。
他大喜过忘,站在屋中,生之力自指尖而出,分别打向这七把剑,生之力一入其中,顿时外间红光一片,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居亦然到了门口,果见法阵已经开启,将晦隔绝在外。
他还看见有晦已经被法阵打散,其他的正拿剑对着晦猛砍。
能挡一时是一时,他收回自己的剑,这才继续去追筋斗云。
这处道场总共只有两层,第一层没有,那么筋斗云一定是带着易潇去了第二层。
居亦然随即到了第二层,却仍不见筋斗云和易潇的影子,正值奇怪之际,却发现此处有些异常。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此处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他又朝前走了两步,只觉这里潮湿异常,蹲下来以手触地,指腹有些湿润。
居亦然明白,这是龙族最后的护身之法,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出来,制造幻象,让敌人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易潇能使出这法术,说明他已有好转,他心头的喜悦。yiyuyanbiao
“易潇,是我,你在哪里?”
“你、你大爷…”易潇的声音从他左侧传来,声音虽弱,但听在居亦然耳中却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动听。
他迅速朝左边窜去,穿过一道墙壁后,才看到二层真正的样子,易潇盘在筋斗云上,眼中已经恢复了一点神彩。
看见他过来,他不仅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把脸别到了一边。
“你醒了?”
“恩。”易潇闷声闷气道。
居亦然奇怪道:“你怎么呢?”
“你走,我想静静。”
静静?
这个词跟易潇有关系?
“模仿你的晦就在外面,你让我走哪儿去?”
易潇始终用后脑勺对着他,道:“想去哪儿去哪儿,别理我。”
居亦然在他旁边坐下,易潇差不多把自己完全陷进了筋斗云里面。如果不是那两个龙角还杵在外面,居亦然已经完全看不见他了。
“你干嘛?”
易潇在筋斗云里一声不吭,居亦然又好气又好笑,这样的易潇他还是第一次见,笑道:“我可得好好记下你现在的样子,以后见着左左右右我一定要好好跟她们讲讲。”
“不准!”易潇的头从筋斗云里冒出头来。
居亦然一看过去,他又埋了进去,居亦然道:“你是准备一直这样躲在筋斗云里面?”
“不要管我。”
“易潇,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谁之前说我是缩头乌龟来着,现在外面的晦还没解决,你是要自己也当一此缩头乌龟?”
易潇的嘴从筋斗云另一边支了半截出来,道:“老子现在就想当一只缩头乌龟,不对,缩头龙。老子连鳞片都没了,一身光溜溜的,你想让我到哪里去?”
“鳞片就在外面,去拿回来不就成了?”
“不去。”
居亦然拿他没办法,站起身来,道:“成,你在这儿也好,好好躲着。你哥哥和你嫂嫂去给你把鳞片拿回来。”
居亦然刚走两步,易潇又道:“喂,你等等。”
“怎么?改主意了?”
“不是,这些晦身上的味道有些怪。”
“他们吸收了你的血,又取了你的鳞片,自然不一样了。”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
第三百章 陪练
“那你说的是什么?”
“他们身上的死人味更重了。”
居亦然脑中闪过梅叔的影子,道:“易潇,易皇叔给你那灌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泥?那灌泥怎么呢?我去,我的泥呢?”
居亦然摇摇头,将之前的事都告诉了他,易潇的脑袋一下子伸了出来,惊道:“你说这泥给活了?自己活了。”
不待居亦然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没对这泥施过法,他怎么会活?”
“我猜是因为郭晨吞噬了太多泥,想要利用白泥成型,却被梅叔反过来占了她的魂魄。”
易潇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居亦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刚刚醒来还是多休息才好,外面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他必须得出去看看,要是被他们破了这法阵,就危险了。而且寒轻歌还在外面,他很担心她。
“你就在这儿呆着,我把外面的晦收拾了便来寻你。”
“恩。”
易潇心不在焉答道,居亦然不放心地看了看他,只见他就一颗头在筋斗云外面,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回到一楼,第一时间便发现这四面墙上的画已经变了,原本上面的人各有姿态,神色各异,但此刻俱都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一个个额头上青筋鼓起,剑全都出了鞘,似乎随时都会从壁画上跳下来。
居亦然又看向门外,只见这些晦还不知疲倦地挥着剑砍着法阵,他们身上已经被法阵的光芒震出一条条血痕,有的伤口很深,血色已经变成白色,肉身变回泥身,甚至有些已经没了人样,但他们依然执着地消耗着法阵。
法阵的颜色已经淡了很多,居亦然知道再怎么下去会跟在千竹林时一样,按照这个消耗法,法阵被他们破去只是时间问题。
“呔,大胆狂徒,着实欺人太甚!”一声爆喝,居亦然眼前一花,七名掌门从墙上一跃而下。
居亦然惊了惊,手按在剑上盯着他们。
可这些人却像是看不见他一般,只是盯着门外的晦,其中一人怒指外面道:“想要坏我金灵派护派大阵,休想!”
“保护本派,护佑苍生。”其余六人跟着喊道。
他们一起飞上半空,手中长剑一展,顿时这四面墙都亮了,墙中众人也动了起来,纷纷闭目打坐,口中齐念镇妖咒,他们的力量从壁画中飘出来汇聚在七人剑上,这七人又将力量注入法阵之中,顿时这法阵红光大涨,将晦全都震飞出去。
居亦然望着道场之外,法阵慢慢向外倾轧,地面已经像是被犁过一般,又像是被天雷炸过一般,所过之处全都焦黑一片,袅袅黑烟慢慢升起。
晦毫不在意,即使已有不少被碾压烧焦,但其余的依然奋力抵抗着。居亦然回头再看这壁画和这七位掌门,只见他们虽然占了上风,但似乎并不轻松,壁画的颜色和人物肉眼可见得淡了下去。
居亦然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但同样的外面的晦也撑不了多久。虽然这样是不能将晦彻底杀死的,但至少能替他们赢得一些时间。
有金灵派的法阵挡着,他算是暂时轻松了,但寒轻歌呢?这法阵在替他挡住了晦的同时,也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他根本感觉不到寒轻歌的气息,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呢?
这会儿的寒轻歌跟围住她的晦打的难分难解,旁边的梅叔原本还抽空子偷看着,但这儿他已经放弃了。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支着脑袋,瞧着面前打成一团的人。
不是他不想看,模仿别人乃是他的本性,而是他根本看不了,寒轻歌实在是太鬼祟了,他的这些身后泥哪里是在攻击她,而是在保护她,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让他连一点点影子都看不到。
他郁闷了,寒轻歌的心里却轻松了。围着她的晦不多不少,正好适合她来练功,她的眸子虽已变色,心中杀欲正旺,但方法得当,她的意志还在。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状态下的自己,她也为自己的暴戾所惊讶,但这样正好,面对这样的对手,她不需要沧溟的仁爱之心,更不需要生之力的悲天悯人,她要的是将一切斩杀的力量。
双方交战以来,寒轻歌很快就发现这些还没有生出灵识的晦出招比起正主来机械了不少,往往要将一套剑法使完再从头开始,而且不管动作、力度都要弱上不少。这就给了她机会,寒轻歌看准时机,将心头的杀欲压制住,默默记着每一只晦的动作,在他们每一次将剑招使完时便刺出一剑将其节奏打乱。
这样一来,这些晦完全被她牵制,不仅伤不了她反倒成了最好的陪练。
“丫头,你要是再磨蹭,我就把封布揭了。”
寒轻歌一惊,抽身而出,只见梅叔已经站在井边,手放在封布上威胁道。
寒轻歌正要说话,左边三名晦的剑已经削向了她的脚踝,她凌空踢出三脚,把他们的剑踢开,趁着空档道:“你想做什么?”
“嘿嘿,丫头,你跟那小子一样坏心眼,你们都防着我,都不把我当回事。”
这时她右侧的两只晦刚好使完一边,这一次她先行出手,将其剑招打乱,迫使其不得不中途变招,她得此机会,又道:“你的身后泥来围攻我们,你坐视不理便罢,还要添乱,我看你就是吹牛,你跟他们一样不过是一堆泥罢了,你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寒轻歌说完这一句便又被晦困住,梅叔气的脸色铁青,凌空放在封布上的手握紧又放松,却始终没有去碰这封布。
忽而他笑了,收回手放在身后,优哉游哉道:“没关系,反正你跟那小子都要被我的身后泥杀死,虽然可惜了点,但我与其留两个跟我吵架的,不如留一群听我的话的。而且我的身后泥已经告诉我了,已经又有新的堕仙送了进来,我才不会寂寞。”
第三百零一章 你骗了我们
又有新的堕仙?
寒轻歌暗暗着急,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外面那么晦,他们应该也活不长久,她心头不由惋惜,也不知这些人是真的大奸大恶之人,还是无辜受冤之人。
她这一分神动作不由慢了慢,刚刚记得很清楚的他们的出招顺序也乱了,立刻从晦中间暴露出来,梅叔哈哈笑着,十分得意。
寒轻歌顿知上了当,梅叔回到原处,坐在地上翘着脚捋着胡子优哉游哉地瞧着她跟晦过招。寒轻歌眼神一凛,剑势顿时凌厉起来,剑气荡开,每一剑出都能在晦身上留下伤口,露出里面的白泥。
梅叔的眼神变了,他回头看向那一排倒塌的屋子,他之前便感觉到这上面残留着不可复原的破坏力,他之前还以为是居亦然留下的,没想到竟然是寒轻歌。
他的眼神缩了缩,聚精会神地看起来,但他这一入神却发现他根本看不清寒轻歌的动作,不对,是连她这个人都看不清了。她这一次明明就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跟身后泥过招,为什么自己看不清?
他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他顿时陷入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呢?
不过他倒也想得开,既然看不清那就不看,他转头去了那排毁掉的屋子前,他不废太大的力气便将残留在上面的“破之力”抽了出来。
但就这么一点萦绕指尖也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手指尖好似被一条冰冷至极的毒蛇缠绕着。他甩了甩手,把这丝破之力甩掉。
再看寒轻歌,她身边还围着的晦竟然只剩下三只了,别的已被她打倒在地,虽然还在蠕动着,但伤口却在逐渐扩大,而不是慢慢愈合。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寒轻歌整个都变了,好像她才是那把剑,一把沾满鲜血的剑,让人不敢心生畏惧。
“死”
这个字从他心头冒出,他的心慢慢沉下,生与死是天地间最大的对立也是天地间最大的法则。
世人皆以为掌握“死”的是冥界,谁又知各界都有生与死,便各界都有掌管这种力量的人存在。
莫非,这小丫头便是天界掌握“死”的人?
他的脚尖不由自主转向外面,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才从仙极山逃出来,他还要好好过日子,还要热热闹闹地活下去,他可不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他的另一只脚尖还没转过来,眼前一花,一双紫兰色的眸子已到了他面前,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上来,寒轻歌一剑刺了过来,梅叔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寒轻歌眼睛像有魔力让他根本没办法移开眼,自然在发现她出剑时已经晚了。
剑入身体,梅叔的感觉到这把剑似乎是活的。
“你骗了我们,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跟郭晨是什么关系?”
梅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已经没入身体一半的剑上,道:“我不算骗你,我…”
“你的气味跟晦不一样。”寒轻歌一边说一边把剑往里送,“而且现在的你比他们还弱。”
“别别别,我说我说。”寒轻歌停下手,只听梅叔道:“我虽然不算说了实话,但我也确实没有骗你们。最多、最多算是选择性说了一部分实话,你你你可不能怪我。”
“哦?那你没说的那一部分实话是什么?”
“你先把剑拿开我再说。”
寒轻歌握着剑不退也不让,梅叔急了指着她后面道:“起来了起来了,你快去对付他们,快去快去。”
寒轻歌再不信他的鬼话,她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晦真的又动了,她怎么可能没听到?
“我说真的,真的,丫头你回头看看。”梅叔的样子无比真诚,但在寒轻歌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她眼中寒光闪过,心中杀念已起。
“我说真的!”梅叔抱头闭眼嚎叫,几道破空之声从后传来,寒轻歌猛然回身,她的剑比她的眼还快,“叮叮叮”几声已经给对方接上了。
这一阵猛攻震得她手腕发麻,若非破之力威力巨大,只怕这一轮攻击已将她的剑削去。但就算她接下了也不好过,晦占了先手之便,攻击又快又猛,她只有被动防守的份。
“你看看,老夫说他们起来了你不信,你不信就不信,还要杀我,哎,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梅叔自顾自叹着,声音却不小,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寒轻歌,他不信了他会看不清她的动作。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看不清。
寒轻歌在他眼中好似一团雾气,他明明看见了她每一个动作,却无法像之前一直将她的动作在眼中复制一边。
他的本能在她身上竟然失效了?!
他心里也有些着急,这个井中鬼的魂魄太弱,虽然他也吞下了不少埋骨泥,但如果找不到替代之人,那么他便会连这眼前这些身后泥都不如。
他的视线落到被封的井上,心里蠢蠢欲动,如果能掀开这封布,他不仅仅能拿回埋骨泥还能放更多的身后泥进来。
到时候不论这丫头还是那个臭小子,不论是谁,他总能替一个,这样才能继续保持形态,才能生存下去。
可这封布他不敢碰啊!
如果不是那井中鬼太过贪婪,拨开了这封布,他根本就出不来。可现在她的灵识已经消失,魂魄也被自己占了,她的神魂根本撑不起自己的埋骨泥,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既不能找回埋骨泥也不能替代他人,他可就得消失了。
梅叔心里越是着急,表情越是沉稳,既然看不见他干脆不看了,昂首挺胸大步走开。
寒轻歌见他竟然要走,看他离开的方向明明是冲着居亦然去的,她道:“你想去哪里?”
“小丫头,你不理我,我找你相公去。你家相公比你讲道理一点。”梅叔边说边走,还对她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居亦然那边的晦可比她这里多得太多了,她怎能再让他去,急怒之下,杀戮之心瞬间高涨,破之力蓬勃而出,晦手中的剑都被她打开。
“站住!”
第三百零二章 幻境
她越是喊,梅叔走得越快,他继承了郭晨的灵魂也继承了她的记忆,从这里出去毫不费力。但寒轻歌却不行了,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走不出村寨外的石阵的,她也绝不能让梅叔走出去!
她身如利箭从晦的包围圈中冲了出来,但她的背后空门全都露给了对手。晦仿的是易潇,易潇的剑法向来攻大于守,这样的追击再适合不过。
梅叔听见她追来,脚下立马加快,如奔驰的猎豹眨眼便已冲到村寨外的石阵前,他刚站定寒轻歌也到了,她身后的晦也到了。
“小丫头,老夫过得了此阵,你却过不了。实话告诉你,老夫看上你的灵力了,我化生为你便成了你,依然可以跟你的小郎君恩恩爱爱,不会亏的。”
他停下来说话,但寒轻歌却没有停。从他看见寒轻歌时说第一个字,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寒轻歌的剑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其实他在说这段话的时候,随着寒轻歌靠近他只觉压力越来越大,心尖止不住地颤抖,恐惧一层一层迅速叠加,他的脚开始不由自主地往石头阵中走。
终于寒轻歌的剑眼见着就要刺穿他的丹田,他猛一吸气身子后缩刹那间后冲进了石阵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寒轻歌身后的晦也到了,她根本没有停下思考的余地,脚下一点也跟着进去。
这一进去她便知道自己走错了,眼前是一片黑暗,所有的景物包括晦都消失了,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动还是静止的,就像梦魇了一般。
她能做的只有把剑牢牢握在手中,聚精会神防备着,她能感觉到四面危机,却不知危机从何而起。
忽而眼前一明,她已身处悬崖边上,面前是惊涛骇浪,离地至少千尺,她的脚掌已经出去了半截,稍有不慎便会坠下悬崖。
寒轻歌心头一惊,虽说不怕坠下去但突然变换还是吓了她一跳。
她顺了顺气,努力让自己先平静下来,想要从这变换的场景中找到出路,但这又谈何容易?脚下的浪花越卷越高,如雪浪堆积。寒轻歌看了一眼便被迷住了,她的眼睛怎么也移不开,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浪头,一声一声拍击到的耳中的海浪声,让她好似着了魔,只想看着这浪,只想听这海浪声。
就在这时,左脚小腿一阵钻心的痛,紧接着是右小腿、左右手臂和后背心,疼痛让她从被禁锢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寒轻歌纵身一跃,回身执剑横扫,可明明感觉到剑锋扫过了晦的身体,但她的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正值惊愕之际,右手手掌忽然多了一个剑孔,她的剑直直朝下落去,她反应极快,左手一抄才将剑又握在手中,同时舞出无数剑光将自己包裹在内。刚刚她依然没有看见是怎么被伤到的,但她肯定了一点,晦就在她身边,虽然她看不见他们,他们却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寒轻歌心头疑惑,为何会这样?但立马她便想通了,他们没有灵识,只有本能,故而不受这石阵的迷惑。一念及此,心头一动,莫非只要摒弃思考,随着本能便能从这儿出去?
这念刚起,耳畔传来巨大的海浪声,上方瞬间暗掉,回头一瞧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卷起滔天巨浪,将这天地都遮盖了去。
寒轻歌正要逃跑,忽觉不对,这里是石阵中哪里来的惊涛骇浪?这只是她的幻觉而已。一念及此,她立刻回头,收剑猛冲,迎面撞向巨浪。
巨浪似张开的狼嘴,寒轻歌就是这自投罗网的猎物。撞入浪中的刹那间,她的视觉、触觉、听觉全都被夺,但下一刻她便清醒过来,悬崖不见了,巨浪也不见了,眼前变成浩然派高高的山门和长长的石阶。
石阶两旁的护栏上挂着红绳和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描着“真武”二字,此刻正是黄昏时分,灯笼已经点上,却不甚光亮,半明半暗间又见这熟悉的山门让寒轻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的眼神慢慢涣散,一切似梦似幻。
“沧溟,你来了。”平平淡淡的语气,就像知道她回来一般。
“我回来了。”平平淡淡的回答,就像她就知道在上面的人会是真武神君一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此刻的真武神君慈祥的像家里的长辈,“我和沧落都很担心你,你们都在,我才放心。”
沧落,沧落…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缓缓扎进她的心里,她的眼前闪过居亦然的样子。眼前火光大涨,只见挂在两侧的灯笼不知何时都已滚落在台阶上,有些已经烧了一半,有些烧得只剩下架子了,在台阶上滚落着,飘零无处,甚是无力。
寒轻歌的眼睛也染成了红色,真武神君的声音如梵音般在她耳畔响起,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的眼睛渐渐又合了起来,眼前直冲云霄的石阶已是火红一片,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
“嘿嘿嘿,寒轻歌!你辱没本门,冥顽不灵,罪不可赦!”义礼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寒轻歌猛地一惊,只见一个圆胖的身体从火中弹了出来,她的眼眸迅速变为紫兰色,颜色比之前更深,杀意更浓。
火光中,一道寒芒显得格外耀眼,寒轻歌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正面迎向义礼。义礼嘴里还骂咧着,脸上是他常有的正义凛然。
寒轻歌的剑在中途变了方向,对准了他的脸,此等伪君子她很想看看扒开他正义凛然的脸后会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但她的剑从义礼的脸上穿了过去,在他身后还站着义法,仙风道骨一尘不染的样子比真武神君还像个神君。
寒轻歌剑依然对准他的脸,她知道他也是她的幻觉,但对浩然派对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愤怒在这一刻都爆发了!
破之力灌入剑中,剑气荡开,瞬间将这台阶,将这些号称正义化身的卫道士,还有浩然派的那副牌子都砸了个干净。
第三百零三章 被控制
浩然派坍塌的瞬间她眼前的景色又变了,但变成了什么样子对她而言都无所谓了,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沉寂,杀欲占了上风。
梅叔一直没有走远,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此刻惊得眼珠子都要跳出眶了,他从来没见过还有这样的事。
明明之前她还被追上来的身后泥重伤,但一转眼她身上的气势陡升,一出手便将他们都又打回了原形。他眨了眨眼睛,这什么情况,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寒轻歌一转头,忽然跟他对视上了,梅叔打了个机灵,想都不想地便往外跑。她不知道怎么走,她不知道怎么走,他不停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一句来给自己打气。
但很快他便发现他错了,寒轻歌确实不知道怎么走,但她却知道怎么破坏这里。这石头阵并非法阵,虽然会封闭五识让人产生幻觉,但到底是死物,只要将其一一毁去便能破阵而出。
金灵派的人在建此阵时花了大力气,毕竟这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家人。可这些在寒轻歌面前都成了摆设,破之力灭天绝地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寒轻歌在阵中横冲直撞,这让金灵派的人费尽心思的石阵不过在她两剑之间便化为乌有。
梅叔连回头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他跑得比谁都快,他可不想跟这石头阵一起同归于尽。但他没跑几步,便觉身子越来越重,他看见自己身上的泥土再往下掉,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要是再不能化形,他便要彻底消失了。
他开始后悔,要是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如此难缠,他早就该化形成那臭小子了。或者,他就不该夺取这个井中鬼的魂魄,她的力量实在太弱,这才多大的功夫便撑不住了。
身上的泥掉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这哪里是泥,分明是风中沙,他不敢停下,身后是暴走的寒轻歌,他又不愿再跑,越是跑的快越是消耗的快。
两难之间,他只能拼命喊道:“我可是救了小没皮龙,你不能伤我,不能恩将仇报!”
寒轻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这会儿她比晦还像是晦,她只知道还没杀干净,前面还有东西等着她去杀。
梅叔只能接着往居亦然的方向跑,他潜意识里觉得只有居亦然才能阻止寒轻歌。但他刚从石阵跑出来便见前面他的身后泥好似灯罩上的飞蛾,悍不畏死地不停扑打着一座巨大的法阵。
他一眼便看出这法阵是用执念建成,是放弃永生放弃成神也有保护某物的执念,这种执念往往是最强的。
他透过郭晨的记忆知道了这是金灵派往届掌门的执念,是他们的护派大阵。当年金灵派中人能避免被浩然派杀光,便是因为这大阵的保护。
梅叔的身影越来越淡,寒轻歌越追越近,他试着召唤身后泥来保护他,可这一试他便明白本能欲望才是他们的第一动力,他们已有化形的目标,而自己在他们眼中最多算是同类而已。
他知道再往前冲一定会被这法阵碾压成跟地上这些身后泥一样的结果,他回头看了看,寒轻歌已到身后,剑尖正对着他,他灵机一动,扯开嗓门大喊道:“臭小子,你要是再敢伤害我的身后泥,我就把这臭丫头给宰了!”
他讲得威风凛凛,讲完后的刹那,时间似乎静止了,他的眼睛盯着法阵眨也不敢眨,几乎就在他讲完的同时,法阵便消失了,可就算这样对他而言也是个漫长的煎熬过程。他立刻从身后泥的中间冲过,一口气冲进了道场里。
居亦然跟他擦身而过,已经冲了出去又觉奇怪,站定转头才看见只有他一人。
“我夫人在何处?”居亦然质问道。
梅叔无暇答他的话,见两旁还有楼梯,闷头便往上跑,他只想离寒轻歌越远越好。居亦然哪里能让他上楼,折身回去后发先至挡在他身前。
梅叔猛地一刹,这楼梯极陡,他重心不稳身子晃了晃,居亦然在他肩上蹬了一脚,他立刻倒翻下去,又摔掉了一层泥,现在的他几乎已经快要变回郭晨的样子。
居亦然听见外面打了起来,他落在梅叔身边,只见寒轻歌已经跟门口的晦短兵相接,他心头大急想要去帮忙,可梅叔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不快去帮你媳妇儿?老夫的身后泥竟得老夫真传,这么多一起上,你媳妇儿一定会没命的。”不得不说梅叔极懂人心,他的话正好说在居亦然的心上,他当机立断抓起梅叔一跃而起。
“你抓老夫干什么?你松开,快松开,啊啊啊!”
居亦然离开的同时又将七道生之力打入了壁画中,在打入的瞬间他已冲到外间,法阵又起,他和梅叔已在法阵之外。
梅叔此刻在他手中成了现成的盾牌,他闪身到了寒轻歌身旁,却见她眼眸已变色,身上还有黑气萦绕,显然已被破之力控制。
“轻歌,醒醒!”
“对对,先把你媳妇儿叫醒再说。”
但这里的晦实在太多,寒轻歌越杀越起劲,他的这一言两语哪里能将她从杀欲中唤醒。居亦然将梅叔掷出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数十把剑,梅叔怪叫一声,身上被捅了数十个洞。
居亦然趁着这个空档,将一丝生之力打入寒轻歌体内,寒轻歌浑身一颤,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抓住机会道:“轻歌…”
他的话还没开始说,寒轻歌眼中的那一丝清明又没了,人已冲了出去。
居亦然生怕她有闪失,忽又想起易皇叔所授的破敌之法,便跟在她身后,往晦的身体里打入生之力。
生之力一入,效果立竿见影,晦立刻不动了。一眨眼的功夫,这近百的晦全都失去了行动力。
寒轻歌回身发现他们不动了,举剑便砍,居亦然迅速抵住她的丹田将生之力传给她,寒轻歌的动作顿住,他也不敢松开,持续了大概一息的时间,寒轻歌眼中的杀意才慢慢褪去,她道:“他们怎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