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私谈
梅家的女儿女婿们也逐一站出来表态,皆要鼎力相助。
其余各路江湖人士已从他们的言语之中,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中有人主动请缨:“梅花坞太不把我们这些江湖同道放在眼里了,发生这么大的事,但有用得着的地方,任凭差遣,何愁人手不够?”
有了带头人,余者便纷纷响应,这样一来,别说搜几条路,便是搜整个山头,搜到城里去,人手也不会不足。
梅吟川走向各路江湖人士之中,作揖相谢,众人便都明白了,梅傲风这是有意让他全权负责,树立威信,再过几年,梅花坞可能就要换新掌事了。
众人自是巴结得很,谁也不敢不服气。
梅吟川开始一一安排,各条小路,大路,水路,凡可能出没的地方皆布置了人马搜寻。
不消一炷香,梅家子弟,女儿女婿们便各领一队江湖人士前去追查。
最后抽出七十名梅家护院封、锁山脚各通道,仅余三十人留守梅花坞。
一时人去镂空,温世庭抓耳挠腮道:“他们都去找了,我留着做什么?不行,我也要去,玉儿,岚岚到底是在哪儿被掉包的,快带我去!”
“好,爹,跟我来!”
梅傲雪知道他们心中焦急,拦也拦不住,索性由着他们去了,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急呢?
梅苦寒宽慰了小儿几句,便让二子梅傲霜送着先回梅苑了。
梅傲雨近年来身体大不如前,吟香的事更令他雪上加霜,加之夫人玉体违和,他也是力不从心,只能派遣人手,无法亲自出马,于是安慰了四弟几句,便先行告退了。
在场的,仅剩梅傲风夫妇、梅吟川、梅傲雪、即墨云以及徐典与何慕生。
梅吟川对梅傲雪道:“四叔,这些日子喜事连连,梅花坞里新来了不少下人,这里头恐有暗桩混入,他们才能顺利得手。”
梅傲雪喟然道:“我懂你的意思,梅花坞新来的下人中,有好些被分派到了玉雪居,你是要我回去,好好查查这些人的底细。”
梅吟川作揖道:“有劳四叔了。”
梅傲雪道:“事不宜迟,找人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他说完,抬脚便要走,瞥见即墨云心绪不宁,不禁又是一叹。
他道:“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随我回玉雪居必是为难你了,哎……”
梅傲雪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女婿的肩膀,便要先行离开。
即墨云道:“岳父留步,老徐,慕生,你们随梅四爷回玉雪居,听凭差遣。”
徐典与何慕生遵命行事,与梅傲雪一同走了。
梅大夫人也起身说道:“川儿,梅花坞里的下人就交给我了,我会调查清楚的。”
梅吟川道:“母亲,那晕倒的喜娘,母亲也别忘了好好盘查。”
梅大夫人道:“我省得,其余的就交给你们父子两了。”
梅吟川躬身一礼,送走母亲,便向父亲作揖,想请梅傲风主持大局,自己则负责其余琐事。
梅傲风却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不必向我汇报,其余没要紧的事就交给我了,爹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当务之急,寻人为先,其余的都可以暂搁一边。”
梅吟川明白,父亲是有意借着这事磨练自己,便没有推辞:“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不负众望。”
梅傲风自豪地笑了笑,转身对即墨云道:“贤侄女婿且放宽心,这许多人已去寻了,除非那厮能通天遁地,否则谅他们超翅也难逃。”
即墨云行礼道:“多谢大伯父关心,小婿没事。”
梅傲风走后,喜堂里便只剩梅吟川和即墨云两人。
梅吟川环视一眼喜堂,心中颇不是滋味,想对即墨云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改口道:“你若是心里难受,也想去寻岚岚,那便去吧。”
即墨云面孔紧绷,道:“大哥单独留我,必是有话要对我说,请但说不妨。”
梅吟川听他如是说,便直言道:“陆无霆是薄情寡义之徒,他不会为了报师门之仇抓走岚岚,如今铤而走险,必是另有他图。”
即墨云被他一言点醒:“那厮现在是亡命之徒,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保命,为何逃出生天后反要自投罗网……”
他方生疑窦,心中便有了答案,但觉瞳孔一缩,拳头瞬时握紧,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清晰地暴跳出来。
梅吟川见他脸色发青,锁眉长叹:“哎……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杀害岚岚,但是其他的,陆无霆不是善茬,岚岚落到他手上,万一……”
他不忍再往下说,只是轻声道:“你心里要有所准备。”
即墨云想到秦长妤生前受尽凌、辱,便不寒而栗,冷汗涔涔。
他当然知道梅吟川想说什么,陆无霆杀害岚岚绝得不到半分好处,但若……
他不敢往下想,只得咬牙说道:“我只求她平安,其余的都不重要。”
他极艰难地将这句话说完,一双眼睛已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梅吟川又道:“变故突然,在场的武林豪杰皆是亲眼目睹,很快,温小姐被虏的消息就会传遍全武林,想瞒也瞒不住,就算岚岚毫发无损,平安归来,也挡不住随之而来的风言风语,这点你也得先想好了。”
即墨云眉头拧紧,冷哼道:“岚岚是我妻子,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她更重要,我只在意她的平安喜乐,其他人怎么看,与我何干?”
梅吟川抚掌赞道:“好,岚岚果然没有看错人。”
即墨云抬眼看天,天已近黄昏,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不多,但要他干等,他却做不到。
他拱了拱手,道:“大哥若无其他话说,我便先告退了。”
梅吟川知道他此刻心神难安,便不强留,只叮嘱他小心些。
即墨云不再多言,微微拱手,转身便跨出门槛,临门一脚,却险些被门槛绊倒。
梅吟川看着他走起路来不似素日平稳,似有千斤重一般,除了叹息别无他法。
目送他离开之后,梅吟川立即便派了两名心腹上衙门去打探消息,通报此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盘查
梅花坞的山脚下分散着多个村庄,村民们日常出入,皆要经过几个地方。
如今那些地方,皆被梅花坞布了人看守,所有往来的村民都要受到盘查。
一般的平头百姓见了这许多江湖绿林,避之唯恐不及,再加之这梅家平日没少给他们好处,每逢喜事,每家每户更是跟着沾光,是以,人人皆主动配合。
梅吟羲守着这山脚已有不少时候,眼见得天渐渐黑了,入城做小买卖的村民渐渐都归了家,外出的村民也越来越少。
看来那伙贼厮没走他这条路,他失望又担忧,也不知其他人那头怎样了。
忽然,闻得前面一阵干嚎,梅吟羲转头看去,一行队伍沿小路蜿蜒而来,共有六人,皆着一身素服。
为首的两人扔着纸钱,后面四条汉子抬着一具棺材,旁边还有一男子披麻戴孝,举着袖子哭得稀里哗啦,原来是有人出殡。
梅吟羲本就心情不好,此刻见得丧葬便愈发烦躁。
他命人拦下那队伍,亲自大步上前,没好气地喝问:“这是谁家在发丧,就这么几个人鬼祟而来,不知道天快黑了吗?”
随从附和道:“将军,哪有人这个时辰出殡落葬的,我看这棺材里八成有猫腻。”
梅吟羲甚觉有理,便命人去开棺验尸。
那披麻戴孝的男子一听,当即跪到梅吟羲面前,拉住他的袍角,哀嚎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我娘是害了麻风病才过世的,所以才不敢白天送葬,这要传扬出去,往后谁还敢接近我家?”
“我只好央着几个胆大的兄弟,送到远些的地方入土为安,官爷,求您行行好,让我这做儿子的尽尽最后的孝心吧……”
这男子哭得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那些个送灵的汉子听了皆不由悲从中来。
其中一个白净的汉子指着梅吟羲斥道:“这路又不是你开的,凭什么不让人走,死者为大,你们还想开棺打扰亡灵的安宁?小心有损阴德,将来不得好死!”
这人开了个头,当即就有人跟着质问道:“就是,就算你有权有势,也不能目无王法,胡作非为,更何况我这兄弟的亡母害的是麻风病,难道你想害所有人都染病吗?”
“就是,就是……”
一时群情激动,那些个送灵的汉子,各个抡起胳膊,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梅吟羲手底下的人一时都不敢妄动,毕竟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回头闹出人命,吃了官司,出身行伍的怕影响前程,混江湖的又怕朝廷伺机打压他们。
更何况对方害的还是麻风,万一打开棺木给染上了,这要向谁哭诉去?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梅吟羲,毕竟这是梅家的家事。
梅吟羲见得此景,越发来气,他一脚踹向那孝子的肩头。
那哭灵的男子被他的靴底一碰,便仰面摔倒,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梅吟羲拔出佩剑,怒道:“老子在战场上摸爬打滚,天天跟死人打交道,若这棺材里躺着的真是个得了麻风死的,老子更要打开,一把火烧干净了,也省得害他人染病!”
“你们几个,去把棺材打开,谁敢拦着,便一剑送他个窟窿挂身上!”
梅吟羲素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谁要跟他来硬的,他便对谁不客气。
有了他撑腰,手底下的随从胆子便大了,况且上司有令,他们也不敢不从。
一伙人当即便拔刀亮剑,大有动手的架势,那些阻拦的汉子也是不甘示弱,纷纷摩拳擦掌。
眼看纠纷就要发生,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快看那边!有花轿偷偷经过!”
梅吟羲一听“花轿”两字,心脏突地一跳,扭头看去,只见草深处,有四人抬着一顶花轿匆匆地,偷偷地绕过自己这边,后头还跟着一行吹乐手,却个个贼头贼脑,甚是可疑。
他当机立断,指向那行人道:“岂有此理,想趁乱逃跑,快追!”
话音刚落,梅吟羲便纵身追了出去,余人也跟着他一起奔去,一时间,无人再理会这伙出殡送灵的人。
众人钻入草丛,包围了那些人。
那为首的一名老大爷当场就给梅吟羲等人跪下了:“大王啊,绕过我们吧,我们只是去李家村迎亲的,没带什么好东西,就连这花轿都还是空着的,实在不行,老朽身上还有点碎银子,若大王不弃,便收了作老朽的孝敬钱,给各位兄弟买酒吃吧!”
那老者哭得是老泪纵横,吓得是浑身哆嗦,亏得他话还能说得清。
只见他颤抖着捧出几枚碎银子,双手奉上,那其余人也跟着扑通一跪,哭号着求大王放过。
敢情这帮人是把他们当山贼了?
真是贼喊捉贼,梅吟羲一把将那老者提溜开,径自走到花轿前,掀帘一看,果然是空空如也。
他重重一哼,回首将剑对着那老者,厉声道:“你大爷的耍老子吗,这个时候去迎亲,迎的是鬼亲吗?”
那老者哭道:“大王说的不错,确实是结的阴亲,这陈家村的村长死了儿子,村长不忍见亡子孤苦,便托老朽给他四处打听夭折的闺女,恰好李家村便有一个,择了黄道吉日,也就是今晚前去迎亲,大王若不信,大可跟来瞧瞧,又或者到那陈家村去问问,只要翻过这座山,便是陈家村了,离这儿并不很远。”
梅吟羲连声啐骂“晦气”,命人仔细检查每个人,确定身上都无可疑之物,便放了行。
等他们回到原处,那些送灵的早不知去向,天也黑了,众人纷纷点燃火把,一部分人先回去歇着,剩下的则继续守着。
梅吟羲无功而返,心中正郁闷,即墨云刚好于此时来到,他连忙迎上前道:“妹夫,你怎么来啦?”
即墨云道:“我方才找过三哥,他在山坳里寻到岚岚的凤冠,这条路离那里最近,我推测他们会经过这里,于是便来问问。”
梅吟羲丧气道:“经过的人的确不少,却没有一个是岚岚,可疑的倒是有,只可惜也是空欢喜一场。”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追踪
即墨云心中一动,紧接着问:“是怎生可疑,四哥可否说来听听?”
梅吟羲于是将方才发生之事说与即墨云知晓。
即墨云仔细听来,立即心生警觉,又追问道:“那哭灵的孝子是怎生模样?”
梅吟羲颇为不耐烦地道:“哎,人多又杂,天又快黑了,谁会看那么仔细,他又哭成了大花脸,就更看不清他长啥样啦!”
梅吟羲身边的随从听了,斗胆插口道:“那人黑瘦黑瘦的,听口音不似本地人,倒有点像北方人。”
即墨云心头如被鞭抽,他激动地便要立即追去,但一扫眼前,竟有三条岔道,不禁扣起那随从的手腕,问道:“你可看见他们往哪边去了?”
那随从吃疼不住,“哎哟哎哟”地连声叫唤。
即墨云连忙松开,梅吟羲一头雾水,道:“怎么啦,妹夫?那人有什么不妥吗?”
即墨云强压住急性,沉稳道:“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陆无霆,那棺材里的人极可能就是岚岚!”
这一下,轮到梅吟羲激动了,他揪起随从的衣领喝问:“快说,那伙人往哪里逃了?”
那随从满脸无辜地回道:“小的随将军一起去包围那伙迎亲的了,委实没留意他们往哪里去啊!”
“哎呀!”
梅吟羲气急败坏地放开他,高声问众人,却无人看见。
即墨云却夺过火把,照着地面,梅吟羲便明白了,指着其中一行深些的脚印,兴奋地道:“这脚印较深,定是负着重物,跟着这些脚印,定能找着岚岚!”
即墨云点头,两人相视一眼,皆燃起希望。
即墨云顾不得其他,径自吩咐道:“派两人分向左右去通知他人,再派两人留守这里以做接应,其余人跟着脚印往下追,他们抬着棺材走不快,应该还没走远!”
梅吟羲当即安排下去,与即墨云各乘一匹马,沿脚印向着中间那条道跟踪下去。
到了一处岔道口,脚印却戛然而止了。
两人勒紧马缰,停下马来,梅吟羲骂骂咧咧:“这帮狗娘养的,花样儿真多!”
即墨云蹙眉道:“事不宜迟,我们分两路追去,谁先找到便派人来通报,若寻不着,亦或失散了,便各自回梅花坞。”
梅吟羲当即便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各领了一半人马,分左右追出。
即墨云不相信,这一帮人扛着棺材能走得了多远。
他命左右沿途注意查看,以防对方藏于草木之中,而自己则快马加鞭,一味往前冲。
不知过得多久,火把上的油布燃尽,火光瞬时一熄,周遭顿时漆黑。
今夜天阴云多,遮星蔽月,一丝天光也无,只有林风呼啸。
即墨云的心情,便如同此刻的环境一般,陷入了黑暗。
他扔掉手中火把,思忖着自己已然追了不少路,若对方走了这条路,应该已经追上了,既然沿路无人,极可能是走了梅吟羲那条路。
思及此,他勒转马头,又往回行了一段路,后边的人已经追上了,皆说没发现人影。
即墨云便带着众人又从原路返回,还没行到路口,前边有一骑快马向着自己这头奔来,嘴里大喊着:“发现棺材啦,发现棺材啦!”
即墨云闻声大喜,猛地一夹马腹,策马奔腾,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了梅吟羲这边。
他翻身下马,挤进人群,却见梅吟羲正对着一具棺材又踹又骂。
即墨云心头一凉,已料到来迟一步,走近一看,棺材里果然空无一物。
他的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思绪,这才发现,梅吟羲正咋咋呼呼地与他说着话,自己方才竟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即墨云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握住梅吟羲的双肩,低吼道:“他们丢下棺材应该没多久,肯定就在附近,派人分散四处寻找,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快啊!”
即墨云的指骨在发紧、发颤,他的面色惨白如纸,额上细汗涔涔。
梅吟羲只感双肩似要被他捏碎了般,他举臂格开他的手臂,退一步道:“妹夫,你没事吧,你这脸色好难看啊!”
即墨云深深吸了口气,扶额冷静了下。
正在这时候,后头又有人马相继聚来,是梅家众人到了。
梅吟羲一见了他们便上前将情况简略说了番。
温世庭当即嚷嚷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派人搜去,多耽误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
温如玉拉住父亲,道:“我们一直守在路上,却忽略了附近的村庄,你们说,那帮狗贼会不会借着村庄作掩护,再把人运出去?”
即墨云连忙应道:“在长沙时,他们就曾以村庄为据点,这样想来,也不是不可能。”
梅吟修道:“这就对了,我们不仅要沿着路找,连沿途的村庄也不能遗漏,而且必须要快,迟得一步,说不得便令他们逃了。”
忽然,似有一道光,划过即墨云的脑海,刹那,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便突突乱跳起来。
他双膝一软,退后两步,惊出一身冷汗,垂首握拳,失魂落魄地嘀咕道:“不,他们已经逃了,是我放走他们的。”
温世庭闻言,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粗着脖子问:“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即墨云的眼神有些放空,仿佛是在自语:“方才我追到中途,火把熄灭了,我便没有再追,而后听得通报,便急急离开……”
他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已明白了。
梅吟歌插口道:“是声东击西!”
梨花轻声挑刺:“笨蛋,是金蝉脱壳。”
“你!”
梅吟歌心里头不服气,但此时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与她斗嘴了,众人也没空搭理他们。
即墨云自责道:“……那时他们一定就躲在附近,我却没想过要好好搜查,竟直接奔赴这里,白白放走了他们。”
“可恶!”
温世庭大吼一声,将他往后一推,纵身一跃便翻出人群,施展燕子穿梭,速朝反向狂奔。
他这一跑,温如玉也跟着闪出人群,寻女儿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醉
即墨云颤栗着,想挤出人群,跨上马去,脚下却有如灌铅,走得异常艰难。
忽而,他颈上一阵麻疼,脑中一嗡,昏了过去。
梅吟芝及时扶住他瘫软的身体,问梅吟修道:“三弟,你怎么把他给打晕了?”
梅吟修道:“他心智已乱,再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逼疯的,吟羲,吟歌,你们将他送回梅花坞,交给大哥好好看顾,其余人马跟我来。”
梅吟歌义不容辞:“好,姐夫就交给我们了,你们快去寻姐姐,我们在梅花坞,等你们的好消息。”
梅吟芝将即墨云交给梅吟羲,便与梅吟修等人率众而去,仅剩下梅吟羲,梅吟歌和梨花,还留了三匹马给他们。
梅吟羲将即墨云扛到马背上缚好,自己翻上另一匹马,牵着这一头的马缰打马上前。
他回头道:“只剩一匹马了,你们俩就一起骑吧,吟歌,照顾好你表姐,我先走一步。”
梅吟羲说完,便踢了下即墨云那匹马,并辔离去。
梅吟歌在后头嚷道:“喂,说好的一起带他回去的啊!”
梨花笑道:“他们明摆着嫌你多余,找个借口支开你,你以为呢?”
梅吟歌翻身上马,回嘴道:“我多余,你不也是个累赘么,你还不如我呢,最起码,我不需要有人背着到处跑。”
“你!”
梨花本欲捡石子丢他,但想了想,还是压下小姐脾气,服软道:“好啦好啦,都这种时候了,我也没心情同你拌嘴,快带我回去吧,这么晚了,我娘该担心了。”
梅吟歌得意地一笑,向她伸出手去。
梨花把手交到他掌心,他便猛地一用力,将她拉上马背,道:“快抱紧我,不然回头你摔下马去,可别怨我。”
梨花哪里同他客气,双臂环住他的腰,道:“我准备好了,快走吧。”
梅吟歌这才策马前行,挑了平稳的路走,以免颠得她难受。
今晚若非事出突然,这两人共骑一马,吹着风儿闲闲行着,倒也颇为惬意。
大婚之夜,梅花坞里乱作一团,人人心里皆不好受,思过崖上,独卧冷衾的梅吟香又何尝不是辗转难眠。
他手里捧着那坛女儿红,时不时小小地抿上一口,再盖上泥封,生怕多喝去一点,以后便再也喝不到了。
这是岚岚的喜酒,岚岚的喜酒啊……
黑夜里,一颗泪珠沁出眼角,渗入鬓发。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只抿了几口,人便已醉了。
还是醉了好,一醉不醒,烦恼便没了。
只可惜,他醉的只是皮囊,神智却还清醒,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昨日两人争食,笑谈,并肩共赏晚霞,执手相看泪眼,还有她烙在自己唇上的那个,轻柔而深刻的吻。
他情不自禁地抬指抚了抚唇瓣,昨日之事已成过去,今夜她已为人妻,洞房花烛夜,她断不会想起自己,可他一想到那春宵红帐里的绮丽,全身上下便如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直令他痛不欲生。
他的指节紧紧捏住酒坛,绷得几乎已经麻木,为什么他们之间只能追忆过去,却无法拥有未来,为什么……
他猛地坐起,扯下泥封,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地,将那坛女儿红一饮而尽,这无解的答案只能在酒里找寻……
这一夜,迷乱又痛苦,漫长又煎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又是何时睡着的。
他只知道,当他再睁开眼来时,正午的阳光已经照进洞室,亮得刺眼,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懒洋洋地丢开怀里的酒坛,疲惫地窝进又冷又硬的被褥里。
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耳不聪目不明,反应也迟钝了许多。
他迷迷糊糊地又合上眼去,入口的光线似被什么挡住了,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一丝眼缝,便瞥见站在他面前的梅吟川。
他懒懒地扯了扯嘴角,沙哑着嗓子道:“你是来看我如何落魄的吗,呵!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让你为难的。”
他说着,翻了个身,背过梅吟川,又想睡下。
他憔悴的脸上已长满了细细的胡茬,梅吟川看着他这幅心灰意冷的模样,轻轻一叹,道:“我来这里,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梅吟香背着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觉得好笑:“这世上还有梅长公子办不到的事?呵!不知在下有什么能耐,可以为阁下效劳的?”
梅吟川道:“岚岚出事了,她被陆无霆虏走了。”
“你说什么!”
梅吟香如遭雷殛般地弹坐而起,惊怒交加。
梅吟川长话短说:“昨日迎亲路上,陆无霆使计偷梁换柱,喜堂上,新娘被即墨云识破,服毒自尽,众人分头搜寻,却仍旧让他们逃了,以梅家的势力,抓到他们是迟早的事,但多拖延一刻,岚岚便会多分危险,为今之计,只有你才能最快地找到他们,救下岚岚。”
梅吟香不言,暗暗思量片刻,思路慢慢变得清晰。
他沉下心来,冷静道:“他们一定是去了巴山,那里山高路险,易守难攻,原有青龙寨的那伙山贼占山为患,后来,冷迁奉命剿灭,留下空寨,陆无霆便率众鸠占鹊巢,盘踞过一段时日,至今仍有余党留下,而今事出紧急,巴山又离此地最近,所以,他们别无他处可去。”
梅吟川微微沉吟:“从这里至巴山,最快的应走水路。”
梅吟香否决道:“不会,阆水滩多水急,快则快矣,但既显眼又危险,不是上策。”
梅吟川蹙眉道:“若行陆路,那能走的路就太多了。”
梅吟香道:“他们掳走岚岚,定是为了要挟梅家救他一命,绝不会轻易出手伤害,再者,他们担心梅家追踪,在到达巴山之前,定会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其他,只有等他们安然退守青龙寨,才有底气与梅家谈条件。”
梅吟川眉头一展,道:“换言之,即便途中让他们侥幸逃脱,我们只要抢先一步到达青龙寨,便能守株待兔。”
梅吟香凝视着他,迟疑道:“话是不错,但你有几分把握,能在他们之前赶到?”
第一百八十八章 商队
梅吟香低下头,拳头渐渐握紧:“现在说的一切都只是推测,推测毕竟只是推测,路上会发生什么,都是瞬息万变之事,陆无霆现在是亡命之徒,逼得急了,绝不怕玉石俱焚,岚岚会经历什么,没有人可以保证。”
梅吟川目光如炬:“所以我们的计划必须周密……”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将他们逼回匪穴,再一网打尽。”即墨云走了进来,刚毅地接过话道。
他傲立的身姿,雪白的衣衫,坚定的神态,都表明他已焕然一新,重又抖擞,不同昨日。
即墨云向两人微微一揖:“我方才就到了,只是听见你们谈话,不愿相扰,便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梅吟川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早知即墨云来了,只是在等着他主动现身:“你有何高见?”
即墨云道:“我们兵分三路,第一,速速通报官府,冲天大盗脱逃是件大案,各地府衙都会争先立功,一旦官府下达缉捕文书,不需要我们派人,他们也会四处搜捕,陆无霆深谙官府门道,自能有惊无险地退回巴山。”
“第二,派出我们的人马,在通往巴山的每条路上,明里追踪,以掩人耳目,暗里潜到巴山聚首,以备调用。”
“第三,既然水路最快,便由我和老徐、慕生,轻舟快马,先一步赶到青龙寨,万一他们冒险走了水路,叫我们撞上,说不定还能快一步救下岚岚,如若不然,我们便在青龙寨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梅吟川暗自点头,即墨云大抵上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但他却不知道,这第一步通报官府,他早已行动了。
梅吟香冷笑道:“呵!不知天高地厚,论水性,论熟悉,梅家人生长于蜀地,便是黄口小儿都能胜过你们,就算有人要冒这个险,也轮不到你们。”
“更何况,青龙寨也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你以为他们为何敢据守那里,靠的可不止是天堑,还有人为的机关阵法,你们不通此道,去了也是九死一生,自保尚且勉强,又何谈救人?”
即墨云眸光一沉:“你怎么知道,那里还布置了机关阵法?”
梅吟香“嗤”地一笑:“我师承偃师之术,自然不能埋没了这门技艺,这些年,请我设计密室暗道者不计其数,或是富商巨贾,或是达官权贵,他们有的是来历不明的钱财,自然要造个隐秘的宝库。”
“我当然也不是来者不拒,谁出价高,我便为谁效力,照规矩,我与雇主之间,不该相识,只不过,我向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他们虽然不知道设计这些机关的人是我,可我却将他们的底细,暗中查了个底朝天。”
梅吟香说至此处,反问即墨云道:“那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这就是他置办私产的财源,那从中牵线的,十有八、九,定是那关中黑道的总瓢把子薛路明。
梅吟川心中暗叹,只觉着这个五弟行事偏颇,防不胜防,不知将来会闯出怎样的祸患。
即墨云脸色渐冷:“你在助纣为虐。”
梅吟香站起身来,扯了扯发皱的衣衫,昂首笑道:“这种时候,成见不能解救岚岚,我也没兴趣同你讨论是非正邪,不过,我赞同你的想法,的确需要有人冒险走水路,但那个人只能是我,我水性比你好,熟悉阆水巴山,又通机关术数,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即墨云对他对视,负背的右手慢慢捏紧,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隔了片刻,他才勉然扬起唇角,道:“五哥说的对,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精诚合作,共御外敌,但岚岚是我妻子,最冒险的事不能只假手于人,我将与五哥同舟共济,救出内子,有劳五哥费心费力,我在此先谢过五哥了。”
他一口一声“五哥”“妻子”“内子”地叫唤,梅吟香听来真是刺耳得很。
梅吟香冷哼一声:“你们连天地都还没拜成,还算不得是夫妻。”
梅吟川只恐这两人就此掐架,连忙插口道:“当务之急是救出岚岚,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以后再提。你们两个皆随我下山,待准备妥当即刻启程。”
梅吟川言毕,率先走了出去。
即墨云和梅吟香都明白,此时不可意气用事,于是按捺心绪,摒除偏见,跟随梅吟川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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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霆等虽然暂时躲开了梅家的追踪,但一入城镇,到处都是缉捕告示,捕快衙役四处巡逻。
陆无霆化名姓钱,伪装成商人,带着充作伙计的喽啰们混入南下的商队,将岚兮藏在货物中一并运送。
商队的领队姓吴,人称吴大老板,是云贵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长年往返于坤明至澜州。
因为这吴大老板背后有了不得的后台,人又热情大方,很舍得花银子打点,所以沿途的官差都对他颇为熟悉,也多予他不少便利。
因此,商人们也喜欢与他合作,他的商队也就比旁人发展得更快、更大。
有了这枚护身符,陆无霆等人这一行,倒是颇为顺利,即便有公差查验,多半只是作个样子。
偶尔查得严了,便将表层的货物揭开,随公差看去。
若要比对画像,他的易容术虽然只向罗晶晶学了点皮毛,但要应对一般人,那也绰绰有余了。
若要出示户籍,他们伪造的技艺也不低,商队里这么多人,哪能各个细看?
倒也碰上几回梅家的人,但对方也只是拿着画像,匆匆扫了几眼便走,有惊无险。
这日黄昏时,商队到达合州商馆,全商队的人都住在这馆里。
陆无霆命人将大部分货物卸在货仓,只抬了十几麻袋易受潮的北方土产扔在房里,同行大多也是这般做法,谁也不觉奇怪。
这些麻袋里,自然就包括了装着岚兮的那一袋。
陆无霆左右睃望一番,老板工人来来往往,忙着卸货收拾,谁也没这闲工夫注意他们。
他便放心关紧门,回头对那五个喽啰点点头。
喽啰们便熟练地解开麻袋,岚兮乌黑凌乱的发丝,便露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受困
陆无霆压着嗓子道:“快探探鼻息,人闷死了没?”
有个年纪小的喽啰说道:“老大放心,这麻袋能透气,闷不死的。”
他说是这么说,但仍是照做了,陆无霆走上前,劈头就给了那喽啰一巴掌,低声骂道:“我不懂吗,要你多嘴。”
温岚兮可是他的筹码,有个闪失,就是躲过了官府的缉捕,梅家也得追杀他。
陆无霆蹲下,亲自查看她的脸色,除了睡得沉些,倒没其他不妥。
他不由赞道:“这蒙汗药倒是好使得紧,这都睡了三天了,还不醒。”
那站在窗边的胖喽啰,细细笑道:“这蒙汗药可是我祖上传下的秘方研制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无霆踹了一脚,并压声骂道:“去你奶奶的,你怎么不说你祖上是华佗啊。”
那胖喽啰唯唯诺诺,小声嘀咕:“华佗和蒙汗药有什么关系?”
眼见得陆无霆回头瞪向他,胖喽啰连忙闭嘴,缩到一边。
陆无霆不知岚兮体质特殊,以为是蒙汗药的作用,以至她昏迷不醒。
其实,她的身体正在自行调节,为消解药物侵害,反而陷入昏睡而已。
陆无霆坐到椅上,一面倒了碗茶水喝,一面吩咐:“给她灌点儿水,别渴死就成。”
“哦。”
小喽啰们七手八脚地给岚兮灌水,捏鼻子掰嘴抬脑袋,灌得急了,呛得她咳嗽起来。
陆无霆回头警告道:“你们小心点儿,呛死了,拿你们偿命。”
几个喽啰的动作才变得小心翼翼。
“咚咚咚。”
门口有人在敲门,陆无霆起身靠近,如平时交谈般地问了句:“谁呀?”
“老大,是我,阿韦。”那人压着声音道。
陆无霆松了口气,他开了门,让对方进来,一个长相白净的汉子便溜进门来,闩好门。
陆无霆坐回原位,问道:“怎么样?”
那叫“阿韦”的汉子也跟着坐下,边倒茶喝,边道:“没什么事,和之前一样,有吴大老板打点着,查也查不到咱们这里,也没发现梅家的人,看样子,他们没想到咱们会混在商队里。”
“大树底下好乘凉,果然是这么个理儿。”
陆无霆得意洋洋,喝了口茶,只觉淡而无味,便将那茶水泼在地上,斜眼便见那几个色胆包天的喽啰正碰着岚兮手和脸,眼睛直盯着她瞧,若非地方不对,怕早已扑了上去。
“他奶奶的!”
陆无霆抄起那壶茶便往那几人身上泼去,骂骂咧咧道:“就算要干,也得老子先上,老子都还没动,轮得到你们吗?”
那几个喽啰身上陡地一凉,扭头见老大发火,忙规矩地退到一边,垂首侍立。
阿韦道:“老大,再赶一天路,咱们就到巴山了,商队经过青木镇时,我们就离开,等天一黑,就把这娘们扛到山上,到了青龙寨,咱们就安全了。”
陆无霆嘿嘿冷笑道:“常听人说,江湖上梅家的势力最大,逢人提起,无不是伸出大拇指,交口称赞,好像那梅家人个个都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仙似的,而今才知,都是名不副实,这牛皮吹得越大,越是做不得真,好好一个新娘子,多少人护着,还不是让咱们给虏了来?”
阿韦跟着附和笑道:“老大说的是啊,这梅家也不过如此。”
“咕噜噜,咕噜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扫了陆无霆的好心情,他不悦地质问:“谁呀?站出来!”
那胖喽啰只得上前一步,垂头道:“老大,是我。”
陆无霆没好气地踹了他几脚,阿韦拉着陆无霆道:“老大,算了吧,咱们这提心吊胆,忙活了大半个月,全是粗茶淡饭随便应付,肚子里没半点油水,当然饿得快,我看这娘儿们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不如一起出去好好吃一顿,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陆无霆砸吧砸吧嘴,感觉这嘴里就要淡出鸟来了,他瞥了岚兮一眼,点头道:“好,今晚就出去开顿荤,不过谁都不许喝酒。”
众喽啰们听了,险些高兴得跳起来,被陆无霆凶神恶煞地一瞪,才蔫了下来。
阿韦道:“老大放心,兄弟们都是干大事的,哪里能因为一杯酒误事呢。”
于是,陆无霆又命人将岚兮捆进麻袋,他亲自锁好门,又检查了番门锁,这才领着喽啰们外出打牙祭去了。
岚兮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漆黑,她只觉头痛脖子酸,就像被人打了几个闷棍一样。
她抬手想摸摸额头,却发现身体被困在逼仄的空间里,触手便是粗糙,她当即明白,自己是被装在麻袋里了。
她想起来了,自己被陆无霆打晕了,一定是他们把她装进麻袋里的。
这里是哪儿,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
她又惊又怕,左右挣扎着,没感觉漏风的地方,便知道这麻袋是捆紧了的。
岚兮冷静了下,屏息倾听,周围都是静悄悄黑漆漆,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什么时辰。
她闭目敲了敲额,忽地灵光一闪,伸手到头上摸了摸,不禁叫苦。
原先带着的珠钗玉簪耳环,全都不见了,八成都落到他们的口袋里成了贼赃。
这可怎么办,她拿什么破开这口麻袋?
岚兮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手镯也不见了,还好,胸口上的玉没有被夺去,她再向他处摸去,实在摸不到什么尖锐的物事。
浑身上下能当武器使的,恐怕就只有自己的指甲和牙齿了。
难道用啃的?
那还不如用指甲,因为对着这臭烘烘的麻袋,她实在下不了口。
岚兮在暗中摸索着,找到那个封口,就在头顶上。
她细心摩挲着麻袋的质地,用指甲尖轻轻划过,只觉其中一处的缝隙有点大。
她慢慢用力地一顶,还真给她顶出了个小洞,手指头便钻了出去。
有了一个小洞,她的另一只手又伸出一根手指,挤着那个洞,硬生生地又钻出了一根手指。
两根手指在麻袋外凉凉的空气里摸索着,突地,指腹触到粗长的东西,她捏了捏,是麻绳!
第一百九十章 出逃
岚兮顺藤摸瓜,渐渐摸到了打的结。
这是个活结,她顺着结,又摸到了垂下了麻绳,一共有两根,长短也差不多,不知道拔下哪根才能救命,万一错了,活结成了死结,这可如何是好?
她沉下心来,又细细顺着那结摩挲了一番,脑海里想着这结的打法,哪边是头,哪边是尾,绕过哪边,再一系,是这根!
岚兮信心满满地拉下其中一根麻绳,捆得有点紧,她使劲着,期待又紧张。
那绳子一点一点地被拉下,随着那结倏地发出细响,头顶的封口骤然一松。
她大喜过望,不禁沾沾自喜,自己果然很聪明啊!
岚兮双手用力一顶,将那封口撑开,探出脑袋深深呼吸,外头的空气真好。
不过不知旁边放着什么,有点发霉的味道,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像只毛毛虫似地蠕动着,钻出麻袋。
天无绝人之路,总算活着逃出了第一关。
岚兮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只觉头重脚轻,扶着额角跌跌撞撞,碰在了窗上。
风一下闯进屋来,那窗户原来没完全关紧,被她不慎撞了下,便被风刮开了。
岚兮心中一喜,攀着窗沿便爬了出去,不是她想姿势这么难看,委实是她手软脚软,眼冒金星,也不知自己被饿了多久。
以往昏睡后有人照料,都会喂她些浓稠的汤汁垫底,醒来不至于饿成这般,这次她没死就已算万幸,也不敢奢想其他。
岚兮跳下窗,拖着虚弱的身体,逆着风,贴着墙走着。
这地方四周都点了灯,看上去像是家客栈,可是,与她平日见过的客栈又有些不同。
可哪里不同,她拍了拍脑袋,委实无法细思,比起思考,她现在更想做的事是找东西吃。
想什么来什么,对饥饿的人而言,一星食物的香味也能叫他们敏锐地捕捉。
岚兮的鼻子便是被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吸引了,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
渐渐地,灯火越来越明亮,人声也越来越鼎沸,饭香也越来越浓郁,这前头该不会是家饭铺吧?
她正好饿得不轻,先去吃上两碗饭,再找人上衙门一告,把陆无霆那个龟儿子五花大绑丢进牢里,要是能铡刀伺候,那就更好了。
岚兮这般想着,顿时又多了几分力气,抖擞着精神,又往前走去,但没走出两步,她又退了回来。
万一这里是个贼窝,这外头都是陆无霆的同伙,她这么大大咧咧地走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这好不容易逃出来,又给逮回去,想想还真是不甘心。
岚兮犹犹豫豫,左右为难,忽而听见脚步声,急忙缩到墙后,探出脑袋偷偷瞧去。
几个形似跑堂的人拿着托盘从眼前经过,又有人端着饭菜送到前头。
这看着也不像土匪窝啊,她挠了挠鬓角,暗想着,决定先不冒险,找找围墙,就是拿出吃、奶的力气,也得先翻出去再说。
当下主意已定,她便东张西望地找着围墙。
突然,脸上一凉,她抬手一摸,是水滴,她抬头看天,又被老天赏了一脸的水,下雨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连老天爷都欺负自己。
风渐渐肆虐,雨也越下越大,几乎就快把她柔弱的身体浇趴在地。
岚兮蹲到檐下,躲在一株矮树后,不敢动弹,她看着墙的另一边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嚷嚷着“快关窗”“货仓里淹水了”“货打湿了”等令她一头雾水的话来。
忽然,那走在最末的一个人影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五短身材,不高不瘦,留着两撇鼠须,穿得朴实干净,正以双手蒙头,小跑着往里赶。
有人跟在那人后头,高喊着:“吴大老板,吴大老板,我给您打伞!”
吴大老板?
岚兮饿得发昏的脑子里,隐约记得这个称呼,这人的样子看着也眼熟得很。
吴大老板驻足,跟在后头的人便打伞遮着他,道:“瞧您这急的,难道您也有货淋了雨?”
吴大老板道:“货放在二楼,倒是不打紧,就是账本搁在桌上,窗子没关,万一雨水飘进来打湿了,那可就算不清了。”
“哟,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我送您快些回去。”
“那就有劳了。”
两人说完,便一同小跑着经过她面前。
吴大老板?
啊!是吴大老板!吴茂财!
岚兮终于想起此人是谁了,原来这里是商馆,难怪和客栈有些不同。
她喜出望外,立即蹦跳而出,朝着吴大老板的背影大喊一声:“吴茂财!”
吴大老板陡然听见有人指名道姓地叫他,忙回头一看,四下里却无人影。
跟在他旁边的人扫视四周,喝问:“谁呀?竟然直呼吴大老板的名姓!”
吴大老板摆了摆手,道:“可能是风雨声,听错了而已,我们快走吧。”
那打伞的跟着吴大老板絮絮叨叨道:“一转眼就到年底了,大伙儿都想赶在年前到达坤明,等完成了买卖收了账,好回家过大年……”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墙的另一面,陆无霆捂住岚兮的口鼻,手臂将她使劲箍进怀里。
方才吴大老板将要回头时,陆无霆眼疾手快将她口鼻掩住,身形一闪,便拖到了墙后。
他奶奶的!
这女人真不让人省心,吃顿饭回来便瞧不见人影,害得他们在风雨天里到处找,若不是叫他撞见,岂不坏事?
岚兮即便是身强体健时,气力也及不上一个汉子,更何况她此刻还饿得头昏眼花,手脚发软。
她动弹不得,但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挣扎不过片刻,便昏了过去。
陆无霆看着左右无人,将她扛了回去,丢在地上,闩紧了门。
阿韦不一会儿也回来了,陆无霆给他开了门,他走进屋,刚想说找不着,便看见地上昏着的岚兮,喜出望外道:“老大,人让你逮回来啦?”
“你没长眼啊,不会自己看吗?”
陆无霆关好门,用仅剩的蒙汗药泡着茶水,不耐烦地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灭口
阿韦有些担心地道:“老大,这女人之前就被灌了不少蒙汗药,这迷药喝多了,人会变傻的,万一把这温小姐给整傻了,回头梅家也不能放过咱们啊。”
陆无霆笑道:“既然抓住了,就没有放跑的道理,傻了更好,想跑也跑不了。”
阿韦诧异道:“难道……老大没有想过放了她?”
陆无霆皱眉道:“去去去,你问这许多做什么,去告诉他们,人找着了,都回去睡觉吧,不用上这儿来了。”
阿韦应了一声,盯着陆无霆的脸看了会儿。
他想告诉陆无霆,他脸上的易容化了,但见陆无霆满脸怒容,便又憋了回去,有些不安地出去了。
陆无霆重新将门闩紧,又将窗子再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他端着那碗蒙汗药走到岚兮面前,这女人真是难缠得很,绝不能给她清醒的机会。
陆无霆蹲下,揪起岚兮的脑袋,想给她灌药,视线扫过她身上,却不由自主地定住。
她身上一袭红衣被雨水打湿,紧紧黏合身形,将她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完美地呈现在他面前,凝脂般的美肤透出红衫,若隐若现,雾里观花,惹人心痒。
陆无霆目光上移,落在了她娇俏的容颜上,弯弯的黛眉下,是两勾细长紧闭的眼,卷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鲜亮的雨珠,秀挺的鼻子下,是紧抿着的薄红的唇。
她微微蹙着眉心,苍白的脸上略显疲态,透着楚楚可怜。
陆无霆咽了咽,他已经憋了好些日子,此刻一股冲动油然而生。
这娇弱的神情,这曼妙的姿态,无不在刺激着他的感官,勾起了他因而逃命而暂压的邪意。
情不自禁地,他的手伸向了她腰间的系带……
“砰砰砰砰砰!”
手将触未触之际,门外忽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喂,你们的货让雨水淹了,怎么也没见人去搬啊?”
一个急吼吼地声音喊道。
陆无霆一时沉于其中,忘却其他,陡然听了这样大的响动,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呆在当地。
敲门声再次响起,他也渐渐收回心神,放下迷药,摸了摸脸上的易容。
糟了!让雨水给浇化了一半!
他急忙拿麻袋遮住岚兮,又迅速扯了被褥,将自己由头至脚紧紧裹住,只余两只眼睛露在外头,这才去开门。
陆无霆这副样子,可把叫门的伙计给吓到了,对方忙问:“钱老板,你这是怎么啦?”
陆无霆不住打着喷嚏,沙哑着嗓子,病恹恹地道:“刚刚淋了雨,恐怕是着了凉,不碍事,休息一晚就好。”
“哦。”那伙计道:“那你们那些货……”
陆无霆没等他说完,便道:“有劳兄弟知会,我会马上安排我的伙计去搬运的。”
那伙计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便告辞了。
陆无霆只觉今天真晦气,都是那女人害的!
等伙计一走,他将门一合,扔下被褥,便走过去掀开麻袋,对着岚兮就是几乱踹脚。
岚兮吃疼,迷迷糊糊地便要醒转过来,陆无霆赶紧在她颈中重重一击,岚兮刚提起的一口气便又垮了下去。
陆无霆抄起迷药又给她灌了下去,她呛咳着,饮了一半,倒了一半,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正在这时候,门猛地被人推开:“不好啦,不好啦,你们的货……”
推门的正是方才那敲门的伙计,他话只说了一半,眼见得钱老板正蹲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不动的姑娘,便愣住了:“钱老板,你在干嘛?”
陆无霆缓缓回头,斜睨着那伙计,忽明忽灭的烛火映在陆无霆脸上的残妆上,仿佛鬼一般阴森可怖。
“你,你,你的脸……”
那伙计吓得哆哆嗦嗦,大叫着就要逃跑。
陆无霆森然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
他哪里给对方逃的机会,二话不说,猛地上前,便捂住那伙计的口鼻,将他拖进屋,门“砰”地被关上了。
陆无霆拉过地面的被褥蒙住那伙计的脑袋,坐到他身上,死死按住他的脸。
那伙计拚命蹬着双腿,渐渐地,挣扎越来越弱,最后腿脚抽搐了下,便不动了……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天亮才放晴,商人们都在算计着这一次的损失。
只有陈老板到处找不到他的伙计大洪,他派人问了半天,问到了陆无霆处。
陆无霆只是说,他来通知自己搬货,他知道后便立即派人照做了,至于大洪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不久,有人从后院的水井里捞出一具男尸,正是大洪,猜测是雨天路滑,失足掉进去的。
大部分人都在哀嚎这次的损失,对一个不相干的伙计死于非命,都不大关心。
陈老板也只是缺了一个干活的人罢了,当下,他找了人入殓,便拉到城外好好埋了。
眼看着商队今天是走不成了,陆无霆却赶着回巴山,他跟吴大老板说,货物损毁过半,生意是做不成了,想拉着剩下的一点土产,到青木镇去碰碰运气。
吴大老板也不好挽留,毕竟他是这商馆的主事,大雨虽是天灾,但货仓淹水他却责无旁贷,已有不少老板将损失算到他头上,陆无霆只是要走,又没要求赔偿,他自是求之不得。
当天,陆无霆便命人买了马车,将余下的货都拉上,便离开商队先走了。
到得城门口,守城的例行检查,见无画像中人,便先松懈三分,又听得是吴大老板商队出来的,便没多加为难,潦草地查看了货物,便放行了。
到了城郊,他们将货都扔进山沟里。
一行人坐上马车,赶了段路,发现雨后道路泥泞,车行不快,索性将马车挡在路中,拦下几匹马,将骑马的路人都斫死了,连着马车推入山坳。
陆无霆将装着岚兮的麻袋绑在马背上,一行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当夜便到了巴山北麓。
小路陡峭,骑不得马,他们便弃了马,将马儿赶走。
陆无霆命喽啰扛了岚兮,寻着那条隐蔽的捷径攀上了山,便回青龙寨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浪
嘉陵水发源于秦岭南麓,因流经嘉陵道而得名,自北蜿蜒南下,流至阆州时,始称阆水。
阆水河道弯曲,水势湍急,两岸地势险要,峡谷幽峭,猿鸣之声时常可闻。
流至合州一带,始称渝水,渝水奔腾南下,最后汇入长江,奔流到海。
即墨云与梅吟香,温世庭,三人乘江船顺流而下。
船上自有船长、舵手掌船,皆是熟悉水域的老手。
船上粮水充足,日常所需一应具足。
初初两日天朗气清,顺风顺水,遇着几处险滩,皆有人于岸上敲锣打鼓,摇旗指引,是以河道虽千回百转,但一路有惊无险,畅通无比。
这日近得合州,眼见得离巴山已然不远,三人大为欣喜。
谁料午后刮起逆风来,船长便不愿再行,凭借深厚的经验,他断定不久之后,必有狂风暴雨,危险万分。
梅吟香看看天色,知道他所言不虚,可是眼见得目的地已近,却要再行耽搁,心中却颇有不甘。
他方在犹豫中,即墨云和温世庭都表示要铤而走险,若能赶在风雨来临之前到达,便能化险为夷。
船长苦劝不动,只得咬牙应下,当即下令抢风行船。
初时尚算顺利,过了合州,天色渐暗,巴山已近在眼前。
正当众人以为胜利在望,上天偏要玩笑,一时风云色变,狂风大作,巨浪滔天,雨似倾盆而下。
船长慌忙指挥调转船帆,调整船体,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即便是再有经验的船长,也不敢保证能平安渡过难关。
众人都是拿命在做赌注,即墨云、梅吟香、温世庭也一并加入他们,与这数十名舵手一起拉动绳索。
清晨还平静无波的江水,此时如发狂的巨兽般,张着狰狞的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们吞没。
众人犹如附着在枯叶上的蝼蚁,任由风浪摆布,剧烈地摇晃,好似马上就要连人带船被掀翻似的。
这一刻,方才那股人定胜天的豪情已荡然无存,人人都觉得自己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凭老天的无形大手随意宰割着。
大雨浇透了每个人的身躯,狂风抽得他们肌肤割疼。
船长的口令已被狂风吞噬,他吹起竹哨,尖锐的哨音劈风斩浪,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在听从哨音的指示,不屈地喊着劳动号子,拉紧绳索,调整船帆,与天作着残酷的斗争。
“臭老天,你不让我们好过,我温世庭就偏要与你斗,看你能奈我何!”
温世庭中气十足的声音,愤懑不平,直冲九霄。
他猛力一拉绳索,船帆便随之一转,委实助力不少,将众人的精神又振奋几分。
惊涛拍击着船体,卷起千堆雪,浪头一个高过一个,海水不断涌进甲板,舵手们打着赤脚,硬生生地挺立着。
猛然一个浪头浇来,有几人没撑住,便被巨风卷了出去,掉进江里。
即墨云眼见得有人从眼前飞过,本能地伸手拉住。
一股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拔地而起,他只撑得片刻,身体便被带飞了出去,幸得右手死拽着绳索,才没随那人掉入江中。
他不想松手,可是他抓不住那人,面对上天的神威,他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
那人最后看了即墨云一眼,那是一种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如果不是他要逆天而行,也不会害得无辜的生命枉死。
即墨云麻木地回归队列,拉拽着绳索,心神一时有些恍惚。
梅吟香就站在他旁边,与舵手们拽着另一条绳索。
即墨云的失神,没有逃过梅吟香的眼睛,一点恶意不由自主地翻上心头:此时风急浪高,我若绊他一脚,他必立足不稳,掉落江底,葬身鱼腹,此乃天灾为祸,又与我何干?
梅吟香这个念头刚闪过,一个急浪打来,猝不及防,他脚底一打滑,一时松了手,人便如枯木般被风席卷着,推至船舷。
眼见得船下惊涛骇浪,他正觉“吾命休矣”,后腰忽地有股力量拉拽着他。
梅吟香及时借力,猛提一口气,在船舷上一蹬,恰好此时风力变弱,他便顺着那股力道又跳回了原位,拉住绳索。
那危急之中出手相救的,正是即墨云。
“你没事吧?”即墨云问。
梅吟香闷哼一声,目光瞥向别处:“谁要你多管闲事,顾好你自己吧。”
他方心生歹意,立即便得对方相救,谁优谁劣,高下立判,不由得他心中郁闷。
风暴一轮又一轮地袭来,随时都可能将他们揉碎,埋葬江底。
舵手们渐渐有些疲惫丧气,不知这样的斗争何时才能到头?
船长看出众人斗志渐失,忙拉过船舷上的绳索绑住自己,站到船头,大声吼道:“兄弟们都挺住!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孩子,你们的父母,不能放……”
船长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冷不防一个浪头拍来,将他话音掐断,他便如玩偶一般,被卷起一丢,甩下船头。
温世庭离他最近,当即便扯了绳索跳下船头,那船长吊在半空,被汹涌的江浪击打着,吃了好几口江水,已不省人事。
温世庭将他拎起一跃,丢到甲板上,在他膻中有序地猛按,过得片刻,船长才吐出两口江水,悠悠醒转过来。
人倒是没死,但已是筋疲力竭,苟延残喘。
温世庭将他送回船舱,舵手们失了船长,顿时群龙无首,慌了手脚。
梅吟香见状,趁着风势减弱,几个箭步跃上船头,捡起甲板上的竹哨,牢牢抓住绳索,攀上高高的桅杆,将自己缚在上面,高声喝令众人:“全员听我指挥,向左扬帆!”
众人齐齐仰望,但见桅杆上玄衣飘扬,在风浪中屹立不倒,刺耳而沉着的哨音一声又一声地响起,犹如天神降世,发出拯救苍生的指令。
那股不可逼视的气魄,令众人大受鼓舞。
即墨云率先响应,身先士卒,带动了在场所有人,大家喊起口号,一声盖过一声,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用平凡的躯体,不屈的意志,抵抗自然的残酷……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上山
不多时,温世庭从船舱里出来,与他们并肩作战。
舵手们在梅吟香的指挥下,根据风向,随时调转船帆。
江船乘风破浪,溅起片片飞沫,在江心如“之”字一般抢行着。
江水的咸腥气充斥着每个人的鼻端,他们不止是在同天抗争,亦是在同自己抗争,超越自身的极限,只为看见明天的日出,只为重新踏上故土,与亲人团聚。
当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风小了,雨也停了。
江船在岸边搁浅,幸存者们都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继而,他们七倒八歪地躺在甲板上,气喘吁吁地放松着,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梅吟香从桅杆上慢慢爬了下来,他几乎就快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手脚皆已不听使唤。
他缓缓卧倒在甲板上,轻轻眨了眨眼睛,便筋疲力尽地合上了。
即墨云和温世庭也没有例外,他们毕竟都只是血肉之躯。
等到众人陆续醒来时,太阳已快落山了,身上的衣物也已经让阳光烘干了。
烟波浩渺的江水,在余晖的斜照下,闪着粼粼波光。
船只已搁了浅,船舱里也进了水,水路已然走不通,众人死里逃生,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再继续睡个饱觉。
他们走进沿岸的村庄,一问才知他们已过了巴山北麓,这里离青木镇更近,要上巴山,从青木镇走也能到,但要上青龙寨,却还要绕到北面。
即墨云、梅吟香和温世庭决定连夜赶路。
船长和舵手们已经疲累不堪,不愿再往前走,三人吃过晚饭,便与他们作别,由梅吟香带路,径自去了青木镇。
青木镇位于巴山群山的腹心之地,三人走到那里时,已是三更天左右,镇子里静悄悄地。
三人提着风灯,踩在布着青苔的青石板道上,坑洼的路面里积了水,靴底踩在积水上,溅出了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梅吟香举起风灯,仰头一看,指向小镇后的青山,说道:“那里就是巴山,穿过这个小镇,绕到山的北峰,就是青龙寨。”
即墨云道:“我们原先约在二岩峡的渔村会合,眼下却到了青木镇,这要如何与二哥他们联络?更不知,陆无霆是否已先回了青龙寨,我们是贸然上山好,还是想法子先会合好。”
温世庭皱眉道:“你们两个恁地婆妈,你们高兴怎样便怎样,总之我现在就要上山。”
他边说,边往前走,没走两步,突地想起自己不认路,又回头道:“吟香,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梅吟香却不动,道:“外公,夜已深,山路难行,我们走的并非近道,山中又多豺狼猛兽,此时上山,过于冒险,若是途中有个闪失,岂不反而耽误了救岚岚?”
即墨云听他唤温世庭“外公”,便不由斜看他一眼。
梅吟香显然感觉到了,说完这番话,又转头对他一笑:“你别误会,我自小随岚岚叫惯了,便没改过来,大家都不当真的。”
即墨云扯了扯唇角,道:“哪里,不过是个称呼,我怎会放在心上?”
他说是这么说,心里却笼了片阴云。
温世庭可没工夫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一心只惦记着宝贝外孙女的安危,但他心里也明白,梅吟香说的有理,这时候的确不宜上山。
温世庭像孩子般闹起脾气,嚷嚷道:“知道啦知道啦,不让上山就不让上山,那你说吧,我们什么时候上山?”
梅吟香道:“我们等天亮之后,派人给吟修送信,让他们从北坡上山,从这里到二岩峡,快马加鞭,约莫三个时辰,从这里上北坡,约莫四个时辰,如不出所料,我们会在山腰碰头,山腰上有个亭子,叫夕佳亭,我们便约在那里会合吧。”
即墨云听了,点头道:“这计划可行,我们便等天亮再上山吧。”
温世庭不耐道:“天亮天亮,这时候离天亮还有好久呢,那现在我们干嘛?”
即墨云提议道:“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番。”
梅吟香表示赞同:“我们找家客栈,借个笔墨纸砚,我好修书一封,派人送去。”
温世庭“哼”了一声,便算默许了。
当下,三人沿街寻了家客店,用力拍门,把老板吵醒了来开门。
那老板本来没什么好气,见玄衣公子丢了锭金元宝给他,便立即笑脸相迎,安排住宿吃饭。
温世庭最见不得这见钱眼开之人,所以哪怕老板笑脸相迎,他也是冷着张脸,爱答不理。
好在他心系岚兮安危,没什么闲情生事,若换作平日,他定然要惹点事端,教诲教诲这个好财的客店老板。
当晚,三人各住一屋,自去捯饬休息,修书送信,不再赘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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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兮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本以为自己若非装在麻袋里,也应该被关在臭气熏天的暗牢里,怎料触手一摸,竟是柔软的床铺。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连忙坐起身来,只觉头晕颈酸腰疼。
她顾不得这些,忙摸了摸自己身上衣物,发现已被换了干净的单衣。
一想到陆无霆那个龌龊的东西,便不由得冷汗涔涔,忽地,她捏拳仰面狂喊,悲痛不已。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了。
一个矮胖的婆子走了进来,见岚兮醒了,便转身就走。
岚兮立即拉住她,大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辰?还有……”
她揪着领口,咬了咬牙,又问:“我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细细的眉毛倒竖起来,胖得几乎挤作一团的五官,因怒容而显得扭曲。
她甩开岚兮的手,重重戳了下她的额,岚兮不防,被她这一指的蛮力戳得又躺回了床上。
那婆子骂道:“矫情什么,不就是换了身衣裳么,难道你以为自己是公主娘娘,旁人还看不得,碰不得吗?”
岚兮听出了点眉目,小心试问道:“难道……是你给我换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狼窝
那婆子啐道:“难道你以为是寨主亲自给你换的?呸!想得倒美!”
“昨晚老娘正睡得香,寨主突然回来了,硬是把老娘提溜起来,将你这只脏兮兮的水老鼠塞给我,老娘忙活了大半天,又是搓又是洗,才把你这身泥垢清干净。”
那婆子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岚兮听得她这般说,顿时转悲为喜。
岚兮细细感觉了一番,发现身上的不适多半是磕碰所致,想来是途中被随意搬抬才会如此。
她打量了下眼前这凶巴巴的母夜叉,发现她的豆眼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定是一夜没睡留下的。
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并没有被怎么样。
婆子见岚兮喜笑颜开,毫无惧色地打量自己,便愈发来气。
她叉着腰,嫌弃道:“瞧你这干巴巴的模样,身上也没三两肉,竟死沉死沉的,还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折腾都不醒,费了老娘多少工夫才把衣服穿上,你要敢嫌这身衣裳粗糙,伤着你的细皮嫩肉,仔细老娘真让你掉层皮!”
岚兮高兴地坐起身,无论这母夜叉此刻再怎么凶,她都生不起气来。
她拉起母夜叉的手,道:“不嫌不嫌,这身衣服甚好,我是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口中的寨主,是不是陆无霆?”
那婆子甩开岚兮的手,哼道:“寨主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我实话告诉你吧,像你这种小蹄子老娘见得多了,刚被抓来时,都是哭哭唧唧的,饿上两三顿,便都老实了,再怎么不愿意,打上一顿,也都从了,不止从了,还每夜争着往寨主的榻上爬,拉都拉不回来。”
“我在青龙寨里呆了二十个年头,伺候过七位寨主,就数陆寨主的本事最大,你可知道名震天下的冲天大盗是谁吗?就是……”
婆子兀自絮絮叨叨,岚兮听到她说到“饿”字,肚子便自然而然地咕咕叫起来,后面的这些便都没听进去。
岚兮打断她的话头道:“我不哭,我只想吃饭,有没有吃的,我肚子真的好饿,你快去拿些好吃的给我,什么鲍参翅肚,燕窝牛舌,我不挑食的,通通端来便好。”
婆子听得目瞪口呆,劫来的女人她见多了,却没见过岚兮这样的。
被土匪头子逮上山不知害怕,不会痛哭,一开口就嚷嚷着使唤她去找吃的,还真将自己当做她的使唤婆子啊!
岚兮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却没碰到红绳,她在脖子上摸了一圈,发现那枚玉佩不见了。
她连忙紧张地问道:“喂,我的玉佩呢,你放哪儿去了?”
婆子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拎着红绳不屑地甩着道:“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你也拿来当宝啊,这东西压根儿不值钱,就是放当铺里都当不了几个子儿,还是老娘不嫌弃才收了去,昨晚忙活了半天,怎么着也得收点儿犒劳费吧。”
云的玉佩岂能落到这等腌臜之人手中?
岚兮本已没多少气力,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扑身而起,拽住那摇晃的玉佩,便抢了回来,揣在怀中,啐道:“呸!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碰这玉佩!”
那婆子不防她来这么一下,被她这一拉,趔趄了一步,险些摔倒。
她正要发火,这时候,门口走进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那女人拖曳着粉红的长裙,聘聘袅袅地踱步进门,问那婆子道:“黄妈妈,姑娘醒了吗?”
不待那婆子回答,那女人已自己看见了:“哟,已经醒了呀,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寨主把人交给我看管,若有个差池,我为你是问。”
那姓黄的婆子忙恭敬地赔笑道:“老奴本是想的,怎知这小蹄子太难缠,一醒来就拉着我问东问西,这不,便耽误了,娘子莫要怪罪。”
岚兮将玉佩仍戴回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听得她们对话,秋波一转,便知这被唤作“娘子”的女人定是陆无霆的姘头。
于是她对着那女人道:“姐姐,快给我找些吃的来吧,这婆子想把我饿死呢,方才我让她去找吃的,她不肯,还说‘饿死我才好,这样娘子就会被寨主责罚,正好出口恶气’,她说的那位娘子,可就是姐姐您?”
那女人挑了挑眉,怒容隐现。
黄婆急忙辩解道:“娘子别听她胡言,你这小蹄子,恁地血口喷人,信不信我抽死你!”
方才抢玉佩,现在就造谣,她气都不打一处来,解下腰带便真要抽打岚兮。
女人喝道:“住手!”
黄婆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垂手而立,但嘴里仍在辩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老奴当真没说过,娘子万不可听她挑拨离间啊。”
女人轻哼一声,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备些吃的送过来,对了,把我的衣裳也拿几套过来,让妹妹自己挑着替换。”
她刻意强调“妹妹”二字,口吻里却没有半丝套近乎的意思,反而充满了挑衅。
黄婆依言出去了,岚兮心里一咯噔,这女人准以为自己也是被陆无霆虏来当娘子的,而且还是心甘情愿,想和她抢男人的那种。
女人坐到床沿,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住一脸的疲倦。
瞧她这副模样,该不会是昨晚和陆无霆折腾了一夜吧?
一想到陆无霆那副尊容,竟还有女人抢着要,真不知她是怎么下得去手的,难道是黑灯瞎火,谁都一个样儿,也就无所谓了?
岚兮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感叹她的勇气可嘉,继而又喷嚏连连,止都止不住。
这女人身上浓郁的脂粉气,熏得她鼻子难受,岚兮忙拿被子掩住口鼻,道:“哇!你在哪里买的胭脂水粉,不会是陆无霆那厮,从地摊上顺来的吧,他的癖好也真独特,竟喜欢这种庸脂俗粉。”
女人听了当即柳眉倒竖,挥起手掌便朝她落下,但在半空里,却又突然停住,放下手来。
她假笑道:“妹妹,你可真不老实,我差点儿就上了你的当了。”
岚兮疑惑道:“上当,上什么当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婉娘
那女人道:“你故意惹我生气,让我打你,等回头,你再向寨主哭诉一番,博他垂怜,他自然就会怪我虐待你,疏远我,厌恶我,哼,这种雕虫小技,我怎么会看不破呢?”
岚兮真是服了这女人,她就是不痛快了,胡诌些言语来指桑骂槐而已,也能被对方一通妄想,掰出一堆道理,想来这女人以前也没少用这招,来对付其他娘子。
思及此,岚兮轻轻问了一句:“敢问姐姐是陆寨主的第几位娘子啊?”
女人骄傲地扬起下巴,得意地笑道:“原先是有不少的,不过都被我解决了,后来也陆续来了不少,不过也都比不上我,没过几日,寨主便都腻了。”
“那些良家女子,就是寨主留着不杀,她们污了身子,也没法回家了,不是落入窑子里,便是悬梁自尽了。”
言下之意,整个青龙寨就只剩她一位娘子了。
女人说着,径自拉过岚兮的手,不轻不重地拍着:“所以啊,妹妹,你若想过得好,就要乖乖听姐姐的,她们就是不服我,老想和我作对,所以才死得早。”
岚兮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蹭了蹭被褥,想不到天底下竟有人做土匪老婆,还能做得如此津津有味。
她不禁汗颜道:“姐姐好手段啊,不知姐姐是哪个销金窝里出来的?”
那女人不以为耻,咯咯笑道:“告诉你吧,姐姐我可是从香阳城最有名的倚翠楼出来的,什么样儿的男人没见过呀,对付男人的法子有的是,你们这些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的,哪里懂得风情,又哪里能讨得了寨主欢心呢?”
“所以,我劝你千万不要白费心机,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女人一面说,一面拿手指头戳了下岚兮的额。
岚兮饿了几天,身上正没多少力气,反应也较平时慢了许多,一避之下,居然没避过去,又被她戳中了。
她摸着额头,有些恼怒,这青龙寨里的女人都什么习惯啊,都喜欢拿手指头戳人额头么!
那女人见岚兮有了几分恼意,不由更加得意地笑起来:“好啦,妹妹,你既然被寨主带了回来,不管原先是什么来历,便都是寨主的女人了,我叫婉娘,你唤我声姐姐,我喊你声妹妹,以后我们和睦相处便是了。”
岚兮听得直反胃,若不是她胃里空空,恐怕真要呕给她看了。
正在这时候,黄婆端了吃的进来了,胳膊上还挎着个包袱。
岚兮顾不得生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托盘里的食物,随着托盘搁在桌上,她的视线也落到了桌面,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她捂着肚子,几乎快饿疯了。
婉娘见了她这模样,慢悠悠地站起来,嘲弄般地道:“这吃的放在桌上了,你若想吃,便自己坐过去吃吧。”
黄婆放下包袱,老脸一乐,附和道:“是啊,姑娘伶牙俐齿的,腿脚一定也好使,总不能连吃饭,也要我这把老骨头伺候吧。”
方才抢玉的时候不是很有劲儿吗,想吃东西就自己爬去吃呀!
黄婆暗暗想着,那夺玉诽谤之仇,她是非报不可的。
岚兮瞪了她们一眼,明知道自己饿极了,还故意把食物放那么远,她远远看着,不过是几个黄面馒头,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碟青菜而已。
换做平日,她自然不放眼里,可对于此时的她而言,那不止是食物,简直是救命仙丹,就算腿断了,爬也要爬过去啊!
岚兮向来是能屈能伸的,不就是想看她笑话吗,随她们去便是了。
她掀开被子,挪到床沿,慢慢扶墙站起,走向桌边,虽是虚软了些,但也算稳妥,眼看着就要接近了,这显然不是婉娘和黄婆乐见的。
婉娘向黄婆使个眼色,黄婆便踢翻了张凳子,那凳子便朝岚兮脚边倒了去。
岚兮脚下一绊,故意往黄婆身上一扑,黄婆一时也没防备,两人便摔在一起,黄婆的老腰被她压、得不轻,不禁叫苦连天。
“哎哟,妹妹,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啊。”
婉娘这时候便来做好人,帮着搀扶起岚兮,坐到凳子上。
黄婆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半天直不起腰。
婉娘嫌恶地让她退下,自己则坐到岚兮身边,嘘寒问暖:“妹妹可摔疼了,要不要姐姐帮你看看啊?”
岚兮只觉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也不搭理她,抓了个馒头便一口咬下,心中暗想:等姑奶奶我吃饱了,再好好收拾你们。
岚兮一口馒头一口粥,吃得又多又快,入口的东西虽然寡淡无比,但此刻亦变作无边美味,一通风卷残云,不过一盏茶,她已吃得差不多了。
最后还留了个馒头,不敢多吃,否则等胃的知觉恢复了,她可能没被饿死,反被活活撑死了。
婉娘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还有一个馒头,妹妹怎么不继续吃啦?”
这女人大概是拿她吃饭当耍猴戏看了吧,她吃饱了,脑子便渐渐灵活了。
她拿手抹了把嘴,笑眯眯地道:“姐姐,你可知道,下山的路怎么走吗?”
婉娘颇为诧异,见过想逃的,没见过这么直接表露目的的,她有些疑惑地反问:“你想逃走?”
岚兮热络地挽起婉娘的胳膊,拉起她的袖子,将手上的油腻悄悄地抹到她袖上。
岚兮可怜兮兮地道:“姐姐,难道你不希望我走吗,你看,你这横看竖看都比我老许多,又比我丑许多,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万一你的陆寨主迷恋上我,你哪里还有地方站啊,所以,帮我逃走是你最好的选择。”
婉娘恨得咬牙切齿,她凝视着岚兮恢复红润的脸蛋,这清丽脱俗的容貌,不施脂粉就已胜过她许多,更不要说对方年纪比她小,且是清白之身,那姓陆的最好这口了,在她还没得到足够的好处前,她断不能把这块肥肉割出去。
看岚兮这性子也不是乖乖听话的主,留着确实是自己的祸根。
婉娘计上心来,反握住岚兮的手,微笑道:“好啊,妹妹既然要成全我,我便告诉你,怎么逃出这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当
婉娘打开桌上的包袱,取出一套雪青色的衣裳,递给岚兮道:“妹妹快将衣服换上,我亲自带妹妹出去,哪条路无人看守,姐姐我最清楚了。”
岚兮自然不信她能这么好心,但见招拆招,当下仍是接过衣物,起身走到屏风后换上。
婉娘隔着屏风问道:“对啦,妹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岚兮随意诌了个名字道:“我叫小岚,你就叫我小岚好啦。”
什么小蓝小绿的,一听就是瞎编乱造,婉娘笑了笑,不以为意,横竖她也活不过今天了,知不知道她的名儿也没什么要紧的。
岚兮换好衣服,随意梳了个发髻,待收拾妥当,婉娘果然守约,带着她七弯八绕,一路上竟没碰上一个守卫。
岚兮心中暗疑:这女人不会这么好心,真要放自己走吧?
最后,婉娘打开一扇小门,领着她走出去,指着前面的一条小路,道:“诺,沿着这条路,很快就能下山了。”
岚兮东张西望,未见有不对劲的地方,又转头审视婉娘一番。
只见婉娘若无其事地扶着云鬓,慵懒地倚门道:“横竖我是把你带出来了,走不走就是你的事了,你若是担心上当受骗,想再随我回去,我也不介意。”
难道她真是担心地位不保,故意放了自己?
岚兮将信将疑,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好,我就信你一回,若是我没逃掉,回头我一定告诉陆无霆,是你把我放走的,咱俩一块倒霉。”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准备发现不妥,随时又往回溜走。
走了一小段路,岚兮发现竟安全得紧,不禁对婉娘心生感激,她回头与婉娘挥手道别,便大踏步地往小路走去。
婉娘看似不舍地向岚兮挥挥袖子,等她走远,一张俏脸便拉了下来。
婉娘冷笑道:“哼,你若能活着逃出去,我就把脑袋送给你。”
岚兮抚着撑圆的肚子,气力又渐渐回到了身上,她只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婉娘说不定没有骗她,她就要恢复自由啦!
岚兮走在林荫小道上,雨后草木清新,泥土芬芳,若不是匪穴就在身后,她简直以为自己是出来踏青的。
对啦,自己被虏劫许久,梅花坞定然已闹得不可开交,此刻,他们一定在四处找寻着自己。
尤其是云,大婚之日,新娘失踪,不知那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岚兮想到这里,心头一揪,当即飞身而起,恨不能立即奔回他身边。
忽然,树丛里飞出数支冷箭。
变故突然,岚兮完全没有防备,腾挪闪避,勉强避过两支。
到了第三支,任她再挣扎,终也没能逃过,箭尖从她脚腕处斜斜划过,破了一道口子。
岚兮吃疼,跌到地面,眼见得又有冷箭迎面射来,忙仰面着地,飞箭贴着她的额面险险擦过。
过得片刻,不再有冷箭袭击,四下里又恢复了平静。
岚兮坐起身来,却不敢随意动弹,不是脚腕疼得受不了,而是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踩错地方,引得冷箭乱飞。
难怪这里无人看守,这许多机关暗器,哪里还需要看守啊!
那个婉娘还真是阴毒啊!
哎!要是她有吟香哥哥一半的本事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化解这些陷阱,全身而退。
哎!可现在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她正扶额头疼,使劲思索着解决之道,晃眼一瞥,地面陡然多了道阴影,自背后压来。
她连忙回头,陆无霆狰狞可怖的面孔,正俯视着自己,只有咫尺之遥。
“嘿嘿嘿,温小姐,你想往哪里逃啊?”
“啊……”
岚兮惊骇交加,本能地一声尖叫,声音尖锐,穿透草木,传到树林的另一面。
即墨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微弱的惊呼,他一扭头,便对上了梅吟香发亮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两人面面相觑,皆是心头一紧。
即墨云凝眉道:“看来陆无霆已带着岚岚,先一步回到青龙寨,我们再迟一步,只怕岚岚就会有危险。”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梅吟香撂下一句话,便加紧步伐往前走去。
温世庭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急促地问道:“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是岚岚的声音!”
他指向林子的另一面,道:“声音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梅吟芝、梅吟修、梅吟羲,还有徐典陆续赶上他们,一行人在夕佳亭会合后,便一起赶赴青龙寨。
无奈梅吟芝等人的功力远不如即墨云和梅吟香,更不用说温世庭了。
他们总被甩在身后,紧赶慢赶地才能追上。
温世庭看着身后这群人,气呼呼地道:“真不知道吟川让你们来是做什么的,你们这身功夫,简直丢梅老头的脸,哼,我不理你们啦,我要自己去寻岚岚!”
“外公!”
梅吟香忙喊住他:“再往前走,便步入机关阵了,没有我带路,将会危险万分,稍有差池,所有人都得葬身于此。”
温世庭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机关阵法的威力,他武功再高那也只是血肉之躯,真要被埋着的炸药炸了,照样粉身碎骨,没得商量。
温世庭焦躁地直跺脚,骂道:“陆无霆那只臭狗贼,没本事出来打一场,只会躲在窝里做缩头乌龟,还布置了这许多危险玩意儿害人,待我捉住他,非将他抽筋扒皮不可!”
即墨云扫了梅吟香一眼,心里不厚道地暗想:原来外公还不知道,那些机关都是他设计的,若外公知道了,以他老人家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扒他一层皮。
梅吟香泰然自若地走到前头,对后面的梅吟修等人道:“你们最好快些跟上,岚岚此刻就在青龙寨,不想她有事,就走快些。”
梅吟修站出来道:“我有个提议,依我们四人的轻功,是不可能跟得上你们的,为了岚岚的安危,你们先行进去解救岚岚,并留下记号,我们等着大队人马上来,与他们一起随后赶到,包围青龙寨。”
即墨云立即接口道:“好,就这么办。”
他口里虽没说什么,但心中何尝不嫌他们误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殒命
梅吟羲有些不服气,他自小便与梅吟香不对付,今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听他指挥,心里已经有些不悦,眼下三哥还主动示弱,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他怎么能干?
他走上前来正要说话,梅吟芝却连忙拽住他,捂住他的嘴,对余人道:“我也觉得这主意甚好,就这么办吧。”
温世庭已忍耐到了极点:“你们到底还要婆妈到什么时候啊?”
看样子,再不走,他就要抓狂了。
梅吟香举步向前,不再多言,即墨云和温世庭都跟着他走了。
梅吟修等人目送三人,只见他们沿着小路走不多时,便都不见了踪影。
梅吟芝这才放开梅吟羲,斥道:“事关岚岚生死,你怎可意气用事?若非我拦着,你怕是已冲上前去,和五弟打一架了。”
梅吟羲愤愤不平:“哼!什么五弟,一个采、花、贼留下的杂、种……”
他话刚起了头,便被梅吟修一脚踹在膝弯处。
梅吟羲不防三哥会突然偷袭,单膝跪地,小腿发麻,不由回头怒道:“三哥,你干啥子?”
梅吟修清清嗓子,拖住一旁的徐典边往前走,边道:“徐总管,你别听我四弟胡说,他这人最喜欢开玩笑,而且尽是些不经大脑的无聊玩笑,咱们先走,别理他。”
徐典伸袖擦了擦微出虚汗的额,他原先以为的谣言,被心直口快的梅吟羲一语坐实,也不知这算不算窥破梅家的秘密,以梅家的名声和家风,应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徐典是个老江湖了,他最擅长装聋作哑,只见他揪着自己的耳朵,凑近梅吟修,满脸愁容地道:“您说什么?哎哟,梅三公子,不瞒您说,徐某人年纪大了,这耳朵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方才您们说的话,我是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好像听见什么‘花’来着,请教梅三公子,您们谈的是桂花呢,还是茶花呀?”
梅吟修扫了眼这态度诚恳的徐总管,这藏渊山庄的副总管原来是只老狐狸啊!
梅吟修最喜欢和狐狸打交道了,一点就通,丝毫不费劲,拿得住分寸,拎得清轻重,不会胡说八道。
他拍了拍徐典的肩膀,笑答:“这不,都快入冬了不是,梅花坞里的梅花就快开了,我们讨论的自然是梅花啦。”
徐典恍然大悟地一笑:“哦!原来如此啊,说起梅花,早年我也养过,还颇有心得呢!”
梅吟修颇为欣喜地接口道:“是嘛,那倒要洗耳恭听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熟稔般地并肩而行,相谈甚欢,简直要将此行的目的给忘了。
梅吟芝待他们走远,才训斥梅吟羲道:“平日里只有咱们兄弟几个在时,你要胡说八道我也不拦你,可今日有外人在,你也不谨慎点儿。”
梅吟羲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我这不是忘了嘛,行了行了,你也别教训我了,我会注意的。”
梅吟羲言毕,便要往前跟去,梅吟芝却道:“咱俩别走了,就呆在这里等官兵跟上,省得没人引路,他们不知又要跑哪儿去了。”
梅吟羲忍不住骂道:“这帮子酒囊饭袋,就这么点儿山路都追不上,这要是换了我的人马,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梅吟芝不以为然:“这小路不好走,车马又上不来,就算是你的精兵,也不见得能比他们快多少,有温老先生在,岚岚不会有事的,咱们就在这里等个一时半刻便是。”
梅吟羲瞥了眼梅吟芝交握的手,道:“二哥既然这般有信心,为何还要紧张?”
梅吟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忙负背道:“这不是紧张,只是手痒罢了。”
梅吟芝虽然嘴硬,但梅吟羲何尝不是与他一种心情,当下也不再多话,只张望着山下,盼着官兵快些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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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兮被陆无霆用腰带缚住手脚,扛到肩上,又回青龙寨去了。
岚兮如鱼离了水一般拚命挣着,她破口大骂,嗓子都快哑了,陆无霆也不为所动。
行至小门时,她突地张大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陆无霆吃痛,猛地将她摔在地上,痛得岚兮眼泪直掉。
陆无霆摸了摸脖子上的牙痕,竟已渗出血来,不由大怒:“臭娘儿们,竟敢咬老子,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他飞起一脚,就要往岚兮身上招呼,陡地瞥见小门的缝隙后闪过一抹人影,他这一脚便落在了小门上。
门被他一下踢开了,小门后的女人惊声尖叫,随即淡定地住了嘴,挤出了笑容,迎上陆无霆,娇滴滴地道:“寨主,这小蹄子自己跑了,奴家正要去禀告寨主,谁知寨主英明,竟立即就察觉了,将她逮个正着……”
这女人当然就是婉娘,她话还没说完,便遭陆无霆一巴掌给呼到地上,脸颊肿了好大一片。
她吭吭哧哧地哼着,捂着脸半晌站不起来,忽然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混着两颗牙齿。
陆无霆犹觉不解气,扯起她的头发,一脚蹬在她腰上,使劲踩辗着,啐道:“不要脸的表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私自把人放跑了,还敢花言巧语来骗老子,还真以为老子离不开你,不会拿你怎么样,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贱、货而已,要杀要剐还不由得老子!”
婉娘的眼里冒出怒火,她扑腾着双手,用长长的指甲抓向陆无霆。
陆无霆没想到她会反抗,冷不防脸上让她抓出了条血痕。
他勃然大怒,提起她的脑袋,便重重朝地砖撞去,血腥溅得到处都是,不过几下,婉娘便不再挣扎了。
陆无霆丢下她,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花,岚兮倒在地上,正对上婉娘那双激突的眼睛。
她的脑袋已开出了碗口大的窟窿,鲜血流得满地满脸。
岚兮才刚刚认识这个女人,她便马上死不瞑目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入寨
岚兮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她厉声骂道:“陆无霆,你不是人!她好歹是你的女人,你就这样对她!”
陆无霆缓缓回过头来,他的脸逆着光,处在半昏半明里,斑驳的血渍抹在脸上,将他阴狠森冷的眼神衬得可怖万分。
岚兮顿觉不寒而栗,不自觉地往后一缩。
陆无霆逼近一步,森然一笑:“我的女人?哈哈哈……在我眼里她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母狗而已,我看她听话忠心,便多养些日子,她既然背叛了我,那我为何还要留着她?”
陆无霆话音刚落,目光便定格在她被缚的身躯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那夜,她被雨浇湿后,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他的眼里逐渐冒出两簇火苗,那一晚的冲动,又涌上四肢百骸。
岚兮顿觉不对,不由毛骨悚然,大声呵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想干嘛?”
陆无霆舐了舐自己干涸的嘴唇:“我陆无霆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这武林豪族,梅家的小姐,我陆无霆可还没尝过哩,不知道和其他女人比起来,会不会有所不同?”
岚兮怒道:“你疯了吗,我是温岚兮,我爷爷是梅苦寒,我外公是温世庭,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碰我!”
“嘿嘿嘿,那正好,我与你外公名字里都有个‘霆’字,可见这是几世修来的缘分,正好做个亲家。”陆无霆寡廉鲜耻地笑道。
岚兮啐道:“呸,真不要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有什么不敢说出口的……”陆无霆阴阴一笑,一俯身,抓住她的脚腕。
岚兮狠命蹬着,连绣鞋都蹬掉了一只,但无奈被缚得极紧,挣脱不开,只得拼命叫嚷:“混账,恶贼,拿开你的脏手,放开我,放开我!”
陆无霆嘿嘿冷笑:“你就少费点气力吧,就是皇后娘娘落到我手上都逃不了,更何况是你!”
话音刚落,陆无霆猛提一口气,便将岚兮倒提起来,扛到自己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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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云等三人此时已穿过重重阻碍,到达青龙寨前。
三人躲在草丛中,窥视着外边的动静,只见得寨子前,守着几个看门的,寨子里里外外,还有些人在来回巡逻。
温世庭不耐烦道:“就这几个虾兵蟹将,有什么可顾虑的,让我上去,一手一个都捏死了,看谁还敢来拦我们。”
梅吟香按住温世庭道:“不行,打草惊蛇,让陆无霆有了防备,反而对岚岚不利,我们最好悄无声息地潜入,先把岚岚救下,剩下的这些喽啰,交给官兵处置吧。”
即墨云点头道:“不错,与这些人纠缠难免耽误时辰,多拖延一刻,岚岚就多分危险。”
温世庭听得头都大了:“那你们说要怎么办,这寨子这么大,难道潜进去,每间屋子敲敲门,问问岚岚在不在里面?”
梅吟香道:“这寨子极大,不知道岚岚会在哪里,我们分成三路,各自寻找,谁找到了,便放把火作指示,你们看如何?”
即墨云点头道:“好,那东面就交给我,外公负责中部,你到西面去。”
梅吟香眉间微蹙,这小子居然敢使唤自己!
“好,就这么办。”
温世庭纵身跃起,顷刻间便闪入寨子里,双臂一伸,攀上屋檐,便溜了进去,那些喽啰们,竟无一个发现他的影踪。
即墨云与梅吟香不由齐声赞叹,这等俊俏的身手,不知要练上多少年,才能赶得上。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惊叹,在遇到彼此的眼神时,便消失了。
即墨云道:“我知道你不愿听我指挥,你若想往东去,我便往西走。”
梅吟香轻笑一声:“这点小事,你也诸多计较。”
他撂下这句话,便施展轻功,往西面去了。
即墨云吃了个哑巴亏,也懒怠与他一般见识,当下提气一纵,往东面跃去。
梅吟香哪里真与他们分三路去寻,他当然知道陆无霆最可能在什么地方。
陆无霆在的地方,岚岚多半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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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霆将岚兮扔进床铺里,转身去关了门,一回头,却见岚兮不吵不闹,坐在柔软的床铺上,眼波含笑,正直勾勾地瞧着他。
陆无霆一见便心生欢喜:“怎么,大美人儿,你想通了,不反抗了?”
他倾身向前,便要偎她身上。
岚兮两脚一抬,顶在他心窝,柔声道:“要我答应也不难,你的脸太脏了,看得我毫无兴致,先擦干净了再来。”
陆无霆摸着她的绣鞋,在鞋跟上轻轻一提,便将余下那只绣鞋摘下,丢到了地面。
他握起岚兮的玉足,凑到鼻端深深嗅了嗅,一脸满足地笑道:“好,软、玉、温、香,不可唐突,咱们慢慢来。”
他当真转身洗脸去了,岚兮极目环视,查看周围可有尖锐物什,可用来割断腰带。
扫眼间,便见枕边有根金簪,想是婉娘之物,也不及细思,一挪身坐过去,缚在背后的手摸索着拾起金簪,便用尖部去挑刺腰带。
陆无霆听得动静,回头一看,却见岚兮歪坐在床头,尽态极妍,盈盈笑着。
他心头如有蚂蚁爬过,痒得不行,于是随意抹了把脸,将脸帕丢到盆里去,回过身来,便向她扑去。
岚兮仍旧将双脚抵在他面前,笑道:“等等,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得先回答了我,我才能允你。”
陆无霆握起她的双足,放在掌心把玩,她的肤质如绸缎般滑腻,十个脚趾透着可爱的淡粉,仿佛是羊脂白玉上贴着十朵小小的花瓣。
双足已是如此,那衣衫下又会是怎生模样?
陆无霆恬不知耻地笑道:“你花样儿可真多,不过不要紧,横竖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就是配合配合你也无妨。”
岚兮瞧着他垂涎三尺的模样,只觉得恶心得想吐……