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兽化病、兽化病毒,以及【升华仪式】
“兽化病毒。”
陈宴听到这个极其熟悉的名字,骤然间想起一件事。
前天晚上,他下班之后,在高街格林家的诊所里,格林和克劳德·穆恩曾经说到过,在千年前,亚楠市曾经爆发过一次恐怖的兽化病狂潮。
他立刻问道:
“这所谓的【兽化病毒】,和当年的那场兽化病,有关系吗?”
昆腾:“这个倒是真不知道。”
他说完,陈宴耳边就传来了克劳德·穆恩的声音。
‘感染【兽化病毒】所产生的后果,比当年的【兽化病】产生的后果,要轻微的多。’
‘【兽化病毒】有很多种,其中大部分不具备传染性,
只有你主动沾染具有这种病毒的血液,才会发生感染。’
‘甚至对于某些毒性更弱的【兽化病毒】,必须通过特殊的仪式,才能感染自身,使自己获得超凡的能力。’
这……
听起来,【兽化病毒】似乎不像是一种生物学意义上的病毒,而是一种医学意义上的强化剂——类似肾上腺素。
不同的是,肾上腺素,是短时间内激活人的潜力。
而【兽化病毒】,则是使人获得超凡的能力。
克劳德·穆恩继续开口时,语气发生了一些改变:
‘但【兽化病】则完全不同。’
‘【兽化病】的致病能力强到不可思议!’
‘无论你身处何地,无论你是什么状态。
无论你是超凡者,还是凡人。
无论你是信仰神明的大主教,还是手持【王器】的神选之人。’
‘无论你究竟是谁,有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能力,【兽化病】都会在某个时间,降临在你身上。
你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也没有抵抗的资格。
你只能承受病痛,直至疯狂。’
‘在那个时代,任何人都有可能感染【兽化病】,变成浑身长毛的、发疯的、渴望鲜血的野兽。’
‘在月之眷族的古老传承中,有一句箴言。’
‘【兽化病面前,人人平等】。’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了。’
‘兽化病,和兽化病毒,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感染了【兽化病毒】的亚人,也并不是发疯的野兽——它们是拥有了野兽能力、并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野兽的一部分生命形态的超凡者。’
陈宴沉默片刻,开口对昆腾说道:“你知道三叔感染的,是哪一类生物携带的兽化病毒吗。”
昆腾用非常犹豫的语气回答道:“应该是某种蛇类……
那种蛇类应该不是很稀有,因为三叔的能力,其实可以说是相当低下——
除了超强的生命力、力气和消化能力稍微增加了一些之外,他几乎没有其他的超凡能力了。
和其他超凡者相比,这简直就是低能儿……”
陈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在三叔当年讲得故事里,当年,三叔是在被追杀的情急之下,得到了携带兽化病毒的血,成为了超凡者中的亚人。
也就是说,当时,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
三叔没得选。
“三叔这样的亚人,能力增强的不多,血液中的兽化病毒也比较弱。”
昆腾说道:
“他虽然拥有了亚人的血脉,但这样稀薄的血脉,几乎不可能遗传给下一代。”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还有一些……从远古传承至今的亚人家族。
他们的血液之中,包含有特殊的兽化病毒。
他们的传承里,有可以保证血脉一定延续的特殊方法。
这样的亚人,即便在某一代和凡人通婚,也是能够通过特殊途径,把血脉延续下去的。”
陈宴点了点头,眼神闪烁。
超凡者的世界……真是奇妙!
昆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也许……我只是说也许啊,并不肯定。
也许,三叔所感染的【兽化病毒】,本身非常低级,可能是很普通的蛇类身上携带的。
只是通过后天的训练,或者进食一些特殊的药物,或者通过一些仪式,【升华】了自己的血脉,所以才获得了更多的能力。”
他刚一说完,克劳德·穆恩立刻提醒陈宴:
‘别听他瞎说,【升华仪式】几乎必死,没听过谁上了升华仪式的祭坛,还能活下来的。’
陈宴不置可否。
这个【升华仪式】,听起来明显是某种提升能力的途径。
也许,三叔真的通过了【升华仪式】呢?
昆腾的语气很谨慎:“我刚才说,三叔拥有的【超强的生命力】,或许就来自于【升华仪式】。
我曾经亲眼看见三叔被人砍成两截,那两截变成了两个完全一样的三叔!”
说到这里,陈宴脑袋里忽然如电闪过。
两个完全一样的三叔?
【动物园夜晚的三叔】,和【正常社会中的三叔】,两者在生理上完全一样,但并非同一个个体!
陈宴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昆腾详细描述着:
“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大概是八年前?
那时候,下城区的帮派都在抢地盘。
有些帮派,甚至发动了超凡者。”
“在一次争斗中,三叔被一只来自威廉·亚当斯家族的【剑型】狂暴灵,拦腰斩断。”
“真的是拦腰斩断,我特么也不是没杀过人,但当时看到那场面,连我都吐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了。”
“三叔一分为二!”
“两个三叔就那么‘生长’出来,把那【剑型】狂暴灵吓傻了,当场就完成了反杀。”
“我当年亲眼见证了那件事,所以,我明白三叔的生命力有多顽强。”
昆腾的声音开始变得沉重。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三叔受了很重的伤。
真的很重,而且完全没有愈合。”
陈宴问道:“他伤到了哪里?”
昆腾思索道:“是肋骨之下的位置……他这样的小角色,完全不会引起那位忍者的兴趣,所以他幸运的活了下来。”
“虽然活了下来,但伤口根本没有任何愈合的痕迹。”
“我找到三叔的时候,他整个衣服的下摆都已经被血浸湿了。”
“我扶着他,来到下城区的某个转角楼下,他说不让我送了。”
“我当时也受着伤,就没有再坚持。”
“我最后只看到,他的背影踉踉跄跄消失在转角楼内……”
陈宴说道:“把地址告诉我。”
第90章 麻风巷和烟熏湖
“下城区,脏街,麻风巷,247号楼。”
听到这个名字,陈宴心里一沉。
下城区总共8条大街,脏街是其中最混乱的街道。
脏街247号楼位于的麻风巷,则被称为亚楠市最臭名昭著的街区。
人们都说,麻风巷像是亚楠市的癌症,能抑制已是万幸,治愈是不可能的。
陈宴回想起自己了解到的,关于脏街的那些事:
由于帝国近几十年的高速发展,大量的劳动力涌入城市。
那些来自乡下和更偏远地区的农民们,他们失去土地,成为工人。
而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并没有足够的产业,来接纳这些新的、低端的劳动力。
这些新的工人,他们有生存的需求,也更需要一个安身之地。
为了寻求更高的工资,和容身之地,那些没有什么技术,只能卖苦力的新工人,只能聚集在工业区,并试图在临近工业区的地方生活。
于是,在亚楠市的边缘,各种各样不符合规章的楼房拔地而起。
下城区出现了。
为了能容纳更多的人,一栋楼房往往会向上加盖到50层左右。
而实际上,帝国并没有这么先进的建筑技术。
这就导致,下城区的建筑,几乎全是各种数据不达标的危楼。
普通的高楼,如市中心高街的各大高校,往往盖到相当于普通楼房20层左右的高度,就已经是极限。
50层的楼房,是什么样呢?
在下城区还未成规模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想象过这个问题。
没有人关心安全问题,只关心这些楼能住进去多少人——因为,更多的人,代表更高的税收。
更高的税收,必定会使亚楠市更加富足。
那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结果。
而下城区的工人,和因为各种原因失去劳动能力,只能从事最可悲行业的人们,则被大多数人鄙视着,成了肮脏、低素质、污染市容的代名词。
其实陈宴不明白,既然工人为工厂贡献了劳动力,为城市增加了税收,城市也因为工人而变得富足,那么,为什么,人们都认为他们是肮脏的呢?
因为他们不识字,没接受过教育,满嘴脏话,且会在街道上吐痰吗?
这是什么他妈的狗屁道理。
陈宴难以接受的是,这就是现如今亚楠市的现状。
高楼拔地而起,原本只是一个小渔村的下城区,在几十年间成长为庞然巨物——
整个下城区所处的区域,就像是匍匐于地表之上的,一座巨大的灰色混凝土山脉。
每个早晨,这片巨大的灰色混凝土山脉都会沐浴在晨光之中,那是下城区人们夜生活的结束时间,也是下城区最安静的时刻。
麻风巷的情况,则更加特殊。
即便在整个亚楠市,麻风巷也是最靠近城外的位置。
麻风巷的尽头,就是亚楠市最东边的烟熏湖。
烟熏湖的面积比整个亚楠市还要大,其中不仅生活着居住在破船里的拾荒者,还有海盗——
湖上的海盗。
陈宴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讶极了。
湖上怎么会有海盗呢?
后来有人跟他解释:
一是因为帝国没有“湖盗”这个名词,政府也不可能为了那些肮脏的家伙,而特意创造一个新名词出来。
二是因为烟熏湖足够大。
烟熏湖上有很多小岛,时间一长,就聚集了一些类似海盗的家伙。
他们以掠劫烟熏湖周围的平民为生,经常成群结队的掠劫亚楠市的东部,和东南部——
那里是亚楠市人口最密集、手工业成群聚集的下城区。
和工厂林立、作为亚楠市主要税收来源的工业区。
烟熏湖海盗的侵扰,每年都会对亚楠市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政府曾多次组织军队前往烟熏湖,想要剿灭那些海盗。
可烟熏湖面积太大,海盗又并非成群聚集,这导致剿灭活动在大多数情况下,进行的十分艰难。
军队一旦分开,又无法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于是,烟熏湖的海盗,成了亚楠市的顽固恶疾。
紧邻烟熏湖的麻风巷,时不时就会遭遇海盗的侵扰。
由于这些年发展过快,亚楠市长期面临警务不足的问题,工业区尚且无法保证安全,更何况城市边缘的无法地带。
亚楠市对麻风巷征税困难,再加上此地居民素质底下,贡献的都是最低端的劳动力,和非法的服务业。
随时都会来临的海盗侵扰,更进一步加大了管理的困难程度。
时间一长,亚楠市干脆就放弃了麻风巷,只派驻小部分警务人员,把这里当成了对抗海盗的“缓冲带”。
海盗来了,警务撤出,任他们如何抢掠。
海盗不会在麻风巷扎根,他们知道,自己一旦上岸,就离死不远了。
海盗掠夺完走了,警务回来,继续将这里当做对抗海盗的前沿阵地。
一套流程下来,遭受苦难的,竟然只有麻风巷里的居民。
他们的生活因此支离破碎,麻风巷也因此混乱不堪。
几十年间,大量的犯罪出现在麻风巷中,各种各样三教九流的人物也因此在此地聚集。
麻风巷里不仅有各种各样的瘾君子,还藏匿着大多数被亚楠市警务通缉的罪犯。
赌场、罂粟馆、转角楼、赤脚医馆、非法捕猎者的餐馆、大多数的地下帮派、不被帝国法律允许的私人科学实验室……
麻风巷里有凡人能想象到的一切,也有凡人想象不到的一切。
麻风巷如此臭名昭著,以至于每一个刚刚来到帝国的亚裔新移民,都被老一辈移民交代再三:
一定不可以去麻风巷。那里是被亚楠市市政完全放弃的一块“飞地”。
而最让陈宴感觉不可思议的是,麻风巷内最多的,竟然是几乎无处不在的转角女郎——那些可怜的女人,她们的人数几乎超过了麻风巷总人数的四分之三。
她们的服务对象,大多是工业区在此居住的工人、有些闲钱但不知道怎么花的帮派分子,和任何能出得起钱的家伙。
她们从事着最可悲的工作,但依旧只能糊口。
即便疾病缠身,也没有多余的钱去医治。
第91章 最高级的骗术,是讲真话
陈宴不明白的是,这个节骨眼上,三叔受着致命伤,为什么要选择如此危险的麻风巷,作为藏身地呢?
他为什么不返回沃克街89号的泰盛和分堂?
沃克街89号的泰盛和分堂,已经经过特殊的武装改造,不但安全系数高,还有苍耳这么一个精通医学的人在。
最重要的是交通便利,可以随时得到泰盛和其他堂口的支援。
无论怎么看,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沃克街89号,都比脏街247号,要强上太多。
陈宴沉吟片刻,问道:“我记得泰盛和不在麻风巷做生意……泰盛和在麻风巷有秘密的据点吗?寻常亚裔不知道的那种。”
昆腾的回答很谨慎:“这个咱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陈宴再问:“那里有人能给三叔治病吗?”
昆腾用思索的语气说道:“不知道……”
陈宴:“别忘了,你还泡在福尔马林里面呢。”
昆腾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开口时,依然是不确定的语气。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人……脏街有一位转角女郎,怀孕了。”
陈宴愕然:“你在说什么……”
昆腾自顾自的说着。
“你知道的,转角女郎们,通常都有特殊的避孕技巧。
只要她们不想,就不会有孩子。”
“但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不是通过那种事受孕的。”
“我听说……在拥有了孩子之后,那位转角女郎,开始变得特殊。”
“她的血液……拥有某种奇异的治愈能力。”
“也许……我是说,只是也许,也许三叔也知道这件事。”
“他被那位二刀流忍者击伤之后,伤口不会发生愈合。”
“但如果有那位转角女郎的血,他说不定就可以……”
陈宴意识到昆腾在说什么。
他感觉到巨大的恶意,于是放下手机,应激障碍一般,使劲甩着一直举着的、已经酸麻的胳膊。
三叔是那样丧心病狂的人吗?
是的,他是。
在动物园的黎明之前,三叔的一切举动已经证明,他远比平时表现出的样子要疯狂的多。
陈宴沉默片刻,脑袋里再三思考,直到手臂的酸麻感觉过去,才重新抬起手机,将灵视相机聚焦在脑子上。
“昆腾,欺诈之神的眷族,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呢。”
昆腾客客气气的理论道:“我并未进行任何欺骗,我所言皆是事实,如果你不相信,请尽管去验证,我有等待下去的足够耐心。”
陈宴沉默着。
克劳德·穆恩的声音也出现了:
‘你是否听过一句俚语——
最高级的骗术,就是【讲真话】。
事实上,作为欺诈之神【亚弥哥达拉】的眷族,虽然和他说话要小心,但并不需要担心他说假话。
你要警惕的是,他所说的【真话】,只是所有真相的一部分。
告诉你一部分真相,隐藏一部分真相。
你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没有告诉你。
你只会拿着手中的【真相】,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可你掌握的真相毕竟只是残缺,你很可能因此落入危难之中。’
陈宴依然沉默着。
克劳德·穆恩的话里充满了诱惑。
‘和我交流吧,用意念和我交流,打开心扉,我将和你共享月之眷族的一切信息渠道。’
‘三叔的事情,动物园的事情,昆腾刚刚说的关于麻风巷内转角女郎的事情,杰克·巴尔多的事情……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
陈宴内心冷笑。
克劳德·穆恩始终都在引导他,想要他用意念和其沟通。
陈宴内心笃定,一旦和克劳德·穆恩发生意念层面的交流,必定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用意念沟通克劳德·穆恩。
那些问题的答案,他需要自己去探索。
陈宴沉默片刻,对昆腾开口道:
“昆腾,如果我现在放了你,你该怎么活命呢。”
陈宴这话一说完,昆腾立刻意识到,他并不是怜悯自己,而是在试探自己的能力。
“你需要把我送给一个人,陈先生。”
昆腾在说话时尽可能的谨慎,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任何信息。
但自己现在已经陷入绝境,只能以一部分代价,换取自己的生存。
他说出了一个信息。
“高街的西大街,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生命科学系的实验室研究生,科林·弗兰肯斯坦。”
陈宴眼神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会得到什么样报偿呢。”
昆腾客客气气的回应道:“你想知道的一些信息,或者一部分钱,这要取决于你的选择。”
陈宴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昆腾一下子呆住了:“什么意思?好好考虑?你难道不想把我放走……”
他想要表示抗议,但陈宴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
陈宴退出灵视相机,昆腾从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
“克劳德·穆恩。”陈宴低声道:“帮我几件事,我立刻去帮你联系薇薇安·墨格温。”
卧室的地面上,一双眼睛睁开了。
“我帮你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是你在欠着我的人情。”
克劳德·穆恩的话里中气十足。
陈宴平静的回应道:“但你依然会帮我,对吗?
因为我有足够的价值。
也因为,你需要我做的事情,足够危险。”
克劳德·穆恩没有说话。
因为陈宴说的是事实。
陈宴接着说:“如果我去动物园里寻找薇薇安·墨格温,很可能会因此丢了工作,也或许会有很糟糕的下场。
克劳德·穆恩,如果我被动物园的其他人发现,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会变成动物园里的动物吗?
我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那些是禁忌的知识啊。
而我只是个刚刚来到帝国,连帝国语都说不完整的凡人,去哪了解那些禁忌的知识呢?”
克劳德·穆恩肯定道:“成为神的眷族,你将会得到神明的知识。”
陈宴恍然:“这就是你一直想要我跟你沟通意识的目的——你想要我成为月之眷族——只要和你沟通了意识,你就有办法强行将我转化成月之眷族!”
克劳德·穆恩没有否认。
陈宴眼神恍然。
原来……如此!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成为月之眷族,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92章 完美碳基生命
“血。”
克劳德·穆恩吐露出一个单词。
“你将会失去你的血。”
“月神会赐予你新的血液,那是你的新生。”
陈宴若有所思:“你当时也是这么诱惑薇薇安的?”
地面上,影子里,克劳德·穆恩的眼神略带僵硬。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是通过我,成为了月之眷族呢?”
陈宴挠了挠头:“我瞎猜的。”
克劳德·穆恩的眼神愣了一下,然后忽然用一种带着浓厚兴趣的声音说:
“你猜对了,陈先生,第一个引导薇薇安·墨格温向月神祈祷的人,就是我。”
“我可怜她,不想看着她被一个圣歌团的下三滥神父欺负,于是便给了她新的力量。”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她很快就会进行真正的【圣餐仪式】,成为真正的月之眷族!”
从他的话中,陈宴明白了一件事:
凡人经过特殊的祈祷之后,会变成某个眷族的信仰者,也即“处女”。
这些所谓的处女们,进行【圣餐仪式】之后,就会成为真正的神之眷族。
什么是圣餐仪式呢?
陈宴想起刚刚克劳德·穆恩说的话:
【你将会失去你的血。】
【月神会赐予你新的血液,那是你的新生。】
陈宴从克劳德·穆恩的话中明白,所谓的【圣餐仪式】,多半和【血】有关。
他沉思片刻之后,开口问道:“如果成为了月之眷族,我会像你一样,能够变成那样的影子吗?”
克劳德·穆恩明显听出了陈宴话中的犹豫。
他高兴极了,因为“犹豫”代表有戏!
如果能让一个拜伦维斯动物园的员工,成为他的族人,他在月之眷族的族群地位,将会迎来攀升的可能。
这是绝对珍惜的机会。
所以他更耐心、更详细的解释着:
“你当然可以成为影子。”
“当你拥有月神之血后,你就会变得自然亲近月光,而月光会赋予你在阴影中行走的能力。”
“但那需要一些时间,也需要一定程度的练习。”
陈宴挠了挠头:“那很不容易吧。”
克劳德·穆恩语气里的骄傲明显能被听出来:“那是中位眷族才拥有的能力……不过没关系,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达到!”
陈宴又问:“中位眷族?是指?”
克劳德·穆恩细致的回答道:“各种神明的眷族,能力有大小之分。
每个眷族族群,对能力的大小,称呼虽然不太一样,但大致相似。
在月之眷族内,能力分为下位、中位和上位。”
陈宴惊奇道:“上位?是上位者的那个上位吗?”
克劳德·穆恩的声音里带着骄傲:“是的,吾之神明是千年前兽化病血疫的胜利者,祂加冕为神千年之后,已经能够驱使上位者!”
陈宴好奇极了:“上位者到底是什么?”
陈宴昨天听动物园的检票员,那位脸上长满雀斑的妹子说过,上位者是“超越了超凡”的存在。
但“超越超凡”这个概念,太笼统,也太抽象。
没有具体的描述,就让人不可理解。
“凡人之上,有超凡,意为【超越了凡人】的存在。
即超凡者。”
“超凡者拥有特殊的能力,有些甚至诡异到超越了人的想象力。”
“当此项能力足够熟练时,通过仪式,或是其他途径,超凡者有几率迎来生命形态的进化,成为上位者。”
陈宴重复道:“生命形态的进化。”
克劳德·穆恩眨了眨眼睛。
“陈先生,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形态,是什么样的吗?”
这属于生命科学领域的问题,陈宴还能答得上来。
“我是碳基生命体。”
克劳德·穆恩又问:“碳基生命体,最终会进化成什么?”
陈宴大脑有些短路,因为书里没有记录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人对此提出任何讨论。
“你不知道了,是吗。
这个问题已经超越了现阶段的生命科学,跨入了超凡者的研究领域——如果你能够进入一些大学,或许能接触到这些领域的研究。”
“所谓【上位者】,便是那些完全掌握了超凡的力量,走上【生命进化】之路的超凡者。”
陈宴恍然。
“上位者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在不断进化着——
在超凡力量不断膨胀的同时,他们不断进化的生命形态,让他们获得更加匪夷所思的力量。”
“而在这些【上位者】之中,有一种更加特殊的存在。”
“在踏上【生命进化】之路后,这种‘更加特殊’的上位者,通过不同的途径,接触到了更多【禁忌的知识】。
通过这些知识,祂们成为了人类口中所说的【神】。”
陈宴疑惑道:“【禁忌的知识】从何而来?”
克劳德·穆恩语气郑重:“我不知道,月之眷族的文献记录中也没有记载,或许……或许,这是连神明都不清楚的问题。”
陈宴消化着这些信息,脑子一时间缓不过来。
克劳德·穆恩看着陈宴这幅样子,愈发得意。
他放出了足够多的鱼饵,并笃定陈宴必定上钩。
而他现在所说,这些听起来隐秘,实则是超凡者社会中基础知识的信息,对陈宴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话说回来。”
克劳德·穆恩用肯定的语气说:
“碳基生物进化的顶点,是所谓的【完美碳基生物】。”
“成为【完美碳基生物】的人类,将变得非常聪明,无必强壮,拥有不可思议的环境适应能力,以及——
【不死】。
当碳基生物进化至【不死】时,也就意味着,人类到达了碳基生命进化的终点。”
陈宴重复道:“终点。”
克劳德·穆恩笑了笑:“是的,终点……顺带一提,已经有一些人类超凡者,达到了碳基生物进化的终点,且停留的时间足够长。”
在【不死】的阶段停留时间足够长?
陈宴立刻询问:“那便是所谓的【神】吗?”
克劳德·穆恩:“有些是,有些不是,要看运气。”
陈宴脑袋里好像有一道电光闪过:“你所说的这些理论,就是这些达到了碳基生命进化终点的人类超凡者,所研究出来的!”
第93章 终极生命科学
克劳德·穆恩:“陈先生,你真是出乎我意料的聪明。”
陈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一定进行了更多的研究——已经实现了永生的他们,一定不甘心停留在碳基生命的终点!”
克劳德·穆恩赞叹道:“全都猜对了。”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地面上的双眼注视着陈宴,如同注视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这样的人,才配成为月神的眷族!
“陈先生,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不是吗?
到达了生命终点的神明们,探索着不存在于历史中的禁忌知识,开拓着超越生命形态的道路。
这是最伟大的探索,也是人类历史上最终极的生命科学!”
克劳德·穆恩的声音里充满诱惑:
“只有传承最久远的眷族,才能知晓更多的知识。
而在千年前那场兽化病血疫中,旧神陨落,新神登基——吾之神明,便是兽化病血疫的最终胜利者!
千年时间,吾族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知识。
那是超越了凡人生命科学体系的知识,是无上的神赐!”
陈宴低着头,不说话。
但克劳德·穆恩已经从他眼神里看出了无限的期待。
他发出了最终的邀请:
“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兄弟吗?”
陈宴笑了笑:
“哦,不,我拒绝,你想都别想。”
地面上那双眼睛的眼神呆了一呆。
“你……你说什么?”
克劳德·穆恩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的声音、语调和思路,因逐渐出现的愤怒而失去控制:
“你说你不想?
那你问我这么多干什么?!”
他因愤怒而变得语无伦次。
“你当初不是跟梁岸生说,你想去拜金沃斯学院读生命科学系吗?现在你反悔了?
你没必要那么麻烦,花那么多的钱,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去帝国的大学里,学那些几十年前就落伍了的知识!
对你有用的知识在我们这里!那才是你需要学习的!
凡人的知识对你没用了,知道吗!
只有禁忌的知识,才能解答你的疑问!”
陈宴打断了他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早一些帮你联系薇薇安·墨格温。”
克劳德·穆恩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即便他费尽口舌,在陈宴拒绝他之后,他也不能把陈宴怎么样。
陈宴注视着地面上克劳德·穆恩的双眼,用淡淡的语气说道:
“强扭的瓜不甜,对吗,克劳德?
我并没有加入任何眷族的打算,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赚不那么累的钱,顺便听一听你们这些猎奇的故事。
我们会继续像朋友一样,互相帮助,你说是吗?”
克劳德·穆恩沉默着。
他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是他需要陈宴,而不是陈宴需要他。
片刻的沉默过后,克劳德·穆恩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是的……阿宴。”
陈宴坐到椅子上,指了指盛放着昆腾脑子的容器:“我想,我们需要先处理一下这家伙,然后再说接下来的事……因为他已经听得足够多了。”
克劳德·穆恩说:“别担心,在我们的对话开始之前,我已经屏蔽了他。”
陈宴点了点头:“说说吧,我该怎么联系薇薇安·墨格温。”
克劳德·穆恩的声音再一次出现时,已经在陈宴的脑子里。
‘请仔细听我说。’
‘当你经过兔子区的时候,向饲养场地中看两眼。’
‘记住,【两眼,一眼1秒】,一秒不要多,一秒不要少。’
‘届时,你手机上会接收到一条信息。’
‘在接收到那条消息之后,将其复制。
然后打开通讯录,创建新的联系人。
把那条复制好了的消息,粘贴在新联系人的联系电话那一栏里。
然后命名联系人,不要写薇薇安的名字,其他随便写什么名字都行。
‘然后保存。’
‘到这一步之后,就完成了所有操作。’
‘剩下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陈宴从他的话中,隐约意识到一件事。
“薇薇安……变成了一只兔子吗?”
克劳德·穆恩默认了他的猜测。
紧接着,陈宴脑袋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奇妙的猜测。
那猜测让他感觉神奇的很,甚至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已经联系到了薇薇安,对吗?通过你们眷族的那个什么……血源链接。”
“所以,变成了兔子的薇薇安,才在你们的授意之下,向我发送消息。”
克劳德·穆恩没有否认:
‘是的。’
‘但她已经不是碳基生命体了,所以联系起来相当麻烦。
我们尝试了很久,花费了很大力气和代价,才取得了几毫秒钟的沟通——几乎完全单向的沟通——只能我们联系她,而她没办法联系我们。
在这短短几毫秒的沟通中,我们唯一获得的反馈,就是生物电波仪器,捕捉到的【兔子的生命电波曲线】。’
陈宴挑了挑眉毛:“所以,你们才确定,她变成了兔子……也或者她在兔子区里。”
克劳德·穆恩肯定道:
‘是的。’
‘但几毫秒……实在太短了,只能够让我们对她发出一个字符段。’
‘那个字符段,就是你的电话号码。’
陈宴有点懵:“几毫秒时间,她能记下来我的电话号码?”
克劳德·穆恩的声音很认真:“我们希望她能记下来,因为如果她记不下来,我们就没戏了,你也可以歇歇了。”
陈宴:“……”
他揉了揉脑袋:“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他刚一问完,就立刻反应过来,克劳德·穆恩藏在他影子里,肯定能看到他手机里的东西。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把手机放在裤兜里,克劳德·穆恩说不定能直接把玩那枚手机!
陈宴深呼吸一口气,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说道:“她得到了我的电话号码,就能跟我联系?
通过我【看两眼,一眼1秒】,就能接收到她的信息?
你给我翻译翻译,这是什么他妈的神奇操作?”
克劳德·穆恩怕他反悔,只能对他解释道:
‘能从动物园里活着出来的生物,除了员工之外,少到几乎没有。’
‘【看两眼,一眼1秒】,就是那些侥幸活着离开动物园的生物,在机缘巧合下,试探出来的规则。’
第94章 灵魂之桥
‘曾经有一个从动物园活着出来的幸存者,提供给我们一个信息:
【看两眼,一眼1秒】——这个规则,可以使人和动物园的非人生物之间,建立短暂的沟通关系。’
陈宴相当费解:“我不明白……”
克劳德·穆恩耐心解释:‘我打个比方。’
‘已经失去了人类生命形态的薇薇安,还存在意识,能够发出短暂的【生命电波信号】。
但由于动物园规则的限制,她已经无法和外界进行联系。’
‘而使用了【看两眼,一眼1秒】的你,则能够构架出一座【桥】。’
‘【桥】的一边是薇薇安。
另一边是你。’
‘如果你是一个拥有【感知】类能力的超凡者,就可以通过这座【桥】,和未知生命形态的薇薇安,直接进行对话。’
‘但你并不是,你只是一个凡人。’
‘好在你有手机——那可不是普通的科技造物,那东西自从被制造出来时,就和你的生命连接在一起,密不可分。’
‘你可以把那只手机,看成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发送信号,接收信号的一部分外置躯体。’
陈宴一只手摸着手机,感觉头皮微微发麻:“这真是不能接受的惊悚事实。”
克劳德·穆恩继续说道:‘当【桥】被构架完成时,薇薇安就可以通过【桥】,用她的生命电波信号,接触到你的手机。’
‘那个信号是短暂的,微弱的,片段的。
那个信号不足以支持通话,只能够以短信息的形式被接收。
那个信号会成为短信息里的一条字符串——是她的【生命信号标识】。’
‘你把她的【生命信号标识】放进通讯录之后,就相当于电话号码了。’
‘当你再次拨通这个代表【生命信号标识】的电话号码时,就可以和薇薇安进行通话——就像是寻常人类打电话那样。’
‘值得一提的是,电话有可能无法接通——她不一定随时有时间。’
陈宴忍不住问道:“照你这么说,只要我知道一个人的【生命信号标识】,就可以把这个标识当电话号码,用手机和这个人通话了?”
克劳德·穆恩肯定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自从来到亚楠市,陈宴已经见过更离谱的事情,所以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反而不感觉离谱了。
陈宴思忖道:“普通人哪有什么【生命信号标识】,即便有,我也没办法知道。”
“倒是那些非人生物……姑且称他们为【生物】吧,通过类似【看两眼,一眼1秒】这样的规则,我就能和他们沟通了……”
克劳德·穆恩打趣道:‘阿宴,你可真聪明。’
陈宴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手机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沟通正常人的。
而完全是沟通非人生物,类似【灵体】这样离谱的存在时,才能用到的。
陈宴沉默片刻,问道:“【用手机和动物园里的非人生命体沟通】这件事,以前有人尝试过吗?”
克劳德·穆恩沉默了两秒钟,才说道:‘不,并没有人尝试过。’
陈宴眼前一黑。
我特么就知道。
克劳德·穆恩继续说道:
‘拜伦维斯集团以前招募新员工,实行的是【内推制】,都是他们的自己人,没人能跟那些人搭得上话。’
陈宴立刻感觉不太靠谱,挠了挠头:“喂,这样到底行不行啊?别到时候事情没办成,我还被人发现了。”
克劳德·穆恩语气中信心十足:‘请放心!我们已经确定过,手机完完全全是你的东西,只要你到时候别动静太大,不可能会被发现!’
陈宴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下次上班的时候,我会试试。”
陈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做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对超凡者世界的好奇,
也许是因为克劳德·穆恩提到的那份强尼·墨格温的工党成员名单,
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喜欢做这些刺激的事……
陈宴思考片刻,说道:“对了,请你把昆腾交给他刚才提到的那个人。”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昆腾的话:“高街的西大街,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生命科学系的实验室研究生,科林·弗兰肯斯坦。”
克劳德·穆恩没有询问陈宴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就现在来讲,昆腾是陈宴的私人物品,怎么处置昆腾,也是陈宴说了算。
‘如你所愿。’
陈宴点了点头:“那么,等我的消息吧。”
话音落下,他的影子开始蠕动。
下午四点的光线透过窗纱,把他的影子拉到了墙上。
影子其中颜色最深的一部分,开始向外蠕动。
那蠕动的一团影子,就像是沸腾的果冻,从陈宴的影子里向外延伸,直到包裹住整个盛放昆腾的容器。
紧接着,那容器开始“沉入”沸腾的阴影之中。
大概几秒钟的时间,容器已完全“沉没”。
阴影再次开始向外蠕动,沿着阳光照不到的墙角,消失在墙壁之下的夹缝之中,消失不见。
克劳德·穆恩带着昆腾离开了。
陈宴坐在床上,脑袋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完成今天的出勤目标”。
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劳伦斯的电话。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话筒里传出劳伦斯略带疲惫的声音。
“陈先生,下午好啊。”
陈宴开口道:“劳伦斯,我打听到梁岸生的消息了。”
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声音里,劳伦斯的疲惫像是一扫而空。
“陈先生,这是对我们相当重要的事!
如果你提供的信息足够重要,我甚至可以帮你提前转正,成为拜伦维斯集团的正式员工!”
陈宴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头脑,他深呼吸一口气:
“昨天下午,下城区的突发事件过后,梁岸生受伤,并负伤前往下城区,脏街,麻风巷。”
他故意隐去了【247号楼】这个消息。
劳伦斯电话的声音明显有些急切:“没有具体的地址吗?”
陈宴用肯定的语气说:“暂时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劳伦斯的语气异常严肃,跟之前开玩笑似的谈话完全不同:
“陈先生,这是对我们相当重要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让你知道,梁岸生是相当有价值的实验个体——
他是第一个完成了【升华仪式】的双孔亚纲生物,对动物园的意义非凡!”
第95章 升华仪式,血肉飞升
动物园果然在做超凡生物相关的实验吗……
对陈宴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意外的消息。
而三叔……三叔真的完成了那所谓“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升华仪式】。
“劳伦斯,【升华仪式】到底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话筒里传出劳伦斯的声音。
“从表面上来看,【升华仪式】是一种残忍的献祭仪式。
使用某些超凡生物作为献祭素材,通过血腥的手段,激活【存在于血脉源头的超凡】,提取【印刻于基因之中的时光片段】,使自身得到淬炼,进而发生血肉层面的【升华】。”
陈宴感觉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劳伦斯还在继续说着:
“从根本上来讲,【升华仪式】,是一种可以控制方向的变异。”
“你是动物医学毕业的,应当知道,生物的变异有三种:
表型变异、环境变异和遗传变异。
这三种都在课本上,你都知道。
而在很多年前,我们发现了第四种变异形式。
这种变异形式,被超凡者中的亚人,称为【升华仪式】。
在公司的档案里,这所谓的【升华仪式】,是动物园研究的大方向之一——被公司命名为【血肉飞升】的《亚人变异方向研究项目》。”
陈宴大概听明白了,超凡者口中的【升华仪式】,和拜伦维斯研究的【血肉飞升】,其实就是同一种东西。
劳伦斯还在继续说着:
“这种变异来源不明,并不是环境导致的,也不是基因层面的变异,更不是简简单单的基因重组。
这种变异,来源于【血之源起】。”
陈宴重复了一遍这个短句。
“血之源起。”
帝国语通常强调简单易懂,很少会有这种文绉绉的、不好理解,且语义隐晦的短句。
“是的,这种变异来源于【血之源起】。”
“据我们长期的调查,【血之源起】并不单单指【血脉的起源】,也不单单指【血脉中全部的基因节点】。
据我们研究的结果,亚人的【血之源起】中,包含有很多东西:
1兽化病毒中的未知基因片段;
2本族的禁忌知识;
3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4进化失败,但却遗留在染色体片段中,可以表现出强大性状的基因节点;
5被汇编入基因、但暂时无法破解的基因片段。”
陈宴沉默着,消化着这些信息。
他很快消化不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啥也没想明白。
这些知识,严重超纲了……
电话那边的劳伦斯误解了陈宴的沉默,还以为他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
“你没听明白,不过没关系,这些东西都是拜伦维斯的研究员们研究了上百年之后,才具象化出来的概念。
你没看过具体的实验原理,只听这些概念,确实很难懂。”
“我只能告诉你,【升华仪式】对于梁岸生这种双孔亚纲的低等级亚人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
“光是【血之源起】中小小的一个记忆片段,就能够把他撕成碎片——也就是你们亚裔常说的死无全尸。”
他越说越激动。
“你或许不知道梁岸生代表着什么。”
“在我们曾经的研究里,等级越高的亚人,能力越强,完成升华仪式可能性越大。
等级越低的亚人,能力越弱,完成升华仪式的可能性呈指数降低——我的意思是,像梁岸生这样,如此低级的双孔亚纲—有鳞目—蛇类亚人,他不可能完成升华仪式。”
劳伦斯再次用坚定的语气,强调着这个单词。
“不可能。”
陈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三叔到底怎么回事。
劳伦斯再次误解了他的沉默。
“不要质疑,这是我们进行了大量实验之后的结果。”
“就在昨天晚上,知道梁岸生的情况之后,动物园实验室的研究员们,通过函数曲线,对梁岸生进行升华仪式成功的可能性进行了预测。”
“我们得出的数字是0。”
“理论上,他不可能完成升华仪式——
但实际上,他不但完成了飞升仪式,获得了更强的能力,还做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
他扛过了那个人的一刀——
这才是最匪夷所思的事!
这种现象,已经完全超出科学的范围了!”
陈宴:“咱们现在谈科学,真的合适吗……”
劳伦斯似乎让自己镇定了一下,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下来。
“总之,你获得的线索非常有用!继续跟踪!如果能找到梁岸生的踪迹,我做担保,帮你转正成正式员工!”
陈宴咧了咧嘴:“那个,出外勤的事……”
电话那边劳伦斯的语气有点绷不住:“这根本不是我们需要讨论的问题!你只管去找梁岸生,拜伦维斯集团不缺你那点出勤费!”
陈宴又道:“今天给愿望买了点吃的,可能需要报销。”
他记得自己今天买菜之后,要了纳税单来着。
至于老虎吃不吃面粉,那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劳伦斯用几乎快要崩溃的声音说道:“无论你买了什么……拍照发到我手机上,我给你报销……”
陈宴立刻坐直了:“能成为拜伦维斯集团的员工,为集团服务,是我的荣幸!”
劳伦斯明显不想再说话了:“就这么说定了……”
这件事一经说定,劳伦斯就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陈宴放下手机,开心的绷不住嘴。
哈!要提前转正!要涨工资了!买菜钱也有人报销了!
他跳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兴奋的手舞足蹈!
开心了老半天,陈宴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陈宴下意识的想到,应该是欧嘎米回来了。
下了楼,果然是欧嘎米疲惫的身影。
“工作不好找啊。”
欧嘎米今天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夹克,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
看起来和正常的樱国劳工一点都没有区别。
陈宴想起其他人口中欧嘎米的那些“光辉事迹”,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面前这个一身土气、像极了上班族社畜的邋遢男人。
直到欧嘎米开口跟他说话时,那股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那些老板全是吝啬鬼。”
欧嘎米恨恨道:“人身安全是多大的事啊,可那些老板,他们甚至不在意雇佣到了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这人能力大小,他们就只想着省钱而已——
那些穿着上流的吝啬鬼,连1便士都不愿多付!”
第96章 我的使命,是断绝不死
陈宴有点惊讶:“没找到工作?”
殴嘎米这样的武力,去找一个小保镖的工作,竟然一整天都没找到?!
陈宴实在难以把面前满脸颓丧的殴嘎米,和超凡者们口中那个能够【斩断超凡】的顶级杀手联系在一起。
殴嘎米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是啊……那些富商们,他们开价太低,需要工作的时间又太多——他们几乎全都需要24小时的保护,但又连社会保险的钱都不愿意出。”
“我告诉他们,这份工作工资给的太低,付出的时间又太多,危险还大——得加钱!”
“你猜他们怎么回答来着?”
殴嘎米的鼻子有些歪,那似乎是被气得。
“他们竟然说: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殴嘎米恨恨道:“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并不需要全面、安全的保护,只需要一些人围绕在侧,为他们挡子弹而已!”
殴嘎米满脸郁闷。
陈宴疑惑道:“你今天都去了哪里?”
殴嘎米回答:“亚楠市主城区的某个街区,听说那个街区,好像叫什么【黄金回廊】?”
黄金回廊……
陈宴记得,黄金回廊位于上城区,是亚楠市正在建设的新街区之一。
亚楠市这些年发展快的惊人,城市的主要区域一直在向帝国王都的方向扩建,上城区因此应运而生。
街区之所以名为【黄金】,并非官方定义的名字,而是社会上人给起的名字,因为那里聚集着亚楠市大部分的注册公司——
上到远洋贸易,下到工业区原材料,黄金回廊里的商人们为市政贡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税收。
之所以叫【回廊】,是因为黄金回廊整个街区呈环形建造,街区前后相连,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陈宴解释道:“黄金回廊里的商人太杂,三教九流聚集太多,你一定是因为运气不好,遇到的都是些无良商人。”
殴嘎米忧郁道:“希望如此。”
陈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我想问你个事,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回答。”
殴嘎米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回答的爽快极了:“房东大人是好人,对好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陈宴看着他爽朗的笑容,内心微暖,低声问道:“你们当时来到帝国的时候,三叔是不是出事了?”
殴嘎米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啊……”
陈宴看到他发生变化的表情,愣了一下。
殴嘎米用一种厌恶的语气说道:“他想欺负糯米,我把他杀了。”
殴嘎米在11月30号那天,就已经把三叔给杀了!
陈宴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一般愣住了。
他使劲拍了拍脑袋,结合着自己知道的所有线索,片刻之间,竟然捋顺了三叔身上发生的事——
11月30号那天,三叔去接殴嘎米和糯米果偷渡入境,却对糯米过起了歹心,下手失败后,被殴嘎米杀死。
陈宴今天刚刚知道,殴嘎米能够【斩断不死】——也就是说,在11月30号那天,殴嘎米已经将三叔【彻彻底底的杀死】过一次。
陈宴问道:“你确定……你把三叔杀了吗?”
殴嘎米回答的很平静:“是的,我确定。”
陈宴再问:“怎么杀的?”
殴嘎米依然平静的回答道:“心生歹念,理当腰斩。”
陈宴快速问道:“你把他杀了之后,他有没有变成两个?”
殴嘎米认真的看着陈宴:“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更不要质疑我的刀。”
殴嘎米的专业,就是忍者,就是杀人!
而欧嘎米的刀……那把刀,在昨天下午的下城区,已经证明了自己。
殴嘎米说三叔死了,三叔就一定是死了。
陈宴沉默着,脑袋里已经渐渐明悟。
第一个条件:昆腾描述过,三叔拥有超强的再生能力,即便被一分为二,也能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从而存活下来。
第二个条件:殴嘎米能够【斩断不死】,这代表着,他杀过的人,一定不会复活——
11月30号被腰斩的三叔,一定死透了,不会变成两个而复活。
这说明,当初被殴嘎米杀死的那个三叔,后来以【死灵】的形态,进入夜晚的动物园。
那么,动物园外面的三叔——也就是12月1号早上,和陈宴说话的那个三叔,一定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想到这里,陈宴恍然大悟。
以【一分为二】的方式保护自己的生命,原本就是三叔赖以生存的绝活。
三叔一定很早就“准备好了”两个自己,一旦其中一个遇难,另一个也能够继续生存。
也或许……三叔准备好的,不只是“两个自己”,还有更多个三叔存在!
想到这里,陈宴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12月1号日出之前,【被殴嘎米腰斩的三叔】,变成死灵,受邀进入拜伦维斯动物园。
这时候的三叔,已经失去了前一天的记忆:
【动物园的受邀者,会失去大概一天之内的记忆。】
所以,当初动物园里的那个三叔,不记得自己去接殴嘎米和糯米过入境这回事,也不记得自己曾被殴嘎米杀死过一次。
原来……如此!
前因后果终于串起来了。
关于三叔身上的谜题,只剩最后一个:
他去下城区脏街麻风巷的247号楼,到底要做什么?
“殴嘎米。”陈宴说道:“三叔没死。”
出乎陈宴预料的是,殴嘎米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出现在他脸上的,是难以掩饰的沧桑。
“是吗。”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话,偏偏说出了极其坚定的感觉。
“断绝不死,是我的使命。”
殴嘎米不需要谁来理解他,所以没有对这句话进行丝毫的解释。
陈宴明白,他这几乎等于摊牌了。
为了缓解凝固的气氛,陈宴也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道:
“过上美好的生活,是我的使命。”
殴嘎米听他这么说,似乎感觉有些意外,问道:
“房东大人,什么是美好的生活呢?”
陈宴认真沉思片刻,回答道:
“不用为了工资、暖气费、地租等等发愁,每天按时上下班,能吃到新鲜可口的饭菜……”
殴嘎米晃了晃神:“考虑过娶妻吗?”
陈宴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厅里,已经被盖在桌面上的相框。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阳光正从大厅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相框的塑封边框上,照亮相片的背面,隐约露出某个女孩的轮廓。
“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住呐!”
陈宴开了个玩笑,变回正常的样子。
“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些信息。”
陈宴看着欧嘎米清澈的眼睛。
“一些关于【不死】的信息。”
第97章 糯米果要上学了
陈宴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了欧嘎米。
【双孔亚纲的亚人三叔】、【升华仪式】、【不死人】,以及【拥有异常血液的转角女郎】。
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欧嘎米听完之后,整个人处于大脑短路的状态。
冷静了十几分钟后,欧嘎米一拍大腿。
“なるほど!”(原来如此!)
欧嘎米眼神愈发坚定,站立原地,弯腰一躬。
“房东大人,多谢了!”
陈宴想到欧嘎米昨天下午的壮举,斟酌着说道:
“无论如何,都要更小心些……很快就要大选,亚楠市里或许会比以往管理更加严格。”
欧嘎米笑了:“我并不是房东大人想象的那样。”
咦……
欧嘎米知道我怎么想的?
陈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总不能直接说‘欧嘎米呀,别出去杀人了,超凡者们虽然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如克劳德·穆恩那样的怪人,也是要上班赚钱养家的苦逼打工人啊。’
欧嘎米眨了眨眼睛,似乎像是明白了陈宴的想法,对他说道:
“动武从来都只是手段,房东大人,我虽为杀戮而生,但并不喜欢用不死斩杀人。”
陈宴不太明白这句话,只能从这句话中听出来,欧嘎米的武士刀,叫【不死斩】。
“我只是要【斩断不死】,而并不是要杀人。”
欧嘎米认真的说:
“【不死】是不对的,房东大人,任何形式的【不死】,都是对人类最终极的诅咒。”
他看着陈宴满脸的困惑,更加认真的说道: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所作所为。”
陈宴沉默着。
多年以后,面对碳基生命进化终点的不死者,第二代【原罪学者】陈宴,将会回想起欧嘎米对他诉说【斩断不死】所代表含义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暮色降临,蒸汽公车的呜咽声透过玻璃传入房间,地板之下升腾起来的暖气温暖着四肢,欧嘎米脱下了他那件土黄色的棉夹克,脸上挂着从来没有过的安谧,被夕阳照亮了半张脸。
陈宴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骨质义手,一瞬之间,感觉自己莫名其妙闻到了上面的血腥气。
他脑袋里浮现出一些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
一个穿着破烂的忍者,靠着骨质义手发射出的钩爪,游走穿梭于万丈悬崖之间,漫天风雪之中。
不远处是燃烧的樱花树,和被囚禁于孤楼中的糯米果,还有遍布于大地之上的、不死的敌人。
……
欧嘎米将【斩断不死】视为使命,也就必定是为了【斩断不死】而来到帝国。
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以至于对【不死】存在有这么大的敌意。
也或许,欧嘎米所说的【不死】,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不会死去】而已。
陈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欧嘎米所说的【不死】,必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房东大人,欧嘎米,吃晚饭啦!”糯米果的叫声打断了陈宴的沉思。
他来到和厨房相连的餐厅时,桌面上已经摆着装盘的晚餐——薄荷汤、烤土豆,涂了起司酱的培根夹在被烤的金黄的面包里,看起来十分勾人食欲。
每一份食物的火候和分量都刚刚好,糯米果显然很快适应了制作帝国样式的餐点。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准备吃晚餐,糯米果却没立刻动叉子。
“我决定去上学了。”
糯米果说出了这个消息,并成功把陈宴和欧嘎米惊到了。
“上学?去哪上?”
去上学,本身没啥问题。
陈宴憋着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但你没有帝国的身份,不能上公立学校。
如果去私立学校,又要承受高昂的教育费用。
你从哪来的钱啊?
不会是欧嘎米抢来的钱吧!
如果有钱,要不要先把房租交了啊喂!
陈宴下意识看向欧嘎米。
欧嘎米把脸从烤土豆盘里抬起来,用无辜的眼神回应陈宴。
陈宴看向糯米果。
“是免费的学校呢!”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陈宴顿时脸皮滚烫。
糯米果眼神里闪着光,像是对上学有一种别样的渴望。
“是圣歌团的教会学校,对任何15岁以下的孩子免费开放,每天管两餐,但需要勤工俭学。”
“没有具体的学制,只要修满学分,毕业之后,就可以凭借毕业证,直接就读帝国的公立高中。”
陈宴和欧嘎米面面相觑。
陈宴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你是……怎么知道教会学校的?”
糯米果用很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今天上午,我在街道警务处巡逻之后,出去过一趟。”
原来如此……陈宴放下心来。
糯米果用期待的眼神来回看着陈宴和欧嘎米——那并不是要“征得同意”的眼神,而是要得到两人的认可——对她要上学这件事的认可。
对糯米果来说,这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陈宴啃了口烤土豆,使劲咽下,才冷静下来,说道:
“上学挺好的啊……但我听说,圣歌团的教会学校有一些必修课,是学习如何忠诚于神明的课程,洗脑挺厉害,甚至能培养出一些狂信徒。”
糯米果明显听懂了“洗脑”的意思,认真道:“对我来说,那并不是问题,我只是需要教会学校的毕业证而已。”
陈宴点了点头:“勤工俭学是什么样的呢?你要知道,帝国没有禁止未成年童工参与高强度劳作。”
糯米果回答说:“具体分工各有不同,打扫卫生、制作圣餐、支援救济站和粥棚……还有很多不同类型的工作,具体要看当月的安排。”
陈宴警惕道:“工作时间没有限制吗?帝国从来没有把工人当人对待的传统,所以大多数工作,对工作时间要求特别苛刻。”
这倒是真把糯米果问住了。
“这……我还真的没有具体了解过。”
陈宴板着指头算道:
“就比如救济站的工作,救济站的主要工作是给穷人发放食物,一般要在下城区忙碌一整天,直到晚班的工人完成交接班之后,救济站的人才能回去睡觉——
所有工厂倒班的工人上班之后,也就是大概晚上9点。
帝国晚上9点,外面冷到什么程度,你们也体验过。
那样太累了,也太摧残身体。”
陈宴看着糯米果被衣袍遮住的瘦弱的身子,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你还小,发育都不完全,万一因劳作而落下什么病根……
第98章 帝国学制
糯米果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听陈宴这么说,她眼神里的光泽黯淡下来。
陈宴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罪恶感,笨拙的解释道:
“我并不是要阻止你上学……
只是在上学之前,我们必须搞清楚一些问题。
比如勤工俭学的可行性、学校的位置、校园环境对亚裔的接受程度、上学需要买什么生活必需品、要钢笔还是铅笔、生理问题怎么解决……”
糯米果看着陈宴婆婆妈妈、小心谨慎、像极了某个老母亲的样子,忽然感觉他有些可爱。
欧嘎米不懂这些事,见陈宴问得详细,也就没多说话,只是随着他的话语不断点头,顺带吃下下一块烤土豆。
只听陈宴说道:
“帝国实行的是【双轨制】的学制。
第一条轨道,是从中学预备班——文法中学——学术大学。
第二条轨道,是从小学——职业中学——职业大学。
这里的中学,和高中是一个概念,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如你所闻,在这样的学制下,你就需要保证自己能就读于好一点的中学。”
糯米果点了点头,把陈宴的话都认真记下来。
陈宴也不是在瞎说,这都是他曾经认真调查过之后,才得到的信息。
当初他进入帝国之前,甚至考虑过进入职业大学,学一门手艺。
在得知了帝国的恶劣用工环境之后,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陈宴继续说道:
“对某些中学而言,甚至没有和学术类大学进行交流的资格。
这意味着,如果你进入了这种中学,以后就只能读职业大学。”
陈宴解释着:
“我不是说职业大学不好。
我的意思是,对于你我这样的普通人……”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改了一下说法。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读职业大学,学一门手艺,是非常正确的事。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普通的,他们并不适合就读于学术类大学——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里坐上一整天。
所以,对这些绝大多数的人来讲,进入职业大学,修习一门手艺,早点出来赚钱,是非常好的选择。”
他话锋一转。
“但就当下的工人生存环境而言,我强烈建议你不要读职业大学,更不要成为一名工人。
帝国的工人生存条件恶劣,工厂更是完全不考虑工人的情况。
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帝国纵容工厂使用童工!
工人们的工资低下,甚至连法律规定的社会保险都不能保证……”
糯米果被他的话吓住了,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宴喝了口薄荷汤,润了润嗓子,平静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强烈建议,我们先搞清楚,圣歌团教会学校给你颁发的毕业证书,到底能让你进入文法中学,还是只能用来进入职业中学。”
“如果教会学校颁发的毕业证书,只对职业中学有效……我建议,还是暂时不要为了上学而上学。”
糯米果已经回过神来,消化完了陈宴所说的信息,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欧嘎米听得一愣一愣,但也大概明白了陈宴的意思。
只是他习惯了沉默,所以如往常一般没有说话。
陈宴认真极了,以至于手里的烤土豆早已没了温度。
“总之……上学是件大事,关系到未来的发展,一定不可以轻易做决定。”
他讲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糯米果就也不再失落。
“如果是这样,就完全没问题了。”她笑着说道。
陈宴咬了一口凉了的烤土豆,口齿不清的思忖道:
“如果教会学校的毕业证,真的有资格可以让你就读于文法中学,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你读两年教会学校,毕业之后拿了毕业证,甚至能把毕业证拿到移民局,申请难民签证。
如果申请到了难民签证,就可以拥有在帝国的正式居住权了。
最重要的是,拿到了正式身份,就不用每天小心翼翼不敢出门了。”
糯米果显然心动极了:“只要有签证,就相当于有了正式身份,对吧?”
陈宴点了点头:
“目前是这样的。
因为入境的移民太多,帝国来不及制定新的移民法。
即便制定了新法,也必须先由地方提交议案,在帝国议院举行议会,经过漫长的讨论和投票之后,新法才能通过……大概是这样的。
更具体的流程,我也不太清楚。
无论如何,就现阶段来说,只要符合帝国的签证资格,拿到签证,就相当于有了永久居留权。”
陈宴把薄荷汤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看着陷入沉思的糯米果,说道:
“等你有了签证,就满足了就读于帝国各种学术类大学的所有资格。
你将会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也有了靠着这些知识去赚钱的能力。
到了那时,才是真正人生的开始呐……”
糯米果点了点头:“我明天再去问问。”
陈宴一口烤土豆噎到嗓子眼,连忙挥手:“别……”
他用力咳了几下,才把烤土豆咳出来。
看着一脸迷茫的糯米果,陈宴低声道:
“你们现在毕竟身份敏感,最近又要大选,街道警务的巡逻会越来越频繁,万一被看到,你们可能就要被遣返了……”
你们被抓到没关系,欧嘎米那么能打,几个持枪的警员不够他两刀砍。
可我就倒霉了,我连菜刀都不会用,万一出现那样的情况,我岂不是要就地等着被抓……
即便欧嘎米能救我,我也不想被他救走……我还想在帝国混生活呢,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我在帝国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包庇黑户的罪名,可不比非法入境轻多少。
陈宴拍了拍胸口:“所以呢,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糯米果站起身,来到餐桌旁,弯腰鞠躬九十度。
“那就拜托房东大人了!”
哎这樱国人,啥都好,就是礼数一大堆……
陈宴想起身扶她,却被欧嘎米一把按下。
欧嘎米嘴里咬着土豆,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对陈宴做了一个“没问题的”眼神。
啊这……
是樱国人的规矩吗……
陈宴只好在尴尬和煎熬中受了这一躬,刚想开口说话,背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第99章 陈宴的选票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陈宴和欧嘎米对视一眼,然后扭过头,对略有慌张的糯米果做出一个“放心”的手势。
站起身来,走出餐厅,经过走廊进入玄关。
打开大门,一阵冷风迎面而来。
和冷风一同扑在脸上的,还有一束能把人眼睛闪瞎的灯光。
“宴先生,你竟然开始自己做饭了。”
陈宴用手捂住眼睛,才勉强看到克莱恩·贾斯特斯那张令人讨厌、轮廓分明、具有明显帝国鲁克人特征的死人脸。
“如果不从牙缝里剩下灯油钱,如何继续享受帝国的美好生活呢?”陈宴的语气里带着讥诮。
听到陈宴的回应,克莱恩·贾斯特斯放下了手电筒。
灯光落下,街道警务处警长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他知道陈宴在讽刺,因为那句话出自剧院的一场讽刺戏剧《下城区的帝王》,全剧都在吐槽帝国生活不易,人活的不像个人样。
“帝国是在慢慢变好的,宴先生,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市政也是一样。”
克莱恩·贾斯特斯用灯光照了一下公寓内部。
“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些可疑的人?”
陈宴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你在说什么?”
克莱恩·贾斯特斯拿出一张照片,放在陈宴面前。
“12月31号晚上,有两个警员在沃克街67号附近遇害了,有人拍下了凶手的背影。”
陈宴心里咯噔一下,朝照片上看去。
这张照片明显是隔着玻璃拍摄的,所以照片的前景,是一些略有融化的冰花。
而照片的后景,则是城市小巷的暴风雪中,已经几乎完全模糊的、一大一小两人的背影。
陈宴只扫了一眼,就完全可以确定,那就是欧嘎米和糯米果。
被拍下来了吗……
克莱恩·贾斯特斯放下照片,直视着陈宴的眼睛,缓缓问道:“这两个人行凶之后逃离的方向,刚好是你公寓的方向,宴先生,你确定没见过类似的人吗?”
陈宴眼神里的迷茫中夹杂着略带恐惧的神色:“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他深呼吸一口气,和克莱恩·贾斯特斯的目光对视,眼神里带着小市民那股独特的凶狠:
“这是你的事!贾斯特斯警长!如果这两个凶手真的对沃克街的居民——比如我,造成了伤害,作为街区安全的负责人,你就要为此负责!”
克莱恩·贾斯特斯看着他这幅样子,倒是轻轻松了口气,关掉手电筒,把照片收回口袋里,换上一副假的要死的笑容:
“宴先生,其实我是特地来通知你,为我投票的。”
陈宴眼神一呆:“啥?”
投票?投什么票?
陈宴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克莱恩·贾斯特斯用一种自信的语气说道:“我将会以保守党委员的身份,参选亚楠市议院的议员。”
陈宴长大了嘴巴。
你参选议员,跟我有个卵子关系!
你特么整天跟我过不去,三天两头查我签证,还他妈的拿手电筒照我眼睛——现在想让我给你投票?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啦!
只听克莱恩·贾斯特斯继续说道:
“我竞选成功之后,将会扩充亚楠市的警备力量,对整个亚楠市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清扫,黑帮和不法分子将会被清扫出这个街区,你将会获得【绝对的安全】!”
他在【绝对的安全】这个短语上用了重音。
陈宴心想,他说的倒不是坏事,但……只凭这个,我也没理由给你投票啊?
“更重要的是,我会监督法律的实施,保证帝国劳动法对工人的保护——社会保险,宴先生,我会采取所有手段,为工人们争取:强制使公司为工人缴纳社会保险的权力。”
陈宴听着他的承诺,心里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金发肌肉男,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认真在拉选票。
而且他目的明确——
沃克街的“沃克”,在帝国语中,就是“工人”的意思。
沃克街,也就是工人街——事实上,这条街上居住的,虽然以老一辈工人居多,但新一代的工人也有不少。
克莱恩·贾斯特斯以“为工人牟利”为承诺,在工人街拉选票,成功率是相当大的!
陈宴听他说完,沉默片刻,开口道:
“贾斯特斯警官,这样完全不够——我是说,你的承诺,完全不够。”
听他这么说,克莱恩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坦然回应道:“的确如此。”
又是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卷入门内,门外暮色已深,那些飘入门内的雪花落在铺设有地暖的地面上,融化成了雪水,又慢慢蒸发成了水雾,让陈宴手中煤油提灯的灯光变得更加朦胧。
“如果你真心想要改变工人们的处境,就需要更激进的政策,就像是亚楠市的工党那样,而不是打着为工人谋福利的旗号,只仅仅打算为他们获得社会保险金。”
面对陈宴几乎接近于苛责的回应,克莱恩竟然没有生气。
他如往常一般表情严肃,穿着棉袍样式警服的身子站的笔直,言语之间铿锵有力。
“宴先生,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新政策将会受到的阻力超乎你的想象——工党的激进政策,最终什么都改变不了。”
“保守党在过去的十年里掌握着帝国的一切政策,未来的十年也是如此。
话语权取决于他们的资产和影响力,而他们的资产和影响力随着科技的发展,如滚雪球一般在不断扩大着。
你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顺势而为。”
陈宴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毛。
克莱恩·贾斯特斯看着陈宴的眉毛,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张选票。
“那么,宴先生,改天再见吧。”
陈宴甚至没有客套的道别。
克莱恩·贾斯特斯转身想走,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再次注视着陈宴的眼睛:
“宴先生,在拜伦维斯动物园的工作还顺利吗?”
陈宴立刻警惕起来,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多谢关心,完全顺利,马上转正,就要拿到无期限签证了。”
陈宴有一种直觉,他感觉贾斯特斯警长话里有话。
克莱恩·贾斯特斯按了按警帽的帽檐,视线丝毫没有离开陈宴的眼睛:
“那就要恭喜你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
陈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甚至没有出现任何漂移。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克莱恩·贾斯特斯点了点头:“昨天下午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他转过身,向月台的台阶下走去。
“那么,晚安了,宴先生。”
陈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流露出茫然的眼神。
克莱恩知道下城区发生的事情。
他也是超凡者吗?
第100章 克莱恩·贾斯特斯的夜晚:蛋糕和男孩(番外一)
陈宴看着克莱恩·贾斯特斯渐渐消失入风雪巷弄中的背影,陷入沉思。
——
克莱恩·贾斯特斯警长今天不用值班。
回到警务处之后,他一反常态的最先进入更衣室,将警服换成便装。
那是一件加了厚绒的黑色皮袍,绒是鹅绒,皮是被打理的油光锃亮的鹿皮。
这件衣服是妻子送给他的30岁生日礼物。
他因此和妻子大吵一架,因为这件衣服足足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他那时还不是警长,日薪只有10个便士,只能勉强顾得住家人的生活。
当时,他的孩子马上就到了学龄,家中老人因去年的寒冬而病倒,已经卧床了一整年。
正是用钱的时候。
他后来没有卖掉这件衣服,一是因为这件衣服足够暖和,二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升了职——警长的日薪,比警员足足多出10个便士。
这意味着,在当时,他下个月的工资,足够支付全家的生活费用。
他换上了皮衣,整个人显得更加高大,宽阔的肩膀天生能给人巨大的安全感。
被遮掩在帽檐下的金发证明着他的身份——一个土生土长的帝国土著,几世几代在这片土地上讨生活的鲁克人。
和同事打过招呼,克莱恩·贾斯特斯离开街道警务处,步行前往沃克街8号。
沃克街8号的一楼,是一家已经营业了几十年的蛋糕店,店主是一对上了年龄的老夫妇,老爷爷负责做蛋糕,老奶奶负责卖蛋糕,蛋糕店赚的不多,但足以养活家庭和店铺。
他们是沃克街的第一批居民,见证了亚楠市快速发展的几十年。
克莱恩·贾斯特斯来到门前,敲响了门铃。
片刻之后,随着戛然响起的开门声,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门后。
“是小克莱恩啊!请进~”
克莱恩·贾斯特斯并不习惯这样的寒暄,他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难看笑容,然后拍落身上的雪花,走进门中。
克莱恩本人和这对老夫妇并不熟稔,只是因为贾斯特斯家前面两代人都只在这里买蛋糕,所以克莱恩本人才和做蛋糕的老夫妇相识。
沃克街8号一楼的蛋糕店内布置温馨,天花板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彩带,进门处两侧摆放着两颗一人高的礼花松树,并不那么宽阔的店铺内部摆放有两排玻璃橱柜,橱柜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蛋糕。
这些小蛋糕使用加工过了的奶油和果酱制成,廉价且好吃,即便是最贫穷的工人,也能拿出1个便士买到两块。
浓郁的奶油香味沿着蛋糕店大门的缝隙飘入沃克街的街道,路过的人总会因为这样的味道而被吸引了目光。
“你订的蛋糕已经做好了。”
穿着紫色方格围裙,戴着蓝色亚麻头巾的老奶奶,从逸散着浓郁奶香味道的工作间里拿出一只大概20公分高的、已经包装好了的蛋糕,递给克莱恩。
克莱恩接过面包,点了点头,再次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向老夫妻道别。
老奶奶笑着送他出门,然后低声叹了口气:“克莱恩这孩子,从小不爱说话……”
克莱恩出了门,踏入风雪中,眼神一瞥,忽然看到蛋糕店外墙的玻璃橱窗上,趴着两个小孩子。
他们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不符合身材的破烂衣服,戴着并不保暖的八角帽,鼻涕虫挂在鼻孔下面,眼神直勾勾盯着橱窗内、笼罩在煤油灯暖黄色光线下的小蛋糕。
其中一个甚至没有穿鞋,脚已经被冻肿了,那一抹鲜红被雪花衬托的非常扎眼。
克莱恩见到过这样的孩子。
他在沃克街接近下城区的位置巡逻时,时常可以见到这样的孩子,他们通常是单亲,父亲或者母亲因沉重的工作而分身乏术,这导致他们无人管教。
而他们的大部分同龄人,则被父亲或是母亲带入工厂,做着和父母一样的工作。
童工一天有2个便士的工资,虽然比起8个便士的普工日薪微不足道,但好歹也是钱。
克莱恩曾经驱逐过这样的孩子,因为他们经常偷东西,这导致沃克街接近下城区的部分街区,犯罪率飙升——这是克莱恩最不可忍受的事情——作为警长,最不可忍受的事情。
可他今天已经脱下那层狗皮,不再是那个对犯罪零容忍的沃克街警长,这意味着他不再需要对这样的孩子动武。
这让他心里感觉好受多了。
他们和他的孩子年龄差不多,但他的孩子可以享受暖气和蛋糕,而他们则只能赤脚站在雪地里,望着橱窗里的蛋糕流口水。
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不努力吗?
克莱恩认为不是,工人比任何人都要更拼命的讨生活。
他本想就此离开,因为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警长,而像他这样的人,亚楠市还有上百个。
他无足轻重。
他走出两步,看了看手中的蛋糕。
又折返回去,推开沃克街8号一楼蛋糕店的门。
“再要两个小的。”
他指着橱窗里的蛋糕。
老奶奶看向橱窗。
即便她的眼神那么和蔼,那两个孩子依然被老人的注视吓走了。
是孩子们啊。
老奶奶内心难过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
这样的孩子每天都有,可她的蛋糕店却不能每天都给他们发蛋糕,那样的花费太过高昂,她承担不起。
“拿好了,小克莱恩。”
老奶奶包装好了蛋糕,交到克莱恩手里。
他付了1个便士,拿着蛋糕,出了门去,再次来到蛋糕店外,沃克街的冰天雪地中。
蛋糕店侧面,房屋间的暗巷中露出两个脑袋,那是惊魂未定的孩子们。
他向孩子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两只被包装好了的蛋糕从他的手中轻轻滑落下来,就像是不小心掉落在松软的雪地里那么自然。
他没有回头,就那么低着头一直向前走。
离开沃克街,经过一个行人稀少的大十字路口,克莱恩进入下一个街区:伯明翰街——这是他的家所在的街区,紧邻亚楠市中央森林公园。
在伯明翰街的街道入口侧面,克莱恩在一颗巨大的松树底下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扣响了冒着白烟状臭气的下水道口。
规律扣击,三长一短。
叩击过后,被生铁条封住的下水道口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克莱恩,你回来早了,猎人和狂暴灵还没走。”
第101章 克莱恩·贾斯特斯的夜晚:我赌你只有一颗心脏(番外二)
克莱恩听到这两个名字,手上爆出了青筋。
“他们来做什么。”
下水道里的声音压得愈发低了,暴雪的呼啸声让那声音传不到三米之外。
“还是昨天下午的事,你知道的,很多人受了伤,更该死的是那伤势不能被治愈……所以,大家都很恐慌。”
克莱恩尽量把蛋糕放在膝盖上,保护蛋糕不被浸湿。
“你们的伤亡怎么样?”
下水道里的声音带着些悲伤。
“糟透了,克莱恩,被伤到的族人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碍,直到大家发现那伤口不会愈合,一切都乱了套。”
“我的族人并不畏惧死亡,但眼睁睁看着血液流出自己的身体,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人血液流干而死,克莱恩,他们原本活生生的,身强体壮,一顿饭能吃八碗大米……”
下水道里传来的声音中带着呜咽。
“可现在,他们成了一堆烂肉……”
克莱恩低声道:“伯明翰街的猎人和狂暴灵,也是因此而来吗?”
下水道里的声音做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消息,说某个女人的血,能够治愈那恐怖忍者造成的刀伤。”
“威廉·亚当斯家的星象计算机给出了几个坐标,其中一个就位于伯明翰街。”
克莱恩若有所思道:“这次来的是哪种狂暴灵?”
下水道里的家伙显然已经打探好了一些消息,立刻回答道:“是【灰尘之灵】,和上次工业区那次大范围尘肺病案件一样的凶手。”
克莱恩脸色僵硬:“威廉·亚当斯家的人再次违背了【不战之约】吗……”
下水道里的声音带着畏惧:“也不算……那只【灰尘之灵】这次没有伤人。”
克莱恩松了口气。
狂暴灵这样的人造超凡生物,在凡间行走时,通常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它们是由计算机程序构成的超凡生命体,如果构成它们的程序里有《不能伤人》的指令,它们就绝不会伤害普通人。
进入伯明翰街这只【灰尘之灵】,如果一开始没有伤人,就说明它很可能本身就带有《不能伤人》的程序指令。
“那个猎人呢?是哪一家的猎人?”克莱恩再次问道。
下水道口里传来厌恶的声音:“是该死的野兽猎人!这次来的是打了一段兽化病毒加强针的野兽猎人,那家伙一定能嗅到我的气息,我只能远远看着他!”
克莱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提着蛋糕,使其不被地面上融化的积雪所浸湿。
下水道里的存在看着他站起身来,声音一下子恐慌起来:
“克莱恩,你要做什么?”
克莱恩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转轮手枪。
那是帝国警务标配的小型左轮,型号是鲁格GP100马格南,重量只有1公斤,整把枪没有克莱恩的一只手大,但有效射程甚至能够超过五十米。
他抬起鲁格GP100的击锤,低声道:“【灰尘之灵】不会伤人,但野兽猎人就不一定了,那疯狂的家伙随时都面临失控,我要保证街区处于绝对的安全之中。”
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水道口:“克罗克,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一段兽化病毒加强针的野兽猎人,并不能抵抗水银子弹。”
下水道里的声音有些急躁:“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他们不怕拼命啊!他们中了子弹还能活,你中了子弹就没了!”
克莱恩的眼神已经透过风雪,看向伯明翰街的街区之内。
他抬了抬帽檐:“那不是你最希望看的事吗?”
下水道里顿时没了声音。
直到他走出两步,下水道里才传出声音来:“对了,克莱恩……”
克莱恩脚步站定,皱起眉头:“嗯?”
下水道里的声音发出了警告:“我刚才没有用声带说话。”
克莱恩神色一僵。
下水道中的声音里隐藏的情绪,不知是讥笑,还是同情:“但你依然听到了我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克莱恩身上传出轻微的、一瞬间的震颤:“我要长出颅内之眼了吗……”
下水道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是迟早的事,你明白的,但凡接触超凡……都是迟早的事。”
克莱恩收敛了情绪,不再说话,左手提着蛋糕,右手握着转轮手枪,踏入风雪中的伯明翰街区。
天色已经很晚了,但依然没到路灯亮起的时候。
此时已经是晚上6点50分,过了伯明翰街区绝大部分人的下班点,大家都提前打算好了在这样的天气早些回家享受壁炉,这导致此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在街道的某个拐角,克莱恩嗅到了沾染了血腥味的汗腥气。
这种古怪的味道简直难以言喻,他曾听克罗克·戴门说过,野兽猎人和其他猎人不同,他们使用【兽化病毒加强针】来使自己获得野兽的力量。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拥有野兽的一部分生理特征——这些以野兽为名的猎人,他们会拥有野兽那样的浓烈体味。
相对应的,他们也会拥有野兽一般的灵敏听觉和嗅觉。
所以克莱恩知道,自从他进入伯明翰街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那位野兽猎人发现了。
他没想隐藏自己。
低吼声是从他背后出现的。
非人的阴影从一颗积满了雪的松树之后跳了出来,它足足比他大上三圈,修长的手臂比他整个人还要高。
他没有畏惧,反而出乎它意料的猛然撞向它的怀中。
撞击发生的下一刻,它足以将他撕扯成两半的攻击,落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因撞击产生的力量使它的身子发生了倾斜。
它意识到了危险,可巨大的惯性让它止不住自己前扑的身形——他成功撞进了它怀里,鲁格GP100马格南的枪口顶在它胸腔中部的左下方。
“我赌你只有一颗心脏。”
他开口了,紧接着是一声炸雷般的爆破声。
它在下一刻失去了力气,双膝跪地,一头栽在他的脚下。
可它只是失去力气而已,【兽化病毒加强针】带来的强大的生命力,让它即便失去了心脏,也不会立刻死去。
克莱恩再次抬起鲁格GP100马格南的击锤,放在它的后脑勺上,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血爆了满地,又很快被暴雪遮掩了踪迹。
巨大的野兽倒在了地上,它的毛皮因死亡开始退化,身形也随之缩小,直到片刻之后,地面上只剩下一具即将被大雪掩埋的,男人的尸体。
克莱恩暂时没空处理这具尸体。
他俯身捡起一把积雪,擦干净皮风衣前面的血迹,快步向伯明翰街区内走去。
到了家门口,他把转轮手枪卡在后腰上的枪袋里,使劲拍了拍自己被冻僵了的脸,做出一个开心的表情。
由衷的、开心的表情。
他敲了敲门,门立刻被打开了。
“爸爸!”
拿着玩具的小男孩扑了上来,不顾他背后的风雪。
克莱恩脸上挂着和煦、且完全不僵硬的、自然的笑容,拍了拍男孩的脑袋:“今天有好好听课吗?”
男孩站直了身子,大声道:“今天有特别认真的听课!”
克莱恩把背在身后、左手提着的蛋糕拿了出来:“真乖,爸爸今天给你过十岁生日!”
男孩兴高采烈的给他了一个使劲的拥抱,就像是要抱住自己的全世界。
他抱着男孩进了门,门后是一直等待着他的家人们,他们已经做好了晚餐,等待着为劳碌了一天的他接风洗尘。
克莱恩进了门,将门关上,就像是把一切风雪和危险隔绝在了门外。
第102章 入梦节点
陈宴关上门,回到餐厅。
只出去说了两句话的时间,天色已经几乎完全暗了。
路灯还未亮起,沃克街上往来的行人不算密集。
帝国的冬季时令让正常上班族们能在五点之前下班,此时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打工人们下班通勤踩平了的地面已经被新雪覆盖。
那些新雪被街道两旁房屋中逸散出的昏黄煤油灯光染成了小片小片的淡黄色,在路灯亮起之前的黑暗中铺张到视野可及的街道尽头,组成了沃克街狭窄街道之上的独特夜景。
陈宴进入重新亮起煤油灯光的餐厅,低声道:
“是沃克街的警长。”
欧嘎米把最后一块烤土豆塞进嘴里,用一种确定的语气说:“那人对你没有杀意。”
陈宴对此并不感觉意外。
欧嘎米嚼了两下,就把烤土豆咽了下去,继而补充道:
“我曾见过他,他和下城区那些人很像,但还没有到他们的程度,所以我没有对他下手。”
陈宴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然后很快消化不良:“我不太明白。”
欧嘎米耐心解释:
“他们称自己为超凡者。”
“按照血液的纯度来划分,刚才门外的那个人,就算是半个超凡者。”
陈宴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他竟然是个处女。”
这回轮到欧嘎米消化不良了:“这个称呼简直是……”
陈宴解释道:“帝国的超凡者大多有各自信仰的神明,并称呼对那些【对神明进行了祈祷,但没有接受神之血】的人,为【处女】。”
欧嘎米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吗,真是恶俗呢。”
陈宴靠在餐桌上,沉思道:
“克莱恩警官也开始拉选票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街道警务处的事情不够他忙吗?为什么要掺和政务呢?我认为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上进心】。”
他按照自己了解到的大选相关知识,向欧嘎米阐释了帝国的行政制度,顺带解释了超凡者们之间的通俗约定:【不战之约】。
这一切成功的引起了欧嘎米的兴趣。
“帝国的选举制度,听起来很公平呢。”
陈宴回应道:“是啊,听起来是很公平呢,但实际上并没有发挥作用,帝国的民众大都没有受过教育,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很容易浪费自己的选票。”
欧嘎米的总结一针见血:“但这套体制依然有用——在你刚刚提到的【不战之约】的束缚下,帝国的政治体制不但适用于凡人,还对超凡者有一定的约束力。”
陈宴点了点头:“我认为,这就是那群超凡者在昨天下午聚集在下城区的原因:他们想要聚集选票。”
“选票这种东西,几张几十张用处不大,只有一整个集体的选票聚集起来的时候,才能起到作用。”
亚裔群体便是如此。
“但他们具体想用这些选票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欧嘎米声音沉稳,眼神里露出沉思的神色:“原来如此……房东大人,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陈宴点了点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一定尽力。”
欧嘎米说:“如果你见到了不会死去的人,请告诉我。”
不会死去的人……是【不死人】吗?
陈宴脑袋里立刻出现那个名字。
杰克·巴尔多。
这个家伙神奇的再次出现在陈宴的视野中,让陈宴心中出现一种奇妙的预感——他预感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他同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欧嘎米昨天前往下城区,或许就是因为捕捉到了杰克·巴尔多的踪迹。
欧嘎米的使命是“斩断不死”,但他又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那么,对他而言,单纯的杀死一个【不死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欧嘎米所谓的“斩断不死”,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宴暂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道别了欧嘎米,先去了二楼的盥洗室,然后回到卧室。
从床底下翻出摄像机,架在衣架上,用衣服做掩饰,将摄像头对准床的位置,然后打开摄像机的开关,调到录制状态。
今天虽然不忙,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非常困乏。
窗外风雪呼啸,路灯依旧还未亮起,昂贵的暖气保证了整间公寓的温度保持在二十摄氏度以上,这温度足以让公寓内的人们渡过一个充满暖意的风雪之夜。
躺在床上,陈宴很快进入梦乡。
墙壁上挂钟的时针悄无声息的转动着,时间一不留神已经到了午夜,沃克街上的大多数街灯已经亮了几个小时,街道两旁的民居大都熄灭了灯光。
沃克街33号公寓外,始终未被修好的路灯下,明灭不断的灯光中,不知何时,再次出现了穿着白色高跟鞋的身影。
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等了多久,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风雪不惧。
市中心方向,月亮钟楼的钟声在午夜时分敲响。
她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踏着看不见的阶梯一直向上,从窗户进入沃克街33号公寓楼内。
她来到陈宴床边,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放在陈宴脑门上。
她感受着右手手心的滚烫,发觉有些不对劲,于是皱起了眉头,银白色的卧蚕在月光下如银光一般缀在蓝色的瞳孔之上。
她犹豫了片刻,钻进陈宴的被窝,环抱着他的腰,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女孩修长白色睫毛下的双眼阖上的下一瞬间,卧室内挂钟的钟摆停止了摆动。
……
……
陈宴茫然看着面前的大海,只见海平面的尽头已经变得晦暗不清,大片层状云遮蔽了太阳,呼啸而起的海浪阻挡在渡轮前进的方向上。
‘我怎么……又回到了船上。’
他在梦境中并不清醒,如正常人做梦一般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他站在渡轮船舷的甲板上,感觉自己很冷,就像是浑身失去了温度。
他并未清醒的意识感觉不到,这种冰冷并非只来自于环境,而更多来自精神——
来自精神层面的冰冷包裹着他,让他感觉就像是天地之间只剩自己一人。
第103章 天地一闪
周围明明有很多船客在观景,陈宴甚至能听到渡轮上层传来船客们惊讶的赞叹声,几个小孩子在不远处嬉闹,继而有大人们的呵斥声传来……
一切都如模糊记忆中那样真实,在前往帝国的渡轮上度过的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漫长悠闲的时光。
但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周围明明那么热闹,他却感觉自己很孤独,那种孤独深入骨髓,冰冷的感觉也像是由此而来。
陈宴不明白这种异样的孤独感究竟是因何产生。
周围明明那么热闹,他明明那么享受渡轮上的悠闲生活……
眼前的一切像是虚假的,船客、渡轮、天空、海浪,甚至落在面前那只拥有红色瞳孔的海鸥……他明明站在那里,却感觉这一切和自己如此遥远,像是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想要回忆过去,找到自己感觉孤独的原因。
他因此绞尽脑汁,导致脑袋剧痛。
他并没有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的能力,又怎能够在梦境中回忆往事呢?
直到他因头部的剧痛而佝偻起了腰,背后有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驱散了他一切的痛苦。
“哥哥,你又在发呆了。”
陈宴茫然的下意识回答道:
“我……我好像有些事情想不起来……”
咦?我在说什么?谁叫我哥哥?
陈宴忽然记得自己有个妹妹,但却想不起来自己的妹妹叫什么,又长什么样子。
他扭头看向背后,一个女孩来到他身边。
他低着头,视线只能触及女孩脖颈以下的位置——这意味着他看不到她的脸。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胸前挂着一颗巴掌大小的向日葵装饰,赤着双脚,站在深褐色的甲板上,站在他面前。
陈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抬头。
他意识里根本没有抬头看她模样的念头。
女孩将他的双手捧到她面前,用脸轻轻拂过他手上粗糙的皮肤。
陈宴立刻感觉那股痛苦的孤独感被驱散了。
就像是世界上终于有了他的同伴,冰冷的海风也因此有了温度。
“因为我们过去生活的太过痛苦,所以哥哥才强迫自己把那些事情忘掉。”
她拥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既然忘掉了,就别再记起来了。”
陈宴感受着她的温度,茫然麻木的点头:“是啊……既然忘掉了,就……”
他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是什么东西!”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发女孩正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舷窗之下,满脸惊恐的看着他怀中的妹妹。
陈宴茫然问道:“你又是谁……”
白发女孩注视着他怀抱中的妹妹,神色凝重极了,像是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存在。
“离开他。”
白发女孩开口了,陈宴只看到面前的空间在她说话的一瞬间开始扭曲,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拧动。
扭曲的空间蔓延碎裂一路向前,直到在他面前戛然而止。
怀抱中的妹妹发出一声惊疑。
“啊,是一只宇宙之灵呢……”
她放开他的臂弯,朝向白发女孩:
“小东西,让我看看你。”
白发女孩紧皱着眉头,用一种异常庄重的声音,如吟唱圣诗般说出第二句话:
“当你跨出一步时,编织这场梦境的规则将会紊乱。”
妹妹没有理会她的话,只轻飘飘的向前踏出一步。
紧接着,天地一闪。
陈宴在这一闪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怖场景,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张大了嘴巴,眼神混乱,几乎精神失常。
那一闪的惊鸿一瞥中,天空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漆黑,一轮血月挂在苍穹之上,海面上飘着数不清的骸骨。
面前围栏上的红眼海鸥,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漆黑的渡鸦,只有那猩红色的瞳孔和之前一般无二。
也是在那一闪之中,他看到脚下的甲板已经腐朽,不远处的船楼变得破碎不堪,隐隐有丧尸一般的东西在狭窄黑暗的船楼中游走而过。
他耳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那些低沉的呓语声诉说着各种各样的故事,让他的精神险些承受不住,比肉体更早崩溃。
他还看到……
妹妹那腐败不堪,像是早已死去的残躯。
妹妹身上依然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只是连衣裙上印满了血手印,胸前的向日葵也变得残破不堪。
陈宴的大脑接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几乎要在下一瞬间失去理智,变得彻底疯癫。
此时此刻,现实之中,沃克街33号公寓三楼的卧室里,紧闭双眼的陈宴满脸痛苦,挣扎着想要醒来。
但又像是陷入了深沉的噩梦之中,无论如何睁不开双眼。
卧室墙壁上,停摆的挂钟发生了震颤。
钟摆颤颤巍巍,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开始转动。
和陈宴额头相对的白发女孩睁了睁眼,眼神里流过一丝不忍。
当她再次闭上眼睛时,钟摆完全静止。
梦境之中,陈宴脑海中的剧痛骤然消失。
一闪过后,梦境中的一切恢复了正常,甚至连天边的阴霾也消失无踪。
白发女孩咬着牙,盯着妹妹:“你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了……真是恶心!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凡人呢?”
妹妹听着她幼稚的话,发出了一声轻到微不可闻的笑声:“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始终绑在一起啊!”
白发女孩指着她,放着狠话:“我记住你了……我会盯着你。”
妹妹再向前一步:“小姑娘,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
气氛徒然间变得剑拔弩张,陈宴想要劝解,却忽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咦?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这似乎是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奇怪的人。
看起来像是个男人,身上穿着一身紫色礼服,戴着一顶插有羽毛的高筒帽,手中拿着糖果一般的短杖。
脸庞模糊,盖着一层雾气,看不清脸庞的模样。
男人半个身子出现在他身边,另外半个身子从一团“蠕动的空间”里探出来。
陈宴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克劳德·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