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穆青云
闪电之箭贯穿了赵天恒的胸膛，爆发的雷电将他的心脏彻底粉碎。
消逝的雷光之中，赵天恒缓缓倒下，最后只剩下微笑。
“他没有子弹的!”
穆茗跪倒在地，看着赵天恒倒在草地上的身体，哭得声嘶力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他看着蓝阕，难以抑制那份愤怒。
“你知道我为了救下他，付出了多少吗？我那么努力才将他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你凭什么杀了他？”
蓝阕愣在原地，只是轻轻眨了眨眼。
她是个单纯的兵器，在她所接受的训练里，保护主人就是第一职责。
任何威胁到主人生命的，都要尽快抹除，即便是自己也不例外。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尽到了保护主人的职责，小少爷还是要指责她呢？
她，不太明白。
微风渐起，青草随风摇曳，赵天恒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万里晴空，嘴唇微张。
他手中紧握的枪，是和他一起杀戮古神的证明。
“老赵……”
穆茗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赵天恒最后想要对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是一心想要求死。”
穆紫薰走上前，想伸手去摸他的头发，又怕他厌烦，便只好作罢。
“赵天恒一定会死的，因为他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就算他活着回去，赵氏也不会放过他，甚至还会让他作为古神实验事件的替罪羊。”
穆紫薰安慰道。
“他死了，赵氏才会心安。至于他的家人。赵天恒作为狩魔队殉职的长官，其家人会得到优待。”
穆茗没有理他，只是取出了他手枪中的弹夹，给她看了看。
弹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剩下，印证着他的善良。
“老赵……”
穆茗紧紧握着那个空掉的弹夹，轻轻呢喃着。
“将你带到基地进行实验的，也是他啊。”
穆紫薰叹了叹气。
“可他也救了我。”
穆茗心中想的，还是赵天恒强忍着一次又一次的创伤，掰开他脚踝上枷锁的样子。
从晌午到黄昏，穆紫薰站在山坡上静静等候着，和风吹拂着她鬓间的长发。
蓝阕紧跟在她的身旁，像精致的人偶。
在虞美人盛开的地方，穆茗掘开泥土，将赵天恒埋葬。
他将那把银色的自动手枪放在了赵天恒的胸口，这是战士的光荣。
他说：“我们合力扼杀了一只古神，这简直太酷了。不是吗？这是我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了。”
“老赵，能和你并肩作战，我也很荣幸。”
穆茗说着，捧起黄土，任由它从指尖滑落。
那个空弹夹，穆茗选择了留下。
他要以此纪念，一位友人。
很多年之后，穆茗的女儿从置物箱里翻出了这个旧的弹夹，问他这个弹夹的故事。
穆茗就会跟她讲啊，爸爸年少的时候，曾和一位英雄并肩作战，消灭了古神。
女儿就会说：“爸爸你吹牛，古神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消灭呢？”
穆茗这时候只是轻轻微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盛开着虞美人的山坡。
现在，虞美人开得妖艳，漫山遍野，都是向着烈日而生的花。
穆茗站在花丛里，眺望着从远方飞回的候鸟。
斜阳落在他的肩上，像撒上了一层碎金。
“好了吗？”
穆紫薰轻轻问道，她等了他许久，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明知道他不会跟自己回去的，却还是在这里默默等着。
“穆大小姐，我走了，你尽快回去吧。”
穆茗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便独自走远了。
“身上的伤，要不要看一下？”
穆紫薰不放心地道。
穆茗没理她，光着脚踏在原野里，脚步轻快。
一边走，一边落下焦黑的结痂，新生的肌肤白皙如雪。
“蓝阕，你跟在他后面，暗中保护他，别让他发现。”
“遵命，小姐。”
蓝阕微微欠身，随后隐匿在了空间之中。
穆紫薰在后面一直看着，看着他消失不见了，这才动身回到穆氏庄园。
庄园里，两位老人正在对弈。
蓝玉执黑子，另一位老人执白子。
老人身着军装，剑目星眉，不怒自威，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赤红的眼眸似有熔岩喷薄。
穆青云，穆文斌的生父，国内最强的火系法师之一，长期驻守在魔界裂缝。
蓝依在一旁煮茶，淡淡的茶香飘在客厅，沁人心脾。
穆紫薰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抬起腿，将棋盘踢翻。
棋子散落一地，正想出一记妙招的穆青云执着白子，手指僵硬在了空中。
蓝依手中的茶杯险些拿不稳，蓝玉有些古怪地看着穆紫薰，疯狂地使眼色。
莺萝见状，立马跑过来，弯腰捡那些散落的棋子。
“如你所愿，计划成功了，是不是很满意？”
穆紫薰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淡漠地道。
“紫薰，怎么跟你爷爷说话的？”
蓝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虽然她对这老头也很是不满，但终究是穆氏的媳妇，至少面子上不能过不去。
“你知道他现在有多恨我吗？”
穆紫薰哭了，走到蓝依面前，将那套价值连城的茶具摔得粉碎。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了一地，茶水飞溅。
沐清歌和林溪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战战兢兢。
阮伊儿合上书本，下了楼梯。
“坏人全让我一个人做了!”
穆紫薰哭红了眼，歇斯底里地朝着蓝依吼着。
蓝依扬起手，准备扇下，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眶，心里也很是难受。
“都是为了那什么狗屁，你知道他受了多少苦吗？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还配做他妈妈吗？”
在穆茗被狩魔队追捕的期间，她和阮伊儿有无数次想从庄园里出去找他。
在他被狩魔队带到实验室的时候，她心急如焚，甚至放下尊严下跪，求穆青云放她出去，去救他。
但穆青云只是淡淡地一句“时机未到，贸然行事，只会破坏计划。”
蓝依闻言，扬起的手缓缓放下，心中五味杂陈。
被滚烫的茶水溅到的手背开始泛红，但她无心去在意这点烫伤。
“这个孩子，比我们想象得更出色，无需我们出手，他都能灭掉那个古神，他是天生的屠神武器。”
穆青云拿出手帕，擦了擦衣袖，缓缓说道。
“我弟弟不是武器!”
穆紫薰怒视着他，眼里的火焰似要喷薄而出。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厌恨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你知道古神意味着什么吗？”
穆青云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很残酷，可他如果不去牺牲，一旦那个古神复苏。死掉的，将会是成千上万。不，是百万，甚至千万的人!”
“我要保护的不是一个家，是千千万万个家!”
“只要能灭掉古神，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包括我的家人，还有我的生命。”
穆青云说着，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着。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不是还在嘛
“难过我爸会这么恨你，原来这些年，你一直都没有变过。”
穆紫薰把语气放缓，似对他失望了。
“紫薰!”
阮伊儿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
莺萝依旧在拾地上的棋子，不敢抬头看。
穆青云只是沉默，没有反驳。
他对得起很多人，但唯独亏欠了自己儿子太多。
“计划是你制订的，当初你还说会承担所有的风险。”
“我弟弟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认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穆紫薰说完，便甩开阮伊儿的手回了房间。
穆青云没好气地看了这个孙女一眼，叹了叹气。
“爸，这丫头就这脾气啊，你别介意。”
蓝依敷衍了一句，眉梢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其实她心里的想法和穆紫薰差不多，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想要保护更多的人没有错，可是被牺牲的人有什么错呢？”
阮伊儿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既没有伤天害理，又没有罪大恶极，却要为了其他人赴死，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阮伊儿本来不讨厌这个爷爷，甚至还是有些喜欢的。
因为他从未把她当成外人，还经常用火焰驱逐她体内的寒疾的缘故。
可让家人流血牺牲去守护万家灯火，她无法苟同。
“因为他是特别的。”
穆青云很严肃地看着阮伊儿的眼睛，继续说道：“他的血，还有他的刀，都是杀死古神的关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不是责任，这是绑架!”
阮伊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本没有义务去拯救任何人的。”
说罢，她便上了楼梯，来到穆茗的房间门前。
以往来到他的房间，都要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茗，我可以进来吗？”
现在倒是不用了，可她还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穆茗的房间门，依旧温柔得不成样子。
一串紫色的薰衣草风铃悬在门檐边，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落地窗忘了关，有些雨飘落了进来，将地板淋湿。
白色的窗帘迎风摇曳，似无瑕的裙摆。
墙纸上点缀着浅蓝色的勿忘我，和她的房间一样，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玻璃瓶里装着的红玫瑰已经凋谢，纸风车依旧在风中旋转。
床单和被子叠得整洁干净，枕边躺着滋水王八和黄皮耗子。
“呼～”
她倒在了穆茗的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嗅着属于那个寂寞小孩的，清冷的味道。
在床上翻了个身，她仰起脸。
天花板上的吊灯是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小王子啊？”
阮伊儿轻轻笑了笑，惊鸿一瞥。
写生的画架上，有一副未完成的画。
鲜红的云彩和金色的残阳铺展在画板上，是窗外的夕阳。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万里霞光透过落地窗，将房间渲染上了一层鎏金。
她能想象出那个寂寞的男孩子，穿着白衬衣，坐在夕阳的余光中，看着日暮西沉的样子。
手中的笔，绘着落日的余晖，化成画。
她似乎懂得了，穆茗想要画的是什么，于是坐起身，拿起画笔和水彩，在画板上开始涂抹。
金色的麦田里，小王子和小狐狸坐在一起，看着日落，这就是穆茗想要画出来的。
将他未完成的画，画成了心中美好的结局之后，她放下了画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太阳沉到地平线之下。
腰间的小王子挂坠，沐浴在咖啡色的暖光里。
小狐狸对小王子说：“当一个人寂寞的时候，会爱上日落。”
……
棚户区，穆茗的小破屋。
续了三个月的房租之后，穆茗又回到了这里。
黄昏的地平线，渐渐落下帷幕，穆茗坐在床上，抱着膝盖。
手臂上仍旧残余着针孔，他把头埋低，蜷缩成一团。
“老鼠就是老鼠，就该躲在你的垃圾堆，见不得光的东西，没事别往皇宫里跑。”
墙边的全身镜中，浮现出艳丽的红衣。
里人格淡淡地讥讽着，毫不顾忌他现在的感受。
“我不想和你说话，滚远点。”
穆茗没好气地道。
“好好好，我滚。”
里人格笑着，从镜子里消失了。
仅有的声音消散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孤独感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窒息。
“另一个我，是怕我会孤单了，才会出现吗？”
穆茗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那个家伙说的话，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夜幕渐起，高架桥上的动车急驰而过。
十字星暗熠，弦月挂上了树梢。
夜深了，房间里很黑，没有开灯。
窗外灯火通明，男男女女挽着手结伴而行，左右邻里家中饭菜的香气溢出厅堂。
电话铃声响了好多好多遍，伊儿的，蓝依的，莺萝的……
他犹豫了很多次，手指在屏幕游离不定，想要按下接听键。
可是最终，他只是安静地听着铃声中不断重复的纯音乐前奏。
屏幕的光，照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映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默默按下关机键，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他在黑暗中静默，像是陷入了宕机。
窗外又下起了雨，落在雨棚上，发出滴答滴答泛黄的响声，墙壁因受潮发出霉味。
良久的静谧之后，契约空间中传来了少女慵懒的呻吟声。
“唔～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艳丽的红裙在夜间绽开，似蔷薇盛放。
藜伸了个懒腰，出现在了穆茗面前。
穆茗低垂着的眼帘缓缓睁开，他听着那少女的声音，从宕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像是被禁锢在黑暗牢笼中的囚犯，在历经沧桑之后，终于得到了救赎。
猝不及防之中，藜被抱了个满怀。
被禁锢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在夜里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声音。
不是啜泣也不是低声的幽咽，也没有在哭泣之时紧紧咬着自己的手。
藜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猜的出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受了很多委屈。
所以她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带娃一样哄着一个小毛孩。
眼泪不停地落在她的脖颈，穆茗的身体颤抖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好啦好啦，我不是还在嘛。”
藜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轻轻拭去了他的眼泪。
第三百一十二章 偏爱
“你以后要睡觉了，跟我说一声好不好？睡多久，什么时候醒，让我心里有个预期……”
穆茗贴着她的脸，哽咽地道。
“你一睡就睡那么久，好长时间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你要是继续睡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该总是睡懒觉。”
藜搂着他，心疼地安慰起来。
但听着他的抱怨，又觉得他很可爱。
“你看，我手上全是伤!”
穆茗挽起袖子，把胳膊上的针孔给她看。
那眼神好像就是在说“喏～你看看，你老公都伤成这样了，你都不会心疼的。”
“哪里有伤嘛？”
藜抱着他的手臂看了看，肌肤光洁如玉，在强大的自愈能力下，那些创口都已消失不见。
“之前确实有的!”
穆茗苦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也许，他只会在她面前像小孩子一样诉苦了吧。
“好啦好啦，乖一点啦，知道你受委屈了。”
藜笑着揪了揪他的脸，凑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你现在，是被赶出来了吗？”
藜看了看这个熟悉的小破屋，打趣道。
“是我自己要出来住的。”
穆茗耷拉着脑袋，有些不开心。
“有人欺负你了吗？跟本公主说说呗。”
藜坐在了他腿上，柔软的玉臂绕在他的脖子上，很是亲昵。
“被人欺负了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为我出头吗？”
穆茗笑着道。
“当然了，你是本公主的人嘛，我当然要为你出气了。”
藜正色道。
“等三年之期一到，本公主就带你去踏平世界。区区穆家，不待也罢，咱不受这鸟气。”
穆茗破涕为笑，粘在她身上，像是大熊猫抱住了它的竹子。
“跟我说说，受什么委屈了？”
藜抚摸着他的脸颊，耐心地问道。
“红的跑出来了!”
穆茗低声幽咽道。
藜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所以，你被嫌弃了？”
“嗯!大家都说我是个怪物，她还让我滚……”
穆茗把头埋低，有些沮丧。
藜闻言，顿时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召出彼岸轮回。
“岂有此理，本公主这就去砍了她。”
“别!”
穆茗伸手拉住了藜的红袖，轻轻地道：“还是算了吧。”
“可是她欺负了你唉。”
藜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是在演戏嘛，最终的计划，就是让我潜入那个叫做伊甸园的实验室，杀死即将复苏的古神。”
穆茗说着，仍旧有些不开心。
“古神？莉莉丝？那是个什么东西？”
藜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
“你不也是古神吗？没听说过莉莉丝吗？”
穆茗有些茫然。
“正统的古神只有三十三种嘛，莉莉丝是什么牛马？也敢碰瓷古神？”
藜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你们人类以魔力的能级将部分恶魔判定为古神，简直大错特错。”
“真正的古神，凭借的是血统。至于你说的莉莉丝，我没听说过。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下位王而已，根本就不配古神之名。”
藜说着，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大有炫耀的意味。
本公主可是正儿八经的古神户口哟!
“行啦，知道你很厉害!”
穆茗倒也不讨厌她偶尔会有的孩子心性，笑着伸出手敲了敲她的小脑瓜。
“既然她是在演戏，你为什么要那么难过呢？”
藜继续问道。
穆茗陷入了思考，缓缓说道：“我没有因为受了这些伤就难过，我难过只是因为发现，我没那么重要。”
若非有妈妈还有里人格的帮助，他已经死在了海琴花梨的实验台上吧。
“傻瓜啊，你要知道一件事。”
藜释然了，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眉间。
“什么事？”
“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藜微笑着，捧着他的脸问道：“一场灾难即将发生了，所有人都会死。你只能选择让一个人活着，你会选择谁呢？”
“本公主排除在外，我是不会死的。”
“让一个人活着？”
穆茗陷入了沉思。
“你没办法告诉我答案，但你心里是知道的。你只是在逃避，在抗拒。”
“我相信穆紫薰在你心中很重要，你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她。但当你真的无法抉择的时候，你会放弃她。”
藜直视着穆茗的眼睛，贴近了那张脸，看着他眸中的倒影。
“你最后想要救的那个人，是阮伊儿。”
穆茗闻言，眸中骤然泛起涟漪。
“世界上没有平等质量的爱，只有偏爱。”
藜微笑着，继续说道：“可是，穆大小姐会放弃自己，放弃妈妈，放弃好姐妹，然后去救你。”
“你知道吗？涅盘心这种东西，是达到王阶才能凝聚出来的。”
“以穆紫薰的魔力等级，她连涅盘都做不到。”
“这颗涅盘心，应该是穆氏家族里，一个达到了王阶的魔法师交给她的。可它现在，在你这里。”
藜伸出手指，点在穆茗的心脏。
“这就是她爱你的证明。”
穆茗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那团温暖的光芒，想起了穆紫薰说过的那句话。
“你只需要相信你相信的就好。”
“算了，先不去想这些了。”
穆茗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痛，跟藜说起了这些天的经历。
从猎杀刘鹏程，获得命格，到雨夜被追捕，再到赵天恒死去，他都娓娓道来。
藜安静地听着，总觉得他的声音多了些故事感，不复以往的纯真。
“我总是在想，老赵在死前，想要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呢？”
穆茗心中还是有些芥蒂。
“应该是祝福吧。”
藜不假思索地道。
“祝福？”
“既然是面带微笑的，那应该就类似于“一定要和死神斗争到底啊”，“尽力所能地挣扎下去啊”之类的中二台词吧。”
藜说着，耸了耸肩。
“又或者，只是一句简单的“谢谢”，也有可能会懊悔。“妈的，早知道老子当初就应该在枪里装满子弹，一枪射爆你的狗头”。”
藜模仿着赵天恒的语气，骂骂咧咧，逗得穆茗忍不住笑出声。
“主人，我好饿啊，想吃饭!”
软糯的声音突然从契约空间中响起，听来有些委屈。
“阿银，你醒了!”
穆茗听到了小肥龙地声音，突然变得亢奋起来。
“估计是饿醒的吧。”
藜淡淡地道。
“阿银，快出来让我rua!”
穆茗开心得手舞足蹈，他已经很久没有盘阿银的尾巴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柱折
“唔唔～阿银最喜欢主人了。”
阿银埋在穆茗怀里，亲昵地磨蹭着他的胸口，身后的尾巴轻轻摇摆着。
穆茗一边揪着小肥龙的尾巴，一手揉着她的头，暖暖地笑着。
撸猫哪有撸龙快乐呢？
藜在一旁看着，一脸鄙视。
这头小肥龙当初可是一直叫唤着：“我们龙族都是孤独高傲地活着。”
现在为了跟着穆茗混一顿烤肉，可是彻底放下了尊严，各种撒娇卖萌。
要是让那些龙族的长老知道了，肯定会给她开除龙籍。
“走，我们出去吃饭!”
穆茗心情大好，连忙起身换好了衣服。
阿银开心得又蹦又跳，藜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龙，毫无尊严的生物。”
穆茗一手牵着阿银的手，一手挽着藜的胳膊，朝着棚户区外面的夜市走去。
远远地看去，倒也像是一家三口。
一路上，走到哪就吃到哪。
圣代、冰淇淋、煎饼果子、烤串、海底捞、卤煮火烧……
藜一开始还端着架子，说什么本公主才不会吃这种粗俗的东西，双手抱胸，一脸矜持，但是到最后吃得比阿银还多。
“恶魔，毫无尊严的生物。”
阿银美滋滋地吃着关东煮，反唇相讥。
不多时，两个美少女又开始掐架。
回家的时候，穆茗又带着满满两袋的烧烤和原浆啤酒。
拉开落地窗，在地上铺上两层旧报纸，和藜一起坐在地上。
一边吃烤串，一边喝酒看夜景。
阿银坐在床上，吃着烤羊肉串，目不转睛地看着碟片里播放着的迪迦奥特曼。
听着背景音乐，穆茗大概记得那一集应该是。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穆茗说着，仰起脸，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与月光下的影子对酌。
“你以前是不爱喝酒的，现在怎么光顾着喝酒呢？”
藜戴着塑料手套，剥开了小龙虾的壳，喂到了他嘴边。
“气氛吧。”
穆茗吃下她剥好的虾肉，不出所料地嚼到了壳的碎片。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庄园里，和姐姐们围坐一团，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喝酒的时候。
还有那个小小的玩具屋，他和大小姐，还有伊儿大被同眠。
……
“天柱折”，中国境内最大的魔界裂缝，其名取自，寓意为支撑着天空的四根柱子折断。
巨大的要塞拔地而起，如蜿蜒在崇山峻岭中的盘龙。
夜风呼啸，穆青云穿着一身军衣站上了城墙。
在他的正前方，一道近万米长的裂痕，将天空割开，似古神以他的神剑斩出的剑痕。
即便是在夜间，也能清晰地看见那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裂缝的外面，覆盖着一层巨大的无色魔法阵。
那是集合了国内所有的禁咒法师一起释放出的，亚神迹级别的魔法。
正是因为有了它的存在，魔界的裂缝才会停止扩散。
尽管如此，裂缝的封印也会随着四时变动，月相盈亏而发生变化。
每一天，都会有大量的恶魔透过魔界裂缝，对人类的世界发起侵略。
随着裂缝强度的提高，侵略过来的恶魔也越来越强大。
三年前，千年一遇的的月全食，裂缝的封印强度降至了最低。
封印裂缝的法阵，被一头王阶恶魔冲破了。
这也是这些年来，驻守在防线的魔法师，最惨烈的一战。
“老朋友，我来看你们了。”
穆青云提着一桶酒，迈向了裂缝前方的沙漠。
厚重的军靴踩在沙子上，风扬起粗糙的沙砾打在脸上。
饱经风霜的脸，在沙漠中显得异常苍老。
他一边走，一边将酒浆撒在沙地里。
寂寥的箫声在夜间响起，空旷的战场上，不见马蹄奔走，不见刀光剑影。
每一粒尘埃，都是曾长眠于此地的英雄。
“老朋友们，我很想去见你们，可我现在还不能死。”
穆青云咳了咳，将一口血迹咽下。
他看着那横亘在前方的无尽黑渊，眼神锐利。
如孤傲的苍鹰无力振动双翼，却仍要从崖边跌落，振翅穿云。
在之前和深渊恶魔的战斗中，他受的伤太重，主治医师告诉他，他只剩下最后几年的寿命。
可是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北辰防线后面，是整个中国近三分之一的国土。
一旦沦陷，人间将会化作深渊恶魔的乐园。
穆紫薰也好，阮伊儿也罢，她们都拥有比他更强大的天赋，未来注定会超越他。
她们只是需要时间，还有一个安全成长的环境。
在生命的烛火熄灭之前，他要竭尽全力死战，争取将未来几十年的隐患，一次抹除干净。
只有这样，才能给那些孩子们成长起来的时间。
所有潜在的威胁，他都必须抹除。
他把手放在胸口，强忍着旧伤带来的剧痛，一步一步往前。
目光所至之处，黄沙散去，只剩下成片焦黑的灰烬和破碎的躯壳。
他们向前进发，昂首挺立，维持着呐喊，冲锋陷阵的英勇姿态。
如山岳般高大的古神尸骸，屹立在战场的中央。
那是一头背生龙翼的恶魔，头顶着粗壮的犄角，原本燃烧着的身躯熄灭了火焰，露出漆黑的，宛如火山岩般的躯体。
古神的遗体垂首闭目，胸口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跪伏在冲锋的勇士面前。
数万人，全部惨死在那场大战中。
在那巨大的古神面前，他们宛如蝼蚁。
但正是这群蝼蚁，铸就了屠神的辉煌。
穆青云热泪盈眶，残破的身躯焕发出萤烛的火光。
远离了防线的后方，是高歌的歌者与婀娜的舞者，人世间一片祥和。
万盏明灯在城中燃起，烟花冲上了天空，在落地窗外灿烂地飞翔。
红色、紫色、蓝色、金色……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像是波斯菊，又像是水仙。
盛放之后，便迎来凋零。
藜独自坐在阳台上，数着盛世烟火里散落的尘埃。
艳丽的红裙之下，白皙的小腿轻轻晃悠着。
小肥龙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嘴边还流着口水，睡姿不太雅观。
穆茗将她乱动的尾巴塞到了被子里，轻轻擦去了她嘴角的口水。
第三百一十四章 梅丽尔遗迹
清晨，麻雀在枝头鸣叫，朝露的气息从窗台涌来。
穆茗睁开眼，窗外的天空是淡蓝色的，带着一丝昏暗。
阿银的小手环抱在他的腰间，尾巴搭在他身上，热热地，软软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两把。
“啊～阿银真是可爱啊！”
穆茗揉捏着小吃货的脸蛋，一顿狠rua。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像是有老鼠触动了锅碗瓢盆。
穆茗从床上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这个，怎么开来着？”
藜在厨房里，像好奇宝宝一样观察着老旧的煤气灶。
关于煤气灶如何使用这个问题，她已经花了半个小时去研究。
“你在厨房里干嘛？”
穆茗忍不住出声问道。
听着他的声音，藜被吓了一跳，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孩。
“我……我想给你做饭。”
她摸了摸头，脸颊微醺，慌慌张张地，别过脸不敢去看穆茗的眼睛。
“在这个破地方，又没有屑女仆给你做饭，你肯定会饿的。”
“你会做饭吗？”
穆茗看了看桌上拆开的方便面包装。
“不会，但是可以学啊。”
藜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但怯生生地，底气有点不足。
“仔细看!”
穆茗笑了笑，麻利地打开了煤气灶点火，在锅里倒入水和面饼，加上调料。
公主殿下凑到他旁边，认真地看着，绯红的眼睫一眨不眨，像是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过去很多年后，她的女儿总会吐槽她做饭难吃。
那时候，她总是会翻个白眼，撂下一句“爱吃吃，不吃拉倒”，或者“是你爸教的不好，我有很努力地去学了”。
一刻钟后，三份煮好的泡面端上了餐桌，除了泡面搭档和鸡蛋以外，还加了一片芝士片。
很廉价的早餐，几乎没什么营养，和穆氏庄园里的比起来，完全不能比。
但是，公主殿下和小肥龙吃得还是很香。
“等会我去接个委托，赚点钱。”
穆茗抿了抿嘴唇，轻轻地道。
“主人，安全最重要，我可以少吃一点的。”
阿银弱弱地道。
“真的吗？”
穆茗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阿银眨巴着眼睛，哎呀，我只是开玩笑，主人怎么就当真了呢？
“你信她的话，母猪都会上树了。”
藜淡淡地道。
“哈哈哈，阿银还是个小孩子嘛，小孩子要是吃不饱，营养跟不上，身体会很差的。”
穆茗说着，将身上剩下的现金还银行卡，交给了藜。
“饿了就去买东西吃，不要为了省钱就饿肚子。对阿银好点，别老是充游戏里。”
说完，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藜的眉心。
“哎呀，知道了嘛，我不氪金就是了。”
藜接过他给的钱，装作很是乖巧的样子。
“好了，我出门了。你们之前在契约空间里待了那么久，这些天去外面好好透下气，别惹祸就好。”
穆茗叮嘱了几遍，然后出了门。
“知道啦知道啦!”
藜有些无奈，耐着性子听着他的叮嘱。
其实穆茗也知道，公主殿下改不了贪玩的性子，回来的时候准能在网咖里抓到她。
但是，出门之前若是不叮嘱一番，总觉得少了些仪式感呢。
华澜酒吧，戴月澜坐在前台，正在给干裂的嘴唇涂存稿。
“月澜姐!”
穆茗来到了前台，声音轻柔，只是没有了往日少年的热情。
“哟，小家伙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夕研一直挺担心你的。”
戴月澜似有些意外，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递给他。
“谢谢，这些天还好吧。”
穆茗接过酸奶，眸中黯淡了一瞬，多了些故事感。
戴月澜见他也不愿意多说，便也没多问。
“来这里接委托吗？”
“是啊！”
穆茗轻轻笑了笑，像是冬日里久违的阳光。
“别接委托，回学校去上课好不好？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戴月澜轻轻地道。
“我不接委托赚钱，你养我啊？”
穆茗打趣道。
“也行啊，只要你愿意，你来我们家，我立马给你上户口。”
戴月澜很是认真地看着他，眸中很是诚恳，看不到半点虚假。
“这么好？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穆茗笑着道。
“夕研拿刀砍我的时候，你帮我拦着就行。还有你妈上门来要人的时候，你得护着我。”
戴月澜说着，开始着手整理狩魔委托的文件，寻找着适合这个小家伙的委托任务。
“对了，月澜姐，我现在想要锻造一件刀形的魔具，需要准备哪些材料呢？”
穆茗突然想起来，他现在比较缺乏狩魔委托所需要的魔具。
白露归还给了穆氏，夜溟和彼岸轮回损耗又太大，不适合长期使用。
“你家不就是锻造魔具的吗？你问我？”
戴月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最主要的核心，当然是灵魂结晶了，品质越高越好。”
“这个可以嘛？”
穆茗将妖怪的灵魂结晶放在了柜台上。
“这个是……”
戴月澜拾起那块赤黑色的灵魂结晶看了看，仿佛能看到隐匿于其中的凶厉灵魂。
“超阶灵魂结晶？你从哪弄来的？”
戴月澜压低了声音，立刻塞到了他手上。
“而且居然是完美纯度的，不需要提炼的结晶。”
“赶紧收好!”
穆茗左右看了看，连忙将火车的结晶收好。
“这个是我在伊甸园里逃生的时候，从火车身上获得的。”
“火车？就是那个日本妖怪？”
戴月澜挑了挑眉。
“嗯嗯!”
“没想到真有这种魔物啊！”
戴月澜微微颔首，继续说道：“这样的灵魂结晶锻造出来的武器，一般带有强大的妖力。威力很强，但若是使用者意志不坚，则容易迷失自我，一定要谨慎使用。”
“你可以去城南的夜鸢锻造订制魔具，只要有灵魂结晶就行，其他的锻造材料，店里都会有，看你个人喜好去选择。”
戴月澜说着，将一个崭新的委托交给了他。
“探索梅丽尔遗迹？”
穆茗接过委托，喃喃地道：“梅丽尔是一个魔界古国的名字，那里的原住民是班诺族。”
“魔界史学得不错嘛。前些时间，在我们省出现了一个小型的魔界裂缝。”
戴月澜凝声说道。
“魔界裂缝？”
穆茗瞳孔微缩，不禁忧虑起来。
“放心好了，这个裂缝很小，只有三米高，两米宽。而且十分脆弱，只能容纳中阶的魔物出入。”
“据探险者的描述，裂缝里面没有发现任何魔物，只有一座被遗弃的古城。古城由钢铁浇筑，长满了青苔和铁锈，有人看到了羽蛇的巨大雕像。”
穆茗闻言，轻轻念道：“据记载，班诺族人信奉蛇神，并以其作为图腾，他们将钢铁灌入了熔山之中，铸就了王都隆德。”
“是的，通晓魔界史的学者也判断那片遗迹是魔界历史中的隆德古城。”
戴月澜正色道：“这片遗迹，已经引起了很多狩魔猎人的注意。”
“很多外省的，甚至国外的魔法师都特意来了洛城。”
第三百一十五章 白露的锻造者
“都想着去隆德古城的遗迹淘金吗？”
从华澜酒吧出来之后，穆茗细细回忆着关于古城隆德的信息。
“狂王乌诺尔年轻时率领千万之众，征战四方。将一生所得的财富浇筑成了黄金城，作为自己的棺椁，长眠在隆德的地底。”
“既然是墓穴，自然不会有让人进出的道理。”
穆茗这样想着，朝着夜鸢锻造会场走去。
夜鸢锻造师事务所同样处于洛城最好的地段，就在香榭小区附近，是一栋异常显眼的哥特式塔楼建筑。
“居然就在这里啊，平时都没有注意。”
穆茗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香榭小区的房子，以免被穆氏的人发现。
成片的迷迭香和灌木环绕着园林，白鸽在钟楼的上方驻足，构成靓丽的风景线。
在进入这里之前，穆茗险些以为来错了地方，但看着塔楼前方的喷泉池上紫色鸢尾花浮雕，他就打消了疑虑。
身着军装的军法师高大挺拔，气宇轩昂，维持着锻造师事务所的保卫工作。
戒备之森严，像是军事禁区。
在门前等候着审查资格的人大排长龙，但没有谁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敢表示不满。
穆茗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有了退却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女士西装的窈窕女子，快步朝着穆茗走来，微微欠身。
“少爷，您好，我是夜鸢锻造所的大堂经理蓝染，您来这里有什么需要吗？”
“这里，也是穆氏的？”
穆茗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烦闷。
蓝染似乎有些讶异，这个小少爷对穆氏好像知之甚少，但她不敢怠慢，还是恭敬地道：“嗯，整个洛城的魔具锻造行业，都归穆氏所有的。”
穆茗闻言，立刻转身就走。
“等等，少爷，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我就好。”
蓝染连忙追了上去，把姿态放得很低。
穆茗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走着。
“少爷，您别走啊，夫人吩咐过，不能让您有任何不满的地方。若是夫人怪罪下来，我们可承受不起。”
“若是您想要锻造魔具，我可以立刻给您安排。在洛城除了穆氏以外，没有哪一家可以再锻造魔具了。”
穆茗听着，停下了脚步，心猛地一沉。
只有穆氏可以提供魔具锻造吗？
纠结了一番，他还是妥协了。
“先说好，我不是什么穆氏的少爷。锻造魔具的钱，我一分不少地给你们。”
穆茗冷淡地回了一句，便走进队伍的最后开始排队。
“少爷，您身份特别，不需要在此排队的。您看您的时间也很宝贵吧，要不我带您直接进去歇息？”
蓝染面带微笑，在一旁耐心地劝诫道。
洛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她是有所耳闻的。
小少爷和家里闹了矛盾，这才负气出走。
“不用!”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安静地站在队伍里，一旁的蓝染点头哈腰，不敢有一丝怠慢。
队伍前面的人不时地往后看，议论纷纷。
蓝染见穆茗倔强得很，便来到了门禁处的审核员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审核员听着，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沉声说道：“各位，今天临时接到通知，夜鸢锻造师事务所内部需要整顿，谢绝高阶魔具以下的锻造委托，诸位请回吧。”
审核员的声音不卑不亢，连道歉两个字眼都听不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诸位请回吧”，就差把“你爱来不来”写在了脸上。
排队的人闻言，叹了叹气，纷纷散去，不敢有丝毫怨言。
高阶魔具的价格普遍过亿，绝非平常人能承受。
队伍顷刻清空，只剩下了穆茗一个人。
“少爷，您不需要排队了，请进。”
蓝染笑着走到了穆茗面前，微微躬身。
“我不是少爷，我是来做生意的。”
穆茗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嘴上不情愿，但这双腿还是很老实地跟在了她后面。
负责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纷纷行礼。
“少爷!”
声音整齐划一，似经过了排练。
“我不是你们的少爷，我也不喜欢别人行礼。”
穆茗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穆先生，请进。”
蓝染俏皮一笑，推开了玻璃门，步履优雅，伸手示意穆茗先走。
“谢谢!”
穆茗道了谢，在蓝染的带领下，上了电梯，进了最顶层的魔具订制室。
沿途不断有礼仪小姐欠身行礼，还有女仆专门端上饮料和各种酒品。
锻造所内部的装潢是偏简约的欧式风格，高端却又不显得浮夸的吊顶和地板，恰到好处。
沿途可以看见中外的锻造师画像以及他们的成名作，裱在相框里。
在走上台阶时，穆茗看着墙上的照片，停下了脚步。
照片里用于展示的刀，正是白露。
“白露，光属性高阶顶级魔具，以极寒的白露之石和月光结晶打造。”
“不仅具备魔具真姿，还拥有独特的成长属性，会随着驭者的能力提升而慢慢进化。当驭者的光元素汇聚于刀锋之时，会与其中的月光结晶产生共鸣，进而迸发出极光般的月虹，能极大增幅光元素魔法的杀伤力。”
“此刀虽锋利异常，却不喜杀戮，唯心灵纯净之人方能驾驭。”
“锻造时间2004年3月7日，锻造人，穆程。”
穆茗默默地看着，记住了穆程这个名字。
一旁的蓝染见状，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等候着。
“走吧。”
穆茗有些留恋地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前。
进了电梯，蓝染选择了顶层，然后带着穆茗进了二十七号锻造室。
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抱着一大袋薯片，翘着腿在沙发上追剧。
女子披散着头发，戴着金丝镶边的圆框眼睛，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袖和牛仔短裤，露出雪白的大长腿。
粉色的拖鞋挂在脚上，脚趾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长相虽美，但对衣着不太考究，甚至有些埋汰，妥妥的宅女形象。
“您好，我想要在这里订制一件魔具。”
穆茗很有礼貌地道。
“出门左转，这里不接。”
女子吃着薯片，含糊不清地道。
蓝染看了穆茗一眼，很是恭敬地道。
“穆程大师，少爷想要订制一件魔具。”
穆程？就是白露的锻造者？
穆茗闻言，心中微微一动，顿时高看了蓝染一眼。
这个人很会察言观色，性格十分细腻，难怪蓝依会对她委以重任。
“夫人不是说了吗？不得给任何家族里的少爷或者小姐锻造魔具，违者直接逐出锻造师协会。”
穆程说着，有些不耐烦。
一方面，有蓝依的命令在前，另一方面，穆程本人对家族里的那些少爷小姐其实不太感冒，尤其是某些旁系的纨绔子弟。
“夫人特意嘱咐过，穆茗少爷除外。”
蓝染笑着道。
穆程闻言，挑了挑眉，抬起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白衣男孩，目光清澈而宁静。
这个养子的情况，她是知道的。
穆文斌和蓝依夫妇对他可是格外溺爱，和本家的大小姐关系也很是亲密。
其地位比起那些旁系子弟，不知要高了多少。
穆茗也打量着穆程，稍稍有些吃惊。
白露锻造的时间大概是在十七年前，而这个看起来跟肥宅一样的女子，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
“行，你先下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穆程微微颔首，从沙发上起身，理了理衣领，走到了穆茗面前。
“少爷，您想锻造什么类型的魔具呢？”
她在少爷这两个字上略微加了重音，声音虽然轻柔，但也没客气到哪里去。
毕竟她在穆氏的地位很高，根本无需讨好巴结这个少爷。
“我今天来这里，是做生意的，与穆氏的少爷无关。”
穆茗强调了一遍，眉宇间透露出一种执拗。
生意？你知道老娘的锻造手续费是多少吗？
老娘只接高阶高级以上的魔具委托，手续费最少都过千万。
锻造材料费用那么贵，你个小屁孩能付得起？
更何况老娘一般都不接委托的，管你有多少钱？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老娘都不会鸟你!
穆程这样想着，却也没有生气，最近穆氏庄园里发生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她拿出哄小孩的语气温声地道：“行吧，穆先生，您想要锻造什么类型的魔具呢？”
“和白露一样的打刀。”
穆茗说道，眸中似有若无地眷念。
穆程闻言，收起了眼中的轻视。
“白露，之前跟了我很长时间，我很喜欢它。”
穆茗继续说着，略显遗憾。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白露是一件失败品。”
穆程推了推眼镜，擦了擦嘴角的薯片渣，话锋一转：“但也是我最成功的一件。”
她说着，眉宇间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坐吧!”
她指了指沙发，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可乐，一盒魔芋干，一盒辣鸭脖。
“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白露吗？刀剑，天生就象征着杀戮，不能用于杀戮的武器，就等于废铁。”
第三百一十六章 白露的故事
“因为白露很干净啊，我喜欢干净的东西。”
穆茗不假思索地答道。
“它帮我救了很多人的命。在我迷失的时候，它又会提醒我，不要沉溺于杀戮。”
穆程听着他的话，打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白露还给妈妈呢？”
“因为，白露不喜欢我了啊。”
穆茗说着，有些怨艾，就像是一个和自己玩得很好的小伙伴，突然和自己绝交了，难免有些失落的。
“傻小子，白露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了解它。”
穆程喝着可乐，淡淡地道。
“想听听白露过去的故事吗？”
“想!”
穆茗握着可乐，很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白露，是我锻造的第一件魔具。那时候，我才17岁。”
穆程说着，颇有些炫耀的意味。
“17岁就能锻造出高阶顶级魔具吗？”
穆茗有些不敢相信。
“很惊讶吧，根据以往的世界纪录，锻造出高阶魔具的锻造师，最年轻的也超过了二十五岁。”
“家族里的那些长老，每个人都说我是天才，但没有一个人认同我。”
穆程说着，言语间有些落寞。
“因为理念不同吗？”
穆茗大概能明白，能锻造出白露这样独一无二的魔具的人，必定是与众不同的。
“嗯，魔具的力量太过强大，若是不加限制，只会带来灾祸。人们在沉湎于魔具的力量之时，会下意识地忽略，魔具真姿的力量同样是源自于恶魔。”
“自魔具诞生后，被魔具杀死的魔法师和普通人的数量每年都在激增。”
“虽说在魔界裂缝的战场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它的危害也是显而易见，魔具的滥用，导致了大量的犯罪事件。”
“我主张对魔具的力量加以限制，不提倡大规模制造杀伤力过强的武器。但那时候穆氏需要资金扩张，我的主张并未得到采纳。”
穆程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啃着辣鸭脖。
“白露，是我倾注了数年的感情，在超界状态下锻造出来的。当时的我，远没有铸造出高阶魔具的水准，我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成功。”
“可是奇迹发生了……”
穆程喃喃地道，回忆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她因魔力严重透支而休克，险些丧命之时，一束微凉的月光撒在了她的脸上。
在昏昏沉沉中睁开眼，她看见了月光下，美轮美奂的刀刃，如凝结了一层白霜。
“白露救了我。”
“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倾注了我的思念，我的执着，还有我的祝福……”
“我准备将它，送给我一直敬仰着的兄长。”
穆程说着，双眼微眯，瞅了穆茗一眼。
“也就是你爸爸。”
穆茗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穆程，弱弱地问道：“啊？你是我爸爸的妹妹吗？那，我该怎样称呼您呢？”
“傻小子，连爸爸的妹妹叫姑姑都不知道吗？”
穆程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我真的不知道嘛。”
穆茗揉了揉头，有些委屈。
“但是有些可惜，你爸爸他，杀心太重，这把刀没有认可他。”
穆程叹了叹气，有些遗憾。
“不仅如此，穆氏为白露寻找了很多主人，但没有一个人得到它的认可。”
那可是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准备的礼物，没想到它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姑姑，你不会是兄控吧？”
穆茗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程闻言，羞红了脸，有些气恼地在穆茗头上又招呼了一下。
被一个小孩子戳中心事，着实有些丢人的。
因为家庭成长环境原因，从小就是身为兄长的穆文斌在照顾她，对她百般呵护，无微不至。
在父亲身上没能体会到的亲情，由哥哥给了她。
在穆文斌和蓝依订婚的前一夜，她哭得泪雨梨花。
那个一直以来照顾着她的人，就变成了别人的，不会再把所有的爱都给她一个人，说不难过是假的。
“臭小子，紫薰或者伊儿要是有一天嫁人了，你会不会伤心啊？”
穆程突然问道。
“她们嫁人吗？”
穆茗喃喃地道，开始回想起和姐姐们一起的生活。
小船在湖面荡起清波，黑夜点燃了盛世的烟火。
那女孩对他说：“过去有很多人，总是当着我的面说没妈的孩子像颗草。”
他告诉她：“小草不是也很可爱吗？世间草木皆美。”
那个外冷内热的孤独女孩，总是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体内的寒气，不去伤害其他人。
她的善良没有人懂，也没有人在意。
她总是拧不开瓶盖，但为了他，他会不顾形象用上牙齿。
她是一个体能很弱的女孩，但为了带他去看海，也骑着山地自行车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高傲的大小姐，曾骂他是个野孩子，还打了他一个耳光，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可在那个满是迷雾的森林里，她也曾说过好听的情话。
“你是我的小狐狸嘛，只要你跟着我，不管你去了哪里，姐姐都会带你回家!”
钢铁的天使降下裁决的时候，她用身体护住了他，被千万利器伤得遍体鳞伤。
她说：“你不是野孩子，我要你。”
被寒毒侵入骨髓的时候，她总是将他拥入怀中，用体温给他取暖，还会在他耳边唱着温暖的歌。
倒在外面孤独无助的时候，只要一个电话，她就立刻到场，背着他回家。
大小姐是伤害过他，可是她对自己的好都是真的。
如果有一天，她们穿上了婚纱，他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出席她们的婚礼呢？
伊儿也许会嫁给根本不喜欢的人，新郎不会懂她的善良，只会觉得她是美的，还有些冷。
当伊儿看自己喜欢的书时，他可能会觉得很无聊。
新郎也许会喜欢赛车赌马和俏姑娘，这些也不是伊儿热爱的。
但是在神父的提问之下，她仍要违心说出一句“ido”，然后和新郎戴上指环。
至于大小姐，她曾吻他的脸，吻他的额头，可是以后，她要在婚礼吻另一个人了。
一想到这些，穆茗就觉得无比难过。
要坐视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就这样悄悄溜走吗？
“我当然会很伤心了!”
穆茗脱口而出，胸口压抑着，疼得厉害。
“是吧，我当时也很伤心呢，但是又由衷地祝福他，那个女孩子很好，可以把我哥哥照顾得很好，我为他感到高兴。”
“就在他和你妈妈订婚的那一晚，白露诞生了。”
穆程说着，轻轻笑了笑。
她不知道，穆茗对姐姐的感情，和她对穆文斌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结婚当天，他把白露送给了你妈妈。”
“没想到，这把从未认主过的刀，居然认可了她。”
穆程回忆着，当那把纯白无瑕的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锋芒之时，仿佛全世界的光，都汇聚于此。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王器的碎片
“好了，说说你对魔具的想法吧，武器的制式、重量、选材……”
穆程说完，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用这个可以吗？”
穆茗拿出了火车的灵魂结晶。
“超阶的？可以啊。”
穆程扫了一眼，略微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
“质量还行。”
穆程掂量了一会儿，微微颔首。
“但是，这个结晶估计不太适合白露那样标准的打刀。”
“这个应该是火车的灵魂结晶吧，挺少见的。这种妖力强大的晶石，打造出来的武器杀伤力都很强，但使用不慎会影响心智。”
“你确定要用这个吗？我这里也有块超阶的，品质不比这个差，要不要看看？”
穆程说着，拿出了一块橙黄色的火属性灵魂结晶。
“这个是火元素灵的结晶。”
“火元素灵？”
“就是由纯净的火元素衍生出的生命体，可以看做一团有灵智的火焰，对火焰魔法的增幅十分巨大。”
穆程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妈当初让我拿这个给紫薰打造魔具，我都拒绝了的。”
“真的吗？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穆茗有些受宠若惊。
“再好的材料，不能物尽其用也是废物。”
穆程淡淡地道。
“那可不可以将两块结晶融合在一起呢？”
穆茗好奇地问道。
“可以啊，火元素灵的灵魂结晶是可以依附于其他火系晶体上的，并能使其产生净化。但是两块超阶的灵魂结晶，融合的锻造出来的魔具，你能否驾驭呢？”
“大小姐可以驾驭王阶魔具，只是超阶魔具而已，我应该也可以的。”
穆茗说着，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
“可以，那姑姑就帮你一把。”
穆程说着，收好两块结晶，去锻造室开始取材。
一刻钟后，许多穆茗闻所未闻的锻造材料摆在了他面前。
除了补充火元素的高纯度元素结晶，好几种火属性魔物的血，还有两块散发着异色光彩的金属。
“臭小子，这些都是姑姑我最宝贵的收藏了。”
穆程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块暗金色的锤炼过的金属，淡淡地道。
“这个是一件王器的精华碎片。”
“王器？”
穆茗看着那一块焕发着磅礴金元素光芒的碎片，有些发愣。
“对的，它来自魔界，一件极为不凡的王阶魔具的残片。铸造方式很是神秘，金属强度和熔点也远超我们世界的任何一种已知的合金。”
“所以，只有迦楼罗之炎才可以煅烧。”
穆程又指着另一块赤红色的玄铁。
“这个是从熔铁古龙的腹中，精炼出来的煌炎铁。熔铁古龙喜欢吞食铁矿，尤其是最为顶级的煌炎铁。它的火焰就是最好的炼金术，经过它火焰反复煅烧淬炼的金属，强度和坚韧度都会上升数个档次。”
“是最为理想的锻造材料之一，但极为难寻。”
“将煌炎铁与这个王器精华碎片熔锻，加上两块超阶结晶，应该是可以达到完美品质的。”
“姑姑，这些东西也太珍贵了吧？我付不起锻造费用的。”
穆茗看着桌上的材料，每一样拿出去都能让无数的锻造师疯狂。
“傻小子，你也是我侄儿，对你好点也无可厚非。”
穆程说着，拍了拍穆茗的头。
“我本来是不接锻造的，但是你妈特意嘱咐过我，如果你需要锻造魔具，就让我照顾你一下。”
“你妈挺关心你的，这些天一直挂念着你。”
穆茗闻言，低着头，心生愧疚。
“好啦，一个星期之后来拿魔具吧。没事的话，就回家里去住吧。别让人替你担心。”
“你的事，我听说了一些，真不是你妈和你姐的错。她们好多次都想去救你的，只是被穆青云那个糟老头子拦住了。”
穆程说着，有些气愤，对穆青云的所作所为，仍旧有些愤慨。
“穆青云？就是我名义上的爷爷吗？”
穆茗问道。
“是的，这个计划也不是她们的本意，都是穆青云制订的。”
穆程耐心地解释道。
对于这个本该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她没有半点尊重。
“计划？什么计划？”
穆茗有些困惑。
“紫薰没跟你说吗？”
穆程有些诧异，旋即说道：“赵氏和岛国的某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在暗中进行着许多关于人体改造，还有魔物融合的实验。”
“相信你在那个伊甸园也看到了。”
“复活古神莉莉丝的实验也是其中之一，让莉莉丝复苏的方法，就是至纯至秽之血。”
“至纯至秽之血？”
穆茗表示不理解。
“很矛盾对吧？其实就是指心灵纯净的魔人之血。恶魔代表着至秽，善良之人又代表着至纯。二者的完美结合就是至纯至秽之血。”
“所以，那个组织选中了你。为了复苏古神，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抓到你。”
穆程看着穆茗的眼睛，若有所思。
“从你暴露出体内的魔人之力开始，那个组织就有意地将你污名化，甚至还联合赵氏动用狩魔队的关系对你进行抓捕。”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穆氏的声誉，毕竟魔人是很难得到社会认同的。”
“不过他们算漏了一步，你的血虽然满足让古神莉莉丝复苏的条件，但你的血很特别，对莉莉丝来说，你的血胜过最猛烈的毒药。”
“穆青云知道这一点，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计就计。”
“我的血很特别？”
穆茗问道。
“对的，很特别。你放心好啦，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得要多，但不会害你。”
穆程揉了揉穆茗的头发，柔声说道。
“在你深入基地的时候，通过紫薰在你衣领上附着的芯片定位，穆氏组织了人手前去剿灭伊甸园。”
“钟伯是安插在穆氏的卧底，这件事已经暴露了，除了借机拔出掉穆氏内部的钉子以外，穆氏也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在公众面前，证明你不是恶魔的机会。”
“剿灭研究基地，阻止恶魔实验，协助消灭古神，就是塑造一个良好形象的最佳机会。”
“穆氏的公关能力还是很强大的，不信你看。”
穆程说着，在手机上翻出了一个帖子。
“少年英雄深入虎穴，施展秘术协助军队，阻止古神复生。”
配图是里人格在烈火中挥舞刀剑的样子。
“这个图是后期处理上去的，好像是那个沐家的姑娘帮你弄的。”
穆程一边说，一边安慰着他。
“是这样吗？可是都没有人告诉我。”
穆茗说着，有些懊恼。
第三百一十八章 纯血与混血
“傻孩子，有些事情是无需解释的。”
穆程说着，眼神落寞下去，想起了七岁那年。
古神的茧破土而出，将整座庄园都化作了孵化的温床。
为了在古神复苏之前将其杀死，穆青云不顾妻子和尚且年幼的孩子，下达了歼灭的指令。
妈妈为了保护她和哥哥，葬身烈焰之中。
过去了二十几年，她仍旧会在睡梦中忆起妈妈被烈焰吞没的场景，就连她脸上的泪滴，眸中的不舍与恐惧都清晰可见，仿佛触手可及。
她能理解穆青云做出的牺牲是为了大义，可她仍然没办法不去憎恨。
她没办法原谅，没有人希望自己是被放弃的，何况放弃自己的人是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
时至今日，她和穆文斌仍旧无法释怀，与穆青云的关系还处于冰点。
一个对待自己的骨肉血亲尚且可以牺牲的人，能要求他去爱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吗？
穆茗在穆青云眼里，也许就和蓝阕一样，是一件武器。
“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吧，不回穆氏庄园也没关系。姑姑在香榭小区也有房子，你夕研姐那里也有住的地方。在外面过得不顺心，就来我们这里吧。”
“谢谢你，姑姑。”
穆茗浅浅笑着，即便是来自陌生人的关心，也能让他开心很久。
“傻小子，不需要跟我道谢的，我们都是一样的啊……”
穆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上锻造台的那一刻，气质顿时变了。
目光专注而忘我，洋溢着自信，仿佛能将天地万物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我现在要忙了，你先回去吧。”
“嗯，姑姑再见!”
穆茗出了门，心中颇有些感慨。
超阶魔具么？光是锻造的手续费就能够买得起高阶魔具了。
钱的问题，她倒是只字不提。
那些锻造的原料也是价值连城，打造一件超阶魔具，都有些浪费了。
这个便宜姑姑对自己，未免也太好了点。
穆茗觉得很纠结，穆文斌，蓝依，还有穆程，都对自己很好。
家里的姐姐们也是，他舍不得，但对大小姐，心中依然有些怨气。
而且穆青云的所作所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再善良的人，也有自己不能触碰的底线。
“好烦啊！”
穆茗叹了叹气，坐电梯出了夜鸢锻造事务所。
锻造台上，不死鸟的烈焰熊熊燃烧，火光照耀在穆程的脸上，灿若金箔。
记忆像是飘飞在赤焰中的红蝶，蝶翼扑朔之间，隐约浮现出那个执拗桀骜的少年，背着她越过了火海的模样。
“坚持下去，不要睡……”
“咳……咳……我会带你走出的……一定会……”
那是她昏迷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画面缓缓变化。
婚礼现场，神父宣读着誓词，在众多宾客的注视下，穆文斌面带微笑。
“i
do”
宾客们面带笑容，为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送上了掌声。
祝福声中，穆文斌为蓝依戴上了指环，吻了她。
穆程知道，他的哥哥，是一个骨子里透露着凉薄的人。
对于生活，他再也无法拿出一丝丝的热情。
……
洛城郊外的海边，海浪翻涌不息，雪白的泡沫扑打在岸边的沙滩上。
穆茗脱下了鞋子，吹着海风，在海边散步。
他没有去学校，尽管穆氏公开做了澄清，说他所展现的里人格是一种可控的秘术，绝非魔人化，也并非是觉醒者。
可大家还是会忌惮，还是会在私下议论，难免会招致流言蜚语和恶意的揣测。
穆茗不喜欢这样，他只想一个人独处，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就像躲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的猫一样。
孤独，忍忍就好了。
他缓缓走着，赤足沐浴在微凉的海水里，沙滩上有贝壳，有少女的足迹，还有尚未坍塌的，残留下的城堡。
他弯腰拾起了一枚橙黄色的海螺，想要将自己的心声与海风，一同记录了下来。
可是他就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不知道，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于是就傻愣愣地站在那儿，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微微凌乱。
水天一色的地方，有汽笛鸣叫，海鸥翱翔。
穆茗站在渚青沙白的海滩上，轻轻地唱着歌。
“我总是一个人在练习一个人，寂寞是脚跟，回忆是凹痕，也没有人见证～”
“我总是一个人在练习一个人，寂寞是脚跟，回忆是凹痕，我一个人共存～”
人在唱歌的时候，就连伤感这种东西也能变得美妙起来。
用风之忆记录下自己的声音之后，穆茗将海螺朝着大海扔去。
海螺在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曲线，咚地一声，溅起一朵微小的浪花，随后沉入了海底。
穆茗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出于眸中奇妙的偶然，海螺在浪花中安静漂浮着，再一次被卷到了岸上。
一袭墨色的长裙悄然浮现，白皙如雪的大腿上，隐约可见黯蔷薇。
纤细的玉手轻轻拾起了那枚海螺，凑近了耳边，听着少年的孤单心事。
岚月咖啡厅，穆茗已经很久没来了。
那架施坦威前，有一位带着兜帽的年轻男子正在弹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高亢激昂的琴声，仿佛是一篇宏伟壮丽的史诗。
听着他的演奏，眼前似要浮现出勇者抽刀斩向命运的瑰丽花卷。
穆茗颇有兴致，选了一个座位坐下，安静地听着。
朱颜见了他，微笑着颔首。
交响曲结束之后，那男子缓缓起身，对朱颜问道：“那个小姑娘呢？怎么没看到她来？”
“沈渔吗？她是个好学生嘛，当然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不像那个坏学生，整天无所事事。”
朱颜说着，朝穆茗努了努嘴。
神秘人转过脸，在见到穆茗的那一瞬间，瞳孔猛地缩小。
“纯血？”
看着那兜帽的边沿留下的白色长发，穆茗有些诧异，迎上了一双暗蓝色的眼眸。
总觉得这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之感。
“这位先生擅长音律，尤为喜好古典乐，一直想找个人交流。可否赏个脸？”
朱颜冲穆茗笑着道。
“乐意之至!”
穆茗没有拒绝，他对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好奇。
第三百一十九章 王子殿下
错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威西努嗅到了一股让他感到亲切的气息。
这股气息，与他体内的血脉源自于同一股。
穆茗在钢琴前坐下，心中感慨颇多。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弹钢琴了，那些亲密无间的音符似要死去。
可就在手指触碰到黑白键的那一刻，他找回了熟悉的感觉，那些死去的音符又活了过来。
气势磅礴的前奏响起，振聋发聩。
穆茗的手指很纤细，给人以温柔之感，但他的演奏却极具爆发力。
朱颜和威西努瞬间就被感染了。
同样是《命运交响曲》，穆茗的演奏和威西努相比，在情感的表达上更为含蓄。
没有威西努那般气势如虹，也没有史诗来临的慷慨激昂之感，却又恰到好处。
不是英雄持着利剑一路拼杀斩却命运，而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饱经风霜与人间磨难，熬过漫漫长夜之后，终于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丰沛的情感能引人共鸣，但过犹不及。
古典乐派讲究严谨的结构，和谐的音响与严密的逻辑，一般采用单旋律主音音乐结构，其调性明确且主线清晰。
和浪漫音乐流派相比，古典乐以严肃、稳重为主，更崇尚理性。
“真羡慕你啊，你是纯血!”
他喃喃地道，声音被淹没在悠扬的琴音里。
曲终，朱颜的掌声更甚，对着威西努说道：“看来你还得好好学学啊。”
“学不可以已。”
威西努点了点头。
“小家伙，最近过得怎么样？之前看到你被通缉，我还挺担心的。”
朱颜看着穆茗，轻轻地道。
“能坐在这里，当时是安然无恙了。”
穆茗笑了笑，看着威西努的眼睛说道：“这位先生，我觉得您有些亲切，我们是故人吗？”
“应该不算吧。”
威息怒笑着，摘下了兜帽，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白发，只是里面夹杂着几缕黑色，像是挑染。
“是我唐突了，您的演奏技艺很好，方便交个朋友吗？”
穆茗很少有主动交朋友的意愿，但面对这个能在音乐上引起他共鸣的人，他伸出了手。
“我很乐意!”
威西努握住了他的手，淡淡地笑着。
两人坐在一起，促膝长谈，从巴赫聊到莫扎特，再从莫扎特聊到贝多芬。
威西努很喜欢贝多芬的音乐，他说贝多芬是集古典乐的大成者，却又不拘泥于古典乐的形式，开浪漫之先河，他很倾佩这样的开拓者。
一旁的朱颜听着两人滔滔不绝的演奏心得，还有音乐术语，只觉得无聊，挠着布偶猫软软的肚子。
穆茗和威西努交流了很久的心得，像是找到了知音。
从穆茗的演奏中，威西努感受到了自己的音乐所缺乏的是什么。
天色渐晚，两人依旧相谈甚欢，穆茗为威西努指出了演奏中存在的一些瑕疵。
他有时候太拘于形式，有时候又太过放飞自我，音乐需要张弛有度，这才是完美节奏。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天我们再一起交流吧。”
看着窗外弥漫的夜色，穆茗略带歉意。
“好，一言为定。”
威西努微笑着，他的话不太多，没有过分热情，总是带着礼貌的生分。
这样的人，很难接纳别人走进他的内心，但穆茗这个朋友，他是认可的。
除了志同道合以外，还有来自血脉的肯定。
“再见!”
穆茗挥了挥手，出了门。
威息努看着他的背影，恶魔的感官能看见两道狰狞的伤口。
“折翼？原来是你啊，王子殿下。”
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威西努喃喃地道：“我们都一样，都背负着弃族的命运。”
说罢，手指便在琴键上跃动，《命运交响曲》再次响起。
“你说，人类这样落后渺小的种族，为什么会创造出这样伟大的艺术呢？”
威西努有些不解。
“我不知道，但那个孩子应该是知道的。”
朱颜淡淡地道，怀中的布偶猫一脸舒适，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
网鱼网咖，藜蹲坐在无烟区的电竞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阿银蜷缩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睡觉，桌上堆了一摞外卖的餐盒。
就在藜又一次越塔强杀的时候，对面的蛮族之王像是蹲坑的时候便秘一样，发出愤怒的怒吼。
“啊啊啊啊！”
“正义必胜!”
斩杀失败，盖伦倒在了防御塔下，蛮族之王在塔下开始跳舞。
“妈的，他开挂了吧，一滴血怎么老是打不死？”
藜气得涨红了脸，像是炸毛的猫咪。
穆茗来到了她身后，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揪住她的衣服后领带她回家，而是安静地看着。
阿银醒来看到了主人，便立刻撒娇要抱抱。
穆茗抱着阿银，像带娃一样哄了好一会儿，藜的游戏正好结束。
虽然她又菜又混，但还是躺赢了。
穆茗坐在了她的位置上说道：“一起玩一把，然后回家，我给你们做饭吃。”
“阿银最喜欢主人了!”
小肥龙憨憨地，一听到穆茗要做饭，就开心地摇摆着尾巴。
“好!”
见穆茗没有生气，藜开心得不得了，赶紧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输入账号和密码之后，看着那个“弟弟世界第一可爱”的游戏id，穆茗不由得有些失落。
这个是大小姐改的名字，他想了想，在商场买了改名卡，去掉了“弟弟”这两个字。
游戏开始，两人双排下路，藜给穆茗选了阿木木，用了“王子不是我”的皮肤，她自己则选了安妮的“舞会公主”。
穆茗不知道这两款皮肤背后的意义是什么，他只是操纵着阿木木一次次地挡在安妮的身前。
十分钟的时候，下路已经送了二十个人头。
每当屏幕变灰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忍不住笑出声。
阿木木倒下之后，残血的安妮就会站在他的旁边，心甘情愿地被对面打死，就连死也要死在一起。
听说这个皮肤的背景故事里，阿木木是个舔狗，藜觉得它怪可怜的。
所以在游戏里，藜想要给它一些慰藉。
“你可以走的嘛，非要留下来干嘛？”
穆茗忍不住问道。
“你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藜无所谓地道。
穆茗听着，突然想起了雁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元好问是为大雁写的这句诗，起因是一位猎人弯弓射下了公雁，母雁见伴侣离去，便不想独活，撞死在了地上。
元好问便有感而发，留下了这句千古名句，随后，他从猎人手里买来大雁，将它们合葬。
埋葬这对大雁的地方，便是雁丘。
穆茗看着她好看的侧脸，微微恍了神。
灯光下的公主殿下，太美太温柔。
同时又有些愧疚，因为他和藜两个坑货，打野螳螂的晋级赛无望。
游戏结束，穆茗一手牵着阿银，一手挽着藜的胳膊出了网咖。
藜紧紧贴在穆茗身旁，十指紧扣，小鸟依人的样子格外可爱。
阿银牵着他的手，像是乖巧的小妹妹，一看到路边的烧烤摊就走不动路。
回到棚户区的时候，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了门前。
温暖的车灯如情人的双眼，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
穆茗低垂着眼帘，不发一言地转身。
“今天我们不回家吃饭了，去下馆子。”
第三百二十章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胡同里的一间川菜店，楼上的包厢之中，藜拿着菜单正在点菜。
酸菜鱼、夫妻肺片、回锅牛肉、毛血旺、干锅牛蛙、口水鸡……
除了一盘皮蛋拌豆腐，没有不放辣椒的。
点完了菜之后，她还调皮地备注了一句“请务必要辣死我，谢谢!”
可是菜上桌以后，她就知错了。
“啊!好辣～”
藜一边吃，一边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嘴唇红红地，分外艳丽。
穆茗杵着脸看着窗外，小男孩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父子俩其乐融融。
穆茗看着这对父子走远，轻轻笑着。
“哥哥，辣!”
阿银伸出小手摇了摇穆茗的胳膊，吐了吐舌头。
穆茗将一杯冰镇的橙汁递给了她，看着小肥龙咕噜咕噜喝着橙汁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爱，揉了揉她的头。
“你……你好，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隔壁桌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走了过来。
梳着麻花辫，带着厚厚的圆框眼睛，脸圆圆地，不算漂亮，一迎上了穆茗的眼睛，脸颊便微微泛红。
隔壁那桌的人纷纷哄笑起来，说着吴侬软语，有老人，也有小孩，应当是一家人出来聚餐。
“好的!”
穆茗接过了她的手机，退后了两步调整光线。
“谢谢!”
女孩子坐在座位上，有些害羞地时候伸出剪刀手。
“咔～”
一家人暖暖的笑容定格在画面里，很是温情的瞬间，让穆茗有些羡慕。
闲聊了两句，穆茗这才知道他们是外地来的游客。
立春时节，洛城的雪茶花开得正艳，是旅游的旺季。
从餐馆里出来之后，穆茗和两只主子便沿着街道开始散步。
那个女孩子似乎鼓起了勇气，追了上来。
“等一等，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小姑娘涨红了脸，心跳得飞快。
穆茗闻言，攥着藜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身着红裙的公主在月光下亭亭玉立，一笑生花。
那女孩子见了藜，脸色顿时黯然了下去，留下一句抱歉之后，便远远地跑开了。
穆茗没有说什么，只是挽着藜的手穿越人海，沐浴在漫天纷纷的花雨里。
洁白的雪茶花，开遍了整座城市，像是将软绵绵的雪揉在了一起，喧闹的大街都被染成白色。
雪茶花是很美的，但花期很短，和樱花有些像。
那么短暂的生命，在夜里无法尽情展现它的美，不是很遗憾么？
所以每到这个时节，洛城就会亮起千千万万盏明灯，照亮这些绚烂的花朵，只为了有人能在夜里，欣赏到它们的美。
飘落的花瓣沐浴在微光中，如细雪轻舞，裹挟着淡淡的茶香，落在少年的发间，落在少女的眼睫。
藜突然心血来潮，夺过穆茗的手机，拉着他的手就要合影。
阿银见状，又蹦又跳地也要吵着合影，挤在了穆茗和藜的中间。
三人的脸挨在一起，挤在小小的屏幕里。
穆茗配上了“一家三口”的文字发到了空间，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那辆迈巴赫开走了，穆茗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又有些失落。
洗漱完之后，和两只主子一起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电话铃声响起，看着来电提示上显示的伊儿。
他思虑再三，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
“茗，明天回学校上课吧。”
阮伊儿略显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穆茗稍稍愣了愣，半晌才问道：“我，还可以去学校吗？”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阮伊儿柔声说道，这是《飘》里面的最后一句话。
来日方长，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穆茗闻言，把脸埋在枕头里，轻轻地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有!”
阮伊儿的声音简洁有力。
“说吧。”
“晚安!”
很轻，却又温柔到骨子里的两个字。
她向来不善言语，要说的话并不多。
“晚安!”
穆茗轻轻哼了哼，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挂断电话，便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早晨六点，穆茗早早地起床洗漱，给两个主子做了早餐，换了运动服出门晨跑。
回来的时候，那辆迈巴赫又停在了门前。
蓝依站在门口，拎着餐盒，望穿秋水。
穆茗见了她，目光躲躲闪闪，视若无睹地朝着房子走去。
“茗儿!”
蓝依快步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给你做的早餐。”
“不用了，谢谢。”
穆茗缓缓把自己的手抽出，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蓝依对他的好都是真的，从未有哪个长辈像她这般宠溺过自己。
“儿子，妈妈知道你很委屈。你放心好了，等你爸回来，我们一起收拾穆青云那个老混蛋，给你出气!”
蓝依愤愤地攥紧了小拳头，在孩子面前，一点也没有对自己公公的尊重。
“吃点吧，特意给你做的。”
蓝依摇晃着穆茗的胳膊，目光楚楚可怜。
穆茗仍旧有些不情愿，但没走两步就被蓝依抱住了。
“呜呜呜～就吃一点也好嘛。”
蓝依轻声呜咽着，像是软软的毛丝鼠，娇嫩的嗓音配上少女的外貌毫无违和感。
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抱住哥哥撒娇的妹妹，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妈妈。
“好了好了，我吃，你别这样抱我了。”
穆茗禁不住她的撒娇，立刻举手投降。
“嘻嘻，我家茗儿真是可爱。”
蓝依眯着眼，将带着余温的餐盒递给了穆茗。
“我去楼上换下衣服，吃完东西，我就去学校了。”
穆茗拎着餐盒，朝着楼上走去。
“不用急哟，妈妈等会开车送你去学校。”
蓝依浅浅笑着，碎褶裙的裙摆在初晨的阳光下摇曳。
穆茗送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揭开餐盒，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和浓汤，默默叹了叹气。
吃完早餐，换好了衣服。
出门的时候，蓝依看着他，暖融融地笑着。
“喜欢吗？妈妈每天都给你做早餐好不好？真怕你在外面吃不好啊。”
“不用了，你也很忙吧，而且，你做饭挺难吃的。”
穆茗摇了摇头。
蓝依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握紧了小拳头，嗔怪地瞪了穆茗一眼。
“真的不好吃。”
穆茗小声说着，有些无奈。
蓝依掩着嘴笑了笑，走过来一把抱住了穆茗，轻轻拍着他的背。
“孩子，不回穆氏庄园也没关系的，这些年来，我也厌倦了家族里的明争暗斗。”
“在这样的大家族中，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妈妈。”
“你在外面反而更自由一些，不用在意穆青云那个老不死的，也不用受他的管束。”
“你爸爸，就是因为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和家族里其他人虚与委蛇，这才浪迹天涯的。”
“务必要照顾好自己，住香榭小区那边的房子也挺好的。我，你姑姑，你夕研姐，伊儿和莺萝，大家都很爱你。”
“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跟我们说。”
“之前我躺在床上没有办法，让你受苦了。以后穆青云再敢这样利用你，妈妈拼了命也会保护你的。”
穆茗被她抱着，有些不知所措。
想要推开她，却又怕伤到这个母亲的心。
“妈妈，你再抱着我，我上课就要迟到了。”
穆茗冷不丁地一句话，让蓝依忍不住笑出声。
“走，我送你去学校。”
上车之后，穆茗坐在后排不发一言，蓝依亲自为他系好了安全带。
看着蓝依温柔恬静的侧脸，穆茗总是会想起她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傻孩子，你是折翼的天使，每个天使来到凡间都有自己的使命。”
迈巴赫平稳地行驶着，穆茗看着窗外。
以往，他会很羡慕那些上学有爸爸妈妈接送的孩子。
现在，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第三百二十一章 重返校园
高一十班，早自习前的空闲时间。
女孩子在座位上小口咬着学校食堂里卖的鸡蛋灌饼，和闺蜜讨论着最近追得火热的剧。
在召唤师峡谷奋战了一整夜的男生，顶着油头趴在桌上补觉。
穆紫薰坐在座位上，给穆茗整理着这些天上课的笔记。
娟秀的字迹在笔记本上占据了厚厚的一叠。
铃声响起，穆夕研进了教室，早自习正式开始。
不多时，一袭洁白如新的白衣掠过了窗边，穆茗站在教室的门口，淡淡地道：“报告!”
教室立刻陷入了安静，班上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穆茗同学，好久不见。”
海琴月笙坐在座位上，嘴角微扬。
沈渔会心一笑，身旁的筱梦也莫名地有些安心。
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救过自己一命的缘故，她对穆茗的好感还不低。
得知他被狩魔队通缉的时候，还为他捏了把汗。
大小姐、阮伊儿、林溪、莺萝、清歌都注视着他，难以掩饰那份思念和牵挂。
“请进!”
穆夕研微笑着道。
穆茗走进教室，看着那些明明很熟悉，却似陌生了许多的同学。
他们的眼里，有忌惮和猜疑，也有恐惧。
经过江晚亭身边的时候，江晚亭笑着打了个招呼，塞给了他一根巧克力棒。
“谢谢!”
小声道了谢，穆茗低着头，不去看大小姐，回到座位上之后，把桌子往边上拉开了一点距离，挪动椅子靠近了走廊。
这个动作被班上所有的人看在眼里，一时间讨论得更加激烈。
大小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觉得自己会被穆茗讨厌，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些天你没来上课，我给你做了笔记。”
穆紫薰将自己的笔记本放在了他的桌上，顺便补充了一句：“抽屉里多了很多女孩子送的情书，我帮你整理好了，保证没有偷看。”
穆茗看着她做好的笔记，不发一言，只是拿起红笔在上课画了几个圈，将出现了纰漏的地方修正过来，然后还给了她。
“我不需要，管好你自己吧。”
穆紫薰看着漏洞百出的笔记，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已经有很努力地想要去弄明白那些复杂的理论和公式了，但仍然无法避免错误。
她撅着嘴，有些懊恼，在纸条上刷刷写了一段话，揉成纸团扔到了穆茗的桌子上。
穆茗只是淡淡撇了一眼那个纸团，便随手将它甩飞，然后拿起钢笔在纸上开始计算融合魔法【光子龙卷】所需的魔力总和以及构造星阵所需要的时间。
整个早自习的时间，穆紫薰都觉得如坐针毡，眼睛时不时往穆茗那里瞟。
一听到下课铃响起，莺萝和林溪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
“哥哥!”
小鹿扑到了他怀里，眼睛红红地。
冲击的力度一大，险些撞碎了穆茗的肋骨。
“才几天没见而已，小傻妞。”
穆茗任由自己被妹妹抱着，像一个大型的人偶，既无奈又宠溺。
“少爷，我给你做了很多点心呢。”
莺萝拿着包装好的精致礼盒，放在了穆茗的桌上，这是只有穆茗才有的特殊待遇。
“哥哥，你好像瘦了很多!”
“少爷，你在外面是不是吃不好？”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旁的阮伊儿和沐清歌都没有插话的机会。
直到上午的魔法实战演练课开始，她们才稍微安静一点，上课的地点仍然是虚拟战斗舱。
这一次的实战演练采取的是仍然是随机匹配模式，两个班的人聚集在一起，随机分配挑战对手。
赢得五轮比赛之后，便可以提前下课。
为了能尽早休息，穆茗选择了最快的方式去结束战斗。
气刃兜割之下，众生平等。
这样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最后一位，也就是筱梦登场。
穆茗抬起手，连对手是谁都没有看见，抬手便是一发气刃兜割。
“锵!”
气刃击打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穆茗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这个魔法，正是莉莉丝之前使用过的【次元边界】。
她能习得这个魔法，说明她体内，植入了莉莉丝的遗传基因。
当初在实验室里，见到的那个破碎的培养舱，也许就与她有关。
“你知道伊甸园吗？”
穆茗走了过去，看着她暗红的眼眸，轻轻地道。
筱梦闻言，脸色顿时变了。
“看来是没错了。”
穆茗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吧？实验题A107。”
“A107，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了。”
筱梦散去次元边界，颇有些感慨。
“放心吧，都已经过去了，莉莉丝已经被斩杀了。”
穆茗安慰道。
“你……你说什么？莉莉丝已经被斩杀了？”
筱梦表示不相信。
同时，她有记得一个更加可怕的诅咒。
承载莉莉丝血液的灵魂，在莉莉丝消亡之后，新生的古神灵魂就会寄宿在血裔的体内。
它会寻找最恰当的时机，一击即中。
……
“孩子，谢谢你！你真的很善良，我们家女儿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分”林妈妈抱了抱方诗尧，很感激地道。
“我以后有机会，会来看你们的。”
方诗尧想了想，轻声地说。
“好！好！”林爸爸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叔叔阿姨，再见了！”
方诗尧到了走到了门口，笑着挥了挥手。
“再见！以后要常来我们家做客哦！我们都很喜欢你！”林妈妈和蔼地笑了笑。
“嗯，好的！”
他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穿过林荫道，夕阳的余晖里，满地的梧桐叶像撒下的碎金。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时候的林莅苒骑着单车从眼前经过。
“方诗尧！谢谢你～”
听到这个记忆无比熟悉的声音，林莅苒停下脚步，回过头。
看到了那像是沐浴在太阳里的女孩。她撩了撩齐耳的短发，笑吟吟地挥了挥手。
“遇见你真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女孩温暖地笑了笑。
方诗尧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消失在了璀璨的光芒里。
也许下一世，她会在芸芸众生里遇到一个穿过人山人海赶来与她相遇的人。
他会为她抚平内心的伤，不会再让她的深情被辜负，会说好多好多动听的情话，会把心交给她一个人。那个人，将是愿意为她抽刃向更强者的骑士！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强势的龙女
筱梦给穆茗送奶茶的这一幕被班上的同学看在眼里，不乏有女生在私底下对着筱梦阴阳怪气。
“哟，平时装那么清高，谁都不理。看人家长得好看，就主动贴上去了啊？”
“也不一定是好看哦，穆氏的小少爷唉，傍上了这条大腿，一辈子就不愁了。”
“她以为她谁啊？自作多情。”
筱梦听着，只是坐在座位上不说话，默默喝着奶茶。
“说话能大点声吗？没吃饭？”
穆茗转过脸看着那些女生，淡淡地道。
他其实很不喜欢怼人的，但有些人是真的欠骂。
不过，就算是生气，穆茗的声音听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很帅……”
“可恶啊，明明是发脾气的样子，但是那张脸，就是让人没办法生气!”
后排的几名女生把头低了下去，不自觉地红了脸。
出于礼貌，穆茗拿起筱梦买来的奶茶，浅尝了一小口，这一幕被众多女孩看着眼里。
沐清歌见状，出门朝着奶茶店走去。
林溪和莺萝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阮伊儿合上书本，默默起身。
“帮我带一杯抹茶!”
大小姐立刻会意，连忙喊道。
不一会儿，女孩子们先后回到教室。
沐清歌首先回来，将一杯红豆布丁奶茶放在了他桌上。
江晚亭曾对她说，这是穆茗同学请她喝过的。
所以，她就在想，这应该是穆茗喜欢的味道吧。
“哥哥，喝奶!”
小鹿傻傻地，将一杯椰奶放在了穆茗的桌子上，天真的模样格外可爱。
“哥哥，喝奶～”
班上哄笑一片，有男生用怪异的强调模仿起来，然后捂着嘴狂笑。
林溪摸了摸头，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会被人笑。
穆紫薰看着那些嬉笑的男生，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正欲开口呵斥，穆茗的声音便抢先一步响起。
“很好笑吗？”
空灵的嗓音降至冰点，仿佛要将整个教室堕入冰窟。
“好笑啊!”
那男生收敛了笑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希望，你等会还能笑得出声。”
穆茗的嗓音瞬间变得迷幻，双眸化作绯红，如神秘的鬼魅。
“茗子，别……”
身旁的大小姐见状，立刻站起身。
她话音未落，穆茗身上的白衣就化作血红，这一幕正好被买完西瓜汁回来的阮伊儿撞见。
“茗!”
一瞬赤影闪过，瞬间出现在那男生面前的，是身着红衣的傲慢恶魔。
苍白的手扼住了那男生的咽喉，将他拎了起来。
气旋流转，风元素被隔绝，在那男生周围塑造了一片真空。
氧气被驱逐出去，让他沉浸在窒息的痛苦里。
他张开嘴大喊大叫，但听不到自己的呼喊，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泪水遮住了视线，却被挽留在眼眶中，无法跌坠。
“哥哥，算了!”
林溪在他身后，看着那身艳丽的红衣，却并未感觉到害怕。
就在那男生即将窒息之时，穆茗解开了禁制。
真空破碎，气旋散去。
氧气进入肺泡，提上了一口气。
“啊……啊……啊……”
那男生瘫坐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起来，脸色赤红，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
“我说过，会让你哭的。”
里人格慵懒地道，打量了一番教室，迎上他目光的同学，都害怕地转移视线。
“无趣……”
里人格有些意兴阑珊，身上的衣衫褪去红潮，化为纯白。
见那男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穆茗神色微怔，再看着班上的同学露出恐惧的眼神，他一时间什么都懂了。
“是另一个我吗？”
穆茗看着林溪，轻轻问道。
“嗯!”
林溪轻轻点头。
穆茗低着头，轻轻咬了咬嘴唇，回到座位上，情绪低落。
“少爷，没关系的。”
莺萝将一杯百香果饮料放在了面前，给了他一个温柔宁静的眼神。
阮伊儿走过来，不言不语，只是将一杯西瓜汁，还有一杯抹茶放在了他桌上。
大小姐让她带的抹茶，是给他买的。
看着一整桌的饮料，穆茗的心情很是复杂，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拿起阮伊儿给他买的冰镇西瓜汁，抿了两口。
和以往相比，这一杯加了很多糖。
上午的放学铃声响起，班上的同学纷纷离开教室，在经过穆茗身边的时候，唯恐避之不及。
“少爷，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哦。”
莺萝小跑着过来，将一个精致的保温餐盒放在了他桌上。
“茗，我也给你带了便当。”
阮伊儿红着脸，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个餐盒。
“这次盐没有放多，比之前做的要好吃。”
她说着，稍稍有些不自信，只能保证前半句话是真的。
“不用管我了，你们吃吧。”
穆茗站起身，默默离开了教室。
他很害怕，害怕另一个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出现，然后伤害到她们。
“蓝阕，你跟着少爷，要是有些不开眼的东西惹了他，你就好好教训一顿，不能让他生气。”
穆紫薰看着穆茗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小姐!”
学生食堂三楼，穆茗安静地等候在西冷牛排的取餐区。
一个涂着夸张眼影，头发染成海藻色的女生走了过来，手里夹着一根烟。
“小哥哥，我可以坐这里吗？”
那女孩子倒是挺有礼貌，只是眼睛不时往穆茗脸上瞟。
“你随意。”
穆茗头也不抬，淡淡地道。
“好!”
那女孩坐在了穆茗旁边的位置上，见他没有表现出抗拒，便开始搭讪。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呢，我还是头一回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小哥哥，你的皮肤好好的，好白，平时都用的什么护肤品？”
穆茗的态度很是冷淡，对大多数问题的回答，只是出于礼貌。
“小哥哥，你有对象吗？”
那女孩把手搭在了穆茗手上，略带羞怯地问道。
“请你自重，避免肢体接触。”
穆茗把手抽回，声音无喜无悲，竭力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
那女孩紧追不舍，伸手去摸穆茗的脸。
就在这时，蓝阕突然现身，握住了她的手。
“大胆，竟敢轻薄我们家少爷!”
蓝阕怒不可遏，像拎小鸡仔一样将那女孩拎了起来。
夫人再三嘱咐过，不能让小少爷受半点委屈。
现在居然有人胆敢在她面前调戏小少爷，她觉得这是女仆的失职。
“蓝阕，你冷静一点!别乱来。”
穆茗连忙上前制止，生怕她闹出人命。
第三百二十三章 龙御姐与龙宝宝
从校医务室里出来之后，穆茗对着蓝阕一番数落。
“你知不知道，人类的骨头，是经不起你揉捏的!”
“要不是我用了月银之愈及时治疗，她的手就没了。”
“能不能别那么冲动？”
蓝阕站在他面前，低眉顺眼，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穆茗板着脸，看着这个一脸无辜的大女孩，很想吼她两句，但又有些不忍心。
书上说龙这种生物，拥有远超人类的智慧，穆茗开始怀疑了。
为什么阿银和蓝阕，一个比一个傻？难道，她们是龙类中的智障？
“主人，阿银才不笨呢，阿银可聪明了!”
小肥龙在契约空间中小声地抗议起来。
“对不起，少爷!”
蓝阕低垂眼帘，手掌交叠在小腹，维持着女仆的礼仪。
“以后注意点哦，人类的身体，对你来说和豆腐没有什么区别。走路的时候千万不要撞到别人。”
穆茗收敛了脾气，耐心地劝说道。
以蓝阕的躯体强度和力量，以正常走路的速度撞上一名路人，造成的冲击力就像是一辆飞速行驶的火车。
“遵命，少爷!”
蓝依连连点头，这些都是穆氏过去不曾教给她的。
她以往学习的，只是用最快捷最高效的方法杀死敌人而已。
现在，她要学着保护那些脆弱得和豆腐一样的人。
为了不伤害他们，她得小心翼翼。
“好啦，你之前有听我的话，我现在遵守约定，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跟我来吧!”
穆茗说完便朝着校外走去，蓝阕很老实地跟在他身后。
带着蓝阕回到了自己在棚户区里的小破屋，穆茗取出了冰箱里的排骨。
解冻、切块、焯水……裹上米粉，加上调料，和切好的土豆块一起放入蒸锅。
出门前下锅卤煮的牛肉，火候也正好，出锅的时候香气扑鼻。
“主人，这个是给我做的。”
小肥龙委屈巴巴，开始抗议起来。
“晚上再给你做就好了!”
穆茗有些无奈，在意识中和她沟通起来。
“主人，你认识了新的龙，就不喜欢我了。”
阿银可怜兮兮，快要哭出声。
“我哪有不喜欢你啊？”
穆茗将卤牛肉切好装盘，不禁有些好笑。
“明明就有!主人你还嫌我笨!”
小吃货摇晃着尾巴，看着卤好的酱牛肉口水直流。
“傻妞，她喜欢的是龙御姐，不是龙宝宝。”
藜在一旁打趣道，嗅着食物的香气，不免生出醋意。
“什么御姐，你在说什么？”
穆茗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
“嘿嘿，明明就是，还不敢承认。你喜欢的是姐姐系的女孩子吧？”
藜揶揄地道。
“我没有，你别胡说!”
穆茗涨红了脸，像是被揪住了猫尾巴。
米饭蒸好之后，穆茗将蒸好的排骨出锅，撒上辣子之后，色彩很是诱人，让人食欲大增。
“吃饭了，蓝阕。”
穆茗将饭菜端上桌，示意蓝阕过来吃饭。
“我，可以上桌吃饭吗？”
蓝阕有些迟疑，在她所接受的礼仪里，仆从是不能和主人一起上桌吃饭的。
穆茗愣了愣，下意识想到了莺萝。
莺萝一直以来都是和大小姐她们上桌吃饭，因为她是蓝依的养女，不是真正的女仆。
“当然可以了，快过来坐吧。”
穆茗笑着招手。
“仆人，真的可以和主人一起上桌吃饭吗？”
蓝阕有些不理解。
“蓝阕，其他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没有把你当成仆人。”
“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所以你无需在我面前折腰。”
“站在我们面前的任何生命，人也好，龙也罢，甚至是恶魔，都有被尊重的权利。”
穆茗说着，阳光穿过窗户的缝隙，在少年苍白的脸上留下剪影。
“我们是……平等的……”
蓝阕闻言，不再有任何负担，坦然坐在了穆茗的面前。
抄起筷子，看着桌上的菜，一时间有些犹豫。
“吃吧，不要拘谨。”
穆茗将蒸好的排骨，还有酱牛肉夹到了她碗里。
蓝阕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孔雀蓝的眼眸骤然泛起波动，盈满了泪水。
“喜欢吗？”
穆茗柔声问道。
蓝阕不说话，只是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连忙往嘴里扒饭。
“慢点吃，别噎着了。”
对于蓝阕这样的“孩子”，穆茗总有无穷的善意和包容。
“少爷，我之前杀了赵天恒，对不起。”
蓝阕咽下了一块排骨，小声说道。
“当时事态紧急，你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你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而已。”
穆茗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况且，莉莉丝复生计划失败了，赵墨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死在你手上，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那少爷，你还生我的气吗？”
蓝阕继续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问？”
“夫人说我不能惹少爷生气。”
蓝阕很是坦然地道。
“呵呵～那我就不生气了。”
穆茗笑了笑，觉得这个龙姑娘倒也有趣。
“谢谢少爷!”
蓝阕连连道谢，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
若是惹了少爷生气，蓝依可是会扣她工资的。
午餐结束，穆茗做的几道小菜都被她吃得一干二净。
“少爷，你以后还会给我做好吃的吗？”
蓝阕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唇角，轻轻眨了眨眼。
“只要你听话，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穆茗笑了笑，踮起脚，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
没办法，蓝阕实在是太高了。
“开心!”
蓝阕眯着眼，像小女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喜悦溢于言表。
回学校的路上，蓝阕很恭敬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像是冰冷的杀手。
龙感以穆茗为中心朝四周辐射，构成了一片领域。
在这片领域中，她的感知力将会提升近千百倍。
即便是暗影与空间系的潜行魔法，也逃不过她的感知。
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穆茗的存在，她都会第一时间将其捕杀。
穆茗知道，这才是她工作起来的模样。
对她行注目礼的行人不乏少数，期间也有不少年轻前来索要联系方式，但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
或许是因为龙血的缘故，她和人类有着天生的距离感，性格极为冷傲孤僻。
仔细想想也是，两个不同的种族，是极难产生共情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你究竟在寻找什么呢？
午间休息时间，穆茗被穆夕研叫到了办公室。
见蓝阕跟着穆茗一同回来，穆紫薰忍不住问道：“情况怎么样？”
“少爷很好，给我做了好吃的。”
蓝阕如实答道。
“茗子做饭给你吃了吗？”
大小姐对此感到很是意外，正在看书的阮伊儿也抬起了头。
“嗯，做了很香的排骨，牛肉也很好吃，还有拍黄瓜和皮蛋拌豆腐。”
蓝阕很是老实地道。
“啊～我也想吃哥哥做的饭!”
林溪扑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
一旁的莺萝也哭丧着脸，看向蓝阕的眼神满是羡慕。
“少爷说，这是我听话的奖励。如果我继续听话，他还会给我做好吃的。”
蓝阕歪着头，傻傻地道。
“呵～男人!”
沐清歌撇了撇嘴，颇有些醋味。
“嗯，继续保持，让少爷开心就好。”
穆紫薰微微颔首，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
穆夕研的办公室里，穆茗坐在椅子上，有些拘谨。
“夕研姐，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和你聊聊最近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
穆夕研给他倒了一杯茶，关切地问道。
“不开心的事，有很多。”
穆茗想起了赵天恒的嘱咐。
“夕研姐，你从狩魔队辞职之后，狩魔队就像散了一样。”
“赵天恒对我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指挥，他说狩魔队不能没有你。”
穆茗看着穆夕研的眼睛，很是诚恳地道。
“这个，再说吧。”
穆夕研叹了叹气，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还是说说你觉得开心的事吧。”
“唔……虽然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不怎么喜欢我了。但是筱梦同学还是愿意和我做朋友，所以我挺开心的。”
“筱梦啊，那个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穆夕研颇有些感慨。
她和戴月澜以筱梦身上的玫瑰花香气为线索，找到了她藏身之处。
当时，莉莉丝的古神之力正在疯狂侵蚀筱梦的神经，使她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沈渔为了满足姐姐的嗜血欲，竟然愿意主动供出鲜血。
可那女孩却跪倒在地，乞求穆夕研杀了她。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我不想喝妹妹的血，我不想伤害她……”
她一边哭，一边将自己撕扯得面目全非。
在那一瞬间，穆夕研放下了手中的阎魔，因为她看见那个女孩子的眼里流淌着眼泪。
眼泪，是人类的证明。
她无法杀死这个女孩，因为她有着同样的过去。
后来在于勒和白庭筠的共同努力下，一种拟态血液的秘药应运而生。
它能为血族和人类补给生命活动所需的养分和魔力，也有着和人血极端相似的气味。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对吸血鬼来说，口感比人血要差很多。
白薇将这种秘药命名为【救赎】。
筱梦通过定期服用秘药【救赎】，成功地使她克制住了嗜血欲，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正常的学生。
穆夕研告诉她：“在我的班上，你是我的学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
原本因为融合魔物的身份，而与同学格格不入的她，因穆夕研的温暖与包容，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筱梦现在变得很好，她是个很好学的学生，我也挺喜欢的，就将我自己擅长的一些魔法，还有修行经验传授给了她。”
“她的身份有些敏感，原本的家人在几年前就被吸血鬼杀光了，她因为体质特殊，被抓去了伊甸园做实验，消失了数年时间。”
“官方记录的是已故，就连档案和身份证信息都无法使用，因而有诸多不便。”
“我和蓝姨商量过，把她招进了穆氏的秘密组织【梦蝶】，并给她重新安排了身份。就连原有的档案和证件也修改了。”
“梦蝶又是什么？”
穆茗有些疑惑。
“就是由一群魔人组成的高端战力，筱梦现在是预备队员。负责保护你安全的蓝阕，就是队长。”
“这样啊，有穆氏的庇护，她应该也能安全不少。”
穆茗稍稍有些欣慰。
“对了，听舒雨洁说，你上午在班上伤人了。”
穆夕研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嗯!我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间歇性人格分离的？”
穆夕研凑了过来，很是认真地盯着穆茗的眼睛。
“我……”
穆茗思考起来，本想说最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另一个他，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成长了。
“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但我一直在逃避。”
穆夕研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陈泫的占卜没有错，在你的另一个人格被发现的时候，陈泫就告诉我们，当时他为了保命，改了占卜结果。”
“真正的结果是，你有间歇性人格分离。另一个人格是极度危险的反社会人格，积蓄了太多负面情绪。”
“你过去能坚持温柔，是因为心中的光明远远多过黑暗。但随着你经历的越多，看到的东西越残酷，心中的阴暗面就会不断放大。”
“并且，随着你魔法修为的提升，那个危险的里人格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穆夕研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愁眉不展。
“可是，他一直都在保护我。”
穆茗低声说道。
“傻瓜，你们共享同一条生命，他保护你，是出于自我防卫的本能。”
“你也许会觉得他现在仍旧是善良的，其实并不是。善良的只有你，你现在能抑制他的凶性。”
“当他变得越来越强大，就会超出你的控制，一旦让他占据你的心扉，你就会彻底失去本心。”
“你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失控了吗？”
穆茗听着，眉毛也紧紧蹙在了一起。
“那……我该怎么办呢？”
穆茗也陷入了迷茫。
“尽量保持心情良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有心事就跟我说。过两天，我和蓝姨带你去帝都看看，看看能不能消除另一个人格的负面影响。”
“我明白了！”
穆茗微微点头，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依然在想里人格的事。
虽然他很讨厌，说话也很难听，可他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像哥哥一样保护他。
那也许是他心中理想的模样，或者说，他渴望成为那样的人，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变得强大。
带着重重心事上完了下午的课，穆茗出了教室，蓝阕像是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蓝阕，你让我一个人走走好吗？先不要跟着我了。”
“少爷，这是夫人的命令。”
“听话，我做排骨给你吃。”
穆茗踮起脚，拍了拍她的头。
蓝阕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排骨比较香。
出了校门，穆茗在路上独自行走，蓝阕隐身跟在后面。
只要没被少爷发现就好了，既可以吃到美味的排骨，也不用被蓝依扣工资。
美滋滋～
蓝阕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应该比和少爷签订契约的那头傻龙要聪明。
“主人，那只蓝色的龙跟在你后面，她没有听你的话，你不做排骨给她吃好不好？”
阿银在契约空间中叫了起来。
“阿银，你很讨厌蓝阕吗？”
穆茗有些哭笑不得。
“她和我抢肉吃!”
小肥龙鼓着腮帮子，尾巴不安分地摇摆着。
穆茗愈发觉得这两只小吃货可爱，打着捉弄蓝阕的心思一步三回头。
蓝阕一见到穆茗转过脸，便像木头人一样停在原地，争取不让周围的空间泛起魔力波动露出破绽。
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蓝阕傻傻的样子显得很是呆萌。
“穆茗，等一下!”
方诗尧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这场游戏。
“什么事？”
穆茗转过脸来，看着他。
“是这样的，之前林莅苒被定义为自杀，现在已经翻案了。”
“我们，成功地为她讨回了公道。所有参与犯罪的人，除了被刘鹏程杀死的主犯以外，其他人也得到了应有的制裁。”
方诗尧有些欣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穆茗。
“是吗？那倒也不错。”
穆茗叹了叹气，眼眸黯淡了下去。
“只是可惜，迟来的正义，已经不再是正义了。”
两人各怀心事，再一次来到了夕阳笼罩下的青阳高中。
校园和之前有了些许不同，随处可见抵制校园霸凌的横幅和标语。
穆茗对这些表面工作，并不抱有积极态度。
但这，也许是他们能做到的极致了。
校园广播播放着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这是林莅苒最喜欢的歌。
艾可可站在播音室，磁性的嗓音急具穿透力。
“我希望，在你身陷囹吾的时候，你身边的人会为你挺身而出，她也许不是英雄，但会为你抗下一半的拳头。”
“同时我也希望，这个社会，能少一些麻木的看客。”
穆茗听着她的声音，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的遭遇。
也许，正义这种东西，只靠个人是无法实现的，唯有集体作为支撑，正义方能彰显。
离开校门的时候，学校附近的建筑工地上，戴着安全帽，穿着老旧迷彩服的工人汗如雨下。
只见他佝偻着腰，费力地将推车中的砖块卸下，古铜色的肌肤在夕阳中宛如铜浇铁铸。
那是刘鹏程的父亲，失去了挚爱与引以为豪的儿子，他仍在努力地活着，即便孑然一身。
穆茗看着那因手脚不够利索，被包工头呵斥的男人，颇有些感慨。
“活着，好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方诗尧表示赞同。
离开了青阳高中，两人沿着街道行走，方诗尧去拜访了一趟林莅苒家。
穆茗站在外面，没有进去。
方诗尧在中国式家长看来，是典型的好孩子模版，自然很是讨人喜欢。
“孩子，谢谢你！你真的很善良，我们家女儿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分。”
林妈妈抱了抱方诗尧，很感激地道。
“我以后有机会，会来看你们的。”
方诗尧出了门，轻声地说。
“好！好！”林爸爸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叔叔阿姨，再见了！”
方诗尧出了小区，笑着挥了挥手。
“再见！以后要常来我们家做客哦！我们都很喜欢你！”
林妈妈和蔼地笑了笑。
“嗯，好的！”
他点了点头，回首望去，穆茗已经独自离开了。
穿过林荫道，夕阳的余晖里，满地的梧桐叶像撒下的碎金。
那身着白衣的孤独少年，也有自己的心事。
方诗尧不再多想，迈开步子往前，仿佛又看到了那时候的林莅苒骑着单车从身旁经过。
“方诗尧！谢谢你～”
听到这个记忆无比熟悉的声音，方诗尧停下脚步，回过头。
看到了那像是沐浴在太阳里的女孩。她撩了撩齐耳的短发，笑吟吟地挥了挥手。
“遇见你真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那女孩温暖地笑了笑，方诗尧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看着她即将消失在了璀璨的光芒里，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改从容，却还是恋恋不舍地迈开步子朝她追去。
“等一下!”
林莅苒的光芒越来越远，越来越暗。
他加快了脚步，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团光。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方诗尧开始和夕阳赛跑，风声掠过耳畔，身后的影子在余晖中拖得很长。
“不要走，林莅苒!”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团温暖的光。
但是，林莅苒的身影顷刻间消失了，就像虚幻的泡沫，一触就破。
那溢散出来的美丽光芒，像是星辰破碎，在须臾之间幻灭。
方诗尧停下了脚步，空气安静地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
铺满梧桐叶的道路尽头，什么也没有。
他的两手空空，心也是空的。
“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方诗尧自己问自己，仰起脸看着无边的夕阳陷落，自嘲地笑了笑。
他最后想要对林莅苒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下一世，在芸芸众生之中，会有一个人穿过人山人海，与她相拥。
他会为她抚平内心的伤，不会再让她的深情被辜负，会说好多好多动听的情话，会把心交给她一个人。
那个人，将是愿意为她抽刃向更强者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